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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宁河晚渡     带血的麻糖txt下载     带血的麻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五十九章 敌后激战(二)

    日军机枪手、副射手位于散兵队形的右侧,凶悍地向**扫射。

    日军轻机枪左侧的日军散兵看到来了援军,又发现对手的捷克式轻机枪转移了射向,顿时恶胆丛生。

    这样,刚才被**打掉的悍勇,又被小鬼子重新捡拾了起来。

    一个日军军曹发出了冲锋的指令,带头起身跃进,另外五个日军士兵几乎同时起身,准备在右翼机枪的掩护之下向前跃进。

    可是,当他们刚刚迈出了脚步的时候,就一个个“叽里咕噜”地发出了惊惧的叫喊,旋即迅速转身。

    原来,他们发现一枚手榴弹从后面飞到了前面。不仅是这枚即将爆炸的手榴弹让他们发出了惊叫,而来自后方的敌人更让他们感觉背心发凉、危险众生。

    手榴弹不会一落地就爆炸,并且有效杀伤半径也就只有7米,波及半径也就是十多米。这些常识,对登陆的日军精锐来讲,谁都记得烂熟。因此,他们看到那枚手榴弹水平旋转的诡异,还有那飞行轨迹,便知道这枚手榴弹一定会坠落在安全距离之外,理所当然地都止住脚步,把来自背后的敌人看作最大的威胁,几乎一致转身,准备迎击来自后方的威胁。

    “轰”,杂草丛中的手榴弹爆炸了,爆闪一团火光,硝烟升腾而起,密集的弹片四散而飞。随着爆炸,日军士兵发出了惨叫,还有四人直接被掀翻在地,生死不知。

    看到这边日军散兵的冲锋,周树声脸色大变,大声喊道:“上刺刀!”

    话音未落,便听到日军士兵惊惧的喊声,接着便听到两声手榴弹爆炸的声音和小鬼子的惨叫。

    “好!好!好!”

    看到这一幕,周树声连声叫好,视线也盯着那还未完全散去的硝烟。

    周树声看到杨安从竹林里冲了出来,看他现在的位置,估摸出来的时机,应该就是他听到爆炸声音的时候,甚至是在爆炸还没有发生的时候便开始了快速冲锋。

    想到这里,周树声对第十一师的五个向导,尤其是眼前的这个小兵充满了欣赏。看着那个单薄的身影,周树声的眼神都发生了变化。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对敌作战。

    这时,周树声看到这个第十一师的向导、这个面相稚嫩的家伙,满脸狠厉,犹如一个杀神,双手持枪瞄准草丛里的土黄色身影,枪口爆出了一朵朵枪焰。

    杨安直奔那两个机枪手,同时改变单手持枪方式为双手持枪方式。他左手握于右手,食指犹如端着一个小小的酒杯,托在手枪枪管下,右手猛力抠动了扳机。

    日军机枪手、副射手刚刚装填好子弹,便听到同伴们“后面有人”“注意后面”的惊恐喊声后,便见他们折身返回,心中一样大惊。

    正在诧异之间,日军机枪手、副射手便接连听到一前一后两枚手榴弹爆炸。尽管他们是训练有素的日军精锐,尽管他们此刻并没有丝毫畏惧,但这突如其来的重大变故仍然惊得他们目瞪口呆。转身之间,他们清醒过来,迅速半起身往后看,却没有想到迎接他们的是一个冰冷的枪口。

    “叭”,手枪响起了第一声。日军机枪手、副射手看到那一朵枪焰的时候,杨安已经将枪口瞄向了第二个人,又迅速抠动了扳机,第二朵枪焰出现在日军机枪副射手眼前。

    抵近进攻和抵近射击,是这几天杨安经历最多也是最为惊险的事情。因为这几次遭遇式的历练,抵近射击的手法与步法更加娴熟与稳定。每当实施抵近战斗的时候,他的眼中似乎只有手枪和敌人,完全忘记了自己,抵近战斗的状态越来越好。

    就这样,距离最近的两个机枪射手丧命于数米外的杨安之手。

    这第一批登陆的日军精锐确实不同凡响,即使是被前面的手榴弹给惊着了,被来自背后的威胁给吓着了,转身又遭遇手榴弹迎面而来的爆炸受伤,但仍然有一个日军士兵倒地后迅速腾起,准备给这个该死的中国士兵一枪,却没有料到杨安的动作比他更快,一朵枪焰出现在他的眼前,正中眉心一枪,“扑”地栽倒在地。

    另一个受伤的日军士兵凶悍地转身,已经把枪口对准了杨安。

    这时,杨安的手枪枪口还没有调转过来,但他的眼光已经发现了那黑洞洞的枪口正直指向了自己。

    杨安借助运动的惯性,身体迅速向右侧倒,一边倒地,一边迅猛地调转枪口对敌猛力抠动了扳机。

    “叭”,一声清脆的枪响,日军士兵先行抠动了扳机。

    “叭”,一声清脆的枪响,杨安也跟着抠动了扳机。

    这一前一后,接连响起了两声枪声。日军士兵射出手子弹从杨安左耳耳畔飞过,那灼热的气流在耳畔扰动,让杨安心中大惊。这时,杨安感觉双手一震,子弹也飞向了数米外的小鬼子。

    “当”,手枪子弹擦着小鬼子的钢盔飞过,在钢盔边缘打出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这“当”地一声,头盔中弹着实把这个小鬼子给惊着了。“啊”,小鬼子一声惊叫,微微一怔,旋即回过神来。

    这极其短暂的惊讶与发怔,给了杨安机会。侧身倒地的杨安,迅速调转枪口。

    小鬼子清醒后,脑子飞快地算计,便知道退壳上膛的速度一定赶不上这半自动南部十四手枪,而迅速前扑突刺还是能够击溃敌人的战斗意志。闪念间,小鬼子选择了前扑,竟然用中国话大声喊“杀--”,凶猛地扑向杨安。

    周树声看到杨安这边的景况,直惊得张开了嘴巴。看到杨安倒地,内心“扑通”狂跳起来,想要据枪瞄准射击帮上一把,却已知道来之不及,心里不由地连声惋惜地叹道:“嗨!完了!完了!”

    想到这么一个悍勇的优秀士兵将要牺牲在这里,周树声内心一阵痛惜,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另一股小鬼子看到旁边的日军发起冲锋,也下达了冲锋口令,即便是听到手榴弹爆炸,听到了那惊惧的喊叫,仍然没有丝毫受到影响。他们想利用帝国士兵的勇气,一鼓作气击溃**士兵的战斗意志,消灭这一小股**士兵。

    “连长!这边的小鬼子冲上来啦!”机枪手惊声大喊。

    听到喊声,周树声面色更加沉重,旋即转过身来,操起步枪,猛拉枪栓,弹壳飞快地抛了出去,“咔嗒”一声,子弹上膛,他的视线聚焦一个土黄色身影,立刻快速回收视线,聚焦瞄准线。

    这一刻,周树声愈发感觉中正式步枪是一支好枪,感觉到双手充满了力量。他缓缓地移动瞄准线,对准了一个上下起伏的模糊身形,早已预压了扳机,正准备持续用力压过最后一道击发火线,却发现那个模糊身影突然消失在视野里。

第三百六十章 敌后激战(三)

    看到数步之外的小鬼子已经将步枪瞄准了自己,杨安面色大变,手指上预压扳机的动作似乎变成了本能。

    “叭”,杨安的手指压过了南部十四手枪击发的最后火线。小鬼子左胸中弹,前扑势头丝毫不减。

    “叭”,杨安再次猛力抠动扳机,小鬼子身体再次中弹,身形仍然前扑。

    “叭”,杨安再次猛力抠动扳机,小鬼子胸口再次中弹,一头栽倒,刺刀斜刺着扎在杨安身旁。

    看着这个身中四弹才毙命的小鬼子,杨安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迅速半起身,便看到那边小鬼子已经起身冲锋,旋即想起日军那挺歪把子轻机枪。

    刚刚迈出脚步的日军士兵,还没有冲出多远,便遭遇到正面、侧面两挺机枪的扫射。

    日军大正十一轻机枪全重10.2公斤,枪管、枪托都是整块钢铁切削钻车出来的,枪体异常笨重。这机枪口径与日军三八式步枪完全一致,可以使用6.5x50毫米三八式步枪同型子弹和标准5发弹夹,弹斗里可以垂直平摆6层5发子弹的弹夹。

    杨安连爬带窜到机枪后,操起枪托,没有想到入手的是非同寻常的称手与沉重,微微一怔,旋即用力顶在了肩窝上,迅速调转枪口,便看到十多个日军身影阵形密集地排在视线里,近乎一个横队阵形。

    杨安回收视线,微微调整了一下射击姿态,瞄准具清晰地出现在视线里。

    登陆的日军第44联队是日军精锐,班排进攻战术配合十分娴熟。他们在分队轻机枪的火力掩护下,十多人同时展开了散兵冲锋,就是要一举冲垮**的心理防线。数个日军士兵刚刚起身,便采取了行进间投弹方式,投出了数枚手雷。数枚手雷飞到四五十米外,坠落在两军之间,显然他们想以爆炸的气势与硝烟震慑敌人,以凶猛的气势加快击溃对手。

    大正十一年式的准星与缺口都在枪面的右侧一线,这也是它枪托向右偏侧的原因,也正是这个原因,这种机枪中**人称为“歪把子”。

    杨安感觉射击姿态还有问题,再次调整卧姿,便找到了一种初步适应的感觉。

    日军大正十一式轻机枪枪面右侧的准星、缺口快速在视线里呈现瞄准状态,杨安移动瞄准线,瞄准线很快便顶上了那一丛模糊地土黄色身影,抠动了扳机。

    “哒、哒、哒、哒、哒,……”,一个长长的点射打了出去,一个空出的弹夹从弹斗下弹出,杨安感觉到肩头短暂而持续的抖动。

    大正十一年式轻机枪枪管长达443毫米,发射速度高达500发每分钟,子弹枪口速度达730米每秒,表尺射程达2200米,子弹飞行最大行程达3200米。子弹飞行速度高,弹道低伸,穿透力极强,如果不遇到人体的骨头,甚至可以从正面穿透数人人体。

    日军散兵线,随着杨安的枪声响起,数个身形同时栽倒在地。有的子弹穿透第一个小鬼子的身体进入第二个小鬼子体内,造成拳头大的空腔,杀伤力也是极其恐怖。

    小鬼子正盯着面对的**跃进,不觉中被身边同伴体侧飞出的血肉碎沫飞溅了满脸湿热,这才惊悚地转首,便看到那恐怖的空腔,刚刚发出惊惧的喊叫,却又听到了来自侧翼的枪声。

    “哒、哒、哒、哒、哒,……。”

    “轰、轰、轰……”,数枚手雷在两军间爆炸,杂草泥土飞溅,弹片四处飞散。

    日军扔出的手雷接连爆炸,刚好掩蔽了杨安射击的枪声。

    第一个长点射打了出去以后,杨安再次调整了一下射击姿态,便感觉那支歪把子机枪更加称手。他吸了一口气,接连打出了两个长长的点射,又有数个土黄色栽倒在地。

    “哒、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

    杨安接连打出了几个长长的点射,直到肩头感觉枪托停止了震动。

    将轻重机枪布置在敌人冲锋的侧翼,从敌军冲锋的散兵队形侧翼实施扫射,能够最大限度地发挥轻重机枪自动火力的密集优势与杀伤优势。这两股日军所在的位置,距离周树声九连一远一近,而远处的杨安正好因为距离的原因,加之正好在侧翼突袭,并不为冲锋的日军所注意。这样,才让杨安从侧翼碰巧实施了近乎完美的火力扫射,加之正面**捷克式轻机枪的扫射,这数十发子弹将冲锋的日军散兵十多人尽数击倒在地,生死不知。

    周树声正在纳闷瞄准线上的小鬼子消失,放远视线,便见冲锋的日军散兵一个接一个栽倒,一个接一个惨叫。显然,自己连队机枪正面扫射不能达成这样显著的杀伤效果。这时,他注意到侧前方响起的长点射,这才意识到那个第十一师的向导一定还活着,一定是他夺取了日军轻机枪,从日军散兵侧翼扫射。

    周树声看到这两股日军几被清除,知道撤退的时机来了。但是,看到对面还有一挺日军轻机枪射击,便喊道:“机枪手掩护,全体撤退!”

    竹林,李伯钧营主力撤退后,这里完全变成了日军的围猎场。九连九班、一班分别护送营长李伯钧、唐家保一班撤离后,刚开始九连还能保持完整的建制对抗日军。但是,日军很快合围过来,为了避免全连被围歼,九连连长周树声便向各排下达了分开突围的命令。在此之后,三个排又被日军打散,分散的九连官兵便被日军在这片方圆三四里的林子里追来追去,九连官兵死伤者无法算计,最终都难逃一死的厄运。

    经过一番围猎,竹林里的枪声、爆炸声慢慢变得稀疏。显然,这场围猎已经接近尾声。

    当周树声带着部分战士冲出竹林,却又不幸被日军先后到达的三股日军给咬住。在这里,双方短暂而激烈地交火,还有数枚手榴弹、手雷的爆炸,这不大不小的动静传遍了整个竹林,竹林里的日军犹如闻到血腥的苍蝇一般,循着枪声和爆炸声音蜂涌而来。

    周树声半起身,便看到丛林里闪动着更多的土黄色身影,便急切地喊道:“快撤!快撤退!小鬼子大部队追上来啦!”

    “快撤退!小鬼子大部队追上来啦!”

