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家暴
“你们注意到没有?卫有朋这张照片上,胸前衣领的这个位置,有一处蓝黑色的地方,”杜林站起身,手指着白板上卫有朋的照片,“开始我以为是纹身,但刚刚杰书说,他没有纹身,那是什么?胎记?我倒觉得是淤青,所以我认为有必要给他做一个伤情鉴定。”
“好了好了!”李宪拍拍手,“各路,继续搜集证据。老水,给卫有朋做一个伤情鉴定。老杜,准备做杨楠和卫有朋的血液检测。散会!”
晚上,杨楠和卫有朋的血液样本被连夜送到了血析诊所的化验室。在检血之前,杜林想用聚魂伞和搜魂符把杨楠的魂魄找来,但没有成功,说明杨楠的魂魄已经去了地府,同样也就证明杨楠的死,确实是一个意外。
因为只有被人害死,魂魄才会因有怨气而暂时不入地府,但也只是暂时,最终还是要回归地府的。
一种情况是:害死他的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魂魄怨气消弥,心甘情况被鬼差接回地府。
另一种是:害死他的人逍遥法外,而他的魂魄在阳世逗留得越久,怨气就越重,最后变成了怨鬼,为害一方,造下业障,被判官或是鬼将抓回地府受审。
在审问后,怨鬼送交地藏王菩萨度化怨念,变为普通鬼魂,进入六道轮回。而怨鬼犯下的恶行,则会记在害死他的人头上,等那人死后,按罪业深浅,入不同的地狱受刑。
杨楠死于意外,自然也就没有害她的人,魂魄当时便已经被鬼差接走。
既然已经利用聚魂伞和搜魂符,变向确定了杨楠不是死于他杀,那么就要找证据证明是意外死亡。
杜林拿起两份血样,先把杨楠的血液喝了,不过没怎么品滋味,因为该知道的信息昨天都知道了,今天的这份血液样本已经距离杨楠死亡超过了24小时,不会再有幻像出现。
之前说过,杜林有一种能力,他喝下一个人的血液后,能够以幻像的方式,看到这个人之前最多24小时的记忆。如果是死人的血液,那么死亡越久,能看到的幻像就越少,也越破碎,如果死亡超过24小时,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杜林漱了漱口,又喝下了卫有朋的血液样本。新鲜的鲜血在唇齿舌尖流转几圈之
后,杜林眼睛一亮,“原来是这样!”
“阿米替林?碳酸锂?”李宪拿着杜林带来的检测报告,念出了两个名词,“什么鬼?”
“看来这两口子真的都有精神类疾病,”水国昌皱着眉头,从李宪手里拿过检测报告,“阿米替林是治疗抑郁症的药,在卫有朋的血液中检出,如果不是误食或有人给他下药的话,那就说明卫有朋有抑郁症。碳酸锂是从杨楠的血液中检出的,这说明她很有可能是躁狂症患者!”
“而且很可能她的躁狂症还很严重,”杜林指着检测报告说道,“她血液中锂元素的含量已经达到了每升1.2毫摩尔,这已经相当高了,虽然没有达到每升1.4毫摩尔的中毒标准备,但这个数据是死后超过24小时之后的检测结果,她活着的时候,锂元素含量肯定比这还要高,按照锂元素的半衰期来计算,24小时之前,这个数值不会低于每升1.6毫摩尔,也就是说,杨楠在死亡前至少一两天内,都处于一种锂中毒的状态中。”
“锂中毒状态下,人会出现急性`器质性脑综合征,具体表现为,意识障碍,构音困难,共济失调,肌腱反射亢`进等神经症状。”水国昌补充道。
旁边的一众人等,李宪、王杰书、于宝夫、曲明明等人,一脸懵b。
“二位,说人话行吗?”李宪双手合十,求道。
“水法医说吧。”杜林谦让了一下。
“好吧,这些人的智商水平,还是我比较了解,我尽量用他们能懂的语言解释。”水国昌喝了一口水。
“从血液检测报告中可以确定的是,卫有朋正在服用抗抑郁药物阿米替林,这种药物抗抑郁的效果一般,但好在没有什么太严重的副作用。可死者杨楠就不同了,她服用的是碳酸锂,这种药对躁狂症很有效,但同时副作用也很大,长期或大量服用,会造成锂中毒,症状是口齿不清,手脚不协调。尸检时我发现她手指有两处新近被菜刀割伤的伤口,做为一个十几年经验的老厨师,竟然出现这种学徒才会犯的低级失误,应该就是因为锂中毒。”
“那我们可不可以认为,这两口子经常性的争吵,并不是两个人感情或者性格不合,而仅仅是因为,两个人都患上了精神类疾病
?”李宪试探着问道。
“非常有可能!”杜林和水国昌同时说道。
“可是,那和杨楠的死又有什么关系呢?”王杰书问道。
“你傻啊?如果认定了卫有朋有精神疾病,那他就不需要承担刑事责任了,这案子不就结了?”曲明明说道。
“不,没那么简单,”杜林说道,“卫有朋是抑郁症,杨楠是躁狂症,如果是杨楠把卫有朋杀了,我们可以说是因为杨楠作为一名躁狂症患者,在犯病时有很强的攻击性,所以杀了卫有朋。但现在的情况恰恰相反,杨楠死了。”
“我这里还有一份报告,是卫有朋的伤情鉴定。”水国昌打开一个文件夹,“昨天,在杜医生的建议下,我给卫有朋做一个伤情鉴定,结果让我很意外,卫有朋的头部、胸部、上臂,都有陈旧挫伤,腹部有一处淤青,现在还没有消散,应该是几天前形成的,x光显示,右肋骨有断后自愈形成的增生体,左耳鼓膜穿孔,也是正在自愈中。”
“鼓膜穿孔一般是由于内耳外耳之间压力差瞬间变大造成的,比如一耳光打在耳朵上……”曲明明说道。
“没错,”水国昌合上文件夹,接着说道:“我顺便查了查卫有朋的医疗记录,他除了抑郁症之外,没有因为这些伤而去过医院。”
“这么说卫有朋并不是家庭暴力的施暴者而是受虐者!杨楠才是那个施暴者!”曲明明惊呼。
“看来是这样的。”水国昌点点头。
“烦死了烦死了!”曲明明抓着头发,把一头短发抓得像是一个鸡窝,“本来的证据是指向卫有朋有家暴行为,在争吵中激情杀人,现在成啥了?长期遭受妻子家暴,愤起反抗,绝地反杀?”
众人无语。
曲明明翻开小本本,“卫有朋一米七九,八十五公斤,杨楠一米六五,五十三公斤,两人体型差距这么太,为什么施暴者会是更弱小的杨楠?”
“因为爱情吧……”杜林感慨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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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花卉基地
现有的证据,既不足以证明杨楠是死于意外,也不能草率的认定卫有朋是在遭受长期家暴后的报复杀妻,所以案件的侦办陷入了僵局。不过,在办案人员刻意放出一些消息后,卫有朋长期受妻子打骂家暴的事实,在他们的邻居和同事圈子中渐渐流传开来,他的形象已经从“无耻的施暴者”,变成了“无奈的反击者”。
那些向局领导施压,要求严查重判卫有朋的人,马上摇身一变,开始为卫有朋说情,口风转变之快,让局领导们一时不敢相信这竟是同一伙人说出的话。
微博上的同城热门话题也由#厨师渣男家暴杀妻案#,变成了#悍妻家暴,懦弱丈夫不堪忍受愤而反杀#。
卫有朋的案子暂时放下,李宪他们被局领导调去支援禁毒大队,查一起贩毒案。杜林这几天没什么事,老老实实的待在诊所当他的医生。
下午三点多,手机响起,一看来电显示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接起来一听:
“小杜医生吗?我是何苍山!”
何苍山?杜林刚想说不认识,又突然想起,之前在福安酒楼救下的那位山河实业的老董事长不就叫何苍山嘛……
“何老?是何老吗?”杜林试着问了一句。
“我就说小杜医生肯定能听出来,你们俩还不相信。不相信!不相信!”杜林听着电话那边何老的话,就可以想像,那两个倒霉黑西装肯定又是一人挨了一下爆栗。
“小杜医生有时间吗?老头子我想请你喝喝茶,顺便帮我的一位老朋友看看病啊。”
杜林看看手表,还不到下班的时候。不过自己的诊所,什么时候下班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有时间,何老请说您在哪里,我这就过去。”
“你在诊所等着就好,一会儿有人去接你。”
按说作为一个一千四百多岁的老怪物,也算是吃过见过的,像何苍山这种身份地位的人物,在杜林眼里根本不算什么,毕竟连皇帝都见过好几个了。
但杜林深知,在这个世俗的社会里,要想生活的好一些,势力和关系很重要。
过去的一千四百多年,杜林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的秘密,盛世里他远离尘嚣,避世不出;乱世中他甘冒弓矢,混迹沙场。但随着社会的发展,科技的进步,从前那一套已经不管用了。
古代时,没有身份证,只有一块腰牌证明身份,腰牌正面是执牌人姓名、户籍、生年等个人信息,背面是对执牌人相貌的简单描述,以证明这个腰牌是否属于执牌人,这种原始的“身份证”,伪造起来很容易。
而现在,不但有身份证,而且里面还藏着磁条,机器一刷,个人信息一目了然,根本无法做假。而没有身份证,就将寸步难行,不能坐飞机、火车、长途汽车,不能办手机卡,不能开银行账户……
要不然和古代时一样,让杜林找个偏僻的山沟沟隐居起来?唐末时华夏人口只有四千多万,不过到了明朝末期人口就过了两亿,清朝中期人口过四亿,新华夏成立后过五亿……人口越来越多,再想找个荒无人烟的山沟沟太难了。
几十年前,杜林在湘西大山里隐居期间,好几次被垦荒的农民发现,差点被军方当成野人给抓起来。
认识到这一点的杜林,马上改变了隐藏方式,既然避世不成,那就入世。前文说过,他谎称自己出车祸失忆,借人口普查的机会,落了户口,补办了身份证。
有了身份证,就是有了合法的身份,那他就可以入世了。入了俗世,就要按俗世的游戏规则来生活。
要争名逐利,保证生存,所以他开了诊所。要交朋识友,广泛社交,所以他认识了李宪等人。
还有一点很重要,但不好明说,就是要结识几个“有份量”的人。何谓“有份量”?说白了,有权、有钱、有人脉、有势力。
之前那个段氏集团的老总段木林算一个,但毕竟只是能算是一个“成功商人”,有钱但称不上巨富。
李宪手里有一点点小权,但在中湖市来说,实在是拿不上台面。
这个“何老”是一个很好的结交对象,听说能配持枪保镖的,不光要有钱,还需要官方的“特许证”,这就说明这位何老不光在商界呼风唤雨,在政
界也具有一定的影响力。
二十几分钟后,一辆黑色的帕萨特停在诊所门口,接上了杜林,向城北开去。
上了车杜林才发现,这车哪里是帕萨特?你见过帕萨特是旋钮式换档器?你见过帕萨特前后排之间有隔窗?你见过帕萨特是全触控式的中控台?这完全就是一辆披着帕萨特外衣的黑科技轿车嘛!
开车的是那天两个黑西装青年之一,杜林觉得无聊,便开口主动聊起了天:
“小兄弟怎么称呼?”