    说罢,便猫着腰身,提着步枪向后撤退。

    打完了大正十一年式轻机枪弹斗里的三十发子弹,杨安双臂微微撑起身体,抬头便看到周树声一行起身后撤,但仍然能够听到一挺捷克式轻机枪还在坚持不停地扫射断后。

    转头看到竹林里闪动的土黄色,杨安霎时感到浑身一片冰凉。

第三百六十一章 敌后激战(四)

    周树声看了一眼杨安的方向,起身便跑,一边跑一边扫视竹林。

    竹林的战斗是从夜间持续到现在,还有日军仍然使用曳光弹。一道道红线从眼前划过,周树声惊骇不已,只能硬着头皮向前冲。

    “啊—”,一个**士兵中弹栽倒在地,身后过来的两个人挽住他的胳膊,想把他拖起走,却听到那伤兵大喊:“别管俺!护送连长撤退!快!要不然来不及啦!”

    伤兵一边大喊,一边挣脱他们,艰难地捡起了步枪。

    又一个**士兵中弹,“扑通”地一声栽倒在地,一动不动。

    听到身后的声音,周树声回头看了看栽倒在地的兄弟,眉头顿时紧紧地蹙在一起。正在转身之际,又看到了灌木和杂草丛里若隐若现的杨安。

    这时,视线里出现了杨安,这个身影让周树声的内心出现了一丝挣扎,脚下出现了一丝迟缓。

    “扑通”,又是一个**兄弟栽倒在地,一动不动。

    竹林边缘,立着一排日军士兵,竟然从容地打起了排枪,完全把周树声一行当作活靶子。

    尽管日军士兵射击技术精湛,在他们经过一番疯狂地追逐之后,在这百米距离想要射中泥地里急速撤离的**士兵,似乎也不那么容易,但这一阵排枪却也击伤了三个**士兵。

    这些日军士兵能够从容射击的原因就是因为九连的轻机枪停火了,最后起身撤离的一个**士兵首先听到了机枪停止射击,迅即转身接过了机枪。接着,又有三个**士兵看了看撤离的连长,又转身加入了断后的行列。

    “哒、哒、哒、哒……”,捷克式轻机枪重新响起,接连打了三个长点射击,数个土黄色身影乱七八糟地栽倒在地,其他的日军士兵见状纷纷卧倒,躲避机枪扫射。一时间,日军一边竟然出现了极其短暂的火力间隙,周树声等人前行的危险骤然减少。

    打空了机枪弹夹中的子弹,这个**士兵又从战友身上取出了一个实弹弹夹,瞄准那一溜土黄色,但视野里的土黄色已经消失。

    周树声一边撤离,一边时不时回首察看杨安和竹林,自然放慢了脚步,有两个**士兵已经冲到了他的前面,还有两个士兵则在他的后面,正好两前两后,护卫着他。。

    跑在最前的两个**士兵,看到前面一栋民房,便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很快便与连长拉开了十来步的距离。

    “轰、轰”,两枚掷弹筒榴弹坠落在前方,眼看快要进入民房遮蔽范围的两个**士兵,有一个一下子被掀翻在地,生死不知,另一个迎着硝烟继续快速撤离。

    前方的爆炸,让周树声心中一惊,不由地缩了缩脖子。接着,又往前冲。

    打空了歪把子机枪弹斗中的子弹,看到周树声一行的撤离和竹林里闪动的土黄色,杨安微微一怔,旋即扔下机枪,猫着腰身在草丛里连爬带窜地快速向周树声一行靠近。

    很快,他从那挺捷克式轻机枪后面跑过,只是机枪早已停止了射击,接着又经过两个**士兵的身后。

    “民房在竹林的东侧,只有快速向北狂奔,才有可能超过竹林里的土黄色。”内心念头至此,杨安发疯般地一路狂奔,全然不顾地上倒下的**兄弟,全然不顾向前划过的一道道亮红色的弹道。

    当他跑到民房前面,却听到右侧水塘中“扑通、扑通”的水声,转首一看,却见九连连长周树声在渔塘里扑腾,显然他并不会水。

    原来,周树声刚刚跑到民房前面的时候,小腿肚子被一发子弹贯穿,便停下了脚步。刚刚停下脚步,却看到左前侧坠落一枚掷筒榴弹,情急之中便跃向了渔塘,完全忽视了自己根本不会水。落水后,周树声脸色苍白,天生的畏惧从心底生起,本能地松掉手中的步枪,在水中扑腾起来,却不知越是扑腾,越是慢慢离岸越远。

    爆炸过后,周树声身边的一个士兵被榴弹掀进渔塘,生死不知。他身后几步外的另一个士兵卧倒躲避爆炸,爆炸过后,看到落水的连长,想到竹林里蜂涌的小鬼子,心知事不可为,便一路向北而去。

    杨安一边狂奔,一边向察看左侧竹林,刚好没有看到周树声落水一幕。这时,看到周树声落水,看着前面两个**士兵奔跑的背影,他微微迟疑,便止住了脚步,纵身跳进水中。

    水中,杨安快速划水接近周树声,大声喊道:“周连长,我来救你!”

    眼看,杨安就要靠近周树声,一伸手便被周树声给抓住了。

    与日军对射的三个**士兵视死如归,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还有一个士兵又跑过去接着使用轻机枪扫射。

    因为三人持续的火力,日军士兵并没有悍不畏死地冲锋,而是一边射击一边向前跃进。

    跑过民房的两个**士兵,搏命一般地向前冲锋,竹林里冲出来一批土黄色,撵着二人不放,还时不时地打上一枪。但是,由于气喘吁吁地奔跑,也失去了准头。

    看到距离越来越远,追击二人的十来个日军士兵便停下了脚步,都站在一起,打起了排枪。

    “叭、叭”,两阵排枪过后,后一个**士兵栽倒在地,前面一个**士兵脚下的步子更快了。

    “叭”,一声枪响。那个栽倒的**士兵从草丛里打了一枪,一个土黄色身影晃了两下栽倒在地。

    打排枪的日军士兵并不知道哪里打来一枪,便四散卧倒。这样,那个跑在最前面的**士兵终于逃脱了追击。

    杨安本来只是会水,却从来没有学过、看过水中救人,被对方抓住了手,心中大惊。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就被周树声一拉,又被按在了水下。

    杨安呛了一口水,凫出水面,却又被对方按在了水下,又呛了一口水。

    周树声不知道喝了多少水,求生的渴望让他紧紧地抓住了杨安,根本不给他喊话的机会。杨安接连两次凫出水面,只能让周树声抓得更紧、按得更死。

    接连呛了两口水,杨安想挣脱周树声,无奈力量远远弱于此时的对方。这一刻,接连喝水的杨安都感觉到了后悔,后悔不该贸然充当这个大头英雄。但是,他现在已经没有了后悔的机会,周树声根本不给他再次凫出水面的机会了,杨安开始绝望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 绝处逢生

    三个**士兵依靠充足的子弹,还有杂草的遮蔽,竟然与对面的众多敌人形成了短暂的对峙。

    尽管他们转身断后之时便作好了赴死的准备,但是勇敢并不能让他们坚持更久的时间。

    战术精湛的日军士兵,一边向前扔出手雷,借助爆炸的声势与硝烟的掩蔽向前跃进。很快,日军散兵线就对三人形成了半包围状态,包围圈也缩小到五六十米的范围。

    “轰”,数枚手雷同时坠落在三个**士兵的周围。日军士兵再次借助爆炸冲了上来,三个**士兵一死两伤,都没有了还手之力。

    “啊—”,两声惨叫过后,两个**士兵的胸口被刺刀穿透,最后一滴鲜血洒在了罗店这片土地。

    池塘里,杨安用力划水凫出水面,还没有吸上第二口气,便又被按在了水时,他绝望了。这时,他突然发现一只脚尖点到了硬东西,便踮起双脚不再上凫。

    杨安依稀记得岸边的方向,便憋着一口气,踮起脚尖踩着水底往岸边走。

    水下的杨安不再上下动弹,周树声感觉到呼吸的畅通,位置的平衡,也放弃了挣扎。这样,倒让杨安更加平衡地行走。

    杨安的运气着实不错,他选择的大致方向并没有错。在水底行走没有几步,眼睛便露出水面。很快,鼻子露出水面。

    随着呼吸的顺畅,杨安不由地暗道:“天道无亲,常与善人!天助我也!”

    “周连长,可以站到水里了!你可以站到水里了!”杨安有点欣喜地喊道。

    听到喊声,因为怕水,周树声并没有回应,而是在杨安身上瑟瑟发抖。

    感觉到周连长的恐惧,杨安便没有再说话,继续向岸边走。这时,那几枚手雷突然同时爆炸,让水中的杨安深感不安,便加快步伐走到岸边,把周树声放到了岸边,随即自己也爬了上去。

    民房建在一块微微突起的高处,房前有一块空地,过了空地才是渔塘。从空地到渔塘岸边有一个陡坎,坎边坎下都种了苎麻,显然是主人用来稳固边坡用的,坎坡上还有野生的灌草。

    “叽里咕噜”的声音隐约传来,刚刚上岸的二人面色大变。二人知道这陡坎之上的小鬼子距离这边并没有多远。

    杨安拉着周树声钻进了一丛茂密的灌草之中,想借以掩藏身体。

    突然,陡坎坎壁里却传出“呜呜”的嘶叫声音,随时都会暴露。这是狗在低沉地嘶叫,显然这狗把二人当作了自己领地的入侵者,要作最后的守护。

    听到狗的嘶叫,二人大惊,都没有想到这生死关头,好不容易爬上岸,却又碰到这要命的牲畜。

    突然,杨安似乎想到了什么,低声喊道:“小黑!小黑!”

    也许是因为听到熟悉的声音,也许是因为闻到熟悉的气味,“呜呜”嘶叫声音随声停止了,二人定了定神,这才发现坎壁上有一个方形的矮门。门是敞开的,隐约可见昨晚那只母狗立在门口,冲着杨安摇摆着尾巴。

    万物皆有灵,狗却是最有灵性的家畜。因为打仗,民房被毁,这狗却寻了这么一个安全而隐蔽的安家之所。

    “小黑!小黑!”杨安一边喊,一边摸出了最后一个罐头铁盒。然而,没有打开的罐头并没有牛肉的香味,小黑依然摇摆着尾巴,摆出了更加友好的姿态。这样,二人曲身进到大半人身高的洞里。周树声因为腿部中弹,进来的更加艰难,一进去便靠着洞壁坐了下来。

    杨安伸手抚摸着小黑,小黑摇晃着尾巴。这时,二人听到小奶狗“哼唧、哼唧”地叫唤,才注意到洞口的最深处还有两只黑色的小奶狗。因为小黑起身,断了它们的奶,这才叫唤。

    听到小鬼子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杨安取出了南部十四手枪,又用手指了指上面,周树声脸色变得更加沉重,双手摸向了驳壳手枪。

    听到小奶狗的叫唤,杨安担心被小鬼子听到,便把小黑推到洞里,还没有睁眼的小奶狗感觉到妈妈的气息,接着便是拱着妈妈的身体寻奶吃,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噗嗤、噗嗤、噗嗤”,凌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很快走到了渔塘边。

    “叭”,一声枪声从头顶上响起,杨安、周树声二人身体一震,差点就叫出声来。接着,二人又听到“咔啪…嗒…啪”拉栓退壳上膛的声音。

    “叭”,又是一声枪响,枪声传来的位置没有改变。显然,还是那个日军士兵开枪。

    “喂!下去看一看!”

    一个凶狠的声音传来,杨安听懂了这句日语的意思,脸色顿时紧张起来。这时,他才想起手枪里只剩下一发子弹。他不敢更换弹夹,担心声音暴露了洞口,便小心地摸出一个实弹弹夹拿捏在手中,方便开枪后更换,半跪在洞口,瞄向了小鬼子过来的方向,随时准备实施最后的搏杀。

    看到杨安紧张的神色,周树声打开了驳壳枪的保险,做好了应敌的准备。

    民房前,空地到土坎下有砖石铺就的台阶,台阶下有一个木质跳板,应该是主人用来取水或是洗衣所用的。和跳板几乎高等高度,是池塘的边沿,一个**士兵上身趴在边沿上,下身半浮在水中,在他附近的水面还些许血染的淡淡红色。

    一个日军士兵从砖石铺就的台阶走下土坎,撩开土坎壁上的灌草走了过去。

    听到小鬼子脚步声越来越近,杨安的心都悬了起来。

    就在这时,小黑听到脚步靠近,也起身走向洞口,开始“呜-”地嘶叫起来准备护崽。狗妈妈的起身离开,让两只小奶狗没有了奶吃,又开始“哼唧、哼唧”叫唤起来。

    听到母狗的嘶叫和小奶狗的叫唤,杨安额上都惊出了汗水,赶紧转身把小黑推到两只小奶狗的身边,又轻轻地捏住了它的嘴巴,让它停止了嘶叫,小奶狗寻到了奶水,便又重归安静。

    杨安一手捏着狗嘴,一手提着手枪,眼睛盯着外面。

    洞口两边和上面灌草茂密,周树声持枪透过茂密的灌草,盯着脚步声音传来的方向。这时,他看到了自己的一个兄弟趴在了池边沿,一把闪亮的刺刀又刺在了他的后心,鼻翼不由地接连抽搐。