对方沉默了一会才说道,“龙三丁。”
“这是个代号吧?”杜林可不相信他会告诉自己他的真名。
“嗯。”看来这位龙三丁先生不想多说话。
“另外那位兄弟呢?”
“去问他。”
“你开车吧,我不说话了。”杜林放弃了,和这样的人说话,还不如看看风景。
龙三丁虽然不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但车技一流,“帕萨特”开得又快又稳,很快就开出了城,来到了城北一处山间的庄园里。
进大门时,杜林看到门口挂着的牌子上写的是“某某花卉育苗基地”,庄园内部到处种满了各种花卉,也有一些穿着白大褂的人在花圃里忙活着。
不过“帕萨特”没有在花圃这里停留,而是径直开进了庄园,开向了庄园深处的一座独栋小楼。那些白大褂好像也对这辆“帕萨特”很熟悉,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就又把注意力放在了花卉上。
“帕萨特”没有停在小楼的正面,而是绕了半圈,停在小楼的背面。这栋小楼从正面看,中规中矩,就是一般别墅的样子,但从背面看,却是别有一番韵味。
这里完全就是一个农家大院,稀疏的木板拼成了一圈栅栏,一扇竹片扎成的院门敞开着,一条笔直的红砖路通向别墅的后门。“帕萨特”并没有进院门,在龙三丁的指引下,杜林下车,步行进了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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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莫老的病
红砖路两侧种着黄瓜、豆角、西红柿、茄子、西瓜、南瓜等水果蔬菜,还有十几棵杏树、李子树散落其中。
田地中间有一大片葡萄架,上面爬满了大片的葡萄藤,一串串还未成熟的青葡萄,如碧玉雕成,青翠欲滴。
两个耄耋老人正稳坐葡萄架下,一边喝茶,一边下棋,全神贯注,完全没有注意到杜林的到来。一位正是那天在福安酒楼结认的何老,只见他穿着一件白布小褂,解开前襟,露出满是伤疤的前胸。另一位戴眼镜的老者,看上去年纪和何老不相上下,大热天里却穿了一件黑色衣服,热的满头大汗,却连袖子都不敢卷上来。
葡萄架外,另一位黑西装青年和龙三丁打了个手势,龙三丁停下脚步,又拉了一下杜林,示意他也停下,不要惊扰了两位老者。
杜林点点头,却没有停步,而是放轻脚步,无声的行至离棋盘只有两三米远的地方,开始看棋。
龙三丁和那名黑西装青年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震惊的意味,因为杜林走的这几步路,完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踩在土地上几乎连脚印都没有,甚至听不到衣袂摩擦的细微声响。
两位老者面前的这盘棋,已是终局阶段,何老执黑,除“老将”之外,尚有一“仕”两“象”守卫中宫,一“炮”、一“车”、一“马”、一“卒”杀过了楚河汉界。
而黑衣老者的红棋则靠着一“士”一“相”,一“车”两“马”苦苦防守,死保“红帅”,岌岌可危,旦求和局。
只见何老将一马跳至宫角,“将!”
黑衣老者手按在士上,打算支士别住马腿,但明眼人都知道,这也只是苟延残喘罢了,两步之内,红方老帅必被将死。
“咳……”杜林轻轻咳嗽了一声,黑衣老者下意识停下了手。
这一声咳嗽吓得两个黑西装青年几乎想给他一拳,要知道,黑衣老者还好,何老是最不喜欢下棋时有人打扰的。
哪知道,何老抬头看了一眼,看到是杜林,竟然没有生气
,微微一笑,“小杜医生来啦?来来来,看看我这盘棋,还有几步能将死对面这个老东西?”
杜林向黑衣老者一点头一拱手,算是打了招呼,然后站在了何老身后。
棋局继续,黑衣老者正要支士,眼角余光却见何老身后的杜林向他打手势。只见杜林用手指指着自己的脑门,向左一比划。
黑衣老者再看向棋盘,突然眼前一亮,把红方老帅往左移了一步,避开了马脚。这匹马如果还想继续将军,就要横跳一步,但横跳落点这条线上,正有红方的一杆大狙(车)守着。
何老“咦”了一声,有些意外黑衣老者这一步妙棋,拿起自己的马,四下试探了几步,觉得都不太理想,失望的叹了口气,把马放回原位,开始重新组织攻势。
之后的棋局,在杜林的指点下,黑衣老者左支右挡,顽强地守住了老帅不失,争取到了一个和局。
“不下了,不下了,喝茶去。”黑衣老者见好就收,见何老同意和棋,赶忙把棋子一扔,拉着何老就走。
何苍山又回手拉住杜林,三人就这样一个拉着一个,往别墅里走去。
三人落座,何苍山一指杜林,“这位就是前几天救我一命的医生,杜林,杜医生。”杜林连忙起身再次向黑衣老者致意,何苍山又一指黑衣老者,“这位是我的一位几十年的老朋友,你叫他老莫就行。”
被称为“老莫”的黑衣老者,向杜林伸出右手,杜林双手相握。
“莫老您好。”
“小伙子,棋下得不错嘛。”这位莫老还真是实在,第一句话就把杜林给出卖了。
“什么意思?”何老没明白,莫老就将刚才杜林给他支招的事儿学了一遍。
“我说呢,我还纳闷儿,你个老小子今天棋艺见长,正想夸你几句,没想到是靠着杜医生帮忙,你个老不要脸的。”何老笑骂道。
这两个老家伙没当回事,倒是让杜林有些尴尬,“莫老,您这可是卸磨杀驴啊。”
三人说笑了一会儿,茶
也沏好了,何老亲自动手,给三个人各倒了一杯茶。
杜林先将小巧的紫砂茶杯端至鼻尖处闻了闻,一股氤氲着茶香的清气顿时直达肺腑,强忍着将手中茶水一饮而尽的念头,小心的在杯边啜了一小口,顿感色味清香、回味悠长。
又喝下了第二口,喝后口中满口留香,回甘润爽,整个喉咙似乎变得甘甜了起来,等到第三口饮尽,杜林只感觉到唇齿之间余香满口,不由得闭上眼睛,细细的体会了起来。
何老和莫老一边喝茶,一边观察着杜林,见杜林也是精通品茶要领,不由相视一笑。
“小杜医生,能品出是什么茶吗?”莫老问道。
“应该是雨前龙井,但又不太一样。”杜林咂咂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在炒制这茶叶时,加入了山参?”
“老何说你医术高超,看来所言不虚,只喝一杯就能尝出这雨前龙井是由野山参一同炒制,厉害!”莫老抚须夸道。
“怎么样,这回你能信得着他了吧?快让他给你看看你那老毛病吧,没准儿就让小杜医生给你治好了。”何老指了指莫老的后背。
“几十年的老毛病了,早就不指望了。”莫老摇摇头。
“没看错的话,困扰莫老的应该是两种病,一种在皮肤,一种在骨骼,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何老和莫老大惊,特别是莫老,“老何你告诉他的?”
“我可没有,我也是今天找你来下棋才突然想起小杜的,给小杜打完电话,咱俩不就下棋了嘛,我哪有功夫告诉他。”
“其实莫老的病,并不难看出来,”杜林扯扯自己身上的半袖衬衫,“这么热的天气,我和何老都穿着浅色的衣服,可莫老您却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袖衣服,哪怕热了一头的汗,也只是擦擦,却不敢换一件轻薄的衣服,说明莫老身上一定有不敢见风又不敢见光的隐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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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不敢见光
“还有,我从看见莫老的第一眼开始,您就始终保持着笔直的坐姿,开始我以为您和何老一样都是军人出身,但观察了一会儿我发现,莫老后背挺直这个姿势并不自然,不像是刻意,倒像是被迫的,不挺直就会疼。”
“神了,这个小杜医生真是神了啊,”莫老拍拍大笑,“年纪轻轻却有如此精湛的医术,只是看了几眼,连脉都没有号过,竟然能把老朽的陈年老病说了个**不离十,真是神医啊!”
“我就说嘛,这个小杜医生是有真本事的,比你以前看那些学科专家、保健医什么的都强。”
“那就麻烦小杜医生给我治一治吧。”
“既然莫老信任我,我就试一试,如果治不好,莫老可不要怪罪。”
“那是当然。”
“好了好了,茶也喝得差不多了,老莫安排饭吧,小杜来给你看病,又帮你下棋,你不得请人家吃顿饭啊?”
“你不是说你要请小杜吃饭,感谢他救你吗?”
“这是你的地盘,你种的菜,我哪好意思说是我请的?”
杜林没有和他们客气,从何老安排的时间就可以看出,这两个老头是早就准备好请自己吃饭的。
三个人,两荤两素四个菜,一个瓜片蛋花汤。食材都是普通的食材,基本都是出自于外面的菜园,但菜品的质量一看就是出自名厨之手。
吃过晚饭,何老、莫老、杜林三个人信步走出院子散步消食,龙三丙和龙三丁在后面不远处跟着。
龙三丙就是另一个黑西装的名字,或者说是代号。据何老说,他们这样的保安人员的代号都是以“龙”为姓,第二个字以“一二三四五”等来区分不同的小组和级别,第三个字用“天干地支”来区分人员,比如“龙三丙”,就是内卫第三组的“3号”,“龙三丁”就是“4号”。
“小杜啊,你看我和老莫的饮食方面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我看得
出来,二老都很注重养生。今天晚上您二位大部分时候都在吃那两个素菜,而另外的两道荤菜,比如红焖鸡块,您二位几乎没怎么动,肉片滑蛋,何老吃了几片肉,莫老只吃了鸡蛋。”
“这个小杜,不好好吃你的饭,盯着我们两个老头子吃饭干什么?”莫老一看就是个文化人,讲究也比何老说,听到杜林在观察自己吃饭,有种被人窥探**的感觉,这让他有些不大高兴。
何老则是行伍出身,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你这人,小杜那是在关心咱们两个老头子的身体,看看咱们的饮食习惯对不对,你当他愿意看你咋地?一个糟老头子吃饭有什么可看的?”
何老这种“无脑粉”态度,让杜林有些奇怪,他觉得这个老人不知为何,一直都在时时处处维护自己,没有理由,没有原因。
“从了解患者的饮食习惯来反推病因,也算是我看病的一种手段吧,还请莫老不要怪罪。”
“看人饮食还能诊病?”莫老不敢相信。
杜林说道:“看一个人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可以知道他容易得哪些病,而看一个人明明爱吃什么,却不敢吃,明明不爱吃什么,却硬要吃,可以知道他可能正在治哪些病。”
杜林又说:“如果结合脉相,知道患者五脏的盈亏,再看他的饮食情况,诊断就会更准确。”
“中京那些中医大家总是说一些什么阴阳、虚实、寒热等等玄玄乎乎的话,让人不明就里,小杜却能从小见大,从饮食来诊病,可见要比那些大家们高明得多。”莫老抚须笑道。
“中医传承多年,历代名医圣手不胜枚举,他们的徒子徒孙更是数不胜数,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长处,不能说谁高谁低,只能说各有千秋吧。”
杜林这句话说得,既没有说别人水平不如自己,也没有说自己水平不如别人,自信又不失谦虚,又惹来何老一通无脑吹。
走了一大圈,天色渐暗,回到院子里,还是在葡萄架下,龙三丁在周围点起了
几把晒干的艾草,驱赶蚊虫。
杜林开始正式给莫老看病,莫老首先把上衣脱掉。杜林注意倒,莫老脱掉的黑衣上衣内侧竟然是一层薄薄的反光膜!