    “噗嗤”,又是一刺刀捅在了**士兵的身体上。一只手伸了过来,把那个**士兵的身体翻了过来,查看早已没有了生命的气息,站起用脚一踹,又把他的身体踹进水里。

    小鬼子不断靠近的脚步,让母狗感觉到了威胁,“呜”地一声嘶叫,就要往外冲。

    感觉到小黑的反应,杨安后背都炸出了汗水。他很快又捏住了小黑的嘴巴,让它的嘶叫声发出了一半便止住了发声,两只手合力让它重新躺下。一只小奶狗嘴巴离开了狗妈妈的**,刚叫唤一声,却又感觉到狗妈妈还在身边,便又继续探头寻找奶吃,安静了下来。

    周树声听到母狗的嘶叫,心都悬到了嗓子眼,立即把枪口抬了起来,对准了小鬼子那边。

    “咔啪…嗒…啪”,小鬼子似乎听到了什么,戒备地端起步枪,快速后拉枪栓,弹壳飞快地抛出,又推弹上膛。

第三百六十三章 治伤

    听到小鬼子快速拉推枪栓上膛的声音,周树声、杨安二人摒住了呼吸,做好了随时反击的准备。

    “啊--”,小鬼子挑开灌木带刺枝条,刚走了一步,便被一根带刺的枝条弹了回来,在脸上划了一道血痕。

    “哈哈哈!中村,你这个倒霉鬼!瞎折腾什么,人都死了,还不快走!”杨安听到洞顶一个日军士兵调侃地喊道。

    那个塘边的小鬼子慢慢地退了回去,用手指摸了摸脸上的鲜血,伸进了嘴里吮吸,旋即小声喃喃了一句话,便转身离开。

    听到这脚步声远去,杨安、周树声二人都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洞顶的空地上脚步声越来越杂乱,显然又是一大群日军士兵跑过。

    这时,唐家保一行的呼喊声音若隐若现地传来。听到呼喊,杨安心生感动,眼睛里闪动着晶莹。

    洞顶的脚步声音未曾断绝,飞机的轰鸣也跟着传来,航空炸弹的爆音还有激烈的枪声跟着接踵而来。

    过了不久,枪声停了下来。之后,又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音从洞顶传来。

    良久,周围终于安静下来。

    杨安看了看周树声,这才注意到他盯着自己,便低声说道:“周连长,日军应该已经撤了,我先出去看一看。”

    杨安刚刚伸手撩开洞口茂密的灌草,却被灌木枝条上的刺给扎了一下,便又缩回手,重新用手枪撩开灌草。

    经过一番观察,杨安这才发现日军早已撤退,连阵亡的尸体都给顺带着抬走了。重新返回洞里,杨安这才注意打量着这两三平米的方形小洞,只见里面还残留着几个干透了的萝卜、红薯。这时,才确定这是一个农户用来越冬储菜的菜窖。

    “周连长,周围的小鬼子都撤到镇子里了,没有看到我们的**兄弟。”

    听到这话,周树声脸色顿时轻松下来,旋即又变得沉重起来。接着,他活动了一下,却又扯住了枪伤,“嘶--”地吸了一口冷气。

    “哎呀,我的医药箱让他们带走了,要不然还有止血消炎的药。”看到周树声的枪伤,杨安叹道。

    “我的急救包也给了他们,没事,贯穿伤,挺一挺总会过去。”周树声皱着眉头,咬着牙说道。

    以前,听爷爷说过,伤口不能沾水,否则容易红肿化脓溃烂。赵剑眉也曾告诉杨安,枪伤刀伤浸水后容易感染,甚至是发炎发烧。听到周连长这么说,便关切地说道:“哎--,这可不行,周连长落过水,枪伤再加上泡水,容易感染,会有炎症的,还会发烧。现在,我们又被困在这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出去。再说,这血还在流。”

    周树声放下手枪,看着胸前被鲜血浸染的军服,疼痛感顿时再现,鼻翼不由地接连抽搐,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哦,我想起来了!”杨安脸上微微露出兴奋之色说道。

    菜窖口下沿距离池塘边沿还有二三十厘米的高差。说罢,杨安便跨出菜窖。

    “怎么啦?”周树声不解地问道。

    听到问话,杨安没有吭声,蹲在池塘边沿把手洗净。之后,撩开茂密的灌草,走了出去。

    池塘的边沿有一步多宽的便道,便道两边布满了一根根二十厘米左右高低的植株径杆,径杆上已经发芽,长出了翠绿的叶片,叶子被大雨冲洗得干干净净。显然,这些都是人为种植后割断的,已经采过一茬苎麻。

    杨安欣喜地摘下一片叶片,拿着小指长短的叶柄,认真地打量着这片皱皱的宽卵形绿色叶片,喃喃道:“这叶子接近一个巴掌大小,根部是圆形,叶尖慢慢变尖,边缘长还有粗齿,叶柄又有点长,还真是有点像,不知道是不是……?”

    杨安把叶片放在两手手掌中用力揉搓,直到叶片变成了一线薄薄的绿膜,拿起来闻了闻,又用舌尖轻轻地舔了舔掌心的汁液,一股微辛微苦的怪味从舌尖传来。这种味道太熟悉了,记忆太深刻了。

    这时,杨安如获至宝,笑着轻声喊道:“周连长,找到了,快来,这叶子可以止血消炎。”

    周树声一直在菜窖口盯着杨安,杨安脸上表情丰富的变化早已被看在眼里。听到喊他,便从菜窖里小心出来。

    按照杨安的提示,周树声跟着洗净双手,跟着采摘叶子。

    “周连长,一根上面不能摘干净了,怕小鬼子巡逻发现。”

    “哦,知道了。”周树声没有想到杨安心思如此缜密,脸上露出了惊讶之色。

    二人各自采摘了了一大叠叶子,然后又回到菜窖。周树声看着手中的叶子问道:“这是什么植物,难道能够止血消炎?”

    “周连长,这是野苎麻,江浙、湖北一带雨水充沛的地方适合生长,是多年生长的一种灌木,它的皮剥下来可以做麻绳,春、夏、秋季可以割三次,收三次麻。野苎麻还是一叶中药材,它的叶子有凉血止血、散瘀消肿和解毒的功效。主治外伤出血,比如什么跌打肿痛、丹毒、疮肿、蛇虫咬伤,还有可以用来治咯血、尿血。其实,它还有不少功效,现在我也记不清了。”

    听到这些,周树声脸上将信将疑的神色顿时消失,惊诧地问道:“你怎么懂这些?”

    杨安一边揉搓叶子,一边答道:“我爷爷是扬州最有名气的中医,一次附近的小孩玩耍不注意用刀划伤了脸,划痕也不算深。我们林家小院海棠门外,就种有几株野苎麻。爷爷跟我讲,这东西好种,可以用种子繁殖,也可以分蔸、扦插、压条、分株来种殖,砂质土壤最适合种植。淞沪平原是冲积平原,正好是砂质土壤,最好种植这东西。当时,那孩子家里担心留下疤痕,爷爷说没事。之后,就采摘几片野苎麻的叶子洗净擦干。先消毒伤口,后来把揉搓出汁的叶子拉开,一边用手合住伤口,一边慢慢将出汁的叶子贴在伤口上,权当缝合了。等到第二天叶子掉落,伤口已经长在了一起,几天后长好了,只有一条淡淡的伤痕。爷爷说,太阳一晒,过几个月连伤痕都不会留下。”

    听到杨安的讲述,周树声心里微微质疑,惊讶地问道:“啊,还有这么神奇?”

第三百六十四章 缘分

    杨安看着周树声,淡淡地一笑,自信地答道:“当然,这是我亲眼所见。那天,听到爷爷说不会留疤。爷爷专门跟我讲过怎么辨认这种植物,还让我尝过这汁液的味道,所以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你学过中医?”

    “那天,爷爷也是想让我知道中医的神奇,故意让我看到这神奇的一幕。爷爷是准备让我继续林家的衣钵,可惜,我还没有来得及跟着爷爷学习中医,现在……。”杨安说着说着,神色黯淡下来。

    “你是扬州中医世家林家的人?”周树声质疑地问道。

    “是啊,我是林家的人!”

    “可是你姓杨?林修是你什么人?”

    “是我叔啊!咦,你怎么认识我修叔?”这回轮到杨安惊讶了。

    “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林小诚的异性兄弟,是杨木匠杨青林杨英雄的儿子!不简单!不简单!”周树声脸上露出惊喜之色,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激昂,眼光越来越亲切,还露出些许赞许。

    “周连长,你究竟是谁?怎么会对林家这么熟悉?”

    “林小诚的妈妈姓周,叫周兰。”

    “这,你都知道?”杨安满脸惊讶之色。

    “周兰是我的姑姑,我爸是她的哥哥。虽然我们没有见过面,但她跟我们讲过你爸爸的英勇事迹,还有你,其实我早就认识你。”

    “还有这么巧的事情。”杨安不由地轻声喃喃道。

    “杨安兄弟,看来我们就是有缘分,就是打仗我们都能走到一起!哦,对了,现在算起来,你应该上高中了,怎么突然当兵随第十一师到罗店打仗了?”

    “哎--,说来话长,我以前也没有想到要当兵。”

    说罢,杨安简要地讲起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从上海旅行、福伯罹难,讲到了无意之中发现弑父仇人并有幸大仇得报。但是,在大仇得报后,他却仍然感觉恨意难消。至于为何当兵,杨安说,准备援医一段时间后回扬州继续念书。但是,因为军统的纠缠,被迫参军到第十一师,在收复罗店得知日军登陆后大肆屠杀、惨绝人寰,这才意识到国家的命运与家庭、个人的命运紧紧相连,于是决定扛枪当兵、杀寇卫国。

    听到杨安的讲述,周树声心生敬意,尤其杨安发自内心地讲出家国命运紧紧相连,让他对杨安更是高看一眼,更不用说杨安出色的枪法与胆识。

    杨安先把周树声的衣服、绑腿解开,揉搓叶子,用汁液擦手消毒。

    这时,才发现周树发声的脖子上还中了一枪,差点就打断了颈动脉。杨安一边拿着出汁的叶子清创,一边说道:“周连长,你的运气真好,要是打到颈动脉……。”

    “哎,打仗就是这样的。今天,我们三营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反正我的九连算是打光了。现在,活着都算是走运,还不知道明天有没有这么幸运!”说罢,周树声神色黯淡下来。

    “周连长,别灰心,我们一定能够出去的!”

    “但愿我们的部队能够收复罗店,这样我们也能够及早地回到部队。”杨安清创,疼痛让周树声的眉头紧紧地蹙着,牙关也紧紧地咬着,也不能响应杨安的说话。

    “周连长,昨天听说有四个师围攻罗店,怎么就没有把罗店给打下来?”

    杨安用揉搓后的野苎麻叶子给周树声清理左肩部的创口,剧痛让周树声“嘶”地吸了一口气。

    杨安的问话戳中了周树声心中的疑问,刚才他也曾一度寻思这个问题。

    周树声思索着,决定战争胜负的因素很多,有武器装备、军事素质、军事指挥的等方面的因素,有天气和战场环境方面的因素,还有各个部队相互配合的因素。周树声思索着这一场战斗,他的职务太低,他只知道第七十九团具体的战斗部署,对第八十三团负责正在进攻牵制、第七十九团侧后突袭的全师整体战斗部署略知一二。

    听到杨安的问话,他才细细地思考这个问题。按说第十四师突然投入到罗店的战斗,应该形成战斗的突然性。那么,为什么第七十九团团主力没有继续跟进,这是让周树声费解的问题。此外,周树声虽然最后赞同李伯钧营长撤退到竹林隐蔽待援的指挥,但是他的内心更趋向于第三营化作一把尖刀,一鼓作气,直插敌后。而不是等待,等待日军喘息过来,全面组织反扑。

    周树声内心认为,尽管不知道罗店镇内日军的军事部署,尽管登陆日军系一支精锐部队,但是日军也不知道第十四师突然而至,更不知道三营的底细。在这种情况下,他认为如果三营一鼓作气向前突击,至少会打乱罗店镇内日军的军事部署。此外,更为重要的是,三营的突击会从根本上动摇据守罗店的日军坚守的决心,这种战斗价值是不可估量的。

    想到这里,周树声内心顿生悔意,他后悔没有更多地坚持自己内心的想法,没有去改变营长首战得胜后求稳的打算。想到全营在竹林里耗费的时间,想到因为等待错失了黑夜,让日军得到喘息,让部队失去黑夜的掩护,让日军得以召唤火炮、舰炮、空中的火力支援。

    周树声上过军校,早已听说过淞沪战场白天、黑夜这种双方攻防转换的节奏,内心不由地叹道:“哎,可惜呀!第三营初战告捷,却没有乘势而上、一战到底,功亏一篑啊!如果第三营冒险一点,如果团主力及时跟上,罗店该是怎样一种局面?哎--,过去的事情都不可能重来,可惜第三营……!”

    周树声内心连连叹息,复杂的内心都化作表情在脸上阴晴变化,嘴巴里出接连失声叹息。

    杨安听到周树声的叹息,这才注意到他的脸上表情异常丰富,便停下双手问道:“周连长,怎么啦?”

    “哦!你刚才问什么?”

    “哦,刚才我问,听说有四个师围攻罗店,怎么就没有把罗店给打下来?”

    “这只能说明罗店一带的日军数量恐怕为数不少,他们守我们攻,日军占据了守的优势。因为日军非常强大,所以我们只能在夜里发起进攻,让日军飞机、舰炮的优势无从发挥。从战术上讲,我们这种战术选择是绝对正确的。至于说,为什么没有把罗店打下来,除了日军强大之外,**各个部队相互之间的配合怕是也有不少问题。不说其他的部队,就是我们团就有很大问题。我们第三营初战告捷,就证明了师部的作战计划是正确的。但是,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团主力怎么就没有跟进,如果我们第七十九团集中力量从敌后进攻,我估计一定会把日军赶出罗店,甚至有可能全歼罗店的敌人。哎,只是这些作战计划,现在怕是再也没有实现的可能了。因为,日军不会再给我们机会了,他们已经知道了第十四师的到来,第十四师再也没有突然袭击的机会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 悲悯

    第七十九团第三营九连连长周树声一边说,一边叹息,脸上露出了遗憾与失望。

    “周连长,真的有这么严重?”

    “日军空军、海军、炮兵都十分强大,空中轰炸、舰炮、地炮火力优势十分明显,这是**永远都没有办法相比的。夜晚,我们还可以与日军有得一拼,到了白天,那就是日军主导的战场,就是小鬼子的天下!知道第十四师到来,日军一定会严密地防范第十四师这支部队,因为他们当然会知道第十四师是一支**精锐。”

    经历过上海城区围攻战,杨安早已听说和感受过**的进攻限于夜晚、白天这种明显的攻防转换节奏。否则,上海城区的战斗早就结束了。因此,听到周树声的话语,杨安一声叹息。其实,他对此并不感觉奇怪,只是在他的内心加深了这种转换节奏的印象,也对第十四师的突然袭击没有得成感到惋惜。

    杨安的手下并没有因为对话而停止清理,很快就把创口清理干净。之后,他又把几片叶子揉搓出汁,揪扯成碎片,揉成一团绿泥,便看着周树声说道:“周连长,忍着点,我要把这个塞进枪眼里。”

    看着杨安手中的一团绿泥,周树声眉头微微一蹙说道:“杨安,来吧!没事!”

    说罢,便咬住了牙关。

    杨安把那一团绿泥小心地塞进创口,微微用力便完全堵住了创口,又慢慢扯开一片叶子,轻轻地贴在了创口之上。

    “哼、哼、哼……”,野苎麻药才被塞进创口,痛得周树声接连闷哼,额上布满了汗水。

    “行了,这边应该很快就不会流血了。”

    很快,杨安就把周连长脖子、肩膀、小腿上的枪伤处理好,周树声也跟着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杨安拍了拍手,颇有几分自得地说道:“周连长,流血算是止住了,就看会不会感染发炎了?”

    这时,周树声看着杨安,眼睛里充满了赞许,感激地说道:“杨安兄弟,谢谢啦!”

    正说着话,卧在地上的小黑身体一惊,抬起了头,接着又站立起来。杨安看到小黑的异常,担心它发出声响,用好轻轻摸着它的头,安抚它重新卧下。

    小黑躺下后又重新站起,杨安意识到外面有什么异常,小声喊道:“小黑,躺下!”

    说罢,又把小黑按倒在小奶狗旁边。这时,杨安、周树声听到“噗嗤、噗嗤”的脚步声音传来,二人对视一下,都会意地保持了沉默。

    脚步声越来越近,接着脚步声经过头顶,又越来越远。听到脚步声音消失,周树声说道:“看来小鬼子对这边还不放心,还安排了巡逻哨。”

    杨安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周连长,把你的驳壳枪借我用用。我想出去看一看,看能不能找到出去的路。”

    听到杨安的打算,周树声脸上露出担忧之色,转瞬间又想起杨安出色的表现,旋即答道:“行,尽管拿去用,注意小鬼子的巡逻兵,注意安全!”

    杨安点了点头,便解下身上的日军武装腰带,把驳壳枪子弹带背上,检查了枪中的子弹,走出了菜窖。在菜窖洞口,杨安小心地察看四周。之后,便从池塘边的小道走上石阶。

    走到房前空地,杨安便听到罗店镇里传来激烈的枪炮声音。他迅速地跑过空地,借助一丛灌木隐蔽。

    天空中传来飞机的轰鸣,杨安抬头便看到天上盘旋的飞机。他知道一定是**的哪一支部队打进了罗店,才引来了日军空中火力的支援。

    看到罗店镇里升腾而起的浓烟,杨安暗暗为镇子里的**担忧,暗暗地为罗店战役担忧起来。

    想到前面还有巡逻的小鬼子,杨安收回了思绪,慢慢地向浮桥方向而去。

    避过巡逻返回的小鬼子,杨安躬着腰身快速向浮桥接近。沿途都是第三营**兄弟的遗体,他们横七竖八地倒下。在这一溜凌乱的脚印上,随处可见散落的中正式步枪。

    看着越来越多的**兄弟倒下,饶是经历过这十多天激烈的战斗,杨安仍然止不住内心的悲伤,眼睛里泛起了水汽。

    杨安强掩着内心的悲伤与仇恨,继续向浮桥接近。很快,就接近浮桥的位置,越是靠近浮桥,**兄弟的遗体越来越密集。小心地从遗体上绕过,杨安终于到达了浮桥。

    浮桥被炸毁了四分之三,河道的对岸还剩下四分之一。那一段浮桥上还残留着成片成片的酱红色的血迹,对岸的泥土也被鲜血染红。显然,这段河道的两边都倒下了不少**兄弟,可见当时这里发生的战斗是多么激烈。距离杨安站立的位置十步之外,还有一个巨大的弹坑,显然是日军飞机轰炸所致。

    看到泥水里到处都是弹壳,还有手榴弹、手雷爆炸的痕迹,杨安可以想像这里曾经发生的惨烈战斗。

    杨安深深地一声叹息,恨恨地喃喃道:“第三营的兄弟们,这一仗的深仇大恨,一定要用小鬼子的血来洗刷干净!”

    尽管知道浮桥一定被毁,但杨安还是止不住要过来看上一看。看过之后,他又沿着河道走了一段,还是发现架设浮桥的位置河道更窄,这里仍然是返回渡河的首选位置。

    选好了渡河地点,杨安便开始返回。

    “叭”,一声清脆的枪声传来。

    眼看便要到达那栋被炸毁的民房,听到三八大盖步枪的枪声,杨安心中一惊,旋即飞快地隐蔽。

    “叭”,又是一枪声响。接着,听到一个日军士兵的喊声:“快来,打死了烤狗肉吃!”

    日军对猎杀家畜这么感兴趣,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连日作战,部队的给养保障跟不上,能够猎杀家畜获得肉食,当然是日军士兵求之不得的事情。

    其实,在这段时间,不仅仅是日军,**同样面临着给养保障方面更加严重的问题。在淞沪前线,因为部队数量众多,每天正常消耗的弹药和给养数量异常庞大。从八月二十三日以来,**几乎完全丧失了制空权,运兵线、弹药给养保障线都受到严重威胁,前线后勤保障混乱至极,没有一支部队能够得到有序的保障,一线官兵甚至数日难以吃上一顿饱饭。从罗店丢失之后,国民政府财政部宋子文、第三战区副司令长官顾祝同等高层,多次向**统帅部密电上报前线给养保障严重不足的问题。

    听到小鬼子的喊话,杨安忖道:“该不会是小黑跑出来了吧?”

    “叭、叭、叭……”,响起了密集的枪声。

    想到这里,又听到这密集的枪声,杨安气得的脸都黑了,小声骂道:“狗日的小鬼子!连只牲畜都不放过,你们都不得好死!”

    “叭、叭、叭……”,又是数声枪响,伴随着枪声又传来“汪、汪”两声狗的惨叫。

    听到枪声和狗叫,杨安的心骤然悬起,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过了一会儿,巡逻的日军分队走过。看着那一队日军士兵,杨安的眼中充满了怒火。

    杨安来到那被炸毁的民房前,想在房屋里寻找食物和有用的东西。找了一会儿,才找到两件干净的布衣,便收了起来正准备离开,却发现废墟里露出了一小截木盆,便走了过去,没费多大功夫,便取出一只直径二三尺的大木盆。

    杨安在门口察看了一番,便准备拿着木盆出来。微微迟疑了一下,又把木盆藏在了屋后的草丛里。

    进入菜窖,杨安便发现小黑不在,担心地问道:“九连长,小黑呢?”

    “它出去了,早就出去了,应该是出去找食去了。”

    “哎--,那只狗该不会是小黑吧?”杨安看了看两只熟睡的小奶狗担忧地说道。

    “哎--,这该死的小鬼子!”周树声刚才也听到了枪声,还听到了那凄惨的狗叫。

    “小鬼子并没有打死小黑,一定让小黑跑了。但是,它一定是受伤了,不然怎么会叫呢?但愿没有伤到它的要害。”杨安并没有看到小鬼子带头狗走,便确定小黑受伤了。说罢,又担心地看了看那两只小奶狗。

    从杨安的神色与眼光里,周树声第一次看到了他内心的悲悯。看到杨安如此在意这一只母狗,周树声想起了昨晚杨安接连喂食这只狗吃牛肉罐头。当时,因为部队一直缺少干粮,周树声还曾为此心痛。但看到杨安眼中的悲悯,周树声现在终于理解了这个孩子为何宁可自己不吃也要喂食母狗。

    过了一会儿,一队日军再次从头顶经过。没有过多长时间,小黑摇摇晃晃地闯进菜窖。

    看到小黑进来,杨安惊喜地喊道:“小黑!”

    小黑根本没有理会叫喊,走到两只小奶狗近前,绕到里面它曾经躺下的地方,探下头舔了舔两只小奶狗,两眼依依不舍,满怀舐犊之情。

    看到小黑摇摇晃晃的身体,杨安这才看到地上小黑身上滴落的血迹,揪心地喊道:“小黑,小黑!”

    杨安想挪动身体去检查小黑的伤势,却看到小黑“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小黑!”杨安、周树声二人异口同声地喊道。

    两只小奶狗醒来,知道妈妈回来了,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哼唧、哼唧”地叫唤,径直往狗妈妈糊满泥水的身体下钻,寻着奶吃。

    这时,二人才看到小黑躯体上有两处鲜血流过的痕迹。显然,这只狗身中两枪。

    “狗日的小鬼子!”杨安恨恨地骂道。接着,又小声喊道:“小黑,你不能死,你要坚强地活着,我这就跟你检查,你还有两个小狗崽没有长大,你不能丢下它们!”

    “它死了,不然它不会摔倒的!”

    “不会的,它的小狗崽还这么小!”杨安哭泣着喊道,但他的手探到了小黑的鼻子前,再也没有感到一丝微弱的气息。

    “周连长,它没有了呼吸,它死了!狗妈妈死了,它的小狗崽还没有长大,它死也没有闭上眼睛!”杨安回首看着周树声哭泣道。

    透过杨安眼中的晶莹,周树声看到了悲悯。看到这一幕,周树声不由地为之动容。

第三百六十六章 撤离

    从杨安的眼光里,周树声再一次清晰了看到了悲悯。

    这时,他突然想起了那个双手持枪冲出竹林,射杀小鬼子毫不眨眼、枪枪毙命的杨安,看着同样是这一张稚嫩的面孔下原来却是隐藏着一颗悲悯之心。

    杨安前面的冷酷与现在的悲悯,让周树声的内心震撼了,因为他从杨安身上看到了人性的光辉。

    周树声忖道:“这是一个善良的孩子,他只会对恶魔般的小鬼子狠下杀手。因为他的果决与仇恨、狠厉与枪杀,只是为了清除世间的恶魔!他,一定是上天派来的使者!”

    “他,一定是上天派来的使者!”周树声怎么也没有想到,在数年之后,正是因为这一刻生出的这一念头,改变了他的一生。

    看到杨安的悲戚,周树生自责道:“哎--!杨安,都怪我,是我没有阻止它出去。当时,它起来的时候,我就知道它要出去找食,应该给它吃点罐头。”

    听到周树声的话语,抚摸着小黑的脑袋,杨安仍然抽泣着,没有吭声。

    周树声艰难地往菜窖里挪了挪,惊讶地喊道:“咦,小狗崽现在怎么睁开眼睛了,我们刚来的时候都还没有。”

    杨安这才注意到两只小狗崽都睁开了眼睛,便轻轻地抓起两只小狗崽,让它们离开了妈妈的身体,放到小黑的眼前,抽泣着说道:“小崽子,快看看你们的妈妈,要记住妈妈的样子!一定要记住妈妈的样子!”

    说罢,便把小狗崽放到地上,两只小狗崽“哼唧、哼唧”两声,便又自顾自地寻奶吃。

    “杨安,不好!”周树声这才发现地上的血迹,想到了小鬼子巡逻队可能会循着一行血迹找到这里,便惊声喊道。

    听到周树声的惊声喊叫,杨安下意识地摸向手枪,准备掏出手枪战斗。这时,他的手却被周树声按住。

    周树声脸色沉重地指着菜窖的地面说道:“血迹!”

    “怎么啦?”杨安仍然沉浸在悲戚中,并没有意识到危险,便随口问道。

    “杨安,小黑身中两枪,小鬼子看到血迹,一定会找到这里!”看到杨安并没有意识到危险,周树声一脸正色地说道。

    “啊!”杨安这才意识到危险,接着说道:“不行,必须马上转移!”

    “对!必须尽快转移。”周树声说道。

    杨安用袖子擦拭了一下眼泪说道:“周连长,稍微等等!”

    说罢,杨安走出菜窖,在池中洗了手,又采摘了一把野苎麻叶子进入菜窖。

    “周连长,我刚刚找到两件干净的布衣,先把你的枪伤包扎一下。”

    说罢,杨安揉搓着野苎麻叶子把手消毒,又给周树声敷上两层揉搓好的叶子,接着把一件衣服撕成长条,麻利地进行了包扎。

    经过一番观察,杨安把周树声扶了出去,藏身民房废墟后面草丛里。之后,杨安又返回清理了两个人在菜窖和菜窖附近留下的痕迹,来到了周树声身边。

    杨安一手提着木盆,一手扶着周树声叹息:“哎,但愿这两只小狗崽能够活下去!”