莫老胸前并不像何老那样伤痕累累,只是因为年纪大了,有些干燥和松驰,转过身去再看后背,却把杜林着实吓了一跳。
只见莫老的后背和手臂后侧布满了一片片手掌大小的紫红色瘢痕,有的已经结痂,有的痂皮脱落,露出下面通红的新肉。
“莫老,这是怎么回事?这可不像是原发的疾病,倒像是烧伤或烫伤之后留下的痕迹啊。”杜林问道。
“你看的没错,这是伤痕,不是皮肤病。”莫老开始讲述这一身伤痕的来历。
莫老今年八十四岁,战争时期,只有七岁的他和他的家人被敌军抓走,作为化学武器的**试验品,父母很快就死在了敌人的毒气室里。而他在一次实验后,也被敌人当成死人扔在了万人坑里,但一场大雨把他从晕迷中淋醒,雨水冲掉了他身上的化学毒剂,救了他一命,但那些化学毒剂还是对他造成了终身的伤害。
他的后背不敢见阳光,只要被阳光直射,就会发红、起泡、溃破,继而结疤。后来他被一位雄鸡国传教士收留,战争胜利后,被这位传教士带到法国生活,看过很多医生,都诊断是“获得性卟啉病”,但又不太像。
因为卟啉病除了会导致严重的光敏性皮肤病外,还伴有其它典型症状,比如,毫无征兆的腹部绞痛,牙齿变黄甚至变成棕色,紫外线照射下呈红色,尿液在阳光下曝晒后也呈红色,有时还会有精神失常的情况。而莫老除了不敢见光,没有其它症状。
杜林学西医时,最早关注的一种病就是卟啉病,因为这种病在中世纪的欧洲被叫做“吸血鬼病”,而当时治疗这种病的唯一方法就是——喝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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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种病
杜林发病时也需要喝人血,但发病的症状却与卟啉病大相径庭,所以渐渐就被杜林扔在一边,不再研究。
卟啉病的病因是患者血液中缺乏一种“酶”,导致血红蛋白无法正常同血液中的铁元素合成血红素,最后变成一种叫“卟啉”的化学物质排出体外,这种卟啉有很强的感光性,排出的卟啉在光照下呈红色,而留在血液中尚未排出的卟啉,则在阳光下发生变性,导致患者皮肤疼痛,出现红斑水肿,风团,长时间曝晒时,还会产生水泡,血疱,糜烂结痂。
莫老的皮肤暴晒后的症状和卟啉病确实很像,但只集中在被化学毒剂沾染过的那几大片后背和胳膊上的皮肤,所以杜林判断这应该和卟啉病有本质上的区别。
杜林怕莫老着凉,就让莫老先把衣服穿好,何老却在一边说道:“你让他光着膀子吧,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是白天不怕热,晚上不怕冷,晚上不管天多凉,他都不穿衣服。”
杜林点点头,开始给莫老诊脉,几秒钟后,杜林松开手,让莫老转过身去,背对自己。
随后杜林从口袋中掏出针盒,用一根银针刺破了一块刚刚结痂的皮肤,流出了一滴近乎是黑色的血液。一千多年来“阅血无数”的杜林,一眼就看出,这血液中绝对蕴含着大量的毒素。
杜林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眼药水大小的透明塑料瓶,接了几滴黑血进去。
杜林说:“莫老,您的病我基本上心里有数了,不过还是要最后借助仪器确认一下,这些血样我带走,明天我再来给您正式开始医治,您看可以嘛?”
莫老说:“几十年都挺过来了,还差了这一天半天的,没关系。”
杜林:“那好,这个皮肤的问题先告一段落,下一步咱们来治你的骨病。”
“您的症状是不是不敢弯腰低头,无论是坐、是卧、是站、是走,都要保持后背挺直才行,不然就疼的厉害?”
“对对对,说的太对了,白天还好,我还能有意识的挺直身子,一到晚上睡觉,睡着了翻身的时候啊,这腰可能就弯了,一弯
就疼醒了,我现在只能是天天睡在睡袋里,就像被绑着一样难受。”
“我明白了,请问莫老年轻时是从事什么工作的?”
“他啊,”莫老还没说话,何老先开口了,“我替他说吧,这个老家伙,年轻时一直在国外念书,后来在河南鹿塌蛋大学学的植物学。”
莫老急道:“荷兰!不是河南!鹿特丹!不是鹿塌蛋!我告诉你多少遍了?”
何老挺着脖子:“我故意的,怎么地?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种喝过洋墨水的人,老子没留过洋不一样搞实业、搞建设?”
“没有知识,没有技术,你会搞个啥?建设国家还得靠我们知识分子。”
“那也得看是啥知识,你研究的那都是些个啥?不顶吃不顶喝……”
两个年纪加起来快二百岁的老头,像两只斗鸡一样大眼瞪小眼儿,龙三丙和龙三丁却仿佛没事儿一样,坐在旁边的井台上乘凉,看来这两个老头平常就是这么吵吵闹闹,身边人早就习惯了。
“二位!二位!先别吵了好不好?咱先看病,行不行?”杜林在一边打圆场。
见杜林来劝架,何老气呼呼的说道:“给小杜个面子,今天不和你计较。”
“谁不和谁计较,我不和你计较还差不多。”莫老也是个嘴上不饶人的主儿。
“刚才说到哪了?鹿塌蛋?”
“鹿特丹!”这回没等莫老说话,杜林先纠正了何老。
“嗯,反正就那个地方的大学,学植物学,六几年来着?”
“六二年!”莫老没好气儿的提醒何老。
“对,六二年回国,一直在农科院工作,那时候形势很紧张,米国和南岛那伙人,成天琢磨着搞特务活动,他们这些知识分子可是宝贝疙瘩,所以得重点保护。那时候我的一个老战友在中央保卫处,就负责保护他们。”
莫老得意的说:“对,你看看国家都得保护我。”
何老一撇嘴:“你得了吧,你要是个研究粮食、研究蔬菜瓜果的专家,保护你也算是保护了老百姓的粮口
袋、菜篮子,你一个研究花草的,有啥可保护的?人家特务都不稀得暗害你。”
“哦,莫老是研究花卉的?”杜林突然想起了白天时经过的那个花卉育苗基地。
“对,前边那个育苗基地就是我建的,专门培育一些高端的花卉。”
“老小子有点本事,72年老米那个总统尼克松访华,招待宴会上,桌上摆着一盆兰花,尼克松说好看,临走时周总理把那盆兰花送给尼克松了,那得算是国礼了,那盆花就是这老小子种出来的。”
“哦,了不起了不起,莫老好厉害!”杜林拍手惊叹。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不提了不提了,看病看病,小杜,来来来,接着看病。”莫老制止了何老的吹捧。
“既然知道了莫老年轻时从事的工作,我就猜测一下病因。莫老既是研究花卉,那应该长期在田间地头工作吧。”
“那是当然了。”
“您长期弯腰低头,导致您脊柱发生了退行性病变。不过我想,这些病因早就有其他医生和您说过了,但以目前的医疗水平,西医肯定是没什么办法,中医倒是可以通过按摩和推拿来缓解,甚至是治愈,但因为您背后有大片的结痂和瘢痕,根本不敢碰,所以也就没办法用中医的手段来治。”
莫老点头道:“是啊,在中京我也托人请了几位国医圣手,可人家一看我后背这样子,谁也不敢下手,都说得先把后背的皮肤病治好才能给我治。”
杜林说:“我明白了,我不用按摩推拿也能治。但也得等明天,今天材料不够,我需要时间准备。”
“不急不急,能不能治无所谓,治不治得好也无所谓,我都八十多了,还能活几年?就当认识了你这么一个小朋友也行嘛!”
“小杜啊,”看着杜林正在收拾那个精巧的针盒,何老问道:“还记得老头子我说过,从前见过你这个针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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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何伢子和夜猫子
杜林心里咯噔一下,不过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是,您说曾在别人手里见过这个针盒。”
“那是1944年吧,正是咱们华夏遭难之时,那年我19岁,正是满腔热血急待发泄的年纪,于是我参了军。但那时候,热血是抗不住敌人的飞机、坦克和大炮。在一次战斗中,一枚炸弹就落在我面前十几米远的地方,我被冲击波掀起来,衣上的衣服裤子都没影儿了,光着屁股摔在地上,身上到处在流血,”何老指了指胸前那个大包,“一块弹片扎在这里,要不是正好卡在骨头上,我这小命早就交待了。”
何老接着说道:“我被一个外号叫夜猫子的卫生兵给救到了战壕里,他给我止血,给我用针灸止疼,他用的针盒和你这个一模一样。后来,部队顶不住了,开始往下撤,我走不了,为了不拖累大家,我就求夜猫子给我个痛快的,别让我落到敌人手里,我不想当俘虏。他看了我一会儿,小声说了一句话,然后用小刀在手指上割了个口子,把他的一滴血喂到我嘴里,把我身上的针都拔了,重新扎了两针,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再醒来时,我在附近村子一个老乡家里,老乡说一个当兵的把我背到这里,托他们照顾我,然后扔下一块大洋就走了。”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夜猫子,虽然那次伤得特别重,但我不到一个月就全好了,之后我又回到了队伍里,之后的无数次战斗,枪林弹雨我都闯过来了,中间也受过几次伤,但每一次受伤都很快就好了,让医生都很惊讶。”
“后来,新华夏成立了,我被被调到矿山工作,企业改制后,我有钱了,也开始附庸风雅,认识了一些文化人,我把夜猫子用的针盒画下来给一些专家看,他们都说没见过,但能肯定这是宫里的手艺,可能是古代某个帝王赏给御医的物件儿,由皇家的工匠精心打造,这世上应该是只此一件,独一无二。”
何老拍了拍杜林的肩膀,“所以,前几天我第一次看到你用这个
针盒,就对你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我觉得,你很可能就是当年救我命那位‘夜猫子’的后人。”
杜林点点头,心里却是有些感慨,通过何老的讲述,他已经基本上想起了这个何老是谁了。
回到诊所时,已经是夜里九点多,虽然何老和莫老一再挽留杜林在别墅住下,但杜林说还要回诊所准备明天给莫老治病的材料,二老也就不再勉强,派龙三丁开车把杜林送回诊所,约定明早九点再来接他。
杜林先把那个装着莫老血液的小瓶拿了出来,看着黑乎乎的血液,杜林满脸都是嫌弃。他虽然要靠喝人血生存,但也是有原则的,这种一看就满是毒素的血液,实在让人倒胃口。
挣扎了半天,杜林终于狠了狠心,用手指蘸了一点点,抹在舌头尖上,皱着眉、咂着嘴,啐了一口,骂了一句。
“真难喝。”
难喝归难喝,不过血液里的毒素成份,基本还是搞清楚了。
杜林在诊所的二楼倒腾了一会儿,把第二天要有的东西准备好,然后便上了三楼。
诊所的三楼只有一个出入口,是一个完全独立的空间,除了杜林以外,不准任何人进入,也进不去。
他从一个书架上抽出一本笔记本,笔记本的纸张已经有些泛黄,墨迹也有些模糊,看得出,这个笔记本虽然岁代久远,但保存还是很完好。
翻开那本笔纪本,上面记载的文字却是让人一个字都不认得,只有杜林知道,这是回纥文。
民历三十三年(1944年),6月末,敌人已经占领了沙洲城,下一个目标就是横阳,也就是我们部队的驻地。
师长带我们第十师在横山县只守了不到三天,不是我们怕死,而是血肉之躯实在是顶不住飞机坦克大炮。
我眼看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兵娃子被一颗炸弹从地上吹起老高,重重的摔在地上。
我认识那
个小兵,总是管我叫“夜猫子”,因为我不需要睡觉,所以我经常帮那些守夜的弟兄值夜班,而且我还没有那该死的夜盲症,一到晚上眼睛直放光,很多人都叫我“夜猫子”。
他好像是姓何,不知道大名,别人都叫他“何伢子”。我就赶紧跑过去,想把他拉起壕沟里,结果这小子全身黑乎乎,光溜溜的,衣服都被炸没了,我也顾不得被人看到我那远超常人的力量,一把把他夹在咯吱窝下面,跑回了战壕。
何伢子伤得很重,我尝了他的一口血,知道他体内五脏六腑都震坏了,还有严重的内出血,身上还有很多的弹片,马上做手术的话,也许还有救,但这是炮弹横飞的战场,我只好先用针灸给他麻醉,然后直接用手把能看到的弹片拔出来。
后方吹哨了,哨音的意思是撤退,我问排长何伢子怎么办,排长看了看何伢子不断涌出鲜血的嘴角,叹了口气,“这种伤治不好的,把他留这儿吧,是死是活看这小子造化了。”
“夜……猫子……大……大哥,俺……俺不想……不想当……当俘虏……”
何伢子嘴里一边喷着血沫子一边说着话,我用回纥语说了一句:“就算你想当俘虏,也得有命当啊?”
就他这伤势,再活三分钟都够呛。
我一狠心,拔出刺刀割破手指,把一滴血喂到何伢子嘴里,再用针灸把这小子扎晕,然后背上他就往树林野地里跑。
如果这时候,有一个敌军军官拿望远镜往我这边看一眼,他将看到这样的一幕:
一个人,背着另一个稍瘦小一些的人,像一只猿猴一样,上蹿下跳,左冲右突,身边子弹横飞,但就是一颗也落不到这个人身上,只几个呼吸的时间,便消失在了树林里,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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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洪神医
杜林合上笔记本,后面的内容不需要再回忆了,他已经完全想起了这个何老是什么人,何老正是七十多年前自己用一滴“不死血”救活的那个何伢子。
早在唐朝时,杜林就发现,他的血液对人类来说,是一种“神药”。他的第一位师父孙思邈就因为喝过杜林一大口血,而一直活了将近一百五十岁。
此后,孙思邈还尝试用杜林的血液给别人治病,发现效果出奇的好。
孙思邈把杜林的血液称为“不死血”,一方面因为这血是来自于杜林这个“不老不死”的人。
另一方面,孙思邈认为,杜林的血液蕴含着海量的“生气”,用现在话讲,大概就是“生命力”的意思,对于健康的人来说,这血液可以延年益寿,百病不侵,对于有病或受伤的人来说,可以在很短时间内使病症消失,或者让伤口快速复原。只要患者还有一口气在,在一碗水里滴一滴杜林的血液,喂给患者喝下,很快就能脱离危险。
此外,还有一个特别的效果,那就是凡是喝过杜林血液的人,都会对杜林产生一种莫名的亲切和信任。
那些被孙思邈用杜林血液治好的人,总会时不时送来一些蔬果鱼干,山鸡野兔,不过他们可不是为了感谢孙思邈,而是把东西都给了杜林。
杜林管这种意外效果叫“血亲”,凡是喝过杜林血的人都会瞬间变成杜林的“亲人”。
孙思邈是个异类,他不但喝得多,而且喝的还是未经稀释的纯血,“血亲”的效果有些过于霸道了,直接把自己当成杜林他爹了,管杜林跟管亲儿子一样……
怪不得何老从第一眼见到杜林起,就对杜林格外信任,处处站在杜林这边说话,原来何老七十多年前就喝过一滴杜林的纯血,早已是杜林的小迷弟了。
第二天上午九点,龙三丁驾驶的帕萨特准时出现在血析诊所楼下,一分钟都不差。
杜林提着一个塑料袋上了车,龙三丁问道:
“杜医生不是要去给
董事长治病吗?”
“是啊?怎么了?”
“那您就带这么点东西?”龙三丁指着那个塑料袋,上面还印着“xx路菜市场”的字样……
“这些东西足够了。”杜林神秘一笑,往靠背上一倚,不说话了。
“小杜来了,”何老拍着巴掌迎上来,“我和老莫正念叨你呢,怎么样?今天能给老莫治好了吧?”
看着满脸笑容的何老,这张苍老的面孔和杜林记忆中何伢子那张稚嫩的脸渐渐重合在一起。七十多年过去,算来何老今年应该已经九十多岁了,但光看精气神,比那八十岁的莫老还要好,看起来也就七十来岁,估计也是当年杜林喂给他那一滴“不死血”,让他有了远超常人的生命力。
杜林笑道:“何老,您放心,今天我保证还给您一个健健康康的莫老。”
“哼,年纪轻轻,口气可不小。”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杜林这才注意到,今天的葡萄架下多了两个人,只是刚刚一直坐在阴影里没看见罢了。
说话的是一位六七十岁的瘦小老者,戴一顶黑纱阳帽,脸颊瘦削,鹰钩鼻上架着一幅圆镜片的墨镜,穿一件灰白色绸褂,黑绸布宽腿裤子,白袜子黑布鞋,这个造型让杜林想起了电影《功夫》里,那两个用古筝杀人的瞎子杀手。
想到电影里那两个杀手被包租公一手一个,来了一个“爱的魔力转圈圈”,杜林没忍住,笑了一下。很显然这个瘦老头不是瞎子,看到杜林发笑,以为是在笑他,感觉自己受到了轻视。
“既然莫老已经请到了青年才俊来看病,那我就不打扰了,莫少,请送我回去吧。”
“洪先生别着急啊,您先坐,我好不容易才把您请来的,哪能就这么走了呢。”
一个二十多岁,上身穿着一身休闲西装,下面却穿着一条大短裤的年轻人连忙把那个瘦老头按回座位上,还不忘轻蔑的瞟了杜林一眼。
“爷爷,这位洪先生可是中湖市远近闻名的神医,附近
几个市,甚至外省,有多少人重金相请都请不到,这次要不是看我文远哥的面子,还不知道要排多久的队才能请到洪先生呢。”
“你这个臭小子,又打着文远的旗号出去招摇撞骗。”莫老一听自己的孙子的话,气就不打一处来。
“算了,算了,”何老连忙劝住老朋友,“他又不是借文远的名义出去干什么坏事儿,不过你小子可听好了,”何老对那个年轻人说道:“你要是扯虎皮拉大旗,用你文远哥的名义违法乱纪,何爷爷我可不饶你。”
年轻人连连点头,何老接着说道:
“这位杜医生可是你何爷爷我亲自请来的医生,而且昨天就来过一次了,回去做好了给你爷爷治病的准备今天才来的,按照先来后到,是不是也该先让杜医生看病呢?”
何老这一番话,语气虽然很缓和,但透露出的意思可不是和你这个孙子辈儿的小崽子在商量什么,而是“必须得让我找的杜医生先你给爷爷看病”。
“哼,治这种小病还需要准备,可见水平不怎么样,就让他先治吧,治不好我再出手。”那个姓洪的瘦小老者又呛了一句。
“这位老弟对自己很有信心啊,”何老是杜林的小迷弟,当然不会让人这样挤兑杜林,“那你的意思是我何苍山看走眼了?”
“那是……”这个狂得没边儿的洪老头还要说什么,却被旁边的那个年轻人一把拉住胳膊,在耳边低声告诉了何老的身份,脸色马上变了,陪着笑脸说道:
“何老当然不会看错,我只是看这位医生年纪确实是轻了些,怕他经验不足嘛。”
知道何老就是大名鼎鼎的那个山河实业的董事长,这位洪先生马上就怂了。
“小杜啊,你先给老莫治,让这个立伦找来的医生往后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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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黑脉枕和小棺材
在这几个人说话的当口,杜林已经在龙三丙那里,问清了这两个人的身份。
莫立伦,就是那个上穿西装下穿短裤的年轻人,莫老的孙子,纨绔子弟一个,他父亲莫爱华是莫老的二儿子,也是本市著名花卉出口企业的老总。
那个姓洪的瘦小老头名叫洪三清,十年前在中湖市远郊的一个小村子里开了一个诊所,据说能望气诊病、隔空治病,十年来看好了不少疑难杂症,在中湖和周边几个地市很有名气。不过收费不蜚,敢找他看病的人非富即贵,普通百姓连见他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听到何老叫自己,杜林想了想,推辞道:“这位洪前辈既然来了,就让他先给莫老看吧,不然岂不是辜负了莫少的一片孝心。”
“诶!我记得上次你给我治病时说过,你们当医生的有‘六不看’,有一条是‘同行不允不看’,不是说前一个医生没看完,后一个医生就不能看吗?”
“何老还真是好记性,半昏迷中听到的话还能记这么清楚,不过何老您别忘了,当时是我不允许那个医生看,今天我允许,甚至欢迎这位洪前辈先来看病,自然就不算违规啦。”
“你这孩子……”何老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走过来小声对杜林说道:“我是向着你呢,你个傻孩子,万一那个姓洪的真把老莫看好了,不就把你的功劳抢了?”
杜林也小声回答:“放心吧何老,莫老这两个病,连中京的大国手都没办法,他一个乡野村医能有多大能耐?”
“说你是个傻小子,你还真是,还说人家是乡野村医,就好像你不是咋地?你还不如人家呢,人家姓洪的好歹在这中湖市还有点名气呢,你有啥名气?”
“不不不,其实主要还有另一方面,我觉得这个人有些可疑,所以想探探他的底细。”
“怎么个可疑法?是江湖骗子?”
“不知道,直觉。”
“那我让小龙他们帮你盯着点?”
“不用,你就放心吧何老,我你还不相信吗?”杜林
冲何老眨了眨眼睛,何老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
“行,你心里有数就行。”
“既然这位同行没意见,我可就开始诊病了。”洪三清有心再呛杜林几句,但看何老和杜林这么亲近,两人都说上悄悄话了,也就不敢再多说什么,得罪了杜林倒没什么,万一惹恼了何老就不值得了。
只见洪三清提起旁边地上放着的一个画着暗红色花纹的黑漆木箱,放在昨天何莫二老下棋的那张小桌上。
杜林一直在观察洪三清的一举一动,当年到洪三清拿起那个木箱时,杜林看着上面描画的暗红色花纹,眉头一皱,若有所思。随即回头问龙三丙:“有火机吗?”