    听到这话,周树声倒是哭笑不得,忖道:“这个小家伙,罗店周围到处都是小鬼子,我们能不能活着回去,还不好说。他不担心自己,却要担心那两只小牲畜,哎--!真是……!”

    周树声音、杨安二人顺利地到达浮桥附近。杨安带周树声寻了一处地方隐蔽起来,还把沿途捡拾的手榴弹准备好。

    周树声略微有些纳闷,问道:“杨安,你不会准备在这里和小鬼子干一仗吧?”

    “当然准备干上一仗,如果被小鬼子发现的话。”

    听到这话,周树声的脸色沉重起来,因为他知道如果面临十几个人的日军巡逻队,想要战胜他们过河,那几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周连长!我们……。”

    周树声打断杨安的话责怪道:“哎,不是跟你说过叫周哥的么?”

    杨安微微一笑:“谁叫你是长官!”

    “那你还是叫周哥吧,这样也亲热一些。”周树声看到了对方难得的笑容,神情也放松了些许。

    “周大哥,我们等小鬼子的巡逻队过来离开后,就开始渡河,这样时间也充足一些。”

    “嗯,就这样。杨安,第十一师的长官没有看错你们,我看你们每一个人都可以担任排长、担任军官了!”

    杨安脸上微现羞赧之色说道:“周大哥,现在我还是当好一个新兵才行。当班长、当排长那是要指挥打仗的,不是谁都能指挥打仗的。”

    周树声说道:“你也不要小看自己,今天你出来侦察,现在又在安排撤离、渡河。我看你每一步都做得非常好,完全是一个合格的军官苗子,就是好多军校毕业的少尉军官也丝毫不差。”

    “哪里有周大哥说得这么……。”

    “杨安,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你说,有几个排长比你的手枪打得好,又有几个排长打机枪比你厉害。再说,没有经历打仗,又有哪个军官真正地会指挥?今天,如果不是你,在竹林外的那一仗,我们都得撂在那里,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但愿那两个跑过去的兄弟能够顺利地过河。”杨安期待地说道。

    “有一个没有跑多远就被小鬼子打死了,刚才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周树声神色黯然地说道。

    “哎,七十九团我们三营算是被打残了!这一仗,至少有一半以上都死在了这里!遗憾的是,他们的遗体都要留在这里,也许将永远地留在这里。”想到第三营九连一百多号人都打光了,周树声备受打击。然而,想到自己的手下,想到第三营这些英勇牺牲的烈士死后连收尸的人都没有,这种挫败感与无力感更是浮现周树声的脸庞,让他痛苦不堪。

    “周大哥,你也别灰心!第十四师刚上战场,第三营昨天端掉小鬼子清水司令部就打了一个大胜仗,即便第十四师这一仗没有打好,也不意味着下一仗打不好。”看到周树声脸上的沮丧,杨安劝道。

    周树声点了点头,连出声表示赞同的想法都没有,因为现在他的眼睛里出现了茫然。

    “周大哥,你听,罗店镇镇子里打得火热,说不定就是我们第十一师三十三旅,第三十三旅可是这次主攻的部队,这段时间也打了不少硬仗和胜仗,也许这次就会收复罗店。”杨安说着,脸上露出了些许豪气。

第三百六十七章 交待

    从上级的通报里,第七十九团第九连连长周树声早已得知第十一师新镇一役打得非常漂亮。因此,还没有开赴战场,他就对同样是**精锐的第十四师充满了期待。

    听到杨安说到第十一师的情况,周树声的内心对第十四师首战失利的表现,实在感觉心有不甘。

    微微一怔,周树声说道:“第十一师、第十四师都是陈诚司令官起家的部队,都是**的精锐部队,第十四师怎么就没有打胜这一仗?听这枪炮声,应该是有部队打进了罗店,难道真的是第十一师三十三旅打进去了?”

    周树声将信将疑,但话语里仍然充满了期待。听到这激烈的枪炮声,猜到这支**部队一定是从镇子的南边或者是其他方向打进来的,想到第三营的先胜后败,他的内心又变得难过起来,脸色也由期待变得越来越难看。

    “当然,也说不定是其他哪一支部队。听说,还有第九十八师、第六十七师打罗店。只要收复了罗店,这些牺牲的兄弟都可以好好地安葬。”

    说到安葬牺牲的**兄弟,杨安顿时想到了**现在的情势。以**当下的情势,根本没有条件好好安葬,只能就地草草安葬。一想到自己的救命恩人邓铁柱班长只是裹着一块白布入土,而其他的死者更是草草地摆放在那深深坑里,杨安就觉得心酸不已,没有了说话的兴致。

    听到杨安说话,周树声才收回了思绪,却发现了杨安的变化,问道:“怎么啦?”

    “周大哥,没有什么。”

    尽管嘴上说没有什么,但杨安的脸色却摆在那里。他还是一个没有完全长大的孩子,心里藏不住事,有什么也会写到脸上。

    “杨安,怎么啦?”周树声追问道。

    “周大哥,其实现在我们根本没有能力安葬牺牲的兄弟,也就是挖一个大坑,几百个曾经一起打过仗的兄弟就那么简单地摆放在一起,甚至连一张裹身体的草席都没有,更别说什么薄棺了。”杨安还是把自己看到的讲了出来,犹如发泄一般。

    中国自古便有“落叶归根”“入土为安”的习俗。相信“入土为安”,是因为人们相信一个人死后灵魂会在另外一个值得期待的彼岸世界继续存在,而土地便是连接活人现实世界与死者彼岸世界的桥梁,只有“入土”才能够让死者的灵魂变得安稳。与其说“入土”是为了死者灵魂的安稳,倒不如说这更是一种古老习俗与有才文化的传承,倒不如说是为了生者心灵的寄托与安稳。此外,“入土为安”也是人们对生命的尊重与敬畏,是一个生命体面离去最基本的需要。其实,“落叶归根”“入土为安”,这种习俗,这种文化,也是这个世界生命存在最基本的秩序。

    然而,因为日本人的侵略,这种最基本的秩序被无情地践踏。

    当周树声再次想到这些朝夕相处的兄弟就在眼前暴尸荒野,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挣扎,他的内心充满了痛苦,当然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力与迷茫。

    “哎--!”

    周树声发出了无力地叹息,他也没有想到牺牲的兄弟会被这么简单地安葬,微微露出惊讶之色,随即长长一声叹息。旋即,他意识到现在战事异常紧张,第十四师也是奔袭战场。**兵力也不能及时输送到淞沪战场,后勤补给也跟不上,前线**官兵终日都喝不上一口热水,更别说吃上一顿饱饭。打仗连饭都吃不上,哪里来的棺材安葬牺牲的兄弟。

    面临战争,只要是军人,牺牲总是绕不开的话题。想到这些兄弟的今天,或许就会成为自己的明天,周树声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

    这个世道,国人活着都不容易。但是对于生命,每个人都是珍惜的。而对于中**人来讲,也会和普通人一样惜命,也会和普通人一样怕死。真正上了战场,每一个中**人的内心都会迸发出自己平时难以想像的勇敢。在这一场国仗面前,他们知道自己难以逃脱军人的宿命。即使知道最终难逃的一死,但是每个人仍然会期望得到体面的安葬。

    无意之中,二人说到了这个异常沉重的话题,短短的几句话,就让他们偃旗息鼓,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日军巡逻队由远处而来,周树声低声喊道:“小鬼子的巡逻队来啦!”

    二人等待日军巡逻队离去,杨安小心地察看四周,在确认没有危险后说道:“周大哥,走!”

    来到浮桥架设的地方,杨安再次环视四周,担心地说道:“周大哥,不知道在我们渡河的时候会不会有小鬼子过来?”

    “要不,等到天黑的时候渡河。”

    “周大哥,你不知道,几天前我们到江边侦察过,当时登陆的日军就已经不少了。现在,日军登陆的部队一定是越来越多。听连长说,这罗店位置极其重要,是**、日军都想争夺的要点。现在,镇子里打得一片火热,小鬼子一定会用无线电招唤援军。还不知道天黑以后是什么情况?”

    听到杨安的话语,周树声觉得有道理,果断地说道:“走,渡河!该来的都是命!”

    周树声的果决让杨安内心没有了顾虑,便把手中的木盆放到了河里。木盆虽然很大,显然不能承受周树声的体重。

    杨安早已知道了周树声怕水,便说道:“周大哥,我先下水,我们一人抓住盆子的一边,我带着你游过河。”

    说罢,杨安就下了水,伸出一只手说道:“周大哥,别怕,有我在,尽管放心下来。”

    想到将要下水,周树声的脸色变得一片苍白。但是,他听到鼓励的话语,看到杨安的自信,内心稍稍安稳,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地下到水中。

    周树声抓着木盆,随着杨安慢慢深处走去,一步一步,直到河水淹没双膝淹没胸口才停下。杨安回头看着他笑道:“周大哥,没事吧?”

    抓着硬实的盆沿,周树声感觉这水并没有以前想像中的可怕,但内心的恐惧仍然不能完全散去,紧绷着脸答道:“还好,走吧!”

    “抓稳了,我们的体重不一样,我还要划水,盆子如果倾斜,一定要抓紧了不松手。”

    尽管周树声怕水,但渡河要比二人想像来得顺利。上岸后,把木盆藏了起来,二人便奔着施相公庙而去。

    刚刚走了一会儿,便发现一队日军由东面而来,二人只好隐蔽在农田里。

    施相公庙。接到撤退的命令后,阙汉骞第七十九团便赶到施相公庙构筑工事,防范日军向嘉定方向进逼。

    因为没有严格执行师指的命令,尽管保存了全团的主力,阙汉骞的内心仍然有些忐忑。师指打来电话询问,阙汉骞放下电话,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内心叹道:“总算应付掉师部的追问,但愿李伯钧第三营能够安全的撤退回来。”

    尽管他知道这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愿望,但是阙汉骞的内心不止一次地这样祝愿。但是,午后第三营残部返回的时候,看到这不到一半的队伍,阙汉骞心痛不已,也不得不面对和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安顿好第三营残部,阙汉骞仍然期望还有被打散的三营部属归队。为此,他专门叮嘱团里的巡逻哨及时发现和收拢返回的散兵,也安排警戒哨注意观察防御方向是否有返回的兄弟。然而,自从午后第三营残部返回之后,几个小时都不见一个第三营的兄弟返回。

    得知第三营端掉了日军清水司令部,还有不少战利品,阙汉骞犹如吃了后悔药,暗暗感到惋惜,如果当时果断一点过河,第十四师首战罗店必然大胜,而这首战之功必然非第七十九团莫属。

    一想到这里,阙汉骞的脸色都黑了下来。然而,他心中的后悔很快便散去,心想毕竟第三营端掉了一个清水司令部,好歹有了一个向上的交待。

第三百六十八章 狭路相逢

    时间慢慢过去,天色开始暗淡下来。

    施相公庙。经过严密伪装,第七十九团阵地完好地掩蔽在绿色的植物之中。

    无论是从阵前,还是从天空来看,都不能看到这里掩蔽着一个团的主力阵地。

    壕沟里,阙汉骞拿着望远镜仔细地察看。望远镜的视界里,田野、村庄清晰地出现,却没有一个人影和活物。

    良久,他才失望地放下望远镜。

    到这时候,仍然没有第三营的残兵返回,阙汉骞终于放弃了心中的期待。

    一声叹息之后,阙汉骞便准备返回团指掩体。这时,传来观察哨警觉的声音:“团长,有情况!正前方村庄的左侧出现日军!”

    阙汉骞回头一看,视野里出现了几个土黄色身影。他的内心骤然一紧,是日军!

    阙汉骞拿起望远镜,日军的身影便清晰地出现在望远镜的视界里。他内心默默地数着,一、二、三、……、十、十一……。

    阙汉骞忖道:“好家伙,竟然有十几个,看来至少是一个建制班。难道是日军要向嘉定推进,难道是日军的前哨?”

    阙汉骞拿着望远镜,喊道:“二营,传我口令,注意隐蔽,准备战斗,没有命令,不得开火!”

    “传团长口令:注意隐蔽,准备战斗,没有命令,不得开火!”

    “传团长口令:注意隐蔽,准备战斗,没有命令,不得开火!”

    阙汉骞的命令沿着阵地依次小声传了过去。

    “咔啪…嗒…啪,咔啪…嗒…啪……”,随着准备战斗的命令下达,阵地上的氛围顷刻紧张起来,士兵们纷纷拉动了枪栓。步枪射手按照命令掩蔽在壕沟里,重机枪手开始调整射击标尺和射向,对那一队日军散兵开始预瞄,轻机枪手调整表尺也一样开始了预瞄,等待着开火的命令。

    那一队日军散兵,不知道是前哨,还是罗店方向战斗中被击溃的散兵,尽管他们警戒地行走在路的两侧,但是他们没有感觉到危险,也没有想到会有数十挺轻重机枪已经隐蔽地对他们进行了瞄准。

    施相公庙位于罗嘉(罗店至嘉定)公路北。在施相公庙东面三四百米、罗嘉公路南侧有一个村庄。

    将要越过罗嘉公路进入村庄,日军小分队便放慢了步伐,一个个把端起的步枪顶在了肩膀上。

    “狗日的小鬼子,一个个跟鬼一样的精明!二营长,告诉你们的兵都学着点!”