再说洪三清,他推开那个黑色木箱的箱盖,把一个黑布包着的脉枕,放在桌上,然后与莫老对面而坐,双眼直勾勾的看着莫老。
片刻之后,点点头,“莫老先生的病情我大致知道了,不过为了稳妥起见,我还要再诊一诊脉象,请莫先生把手放这里。”说完一指那个黑布脉枕。
诊脉又叫“切脉”,莫老这些年没少看中医,自然知道诊脉是中医“望闻问切”四大基本功之一。听洪三清说要诊脉,不疑有他,依言就要将手腕放上脉枕。
就在这时,杜林突然从旁边走过来,一把握住莫老的手腕。
“既然洪前辈已经大致看出了莫老的病情,在诊脉之前,能不能先告诉晚辈,让我也学习学习您老这望气诊病的绝活?”杜林脸上似笑非笑,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洪三清。
洪三清有些不悦,“你这年轻人,怎么如此浮躁?病人的病情大过天,在没确诊之前怎么能随便乱说?”
“是吗?您之前没有听说过莫老的病情是吧?”杜林一边问一边看了一眼莫立伦。
洪三清道:“没有问过,莫少也没说过。我看病一向是靠自己的本事,病人得什么病,我一看便知,不需要问。”
莫立伦也说:“对对对,我从始至终都没和洪先生说过我爷爷
的病情。”
杜林点头道:“这样啊,那洪前辈只需要指出莫老的病症在哪儿就行。”说完“不经意的”看了一眼莫老的胸口。
洪三清顺着杜林的目光看去,马上说:“莫老先生的病在心肺,不过具体病情如何,我还要诊脉之后,才能定论。”
洪三清话音刚落,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起了变化,杜林的表情是“果然如此”,莫立伦的表情是“惊讶”,莫老等其他人的表情是“失望”。
“看来,莫老这脉是不能让你来诊了。”说完,杜林便一把抓起那个黑色脉枕。
这一抓倒像是抓到了洪三清的尾巴一般,只见洪三清“腾”的一下站起来,伸手就要抢回脉枕。
杜林向后退了两步,作势要把脉枕扔到葡萄架外,吓得洪三清连忙大喊:“不要!杜医生千万不要扔了我的脉枕!”
“为什么不能扔?这又不是玻璃做的,扔一下也摔不坏。”杜林把脉枕拿在手里,轻轻的捏着,发出“喀啦喀啦”的声响。
“杜医生既然是内行,又何必说破呢?同道中人,就不必赶尽杀绝、断人财路了吧。在下师承有序,宗门在江湖上也算有一号,同门师兄弟不少,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洪三清这句话说的很含糊,还带着威胁的意味,不过除了杜林,谁也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是吗?如果我不呢?”杜林最不怕的就是威胁。
刚才,这个洪三清把那个看起来像是行医箱的黑色箱子拿上来时,杜林就觉得不对劲,那个画着暗红花纹的黑漆木箱,看起来样式很古朴简单,仔细观察之后就能发现,之所以看起来古朴简单,其实是因为,制作这个箱子用的是和制作棺材同样的手艺!
这看似是一个行医箱,实际上是一个小号的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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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何老被挟持!
棺材,又称寿材,是几千年来华夏人殡葬文化的核心。人们常把出意外叫做“有个三长两短”,何为“三长两短”?其实指的就是棺材。
棺材有六块板,人死了往棺材里装,叫“入殓”,入殓时,棺材盖是要拿下来放一边儿的,此时这个没有盖的棺材,就是“三长两短”五块板。
早年间,棺材铺里做棺材,不用能锯、刨等常用的木工工具,因为锯和刨那都是给活人做家具的,做死人用的棺材用这些工具不吉利,做棺材的工具只有一种,就是斧头,“斧”与“福”谐音,所以大吉大利,百无禁忌。
做棺材要用六块板,连接这六块板时不能用钉子,是因为“钉”在风水文化中属于大凶之物,所以棺材的接头处都是榫卯结构,决不会钉钉子。不过据传说,如果死者有“起尸”的可能的话,就得用钉子钉住棺材盖,防止尸体顶开棺材盖伤人。(这都是题外话,以后有机会再聊)
洪三清拿出的这个箱子,上下左右前后,一共六块木板,完全按照做棺材的规矩打造,箱子盖也不是如普通箱子一样安装合页,而是用斧头刻出了暗槽,与有些棺材一样,采用推拉的方式开关箱盖。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脉枕里装着的东西不能见光吧?”杜林把那个脉枕又往阳光处凑了凑,吓得洪三清冷汗狂冒。
“小兄弟,小少爷,求求你高抬贵手,放小老儿一马,日后我必有报答。”洪三清一躬到地,给杜林深深地行了个礼。
“小杜,”何老等人越看越糊涂,“你这是闹哪出儿啊?”
“何老,莫老,还有各位,我下面要说的话,可能有些超出你们正常的认知,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只说这一次,出了这个门我是一概不认账,我没说过,你们最好也当没听过。”
“你就快说嘛。”何老催促道。
“这位洪医生,说是名医,其实是一个‘鬼医’,甚至可能根本不懂医术,他看病全靠这个。”杜林兴举起手里的脉枕,“这里面装的是一位名医的骨灰,这位洪三清用御鬼之术,
驱使这位名医的魂魄帮他看病开方,不过为了断诊准确,需要患者将手腕放在这脉枕上,这位名医的魂魄直接进入患者身体察看病情,这可要比现代医学的x光、ct、核磁共振要直观得多了。正是有了这名医魂魄的帮助,洪神医才能妙手回春、药到病除,我说的对吧?洪神医?”
“臭小子,你敢透老子的底?你这是找死!”洪三清咬牙切齿的盯着杜林,脸上突然变得狰狞起来,一个箭步冲向杜林,右手屈指成爪,向杜林的咽喉抓去。
这一爪,隐隐带着风雷之势,这一下要是被抓实,肯定要被抓下一块肉来。
龙三丙站在何老身后,距离杜林足有四五米远,而且中间还隔着何老,龙三丁更是在葡萄架外,援救不及。
而且他们两个也意识到,这个洪三清的身法、速度、力量都远在他们之上,即使他们俩一起出手,也没有十分的把握能拦下洪三清。
眼见洪三清的手爪,马上就要抓到杜林的脖子,杜林不慌不忙,把手里的黑色脉枕,往一边正在傻眼的莫立伦怀里一扔。然后伸出右手一根手指,这看似漫不经心的一指,正顶在洪三清右手的掌心,洪三清这只右手虽然只是中了一指,但洪三清感觉却如同是被一根手指粗的钢筋重重扎在手心一般,让他剧痛难忍。
洪三清收回右手,换左手成掌,带着风声,重重拍向杜林侧脑,这一掌若是挨上,不死也要重伤,杜林看也不看,右手一抓,扣住洪三清的左手手腕。
“你既然敢对我招招下死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杜林话音刚落,右手一拧一拉,只听“咔嚓”一声,让人牙酸的骨折声响起,洪三清左手手掌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向外翻过去。
洪三清惨叫一声,抱着骨折的左手手腕,向着何老的方向连退数步,眼看就要退到何老身前,龙三丙从何老身后绕出,一掌推向洪三清后背,想将他推在一边。
却没成想洪三清仿佛早就算计好了一般,在龙三丙推向他后背的同时,身子一转,恰到好处地躲开了龙三丙这一掌,然后用完好的右手在龙三丙肩头顺势一推
,把龙三丙推了一个趔趄。
而洪三清则迅速退到何老身后,扣住了何老的咽喉。
“不许动,放开董事长!”龙三丙和龙三丁马上从腰间掏出手枪,对准洪三清,可害怕开枪会误伤何老,连保险都没敢打开。
从洪三清出手要杀杜林,到被杜林击退转而挟持何老,前后不过五六秒的时间,真正能做出及时反应的,也就是杜林一个人。
那两名专业的内卫保镖,也只是被动应对,步步都落在了洪三清的后面,龙三丙还着了洪三清的算计。
何老年纪大了,若是倒退五十年,别看洪三清有武功在身,也未必能轻易制住他何苍山,可惜剑老无芒,人老无刚,此时却成了洪三清掌中鱼肉。
至于那个莫立伦,除了下意识的接住了那个黑布脉枕之外,始终都是一脸懵b的状态。
“莫少,把那个黑布包扔到外面去!”杜林见何老被挟持,连忙用洪三清最在意的东西来吸引他的注意力。
洪三清果然上钩,“不许扔,扔到我这来!”
洪三清对莫立伦说话时,视线不免移向了莫立伦。而杜林等的就是这个时机,只见他一扬手,一道银光闪过,洪三清右臂一麻,失去了知觉,低头一看,一根银针正插在自己右臂天府穴上,下意识用左手去扶右臂,却忘了左手已经骨折,贸然抬手,直痛得失声低吼,一时间左边痛右边麻,这酸爽,啧啧……
何老不愧是当过兵的人,转业后的几十年间也一直在坚持锻炼,身体相当硬朗。刚才一时疏忽被洪三清制住,此时也从震惊和失措中恢复过来,见洪三清双手皆废,便提气沉肩,脚下马步一扎,运转腰背之力,向后一顶,把洪三清顶得连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龙三丙一个箭步冲上前,一脚踩在洪三清胸口,手中枪口对准了他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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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鬼医
局面终于控制住,众人也都松了一口气,只有莫立伦莫大少还在提心吊胆。虽然是杜林把洪三清挤兑得愤起杀人、挟持何老,但把洪三清引见来这里的人可是他莫立伦!
何老是什么身份?那是山河实业的董事长!山河实业可是华夏经济增长的重要发动机,如果山河实业出了问题,那对于华夏经济来说,不啻于是一场灾难。
所以国家对于何老的安保工作是非常重视的,龙三丙和龙三丁都是国家给选派的精英,虽然名义上是保安公司的保镖,但实际上两人都是从精锐特种部队直接“退役”的。
何老身份如此特殊,这次被一个乡野村医挟持,万一何老有个差池,引起了山河实业的动荡,那这个罪过可太大了,大到任何人也担不起。
虽然最终洪三清还是被制服,但这件事终归要有一个人担责。谁来担责?当然不可能是最后救下何老的杜林,只能是引狼入室的莫立伦!想到这里,莫立伦差点就上下水一齐失禁了。
此时这个葡萄架下,没有一个糊涂人,很快就都想到了这一点。莫老眉头紧皱着,既想替自己的孙子说说情,又觉得兹事体大,自己只是一个退了休的技术官员,恐怕说了也不见得有用。
何老看出了莫老的心事,想安慰老朋友几句给他宽宽心,不过看了看一脸严肃的龙三丙和龙三丁,觉得这事儿也超出了自己控制,这两个保镖说是请来保护自己的,但要说这两人没有军方甚至官方背景,恐怕傻子都不会相信。
两人并不听命于自己,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想隐瞒是不可能的,就算自己在背后使劲,最多也就是能保老朋友无事,莫立伦恐怕是无论如何也保不下来。
“何老,”杜林把那个黑布脉枕从莫立伦手中拿过来,“如果信得过我,今天这件事就交给我处理如何?不敢说能将此事处理得面面俱到,但我能保证能把影响降到最小。”
“小杜,有把握吗?”何老是打心眼里想相信杜林
,但今天这个事情太大,他实在不想让杜林越陷越深。
杜林点点头,给了何老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按杜林的安排,龙三丙和龙三丁把洪三清绑在一把椅子上,又在前面的花卉研究所借了两部摄像机,按不同的角度架在葡萄架下。
“洪三清,你不用说我也大致能猜出来,你玩的都是什么鬼把戏,你养鬼御鬼,让一个名医的鬼魂帮你给人看病抓药,他出工出力,你名利双收,这个算盘打的不错嘛?”
“哼,不知道你说什么,什么鬼了神了的,你们还信这个?”洪三清嗤之以鼻。
“那我就让鬼自己说。”杜林说道。
其实,早在洪三清拿出那个像棺材一样的木箱时,杜林就向龙三丙借来了一个打火机,点燃了一张搜魂符。之后那个黑色的脉枕出现时,杜林就看到脉枕上的附着的一个鬼魂,马上就明白了洪三清利用鬼魂看病的伎俩。
正常来说,猫有猫道、狗有狗道,每个成名的医生治病,都有自己的独门绝活,旁人就算看破,也不要说破,不然就是砸人饭碗,坏了规矩。
但洪三清这种方法却是过于阴损,以秘法将一个鬼魂困在脉枕里,使其不得堕入地府,更无法转世轮回,本来就已经是一件有损功德的事,让鬼魂进入人体去看病,更会使阴气入侵患者身体,损耗患者精气,轻则精神萎靡,重则感冒发烧,虽然能搞清楚患者病情,不过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着实是落了下乘中的下乘,为同行所不齿。
绑好了洪三清,杜林开始借助搜魂符的功能和那个名医的鬼魂沟通起来,一人一鬼商量了一会,议计已定。
还是用上次贺一金从女婴身体里取针时用的办法,找了一块磁铁,让那个名医的鬼魂有了磁性,在摄像机镜头和众人眼中,一根牙签粗细的钢针,倏地立起,在一片沙地上写起了字:
“在下姓程,名郁,字潜心,道光四年(
1824年)生人,卒于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自幼学医,小有所成,四十岁入太医院,六十一岁任太医院院使。庚子年,外夷入京,余随皇上和太后出宫避祸,途中遭人陷害,中毒而亡,因不知仇人是谁,始终不得入地府,后被‘百鬼门’长老收服,炼为鬼医,帮入世修行的百鬼门弟子诊病敛财,至今一百余年……”
看着凭空移动的那根钢针,众人三观尽毁,“有鬼”二字浮现在脑海中。见多识广的何老、血气方刚的龙三丙龙三丁还好,搞学问出身的莫老则已经浑身发冷、面白如纸,纨绔大少莫立伦更是真的上下水一齐失禁了,上半身汗如雨下,下半身尿如雨下,骚臭的尿液顺着短裤流了一地……
“不可能,不可能!”被绑着的洪三清叫道,“除了我百鬼门弟子,还有谁会御鬼之术?”
突然又神色一变:“难道你是湘西……”
“别乱猜了,我的身份,你不配知道。”杜林怕他乱说坏事,又是一根银针飞出,扎在洪三清的哑穴上。
“程太医,您继续。”
只见那根针再次动了起来,“洪三清暗害何老之心早已有之,前些日子,洪三清故意放出消息,说能治莫先生的病,引得莫家小少爷主动上门请洪三清,借机接近何老,图谋不轨,幸好莫家小少爷及时识破,在两名保镖的保护下,何老得以平安……”
看到这段话,洪三清的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他与何老素不相识,何来“图谋不轨”一说?他做为百鬼门的入世弟子,唯一的任务就是看病敛财,供给宗门使用。现在要把谋害著名企业家的罪名扣在他头上?这事要是传到官方耳朵里,那百鬼门就只剩下被灭门一条路了……
“小杜,你……”何老想要说话,却被杜林用手势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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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不就是个肾虚嘛?
关掉摄像机,杜林抽出两张存储卡交给何老。
“有了这个东西应该能保莫老和莫少平安。”
“可是,小杜,这件事功劳最大的可是你啊。”何老当然希望自己看重的这位年轻人能借此机会进入某些人的视野,为将来向更高层次的发展铺路搭桥。
“我明白何老的好意,但您也听到了,这个洪三清是江湖中人,你和莫老都有国家机器保护,洪三清背后的宗门不敢造次,但我可是平头百姓,就算我有点功夫,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怕他们会找我的麻烦,不如把我与此事的关系摘干净,对我反倒是一种保护。”
龙三丙过来问:“董事长,这个洪三清怎么处置?”
“把枪给我。”
“啊?”龙三丙愣了一下。
“给我!”何老眼睛一瞪,不由分说劈手夺过龙三丙手中的手枪。龙三丙不敢不松手,怕万一争抢中手枪走火伤到何老,要不然一个专业的保镖怎么会被一个九十多岁的老头把枪夺走?
枪已经上膛,何老单手握枪,大姆指顶开保险,随手对着洪三清就是三枪,一枪击中脑门,两枪击中胸口,洪三清死得不能再死了。然后把手枪擦了擦塞回龙三丙手里。
“洪三清还想负隅顽抗,被你果断击毙,明白了吗?”
龙三丙想了想,重重的点了点头。
“多谢何老。”杜林向何老一拱手。
何老盯着杜林看了几秒:“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对你的话没法反驳。”
杜林心说,那是因为你喝过我的血。
看到这里,各位看官可能有些糊涂,何老和杜林这是在打什么哑谜?
原因是这样的,按照杜林的说法,有了“鬼医证人”程郁程太医的证词,就可以把莫家在“何老遇刺”这件事上的所有责任摘剥清楚,龙三丙和龙三丁能得到一份保护何老的功劳,杜林可以把自己隐藏起来,继续深藏功与名,所有的罪过都由洪三清和他背后的所谓“百鬼门”担下。
虽然“御鬼看病”、“鬼医作证”这等怪力乱神之事不符合国情,
更与普适价值观背道而弛,但何老也是吃过见过的人,他很清楚,偌大个国家,十几亿人口,不合常理、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时有发生,可能官方层面对于这种事早已司空见惯,甚至还会有若干秘密部门来专业处理这些事。
但洪三清是个隐患,只有让他永远闭嘴,杜林设计的这套说辞才能成立。
何老也是个杀伐果决的人,不然也不会创下这万亿财富,想到这一节,马上就把洪三清给杀了。他心里也清楚,自己杀了洪三清也是杜林计划的一部分,但这小子没有说出来,而是让别人自己领悟。
说白了,杜林把何老也算计了进去,何老就算看穿了,也只能心甘情愿被他算计。
完事还说一句“多谢”?多谢什么?多谢何老您积极配合,被我算计?
再看杜林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还偏偏还对他讨厌不起来,你说气不气?就问你气不气?
经过一通折腾,何老毕竟已经九十多岁,饶是喝过一滴“不死血”,现在也有些疲累了,被龙三丙送回房间休息。
“杜大哥,谢谢您救我一命。之前我对您不礼貌,我给您道歉。”莫立伦此时也换了一条正常些的裤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来找杜林道歉,还给杜林深深鞠了一个躬。刚才莫老已经给他说清了整件事的利害关系。告诉他,要是没有杜林,今天这事儿他莫立伦一定吃不了兜着走,别说他文远哥,就算是何爷爷也保不了他。
“不用客气,我知道你也是对你爷爷一片孝心,只是好心办了坏事罢了。”
“那,杜大哥,我问件事儿。”
“你说。”
“刚才您说那个鬼医给人看完病之后会有什么阴气入体啥的,是真事儿吗?”莫立伦偷偷摸摸的小声问道,生怕被别人听见。
“你让洪三清给你看病了?”杜林眉头微皱,搜魂符的效力是两个小时,现在恰好还没过,刚才光顾着看那个脉枕里的程太医,没注意莫立伦的情况,现在搜魂眼一动,果然在莫立伦身上看到了一丝淡淡的阴气。
“不就是个肾虚嘛?还用
得着大名鼎鼎的洪神医来看?”杜林摇了摇头。
“我也是想先帮爷爷看看这个洪神医是不是真的那么……”莫立伦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杜大哥!你只是看了我一眼就知道我是肾虚!那你岂不是比那个洪神医,不对,比那个做了鬼的程太医还要厉害!”
“嗯,你这回反应挺快的,算了,还你说说你的病吧。”杜林抓过莫立伦的手腕,过了两秒,又把另一只手腕也按了两秒。
“你是不是夜尿次多量少,房事**强但时间短,特别是早上人还没醒就会不由自主的放屁?”
“我的天啊,”莫立伦惊讶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杜哥你简直神了!完全对!”
早起放屁这件事困扰了莫立伦快两个月了,之前好不容易追上手的一个女大学生,就因为早上放了一通臭屁,生生给人家熏分手了。偏偏这个小贱人,紧接着就跟另一个和莫立伦不对付的大少好上了,他这点儿丑事儿,很快就传遍了中湖市的公子衙内圈子。现在他的这些狐朋狗友见面都叫他“屁大少”,搞得莫立伦都不怎么敢出门了。
“你这些毛病就是打肾气不足上来的,肝主血、肾主精,程太医的阴魂在你的身体了逛了一圈,肾气又被带走了一些,现在你别说屁了,恐怕连尿都要憋不住了。”
“可不是嘛。”莫立伦扯了扯并不合身的裤子,看长短应该是龙三丙或是龙三丁的裤子。
“下午去我的诊所,我给你开个方子,按时按量喝药,从今天开始,每两天吃一顿韭菜,然后禁欲、禁色,我不说停就一直禁。”
“禁欲、禁色不是一回事儿吗?”
“禁欲是不能行房事,禁色是连异性的面儿都不要见,我建议你今天开始去庙里住一段时间,天天抄抄经书,吃斋念佛,就算不吃药,我保你不出一个月就能痊愈。”
“行!”莫立伦咬咬牙,“为了我下半身和下半生的幸福,我忍它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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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神秘组织
那个程太医的魂魄已经被杜林送进了地府,离走前对杜林千恩万谢,还贴着杜林耳朵,和他说了几句悄悄话。
由于是何老这样一位重要人物遇刺,所以前来办理案件的并不是中湖警方,而是中湖市的安全部门,洪三清的尸体也被他们带走,何老被送到省城的医院检查身体,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带到中湖市安全部门,进行分开问话。由于事先统一好了口径,他们自然是什么也问不出来,不过他们也不相信那些神神鬼鬼、封建迷信的说法。
傍晚时分,华夏安全部门的人接手了案子,并对那两张存储卡上的视频真伪性进行了分析。
在中湖安全部门的讯问室里,杜林一个人安静的坐着,门口有两名荷枪实弹的士兵站岗。
讯问室的门一开,杜林下意识看向门口,只见一条穿着黑色皮裤和十厘米高的细高跟皮靴的大长腿首先迈了进来,随后一位高冷美女夹着一个平板电脑走了进来。
此人二十六七岁左右,不算高跟皮靴也得有一米七五左右,一头黑得发亮的微卷长发,被一根皮绳系成马尾,瓜子脸上微薄的双唇涂着粉红色的唇彩,挺直的瑶鼻上架着一副冷酷的墨镜。
身材高佻却不纤弱,黑色皮衣皮裤包裹下的身体,看上去既性.感又充满爆发力,上身凹凸有致,双腿修长丰腴。皮衣领口的拉链微微拉开,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壑若隐若现,流露出一股浑然天成的性感冷傲气质!