    作为一个职业军人,看到小鬼子的警觉与搜索前进的战术,阙汉骞不得不佩服,便提醒二营要向敌人学习。

    “团长,村子里又出现了小鬼子!两个!”阵地后大树上的观察哨提醒地喊道。

    听到喊声,一部分机枪手微微调整射向,对着那两个身影进行了预瞄。

    这两个身影就是第七十九团第三营九连连长周树声和杨安,他们经过一番功夫,眼看就要返回施相公庙,却没有想到在这里会遭遇日军散兵小分队。因为杨安身着日军雨衣,与那日军分队并没有多大差别,他们二人便被紧张之中的观察哨误认为两个日军。

    “周大哥,前面不远就是施相公庙了。”

    看着远处那庙宇,杨安眼睛里充满了期待,看着周树声音,打破了久久的沉默,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欣喜。

    周树声拄着一根木棍,脸上露出了笑容,感慨道:“杨安,这两天简直就像在梦里,我们也算是九死一生!”

    走在村子南面的小道上,杨安提着手枪走在左侧,他们二人的身影在阙汉骞的望远镜的视界里完全变成了一个身影。

    刚才,两人就看见了施相公庙,想到即将归队,让他们两人都有劫后余生的感觉。两人各自说了这一句话,便相互会意地对视,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欣喜,却并没有意识到数百米外,**的机枪已经瞄准了他们,也没有感觉到村庄外面的罗嘉公路上即将出现的危险。

    罗嘉公路是可以行车的硬化路面,日军小心翼翼地准备从村子南面进入,脚下竟然没有任何声音。而周树声、杨安二人因为对视和停下,也没有发出声响。

    两人会意地点了点头,刚刚回首便看到前面出现了三个日军士兵,并且还把步枪顶在肩窝上,顷刻脸色大变。

    看着村庄南侧的泥土路,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响,那三个日军士兵的内心便出现了一丝松懈,刚刚憋着那一口气便长长地吐了出来。当他们走到村子南头的时候,却发现眼前出现了一个穿着日军雨衣、一个穿着**军服的两个人。中国人与日本人的身材长相并没有明显差异,这一对奇葩的组合显然在日军士兵眼中变成了惊诧,尽管他们还要先于一瞬看到对方,但他们内心无比的惊诧却变成了手上迟疑。

    看到眼前突然出现的小鬼子,杨安暗叫不好,闪念间便想到“狭路相逢勇者胜”,近乎本能般喊道:“打鬼子!”。

    “叭”,在日军士兵迟疑之时,杨安一边叫喊一边迅速抬起右手,率先打响了第一枪,继而左手托握变成了双手持枪,又将枪口瞄向了第二个小鬼子。

    就这不到三十米的距离,短枪的优势愈发明显,随着杨安的枪响,一个小鬼子面部中弹,微微一晃,向前栽倒。

    尽管是一场遭遇,短兵相接对杨安来说,早已经历过多次。虽然内心异常紧张,但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含糊。而周树声却是第一次面临这样的紧急状况,内心的惊讶与紧张变成了手上的慌乱,慌乱之中右手扔掉木棍,便去摸腰间的驳壳枪。

    杨安看到两支步枪瞄准了自己,内心也出现了一丝慌张,便迅速向左前侧移动身体,同时据枪瞄准。

    “叭、叭”,两声清脆的枪声响起。子弹从杨安身体中间飞过,一发子弹“扑”地一声穿透了杨安腰间迎风摆起的雨衣。

    “叭”,枪声再次响起。杨安感觉双手一震,便看到一个小鬼子脖子中弹,双手撒开了步枪。

    这三个日军是这一队日军散兵的前哨,后面的日军听到枪声,迅速放开步子从公路和公路北面的小道快速逼近。

    村庄两侧村口骤然枪声大作,让阙汉骞不明所以,脸上出现了惊诧。

    尽管在望远镜的视界里,这三百米的距离并不算什么,但杨安二人中间隔着田地,只能看见上半身和头部,而他们二人刚好并排出现,又是大致相同的身材和着装,并不好辨别敌我。这两边出现的人本来已经让他有些纳闷,而这突然响起的枪声,骤然让他意识到有一边绝对是**,否则不会发生枪战。都穿着同样的雨衣,究竟哪一方是自己的兄弟,阙汉骞也失去了方向,阵地上的**兄弟也一样失去了方向。

    因为眼前的这两边的人数都不足以影响阵地防御,阙汉骞担心误伤了自己的兄弟,便大声喊道:“不要开枪,小心误伤自己人!”

    听到团长的喊声,轻、重机枪手纷纷松开了手中的扳机,士兵们也纷纷放下手中的步枪,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村口。

    路口的三个日军士兵有两个倒下,还有一个的枪口仍然指着杨安。

第三百六十九章 身中数弹

    “咔啪…嗒…啪”,对面仅剩的那个日军士兵见一枪没有打中杨安,便用力拉动三八大盖枪栓,弹壳飞快地抛了出去,子弹快速上膛,开始再度瞄向杨安。

    “叭”,又是一声枪响。

    杨安的双手一震,手中南部十四手枪冒出第三朵枪焰。

    对面那个日军士兵手指刚刚压向步枪扳机最后一道上火线,便胸口中弹,身体为这一震,枪口闪现一朵枪焰,一发子弹打在了地面上,溅起一团泥水。

    “哗、哗、哗”的脚步声传来,又是四个日军士兵出现了路口。

    再次开枪后,手枪后座还没有完全到位,杨安便看到路口的四个日军士兵,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哒、哒、哒、哒……”。

    “叭”,“叭、叭、叭、叭”。

    周树声终于掏出了驳壳枪,打了一个长长的点射。在这个时候,日军士兵也抠动了扳机,村口打起了乱枪。

    随着驳壳枪点射连续的枪声响起,两个日军士兵不太相信地看向自己的胸前,看着那渗人的血洞,手中仍然拿着步枪,身体不停地摇晃。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杨安右下腰部被打了个对穿。

    又有数个日军士兵出现在路口,杨安脸色变得愈发难看,腰间的剧痛让他心神失守,胡乱对着敌人开枪。

    “哒、哒、哒、哒……。”

    “叭、叭、叭、……。”

    隔着三十米左右的距离,双方都没有任何掩蔽,就这么混乱地短兵相接,乱战打成了一锅粥,都失去了应有的准头。

    杨安打空枪中的子弹,右肩肩头又擦过一发子弹。在这个时候,周树声也因为没有控制好点射,驳壳枪中的二十发子弹先行打了个一空,想要闪身躲避,却发现自己二人在一栋房屋的山头,便惊声大喊:“撤!撤!”

    喊罢,转身便一瘸一拐地向后撤退,准备躲避到那房前转角处装填子弹射击,却没有想到一下子滑倒,却侥幸避开了射击而来的子弹。

    杨安刚刚转身,便看到周树声摔倒,便冲了过去。

    眼看着二人陷入了生死之局,村口的一个日军士兵射中数弹,脑袋都被打没有了,半个脑袋随着钢盔“咣当”一声坠落在地,步枪仍然拿在手中。

    原来,那个树上的瞭望哨终于在望远镜里看到了周树声的**军服与钢盔,便大声喊道:“右边两个是**,右边两个是**!”

    听到哨兵的提醒,阙汉骞果断地大声喊道:“都给老子听好啦,打左边的小鬼子,狠狠地打!”

    “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

    ……。

    “叭、叭、叭、……。”

    “叭、叭、叭、……。”

    阙汉骞的话音未落,在罗嘉公路两侧的二营官兵一挺重机枪、三十多挺捷克式轻机枪,还有二三百支步枪一起集火向罗嘉公路上的日军开枪。

    一时间,十多个日军士兵陷入了一阵弹雨之中。

    周树声刚刚站起,就被杨安拉起右臂半背到了肩上,半背半拖着向着那数步之外的墙角而去。

    出现在路口的数个日军士兵一个个中弹,听到密集的枪声,一个个脸上露出了不愿置信的眼神,旋即纷纷卧倒。

    一个日军士兵在他倒下之前,对着杨安二人开了一枪,便被打成了一团碎肉。

    “扑、扑、扑、扑……”,地面上飞来无数子弹,小鬼子卧倒在地仍然没有不能逃过这密集如蝗的弹雨。

    “啊--”,小鬼子一个个鬼哭狼嚎起来。两个小鬼子不甘在这里成为活靶子,丢掉步枪,翻滚向路边,却没有想到翻滚之时身体更高,顷刻间身体被打成了血色的筛子。

    “噗嗤、噗嗤……”,杨安背着周树声快速移动,很快消失在这栋房屋的墙角。

    这时,周树声摆头便看到杨安的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旋即看到他收敛了笑容。

    杨安感觉到胸口剧痛,左手摸向胸口,低头一看,便看到手心一点鲜红,霎时双腿一软,摔倒在地。

    周树声惊声大喊:“杨安!”

    一边大喊,一边换好弹夹,看向转角,却发现小鬼子都变成了一片血红。

    听着施相公庙方向的枪声,周树声知道小鬼子已经被**阵地上的火力彻底压制,面临的危险已经消失,便艰难地蹲下来。他没有控制住身体,一下子跪在杨安身边,大声喊道:“杨安!杨安!”

    周树声把手枪插入枪套,双手颤抖着解开杨安的雨衣,看见他的胸口一团血红,又将手伸向他的鼻孔,已经没有了气息。

    “杨安--!我的好兄弟,我的好兄弟!”周树声心如刀绞,痛声大哭。

    很快,一个排的**士兵冲到了村口,两个班打扫战场,一个班来到周树声身边。

    一个少尉军官喊道:“周连长,俺们来迟了!”

    周树声没有理会他礼貌地招呼,仍然痛声大哭。

    周树声被一个大个子背向了阵地,杨安的遗体也一并被抬了过去。

    望远镜里,阙汉骞看见日军全部被击倒,再也没有了还手之力,便下令前出一个排打扫战场和救人。

    从望远镜里看到周树声回来,阙汉骞内心生出些许宽慰,叹道:一将难求,回来一个优秀的连长,也算是老天开眼!

    放下望远镜,阙汉骞便从阵地里走了出去。

    “团长,你不能出去,危险!”二营长看到了团长的意图,立即劝道。

    “危险!狗日的小鬼子打进了国门,在战场上还有安全的地方吗?怕死,老子才不会吃这一口枪饭!”听到二营长的好意提醒,阙汉骞似乎并不领情,头也不回的喊道。

    阵地里,官兵们听到团长的喊话,一个个内心都涌起一股豪情,脸上露出豪壮之色。

    阙汉骞站在罗嘉公路上,迎接着周树声的归来。

    看到阙汉骞站在公路上,背着周树声的士兵便慢慢地停下脚步,把周树声从背上放了下来。

    周树声满脸悲痛,涕泪交零,嘴巴里还在悲伤地念叨着。

    看到周树声这一副模样,阙汉骞哭笑不得。旋即眉头一皱,一脸正色地吼道:“周连长,你一个堂堂**连长,怎么就这副德性!”

    听到当面一喝,周树声身体为之一震。

第三百七十章 气若游丝

    听到骂声,周树声从悲伤中清醒过来,眼神顷刻恢复清明,微微抬起了头,盯着阙汉骞。

    周树声清明的眼光中仍然充满了悲伤,很快这悲伤变成了悲愤,悲愤继而变成了怒火。

    这怒火让他全身充满了力量,犹如一只受伤的猛虎,一瘸一拐地迅猛扑向了阙汉骞:“狗日的阙汉骞!”

    现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周树声会享受团长亲自迎接的礼遇,更没有注意到周树声的变化,谁也没有料到他会扑向阙团长。看到他的前扑,一个个脸上满是惊讶,都怔在了当场。当然,阙汉骞也不例外。

    阙汉骞满脸愕然,听到骂声,才反应过来,身体迅速右移,避开了击向鼻梁上的一拳,但他的左脸脸颊却扎扎实实地受了一拳。

    “啊!”

    阙汉骞连连后退,避开了周树声的第二拳。

    看到团长挨打,周围的人都反应了过来,那个大个**士兵迅速扑了上来,架住了周树声。接着,又有两个士兵过来架住了周树声,让他动弹不得。

    “狗日的阙汉骞,是你违抗师部命令!是你害了第三营!是你害死九连的兄弟!是你害死了杨安!老子要打死你!老子要打死你--!……!”

    周树声一边拼命地挣扎,一边歇斯底里地大喊。这喊声里有悲伤,有悲凉,有悲怆,有悲愤,有绝望,还有满腔的怒火。

    听到周树声的大喊,大家一片默然。

    在整个第七十九团跃跃欲试、与敌较量的时候,阙团长擅自压住师指的命令,没有让团主力过河参加突袭任务,这对第七十九团连以上军官来说,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但看到第三营营长包括李伯钧营长在内、全营大部阵亡的事实,没有人认为阙汉骞的做法是错误的。事实上,后来师指得知这一消息,也有了同样的看法。

    在战场上,违令不遵是要杀头的重罪。因为有了第三营大部阵亡的现实,加上战时一将难求,从第七十九团大局出发,师指并未就此追究第七十九团团长阙汉骞的任何责任。这样,在收复罗店的关键一仗,阙汉骞有令不行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因为行军,周树声肩头、腿上止住的流血早已开始渗出了包扎的布条。经过这场战斗和挣扎,鲜血如注般涌出,胸前那层酱色血迹再次被染得鲜红,鲜血淅淅沥沥地滴落到地上。

    阙汉骞摸了摸疼痛的脸颊,正准备发火,但看到周树声胸前的鲜血,听到周树声的骂声,也没有了还回去的底气。这时,他的脸都变黑了,便冲着这一批不识相的大头兵喊道:“还不快把周连长给老子送到裹伤所!”