那女人在杜林对面随意坐下,一双长腿交叠一搭,将手中平板放在大腿上,又把墨镜一摘,随手插在领口,有意无意间,黑皮衣的拉链又往下拉开了一点,而她自己却浑不在意。
她皮肤白皙光滑,晶莹剔透,宛如雪色冰玉,五官如工笔细刻,没有丝毫瑕疵,一双杏眼,目光锐利,眉梢高挑,傲气十足,配合上紧紧抿着的嘴唇,给人一种美丽又危险的感觉。
杜林一千四百多年来也算是阅人无数,但如此美貌的女子却真是屈指可数。看到此女,杜林只有八个
字的评语——“艳若桃李,冷若冰霜”。
“你叫杜林?”冷艳美女的声音倒是好听,可惜语气却是如她的气质一般冷,出口的话都恨不得带着冰碴。
“是我。”杜林不卑不亢地回答。
“那段录像是你安排录的?”
“是,”杜林点点头,话头一转,“不过,你是哪位?”
“我的身份,你不配知道。”冷艳美女答道。
“这话耳熟,好像不久之前,我刚刚对别人说过。”杜林掏了掏耳朵,吹了吹并不存在耳垢。
“可惜,上一个听这话的人已经死了,而且死得不明不白。”冷艳美女这句话说得好像意有所指。
“美女是在威胁我?”杜林直视着冷艳美女的眼睛。
那冷艳美女也毫不示弱地瞪回去。
两人也不说话,就这样一直保持着互相瞪眼的姿势,活像两个正在比赛谁先眨眼的小学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杜林打算再数一遍冷艳美女眼睫毛的数量时,冷艳美女终于挺不住了。
“算你狠。”冷艳美女用纤长的手指揉了揉酸涩的眼皮,“这次上面不打算深究此事,一是因为何老的身份特殊,上面不希望这次事件影响何家和山河实业,二是你对这件事的处理办法,让上面很满意,所以上面也不用再费脑筋善后,至于那个百鬼门,稍后我们会处理,不会给你添麻烦。”
杜林心道,果然如此。他知道,自己虽然编了一套说辞应付安全部门的调查,但他可不觉得他们就会真的相信这套说辞。
洪三清所在的那个百鬼门,往轻了说,算是一群有点真本事的江湖骗子,往重了说,说出大天儿来,也就是个“反动会道门”,他们跟何老无怨无仇,八杆子打不着,吃饱了撑的,跑来行刺何老?
不过至少这套说辞能把这件事儿影响降到最低,或者说,这套说辞为安全部门提供了一个处理这件事儿的思路。
他们知道这是假的,是在骗他们,但他们觉得这
种骗法,是他们能接受,也愿意接受,甚至是乐得接受的欺骗。
所谓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唯一倒了血霉的就是那个百鬼门了,估计很快这个门派就要在江湖上被除名了。
除名就除名吧,百鬼门用秘法御鬼炼魂,不让亡者投胎轮回,这本就是一件极为阴损的事儿,早就该彻底铲除。
以前杜林一直没有管地府交给他的差事,这段时间刚刚把鬼差的职责担起来,既然知道了这事儿,自然就要尽一尽鬼差的责任,能解救这些被困住的阴魂也是自己的一件功德。
“你们不是安全部门的人。”杜林这句话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谁告诉你我们不是?”冷艳美女难得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
“安全部门的人不会管领导们叫‘上面’,而应该称呼官称,我没猜错的话,你们应该是某个秘密组织,专门处理一些官面上不好处理的特殊事件,我猜的没错吧。”
冷艳美女眼神一凛,“太聪明,有时不是好事。”
“但聪明人之间,比较好沟通。”杜林迎上她不善的目光。
“你倒底想干嘛?”冷艳美女终于没了耐心,事实上,她在刚才的“谁先眨眼”比拼中输掉之后,这场谈话的主动权就不在她手上了。
“让你的上级来,我知道你就是个小喽罗,说了也不算,和你谈没用。”说完便看向冷艳美女胸前那一对饱满,还挑了挑眉毛,好像是在赞叹什么一般。
“流氓!”冷艳美女下意识一捂胸口,刚想挥掌给杜林一巴掌,却猛然意识到——杜林是发现了胸前那副墨镜上的针孔摄像头!
在另一个房间里,一个满头白发,看相貌却并不老的中年人,看着屏幕里正对着自己挤眉弄眼的杜林,微微一笑,“看来,需要我去会一会这位杜医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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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舒服得我想哭
第二天清晨,杜林、莫老、莫立伦三人被送回了莫老的别墅。
昨天耽误了一天,莫老的病和伤都没时间治,又跟着安全部门和那个神秘组织折腾了半宿,三人只好在别墅内休息了半日。
当然,杜林是不需要休息的,此时他正站在别墅客房的窗前,看着院门外停着的一辆白色面包车。本地牌照,有点旧,所有的车窗都贴了镜面反光膜,有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这车里都是监视你的人一样……
下午,随着最后一根银针准确的扎在莫老的后背,一百二十八根银针如两条绕着莫老脊椎骨交缠盘延的银蛇,看上去颇为壮观。之所以第一次来莫家看病时,没有马上给莫老施治,就是因为针盒里的银针数量不足以施展这“银蛇绕柱”的针法。
这套针法,是一千多年来,杜林博采众家所长自创的一套针灸技法,将人体32节脊椎骨每节用4根银针交叉固定,再辅以特殊的运针和捻针手法,可以治疗绝大多数脊椎异位、错位、损伤等物理病变,甚至可以治疗高位截瘫等脊椎神经损伤,像莫老这种普通的脊椎病变基本可以做到针到病除。
下完了针,还需要一个小时才能拔针,杜林趁这个时间将之前在诊所配好的药膏拿出来。
“莫老,我下面要给你抹药膏了,不过为了能让药膏更好的吸收,我需要把你身上结的痂都处理掉,可能会有些疼,您忍一忍。”
“没问题,我这把老骨头还挺得住。”
杜林当然不会真的直接将血痂都硬生生揭掉,那样的话,莫老那把老骨头是无论如何也挺不住的。
他把装药膏的小瓶子交给站在一旁打下手的莫立伦。打开针盒,在针盒的侧面按了一下,从针盒的底座里弹出了几把牙签长短的小刀片,杜林从中选了一把合适的在酒精灯上烤了烤,用干净的纱布和酒精擦干净。
“哇,好锋利的小刀!”刀锋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烁烁寒光,莫立伦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杜林笑笑没说话,左手用脱脂棉球按住血痂,右手运刀如梭,将每一片血痂只
切掉表面薄薄的一层,恰好露出嫩肉芽,但刀锋却没有伤到肉芽一丝一毫。
那些正好长在施针处的血痂,也在杜林一双巧手下,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莫老只是通过背部皮肤的些许触动,隐约感觉得到杜林正在清理血痂,但却没有一丁点的痛感,不由心生感激:明明已经打了招呼,自己也做好了忍痛的心理准备,但杜林还是小心翼翼,生怕弄疼自己,所谓“医者父母心”,便是如此吧。
血痂割掉后,杜林从莫立伦手里拿过药膏,将一种似油似蜜的淡黄色药膏在结痂和溃破的地方薄薄地擦了一层。
“小杜啊,你现在抹的这个是什么啊?”莫老趴在床上,后背扎着一百多根针,不敢动,只感觉杜林在往他的后背上抹一种冰冰凉的油状物。这些油状物刚一接触到背上和手臂上的毒疮,就有一种清爽感袭来,舒服得莫老几乎要叫出声来,一丝一缕的凉意透过溃烂的皮肤钻入肌体,将毒疮中那种火辣灼热感压制了下去,几十年来如附骨之蛆般的疼痛终于消失,莫老激动得竟然落下了眼泪。
莫立伦看到爷爷哭了,连忙问道:“爷爷,是不是太疼了?杜大哥在给您抹药膏,您忍一忍。”
“不不不,爷爷不疼,是太舒服了,舒服得我想哭啊,七十年了啊,这种火烧火燎的疼,疼了我七十年!终于不疼了,爷爷是开心的哭啊……”
莫立伦虽然有些不太着调,但也确实是一个至纯至孝之人,不然也不会千万百计找人给爷爷治病,此刻看到爷爷的痛苦减轻,自己也不禁流下泪来。
莫立伦擦擦眼泪,把手里端着的小瓶子拿给莫老看,“爷爷你看,杜大哥给你抹的就是这个,你闻闻,特别好闻。”
莫老依言在瓶口用力闻了一下,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由鼻入脑,由脑入心,让人感觉通体舒泰,如沐春风。
“春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哈哈,小杜啊,且不论药效如何,光是这药香都胜过我闻过的一切花香。”
“能让一位研究花卉的大师如此夸奖,我深感荣幸。”
药膏是好药膏,不过如果莫老要是知道了这药膏的成份,就不知莫老会作何感想了:斑蟊、狼蛛、青娘虫、露蜂房……把这些有毒甚至是剧毒的中药提取物混合在一起往身上抹,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
当然,之所以闻起来有一股异香,肯定不是因为有这些毒物,而是因为这瓶药膏里加入了杜林的一滴血。
正是因为有了这滴“不死血”的存在,本来应该是触之半死,饮之必亡的一瓶剧毒,变成了攻毒破血,逐瘀散结的一剂良药。
“好了,一会儿等那一百多根针的时间一到,把针拔掉就可以了。”杜林在一边的水盆里洗了洗手。
“杜大哥,那药膏怎么办?什么时候洗掉?”莫立伦问道。
“洗掉?”杜林是真想告诉他这一瓶药的价值,又怕说出来会让莫老觉得自己是在变相的索要高额诊金。
“不必洗掉,也不能洗掉,从今天开始,什么候这些血痂自然脱落干净了,什么时候才能沾水。要是身上实在难受,用温水擦身,擦时要避开涂药的地方。另外,这几天最好让莫老待在有空调的房间里,尽量不要出门,尽量减少出汗,能不出汗就最好了。”
“好的,我记住了。”莫立伦有些欲言又止,偷偷看了一眼莫老,发现莫老已经睡着了,“那个杜大哥,我的病……”
“你有什么病?”趴在床上的莫老原来只是阖眼假寐,听到孙儿说病什么的,马上精神了起来。
“哦,”杜林连忙接话,“之前莫少为了检验一下那个洪三清医术如何,就让洪三清给他看了一次病,您也知道,洪三清给人看病都是靠那个鬼医嘛,所以莫少的阳气有一些受损,我正帮他想办法呢。”
“叫他立伦就行,莫什么少莫少?别人恭维两句就腆着脸答应?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话的内容是训斥孙子,但从语气能听出来莫老的心情不错,毕竟这个孙子还算孝顺。“那就麻烦小杜帮他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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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杀妻案的转机
“那莫老您在这屋休息一下,我和立伦出去聊会天,我把电视给您开开,你趴这看一会新闻?”