    听到团长的命令,众人簇拥着把周树声抬到了阵地后方的一个村庄里。

    第三营残部撤回后,被阙汉骞安排到村庄里休整,担负团预备队的任务,随时做好战斗的准备。

    周树声的枪伤包扎好后,便询问杨安的尸体在什么地方。得知马上就要安葬,便在医护人员的陪同下,来到村子后面。

    第三营返回时带回二十多具遗体,都是河岸战斗中牺牲的兄弟。部队休整好后,已经在团部指定位置挖了一个深坑,正准备掩埋战友的遗体。

    来到杨安的身边,周树声拿着一块裹伤用的纱布,轻轻地擦拭杨安的脸颊。

    看到这张稚嫩的脸庞,周树声心底的悲伤如潮般翻滚,泪水簌簌落下。

    人的感情是复杂的。周树声与杨安的第一次见面是昨天深夜十二时,按说从深夜偷袭日军清水司令部开始,到战斗结束,杨安随着班长唐家保归建第十一师,两人之间的缘分或许就此结束,并不会产生什么交集与感情。

    从另外一个方面讲,在战士们都吃不饱肚子的战场,杨安拿宝贵的牛肉罐头喂狗,这是周树声第一次真正注意到唐家保班中的杨安。杨安不合时宜地举动,周树声的内心就非常反感,他讨厌这种爱心泛滥的大头兵。

    但是,在此之后,周树声九连伤亡殆尽,杨安从竹林里出来,一步步以身犯险,化解九连残部当面之围。之后,又是杨安放弃了活命的机会,跳入水中把周树声救起。至此,周树声才一步步改变了看法。而因为杨安前几个小时爱心泛滥的“善举”,让母狗小黑接受他们,顺利地进入菜窖避险。否则,即使是上岸了,如果进不了菜窖,也一样会暴露,照样逃不过日军的围猎。这些,似乎冥冥之中早有注定。在杨安外出侦察的时候,周树声就曾思索着杨安喂狗的事情前后的因果。而小黑重伤返回,杨安的善良与悲悯所闪现的人性光辉,更是直击周树声的内心,让他心生震撼。杨安为周树声包扎止血,让他知道了与扬州林家的渊源,这又无疑拉近两颗心灵的距离。

    从杨安冲出竹林杀敌解围,到他冷静而周全地护送周树声撤离、渡河、返回,还有遭遇战中的沉着应敌,以及最后不顾个人安危背着自己躲避子弹。这短暂一天的经历,危险叠出,困难丛生,随着一步步返回施相公庙,杨安也一步步走进周树声的内心,占据一个重要的位置,在周树声的心底造就了一份特殊的情感,就不仅仅是救命之恩那么简单了。

    九连一班、九班的十几个人闻讯赶来。远远看到连长坐在地上,姚宝田喊道:“连长!”

    周树声停下手,缓缓地抬起头,悲伤地看着姚宝田。

    看到连长一脸悲伤,姚宝田眼睛里也泛起了水汽。他不想让泪水流出来,便将目光移向那张稚嫩的脸庞,又移向他的身体。

    “连长,他的手指动了一下!他还活着!”姚宝田惊声喊道。

    周树声闻声,身体一震,旋即转首,盯着杨安的右手。很快,他看到杨安右手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就这微微的颤抖,让周树声看到了希望,便把手指放到杨安的鼻孔下,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气息冲动了手指上的汗毛。

    感觉到这一丝若有若无的呼吸,周树声脸上露出了欣喜之色,旋即大喊:“姚宝田,快把杨安抬到裹伤所!快把杨安抬到裹伤所!快!”

    听到喊声,姚宝田和旁边的一个士兵,迅速弯腰去抬杨安。

    “轻点!轻点!都给老子小心点!来,把我背过去!”

    “军医!军医!快来救人!快来救人!”还没有到裹伤所,周树声便不停地大声叫喊。

    一行十几人来到裹伤所,一个军医闻声迎了出来。

    杨安被放到手术台上,军医摸了摸他的颈动脉,又探手看了看他的呼吸。接着,军医检查他的枪口,当他掀开杨安胸前的雨衣,看到胸口的弹孔,旋即转身对着周树声无力地摇了摇头。

第三百七十一章 阙团长

    “他还有气,还有呼吸,请你救救他!拜托了,请你救救他!”周树声满脸急切地说道。

    军医再次无力地摇了摇头,说道:“他的气息极其微弱,可以说是气若游丝,非常抱歉,我们真的没有能力救他!非常抱歉!”

    “医生!他还有一口气,我求你救救他!我求你救救他!”

    “这是贯穿伤,不知道子弹有没有打中他的心脏和内脏,或许没有击中他的心脏,才让他有一点呼吸。但他失血过多,血压开始下降,必须输血,才能救命!现在他已经生命垂危,如果是在上海,还有这个可能,在这里没有一丝希望!”

    听到这话语,周树声心生绝望,身体不由地微微摇晃。

    姚宝田抢步上前,一把扶住了他,急切地说道:“医生,那就麻烦派救护车送他到上海!”

    听到姚宝田的话,周树声精神为之一振,便说道:“对,派救护车送他到上海,一定要把他救活!一定要把他救活!”

    军医摇了摇头,说道:“现在,团里只有一辆车,再说天还没有黑,日军飞机飞来飞去的,没有团长的命令,谁也调动不了这辆车!现在我来给他处理伤口,你去找团长。”

    “好的,谢谢了!快,快背我去找团长!”周树声果断地说道,恭恭敬敬地躹了一躬。

    说罢,这一行十几人便飞快地赶向团指挥所。

    看着周树声带着一行人过来,阙汉骞脸色霎时变得阴沉,他不想看到周树声。现在,更不想和周树声再有什么交集。

    阙汉骞的两个警卫一直在前沿阵地,团长挨揍挨骂,他们也跟着脸上无光。看到周树声带人一出现,二人便把手摸向了腰间的二十响驳壳枪。

    阙汉骞毕竟是一团之长,不知道经过多少历练,看到了警卫的动作,挥了一下手,示意他们不要紧张,便把眼光看向周树声,参谋们也紧紧地盯着周树声。

    副团长怕周树声再次闹事,便喊道:“周连长!……。”

    还没有等副团长说话,团指里的人就听到周树声大喊:“团长,杨安还没有死,快派车送到上海救他!快派车送他到上海!”

    阙汉骞看到了周树声眼睛里的真切与祈求,但是现在天还没有黑,日军飞机还时不时地凌空飞过。想到这里,阙汉骞果断地答道:“周连长,现在还有日军飞机,要等天黑以后才能派车。”

    “团长,救人要紧!军医说,杨安还有救,只要把他送到上海就有救!”

    阙汉骞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耐心地说道:“周连长,现在天上都是日军的飞机,我们不能够这么冒险!”

    听到团长的话语,副团长、团部的参谋们以及警卫员满脸不解之色,都纳闷为什么阙汉骞团长会对一个小小的连长这么有耐心。

    周树声一边靠近阙汉骞,一边苦求道:“团长,我求求你了,再不派车,想救人都来及了!我求求你,救救杨安!”

    阙汉骞果决地答道:“不行!”

    听到这冰冷的回答,周树声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刷”地一声音,周树声掏出了手枪,打开了保险,指向了阙汉骞的脑门。

    在来到团指之前,他早已算计了各种可能。在一边苦求之时,他一边靠近阙汉骞,右手自然下垂,慢慢地接近手枪。这是他作出的最坏打算,从凌晨到现在,他恨透了这个阙汉骞,因为他早已认定第三营的厄运就是阙汉骞造成了。

    两个警卫脸色大变,“哗啦啦”掏出手枪,枪口指向了周树声。

    团指里,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一个个满脸惊愕。

    短暂惊愕之后,副团长急切地说道:“周连长,冷静!冷静!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事情,都好商量!团长,你说是不是?”

    说罢,副团长眼睛询问地看向阙汉骞。

    阙汉骞出身黄埔第四期,是一员儒将,他没有不良嗜好,唯独偏爱书法,即使是行军打仗,都有文房四宝相伴。自从投军以来,屡有作战经历。昨晚,他压住师指的命令,不让全团主力过河,不是因为畏战,而是不想背水一战,过早地折损抗战的力量。面对周树声的枪口,阙汉骞能够理解他的行为。但是,作为黄埔四期出身的阙汉骞,也是久经战阵,绝对不会被这冰冷的枪口给吓住。

    阙汉骞盯着周树声,也没有回答副团长的话语,而是非常平静地说道:“警卫员!把枪放下!”

    两个警卫员担心团长的安危,并没有听从命令,仍然坚持把枪指着周树声。

    “老子的命令没有听见吗?都给老子把枪放下!”

    再次听到阙汉骞的命令,两个警卫员极不情愿的把枪往下,但仍然拿在好中。

    “周树声!你以为用枪指着我的脑袋,我就会同意吗?现在,我就告诉你,不行!”

    “哼!”周树声手中的枪又顶了顶阙汉骞的脑门,咬着牙低声怒吼:“尊敬的阙团长,现在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到底派不派车?”

    阙汉骞果决地答道:“不派!”

    听到冰冷的回答,“刷”地一声,周树声收起手枪,利落地把手枪插进检套里。

    周树声决绝地瞪了阙汉骞一眼,随即转身“哈哈”大笑,眼睛里闪动着晶莹,厉声骂道:“狗日的阙汉骞,好你个缩头乌龟!你有令不遵,害死了李伯钧,害死了杨安,害得第三营差点全军覆没,害得第十四师如此完美的作战计划破产,这笔帐有人会找你算!哈哈哈!你们都听好了,我周树声倒要看看,阙汉骞这个缩头乌龟团长还能够当几天!”

    周树声一边走一边骂,声音里有充满了决绝与仇恨。

    听到周树声的骂声,所有的人都张开了嘴巴,每一个人都纳闷一个小小的连长怎么会在团长阙汉骞上校面前这么放肆与无礼,难道仅仅因为他昨晚打过仗受过伤流过血吗?

    听到周树声的大骂,阙汉骞不寒而栗,面若寒霜。

    这个周树声到阙汉骞团的第一个月,便有人告诉阙汉骞,要他好好招呼这个小子,因为他与**空军司令部里的那个姓周的是一个姓氏,并且还有不浅的渊源。

    一直以来,在他的手下,周树声除了军事素质优秀,做人带兵都还算中规中矩,显然出身一个教养良好的家庭,这也是阙汉骞一直欣赏他的主要原因。

    现在,阙汉骞没有想到周树声竟然如此在意这个娃娃兵的生死,甚至不惜撕破脸面,拿着手枪指向自己的脑袋,还丢下如此决绝的狠话。从湖南宁远大山深处一步一步走到黄埔军校,阙汉骞走到现在这个位置,屡经战阵,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从来都不是被吓过来的。但是,面对周树声如此决绝地警告,阙汉骞不得不认真地对待。

    阙汉骞忖道,如果仅仅是得罪这个小小的连长,现在是打国仗,一将难求,我阙汉骞倒不会有什么事情。但是,关键是自己有令不遵守,直接导致第三营大胜后,李伯钧殉国,导致第三营大部被敌围歼。第三营先胜后败,说明师指的计划是正确而完美的,这个前因后果师指迟早都会知道。导致第十四师如此完美的夹击计划破产,导致第十八军围攻罗店的作战计划破产,导致第十五集团军司令官陈诚亲自下达的作战命令无法实现,这个责任实在是太大了。如果仅仅是撤职倒没有什么,还可以东山再起。部队打了败仗,总会找人背过,甚至是背黑锅。我绝对不能背这个黑锅,掉了脑袋还要背上缩头乌龟的骂名,这实在是……。

    阙汉骞的内心出现了挣扎,他越想越害怕,脸色越来越难看。想到这里,他觉得不能得罪这个周树声,既然你要车,不就是一辆车嘛,那我就给你周树声。至于会不会遭遇日军飞机轰炸,嘿嘿!那就要看你周树声的运气了。如果运气不好,那也怨不得我!

    阙汉骞松开紧紧皱起的眉头,冲着身边的副团长说道:“副团长,快!传我的命令,赶快给他派车!人命关天,一定要把第十四师的向导安全地送到上海!”

    刚才,看到团长脸色变幻莫测,突然听到团长嘴巴里冒出这么一句话,副团长满腹狐疑地喊道:“团长!”

    “怎么,还没有听到我的命令,快!你亲自去追上周树声,让司机把车开快点,一定要以最短的时间送到上海,一定要把第十四师的向导送到上海最好的医院,一定要把他给我救活!”

    团指里,每一个人脸上都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没有想到团长的态度会急转而下,发生这么巨大的变化。

    “是!团长!”

    说罢,副团长跑出了团指。

第三百七十二章 求生无门

    苏州河,这一线之隔,一边是天堂,一边是炼狱。炼狱里的人们,心焦如焚,水深火热,朝不保夕,随时都会被战火湮没。每一天,每一刻,他们都梦想着走进天堂。

    苏州河,大上海的母亲河,横亘在繁华的市区,任随风吹雨打,任凭岁月流转,她依旧静静地见证着这一场战火的荼毒。

    “七七事变”以来,北方爆发难民潮,大批国内外难民涌向了大上海。

    随着战事的逐渐扩大,各方难民纷至沓来,犹如外滩的潮水一般,一波接一波地涌进大上海。八月十三日,上海战事开启后,闸北、虹口、杨浦一带的难民涌入公共租界。八月二十三日,日军在川沙口、吴淞口一带登陆,侵略者大肆屠杀,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吴淞、罗泾、月浦一带的难民逃往大上海。八月二十八日,日军飞机轰炸南市火车站一带,沪南一带的平民区也变得恐慌起来,沪南的平民也纷纷涌入法租界。

    战火席卷淞沪,躲避战火成了人们的本能,当然也是难民无奈的选择。八月二十三日,尽管公共租界发生了先施公司大轰炸,但是租界仍然是人们眼中的天堂。在难民们的眼中,只有租界才是安全区,只有进入租界,生命才能得到相当的保障。

    法租界从东面的十六铺向西,再向南,直到斜桥,布置了多达36道的铁栅门,这每一道铁栅门,就是一个通向租界的出入口。而在公共租界,租界当局一样布置了16道铁栅门。

    每一道铁栅门入口,都被上海难民视为天堂和地狱的关口,只有冲进这道关口,他们才会觉得侥幸,那颗悬着的心才会落地,才会真正地轻松下来,才会长长地呼气。

    尽管是一河之隔,尽管是一门之隔,过了这一关口,似乎租界里的空气都会变得更加充足、变得更加新鲜、变得更加有营养,才能够彻底放松地透透气。

    施相公庙,第十四师七十九团阵地。走出团指挥所,周树声便回头看了一眼,他多么希望阙汉骞能在这一刻大发慈悲改变主意。

    只要杨安得救,周树声都能够原谅阙汉骞所犯下的罪过,便翻过第三营以及九连官兵阵亡这沉重而悲伤的一页。

    看到没有人追出来,知道没有了希望,周树声悲痛欲绝。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阙汉骞还真是一条汉子,即使用枪逼着,他也没有同意派车。

    刚才,他并不是不敢一枪打碎阙汉骞的脑袋,也不是没有这么想过。但是,周树声总觉得不能就这么便宜阙汉骞这个罪人,他要把阙汉骞送上军事法庭,警示整个中**队,不要再让类似的悲剧发生。

    姚宝田扶着周树声,他感觉到周树声的绝望与悲伤。因为看到刚才的事情,阙团长那个儒雅而威武的上校,此刻在他的眼中连狗屁都不如。想到全连的战友,就是因为他的畏缩才回来这么几个人,姚宝田和周树声一样,同样有恨不得枪毙了阙汉骞的心思。但是,他没有周树声这样的胆量,他不敢痛骂阙汉骞,更不敢拿着枪指着阙汉骞。

    没有走多远,后面传来副团长的声音:“周连长,团长同意派车啦!”

    听到喊声,周树声停下脚步,不敢置信地回头看着副团长,却听到副团长说道:“阙团长让我亲自去传达他的命令,让司机以最短的时间把杨安送到上海!”

    “姚宝田,快!快背上我!”周树声不管这是不是事实,他的内心只有一个念头,赶快把杨安送到上海救命。

    这样,一群人在泥水里狂奔起来。

    周树声没有想到阙汉骞还会改变主意,更没有想到,因为他的大骂,阙汉骞不想背锅、不想背上缩头乌龟的骂名,当然也许因为对第三营阵亡官兵心存愧疚,这个阙团长从此作战异常勇猛,因为淞沪之战战绩不俗,被军中称为一员猛将,也因此在两个月后荣升第四十旅旅长。

    军用卡车疾驰在公路上,时而有日军飞机从天空飞过,但周树声运气还不错,并没有遭遇日军飞机轰炸与扫射。

    很快,汽车便越过苏州河,进入公共租界。

    或许,因为下雨,周树声一行象征性地接受检查便进入租界的大门,甚至连手枪都让他带了进去。

    进入租界,周树声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因为这里聚集着全国条件最好的医院,聚集着全国最优秀的外科医生。

    看着军用卡车缓缓地通过铁栅门,周树声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自从回到阵地,似乎感觉现在才是真正的呼吸。

    周树声内心感觉到一阵轻松,却没有想到接下来,他的内心将要接受更加痛苦地煎熬。

    上海第六救护医院伤兵分发站,医务人员对第七十九团的数个伤兵进入了分别安置。根据分发站的指引,卡车很快来到第一个医院。司机打开驾驶室的门,刚刚和姚宝田把杨安抬了下来送到门口,却被一个穿着雨衣的工作人员给拦住了。

    经过询问,对方直接告诉他们,因为战事惨烈,医院里的需要紧急救治的手术已经排上了队,根本无法当场开始救治。

    听到回答,周树声脸色变得严峻起来,便果断地询问了临近的救护医院。军用卡车刚刚停下,便又驶出了医院,直奔下一个医院而去。这一次,司机连车也没有下,就被告知抢救手术已经排上了队,请他们到下一个救护医院。

    就这样,周树声接连经过了第三个医院,仍然无法把杨安送进医院。从第三家医院出来,想到早已气若游丝的杨安,周树声心焦如焚,没有丝毫犹豫便让司机赶赴下一个医院。

    卡车在大雨中疾驰,雨水“嘀嘀嗒嗒”密集地击打在篷布和车顶上,这声音让周树声的内心再也沉不住气,一股莫名的烦躁从心底生起,一股怒火也随之生起。

    数分钟后,卡车停在一个歌舞厅门前。看到这个歌舞厅,如果不是看到大门右侧一块不大的木牌上写着“新民医院”四个魏碑大字,周树声都不敢相信这里竟然会是一所医院,但看到门口那缠着白色绷带的伤兵,无疑又说明是一个救护医院。

    微微迟疑,周树声也打开了驾驶室的门下了车,艰难地跳下卡车,跟着司机一瘸一拐地走向大门。

    台阶上,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跟司机说话,还连连摇头。

    看着负责接待的医生连连摇头,周树声内心更加焦躁,便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第三百七十三章 鬼门关

    这个穿白大褂的人就是郑存厚,当他看到一辆篷布军用卡车停在门口,便迎了出来。但是,当他听到司机说有一个重伤员必须现在就手术。想到急等手术救命的人已经排好了队,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

    看到郑存厚摇头,司机再次哀求。

    听到哀求,郑存厚满脸无助的表情答道:“**兄弟,新民医院在上海就是一个中等大小的医院,现在等着手术的重伤伤兵已经排了队,都是等着救命,要不再等上一等。”

    “不行!”周树声大声喊道。接着,他哀求道:“医生,我这兄弟胸口中弹,现在还有一点呼吸,再不救命就没命了!我求求你,请现在安排给他做手术!”

    听到周树声的大喊,林振堂、白万、曹水根等人慢慢地向门口走来。

    郑存厚无力地摇了摇头,叹息道:“中尉,我们真的没有办法,战场上打得火热。前面送来的一批重伤伤员实在太多,无论是哪一个,都是亟待抢救,我们只能按先来后到的顺序救治伤兵。”

    “医生,我们从伤兵分发站出来,现在已经是第四所医院了,再得不到救治,我的兄弟真的就完了,我求你了,我求求你了!”

    郑存厚再次无力地摇了摇头,却听到周树声地绝望地吼道:“你们还讲不讲道理,我的兄弟今天至少杀死了十个小鬼子,你们都说在忙,都说没有人手,那你告诉我,他连命都不要了,他为了谁!啊,他为了谁!”

    “非常抱歉!我们都在竭尽全力地抢救伤兵,也想救治每一个伤兵,但是……。”

    郑存厚的话还没有讲完,就被周树声用枪指着了脑门。

    “啊!现在你再告诉我,你到底是想活还是想死?到底救不救?”

    “把枪放下!为了伤兵,郑医生都有十多天没有休息了!”林振堂喊道。

    “把枪放下,哈!哈!哈!我的兄弟现在只剩下一口气了,我会放下枪吗?”

    说罢,周树声把枪往前顶了顶,“咔嗒”一声,打开了保险。

    “中尉,请把枪放下,你怎么能把枪对着自己的医生?”

    一个柔和的声音传来,尽管语气里微微带是一丝责怪,但仍然难掩温和与关切,犹如初春的和风一般,让人听者如沐春风。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伤兵们向两边让开。赵剑眉戴着口罩,两只手套上都是鲜血,从后面走了过来。

    原来,赵剑眉听到门口的喧哗,让林小荷缝合创口,便径直出来。

    周树声看到口罩上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盯着自己,当他看到那双沾满鲜血的双手,便知道这是主刀的医生,便狠厉地喊道:“我的兄弟还有一口气,现在就需要抢救,如果你们不救他,我也要拉一个人跟他陪葬!”

    听到这蛮横的喊话,赵剑眉秀眉微微一蹙。这段时间,赵剑眉一次又一次地见证了战友之间的生死情谊,她能够理解周树声的冲动,旋即淡淡地一笑说道:“中尉,别担心,我的手上还有一台手术,很快的!下一台就先救治你的兄弟,怎么样?”

    “不行,等不及了!真的等不及了!”周树声眼睛里闪动着晶莹。说罢,他调转枪口对准了赵剑眉说道:“我现在命令你,先救我的兄弟!”

    看到周树声疯狂的举动,伤兵们不情愿了。林振堂厉声喝道:“一个狗屁中尉!你充什么大头!老子命令你把枪放下!”

    “哈哈!怕了,如果不救我的兄弟,大家一起死!”周树声知道还是那个受伤的上尉喊话,便没有理会,仍然决绝地喊道。

    “你找死!”

    周树声手里拿着枪,周围的伤兵只能用眼睛发射自己的怒火。因为担心赵医生的安全,都没有乱喊乱叫,听到林振堂的喊话,大家都盯着周树声。

    “周连长!”司机担心地喊道。

    “赵医生已经怀孕了!千万不要吓着她!”郑存厚知道赵剑眉有喜,担心出现意外,便喊了出来。

    听到这话,周树声心旌动摇,右手微微颤抖了一下,眼中的那一股狠厉便有了两分松懈。但是,他这一颤抖,却把周围的伤兵吓了一跳,大家一致后退了两步,担心周树声真的做出蠢事。

    林振堂担心地喊道:“别犯糊涂,兄弟!”

    赵剑眉刚才着实有些惊讶,她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把枪口对着自己。微微一怔过后,赵剑眉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松懈,便提醒道:“中尉,宋子文部长在辣斐德路设立有一所医院,实力非常雄厚,是我们这所医院所不能比的,赶快去,别耽误时间了!”

    郑存厚指了指一旁的一个杂役说道:“老朱,快带着他们去!”

    周树声流着泪说道:“哼!如果我的小兄弟出了事,我一定要回来找你们算帐!”

    说罢,便放下了手枪,利落地插在了枪套里,转身一瘸一拐地走下台阶。

    “嘭!”周树声狠狠地关上了车门,卡车后排出一串黑烟,疾驰而去。

    郑存厚看着赵剑眉问道:“赵医生,刚才没有吓着你吧?”

    “还好!哎,但愿这个小兄弟能够挺过去!”赵剑眉叹道。

    “林医生!这里有俺们,别怕他!”林振堂说道。

    “对,别怕他,这里有俺们!”伤兵们附和道。

    赵剑眉根本不担心什么,轻轻地摇了摇头,却看到林小诚来到身边。

    林小诚看到疾驰而去的卡车,问道:“怎么啦?”

    “来了一个重伤员,只有一口气,怕是不行了,那个连长发了疯,竟然拿着枪逼着先要抢救他的兄弟。”林振堂抢话道。

    “哎--!都散了,救人要紧!”林小诚喊道。喊罢,便转身径直向手术区而去。

    赵剑眉手上还要做手术,也跟着丈夫向手术区而去。

    “扑通”,没有人注意到郑存厚身体微微摇晃,接着栽倒在地。

    林振堂听到声响,转过身来,便看到郑医生栽倒在地,惊声大喊:“郑医生!林医生,郑医生栽倒了,快救郑医生!”

    听到喊声,散去的伤兵们都转身,重新围了过来,有一个伤势快要恢复的伤兵要上前扶起郑存厚,便听到林小诚喝道:“都别动!”

    伤兵们让开了一条通道,林小诚抢步上前,把郑存厚翻了过来,伸手探了探他的呼吸,眉头便紧紧地皱起。林小诚又摸了摸他的颈下,惊声道:“没了心跳!”

    “啊!”赵剑眉诧异地喊了出来。

    林小诚让郑存厚平躺在地上,双手交叉按住了他的胸部,有节奏地按压,企图让他恢复呼吸。半个小时后,林小诚满身是汗,沮丧地摇了摇头。

    为了伤兵救护工作,郑存厚一连半月没有睡一个囫囵觉,他是活活地给累死的。

    新民医院全体医护人员和伤兵们得知郑存厚猝死的结果,一个个心生悲痛。片刻间,新民医院被悲伤湮没。

    命运就是如此捉弄人。以前,杨安在新民医院援助医疗,负责转运伤兵,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有被送到新民医院的一天。如果,林小诚早先一步出来,便会认出自己的表弟,那么杨安或会很快得到救治。如果,司机和姚宝田仍然如第一次一样把杨安先一步抬到医院门口,那么郑存厚也会认出杨安,杨安也一样会得救。

    命运的捉弄,让周树声承受着从来没有经受的煎熬,也一样把杨安送到了鬼门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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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块麻糖,改变了两个家庭。一段旅行,改变了一个人生。林家老佣福伯带领杨安、林小荷到上海旅行,恰逢战事。国仇家恨交织,杨安深入战线支前,卷入战争洪流,无从脱身,一直战斗在抗日的最前线,……。山河破碎,悲欢离合,儿女情长被战火无情湮没。在战争的迷茫中,杨安九死一生,又将何去何从。带血的麻糖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带血的麻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带血的麻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