杜林拿起床头放着的遥控器,按开了电视,一边把声音调大,一边冲莫立伦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离开房间。
在走廊里,确定屋里的莫老听不见外面说话,杜林对莫立伦说:“你爷爷的脊椎病变一会儿拔掉针就能好,后背上的毒伤可能还需要再涂一次药,不过那也得是一周以后的事了,你这段时间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明天就去我诊所,我给你开药方,你照方去准备一周的药量,然后找个寺庙待一周,一周之后我来给你爷爷换药,到时间再看看你的恢复情况。”
“谢谢,谢谢杜大哥,之前我帮着那个洪三清挤兑您,您不计前嫌,帮我治病,这就是一份恩情。我的病不算什么,主要是我爷爷的病已经折磨了他大半辈子,您能给他治好,您不光是我,也是我们莫家的大恩人,我代表莫家给您磕个头,多谢您的大恩大德。”
说完真的就要下跪,杜林连忙一把托住莫立伦的腋下,从手上的传来的下坠力道来看,这位莫大少是真的实心实意想要下跪致谢,并不是做样子。
莫立伦给杜林的第一印象并不好,但他对莫老的关心和孝心是发自内心的,孝亲敬老之人,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于是杜林对他有了几分好感,不然也不会费心去管他的病。
“莫老弟不必如此,治病救人,医者本份。再者我与莫老一见投缘,与你也是不打不相识,他是让人尊敬的长辈,你是值得一交的朋友,这个谢字可就见外了。”
“杜大哥既然不嫌弃,愿意交我这个朋友,那就是瞧得起我莫立伦。今后,杜大哥的事就是我莫立伦的事,但凡有用得到我的事儿,杜大哥一句话,我莫立伦必当竭尽全力。”
“给莫老治病我是没打算要诊金的,本来打算在你身上找补点回来,不过如果能交到你那么个真心的朋友,那就是最珍贵的诊金了。”杜林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
莫立伦连忙摆手,“那可不行,朋友是朋友,哥们儿是哥们儿,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你可以不收诊金,但你给我爷爷用的那个药膏一看就不是凡物,不说价值连城,也必定是价格不蜚,药费我们是一定要出的。”
杜林其实是真想要点药费的,那一小瓶药膏看似没多少,最多够用两次的,但为了制取这一瓶药膏,用掉的药材光成本就数万元,更别说还有那一滴“不死血”呢?要知道,这东西的功效要是曝光出来,一滴卖一亿元恐怕也有大把的土豪争相购买。
不过刚才的场面话都说出去了,这要是再提药费的事儿也太打脸了,只能硬着头皮死撑下去。
“不用不用,既然是朋友就不要再说这事儿了,时候不早了,我也要回诊所了。”
回到诊所的杜林,一边安抚着滴血的小心脏,一边给李宪打电话,想问问卫有朋的案子有什么进展?
李宪说确实有转机,不过电话里说不清楚,让他明天有空到刑警队细谈。
又给党卉打了个电话,问她是否需要帮忙,党卉连说不用,便匆匆忙忙挂了电话,让杜林心中有些担心。
党卉这丫头从小在孤儿院长大,通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杜林知道她性格独立,还有些倔强,不喜欢求人,什么都是自己去想办法解决。
就比如说吧,来诊所这短短几个星期,她硬是靠翻说明书加亲身实践,把诊所二楼那十几台复健仪器全都研究透了。
要知道,那些东西只是杜林买回来充门面的,根本没打算用,有很多连杜林自己都不知道是干嘛用的。
第二天,血析诊所“照例”只营业了半天,反正党卉也不在,杜林也不必“装着”去吃午饭,十二点刚过,就直接锁了门去了刑警队。
李宪一见杜林来就把他请进了自己的队长办公室,“听说你前两天让安全部门的人带走了?到底是什么事儿啊,我找了好多人都没打听到消息。”
看来李宪还是挺够朋友的,知道杜林遇上了大麻烦也没有装不认识,独善其身,可见这人还是值得交往的。
“你相信有鬼吗?”杜林问李宪。
这个问题把李宪问得一愣,“啥意思?”
“你就说你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的存在吧!”杜林又问了一遍。
“那当然不相信了,哥哥我三观比五官正,当然不会相信那些封建迷信的事儿了。”李宪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聊聊案子的事儿吧。”
“别介别介啊,你别不说啊!”李宪连忙央告,转念一想,脸色一变,“你的意思是这事儿和‘那东西’有关?”
“我说了嘛,你要是不信,那就别问了。”
“我信,我信,信,你快说,等不了了。”一听到这事竟然还与鬼魂有关,李宪的好奇心都快爆炸了。
杜林把整件事从给莫老看病,一直到第二天去治病,又与洪三清斗法,最后被安全部门带走调查都给李宪讲了一遍。
不过与那个“神秘部门”的接触,却被杜林隐瞒了下来,一是怕李宪万一和别人吹牛说漏了嘴,给自己和李宪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二是怕把李宪牵扯进来,他只是一个刑警,在明面上抓差办案是内行,但这些隐藏着的世界还是少让他掺合为好。
“好了,我的事儿说完了,说说案子吧。”
“嗯,”李宪马上从好奇宝宝调整到了重案精英的频道,“杨楠死亡、卫有朋被拘留后,他们俩的手机一直在我们手里保存,后来没电了,我们也没管。前天,我们想去他们俩的手机里找找有没有能用上的证据,结果刚给手机充上电,就发现这几天有一个人分别给他们俩打了几十通电话,还发了好多短信,说的都是谈租店面的事,我们就把那个人约到队里了解了一下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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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舆论VS舆论
“原来,卫有朋和杨楠瞒着对方,都在联系租一个商服,想开一家属于他们两口子自己的饭店,就是俗称的‘夫妻店’。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们这两口子,谁也没和对方商量,看中的竟然是同一家店面,而且这俩人作为竞争对手,从来都没照过面。这个房东也够鸡贼的,存心抬价,就让这两个人隔空较劲。杨楠毕竟是主厨,经济实力要强一些,最后占了上风。”
“谈妥了之后,本来是要签合同的,结果要签合同的前一天早上,杨楠死了,卫有朋自首之后也把这事儿放在脑后了。别看这个杀妻案闹得满城风雨,但是新闻里没说这两口子的姓名,这房东也就不知道这两人就是微博上杀妻案那两人。杨楠迟迟不来签合同,也联系不上人,那就联系卫有朋吧,结果卫有朋也联系不上了。这两个傻帽儿把价儿抬上去之后,把房东的胃口也吊起来了,不愿意再降价租给别人了,所以就一直不停的在找这两口子。”
杜林问道:“那和案子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这两口子为什么总吵架吗?”
杜林:“和开店有关?”
“对,杨楠有躁狂症,刺激她发病的那个‘点’就是卫有朋曾答应过她,两个人以后要开一家夫妻店,自己当老板,再也不给别人打工,但结婚这么多年过去,这个计划始终没有实现,所以每当想起这件事,杨楠就会发病。”
“几年来,杨楠因为这件事儿发病了无数次,无论怎么吃药也控制不住,卫有朋因为心疼老婆,被打到骨折也不吭声,肋骨都断了也不去医院,生怕让别人知道他老婆家暴他,邻居有时因为嫌他们两个太吵了,他还主动说是自己家暴老婆,把骂名担了下来。”
“看来这个卫有朋很爱杨楠。”杜林感叹了一句。
“是啊,这个案子越查下去,我们就越觉得卫有朋可怜,也越觉得这就是一起意外。我们问了卫有朋租店面的事,他说前一天晚上他们俩个再一次因为开店的事吵架,吵到半夜邻居报警了,警察走了之后,两人冷静了一些,开始小声吵架。”
“吵着吵着杨楠憋不住了
,就说自己已经谈好了店面,卫有朋说他也在谈,吵来吵去,两个人发现对方说的,和自己说的竟然是同一个店面,而且还像俩傻蛋似的对着抬价,一下子就没有再吵下去的理由了。之后这两口子就开始商量怎么把租金压下去和开店的事儿,一直到天亮才眯了一会儿,这也导致他们俩都没睡好,等到早上起来去上班的时候,迷迷糊糊间发生了意外。”
“那这一切都说得通了,”杜林一拍巴掌,“根本不是故意杀人,也不是过失杀人,就是一起意外。”
“是啊,我们也打算就这么写报告了,只是不知道局领导那边能不能认可啊。”
“为啥不认可?这前因后果很清楚了啊?”杜林很奇怪,因为这基本就是他在杨楠的幻像里看到的真实情况了。
“咱们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老百姓不知道啊,特别这两口子住那个小区的居民,一直盯着这件事儿,三天两头去局领导那上访,还有人在微博和朋友圈里带节奏,说卫有朋是家暴之下的反杀,一定要轻判。”
“那没毛病啊!现在的事实就是一起意外,连轻判都不需要了,可以直接释放了嘛。”
“不行啊老杜,你想,他们一直认为卫有朋是故意杀人,只是因为他长期遭受家暴才要求轻判。现在咱们公布结论,说连轻判都不需要了,就是一场意外,怕这些人又觉得杨楠罪不致死,咱们处置不公草菅人命,还要来闹的。”别看案子能结了,但为了平息老百姓的舆论,李宪都快愁死了。
杜林想了想,“那就‘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啥意思?”
第二天,《中湖晚报》上刊登了一篇报道——《一起离奇杀妻案的背后到底隐藏着多少恩怨情仇?》
这标题,又是“离奇”,又是“隐藏”,还有“恩怨情仇”,抓人眼球,再看内容,把卫有朋和杨楠这起案子的前因后果,进行一个全面的梳理。虽然过程曲折离奇,情节各种反转,特别是最后杨楠的意外死亡看起来让人难以致信,但因为中间穿插了对办案人员、当事人邻居同事等等的采访,还有心理专
家的专业分析,所以整篇报道真实度极高。相同内容的报道,在微博和中湖当地的一些微信公众号上随后跟进。一时间,“厨师杀妻案”成了中湖市街头巷尾最热门的话题。微博的本地频道几乎被这起案件霸屏,甚至一度上了微博热搜前二十名。
网络上的评论区,也在“有心人”的带节奏操作下,逐渐开始倾向于把这件案件定性为“意外事故”,而非“刑事案件”。
“报告通过了!”李宪把一个文件夹往桌子上重重一拍,兴奋的大叫一声。
刑警队的大办公室里欢声雷动,大家没法不开心,因为这几天里,全队每一个人,只要一得空闲,就会去各大网络平台里“厨师杀妻案”的话题下评论带节奏,就是要把舆论引导到正确的方向上来。
终于,他们的努力有了回报,他们用舆论战胜了舆论。
人们总是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事。
一个女人死了,邻居说,他们家总吵架还家暴,所以人们更愿意相信,是那个实施家暴的人杀了这个可怜的女人。
一个女人死了,医生说,这个女人有心理病,她才是那个实施家暴的人,所以人们更愿意相信,是可怜的受虐者不堪忍受暴力对待,才反杀了那个女人。
一个女人死了,警察说是意外,人们决不会相信。
一个女人死了,朋友圈说,这个女人虽然有心理病,但她和她老公特别相爱,共同努力克服心理疾病,为了幸福的未来在各自奋斗,所以人们更愿意相信,女人的死,只是一场可悲的意外。
从参与卫有朋的案子开始,杜林只通过照片看见过卫有朋的样子,真人还是头一次见到,一个普普通通的汉子,像民工多过像厨师。
和办案人员一一道谢之后,卫有朋就要离开拘留所,杜林突然叫住了他……
一天后,在福安酒楼,还是那个包间,何老终于吃到了那一碗惦记了七十年的羊汤饸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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