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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铁首席专家全文阅读

作者:高铁侠客     高铁首席专家txt下载     高铁首席专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一九章 授之鱼渔

    趁着武文杰他们还在学校,曹主任想抓一个“官差”。

    “你们知道吗,目前咱们学校正在开展主题为‘努力学习,振兴中华’的一个系列教育活动,是在全日制学生中搞的,没涉及到文杰和小丁你们那边。活动的目的,是针对少数学生认为,进了大学就是进了’保险柜’这样一些思想,促进他们转变观念,努力学习,多掌握本领,将来更好地为祖国建设服务。”

    “哟,你们交大还有学生不努力学习的?也太不知道珍惜机会了吧。”丁娟娟随口说道。

    武文杰噗哧一声笑了。

    丁娟娟正不知所以呢,老二主动接上了话茬:“丁老师觉得,交大是这么好的一所学校,学生考进来了,没理由不好好学习。我就恰恰是个例外。”

    丁娟娟没料到话头被引到老二张志强这里了,一时有些语塞。

    曹主任顺势接过了话:“娟娟可能不知道,当时在班里,文杰和志强两人的学习成绩,正好一头一尾。”

    老二点点头伸出小拇指,做个手势:“没错,我是千年的老末。”

    武文杰纠正他:“什么千年?不就四年嘛!”

    老二苦笑着说:“大学四年,对你来说是四年,对我来说,比千年还要长。”

    曹主任说:“志强说的夸张了。从成绩上看,志强确实学得比较吃力。原因很多,这也很正常,十个指头还不一般齐呢。一个班那么些人,一个人一个情况。文杰绝顶聪明,也绝对勤奋,他的学习成绩好,不是偶然的。志强也是个相当聪明的孩子,只是不太走学习这根经。走出校门后,又跳出体制,没多久就把业务做得这么好,很不简单呢。”

    老二装模作样地半捂着脸,说:“曹主任,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作为千年的老末,我不但脸皮足够厚,心理素质也足够强大。学校这次的活动,老六去参加正好,可以现身说法,激励学弟学妹们好好学习。”

    曹主任指着老二说:“文杰他肯定得去,你也别给我跑,也要去讲。”

    老二说:“我去讲什么呀?我只能当反面教材了,让大家都别跟我学。这就是我的唯一价值所在了。”

    曹主任连连摇头:“恰恰相反,你不是反面教材,你跟文杰一样,都是正面典型。”

    老二不解:“我总不能说,在班里文杰是第一,我是第二吧?我们班里的第二是老七王卫彤,我是如假包换的全班老末。让我这老末上台给人家讲如何刻苦学习,这不是闹笑话吗?”

    听到这里,武文杰也觉得里面可能有些问题:“曹主任,我觉得志强说的还真有点道理。我在考虑,他怎么跟大家交流,才不至于产生误解和误导呢?”

    曹主任爽朗地笑了:“你们看,你们比我年轻那么多,观念却还赶不上我,还那么守旧。我们教育上讲,教书育人,按我的理解,更确切的应该叫育人教书,比传授知识更重要的,是教会学生做人。”

    老二点头道:“我功课虽说不灵,但做人绝对没问题。”

    曹主任笑着摇摇头:“你这样理解又偏了,其实,交大不但教你做人了,也教你读书了。你功课的成绩跟文杰比有差距,跟班里同学比有差距,并不能否定你的专业水平。你凭心而论,你在单位的工作当中感觉如何?”

    老二搔了搔脑袋:“当着老六的面,我这样说也不知合适不合适,我只是觉得,学校学过的东西拿来直接用,似乎并不特别好使,还得靠现学习、现思考、现实践。也许还是因为我没学得太好吧。”

    武文杰想说什么,却被曹主任抢了先:“志强提出的问题,正是交大现在需要面对和解决的课题。首先,在学校学的东西有用没用?肯定有用。在交大接受过的那些专业训练,是你们走上工作岗位的基础,是基本的资格。但从另一方面说,还有很多东西,现场需要,在学校却没有学到,而从学校学到的东西,也不是都能在现场用得上。”

    “绝大多数还是用得上的。”武文杰说。

    “对我来说,一半对一半吧,或者,四六开吧,用不上的四,用上的六。”老二说。

    曹主任看了两位学生一眼说:“这个问题,我更倾向于志强的口径,四六开,或者五五开。我了解文杰,毕业前毕业后,他可是一直在苦读专业知识,哪些是在学校学的,哪些是自学的,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我觉得,文杰在工作中用到的很多专业方面的东西,都是他不知不觉潜移默化自学来的,当然这与他在学校扎实的专业功底也分不开。”

    “也不完全是。”武文杰还是坚持自己的说法,“刚到单位的时候,我真的是在吃老本,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看专业书,更没有多余的钱去买专业书。我真正集中精力拾起专业,还是老七督促的,他在科里搞电力机车攻关,才让我有了危机感。”

    看着自己的学生倔头倔脑的样子,曹主任忍俊不禁:“那我收回我刚才的判断。我就特别喜欢看到你们有不同的观点,更希望看到你们能够围绕各自的观点,彼此进行交流甚至辩论。”

    老二带着假意责备的口气说:“曹主任,你不给我们标准答案,却把你的学生拴对。”

    武文杰也略带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刚才有点冒失了,在老师面前固执己见。”

    曹主任故意把脸一板,说:“你们要是这个样子,那我就不高兴了。我希望你们都能够一直保持在学校里敢说直言的那股锐气,不要总想着从哪里直接得到标准答案,而要通过自己不断的探究和思考,去追寻真理,去发现科学技术的真谛。”

    见二位学生点头表示赞同,曹主任又笑了:“我说的这些也未必都对,你们参考来听。这次跟学弟学妹们交流,你俩是绝配,两种观点都跟大家说,让同学们去探讨,去争论。当然,有一条底线,那就是,绝对不能散布读书无用论。尤其是志强,在这一点上得把握好分寸,千万不能说走板了。”

    老二半开玩笑地说:“曹主任,我明白,我就是个反面教材,在学校学习一塌糊涂,工作以后混得惨不忍睹,没干多久,连工作都混没了,所以必须要好好学习。你看这个定位准确不准确?”

    曹主任收起笑,严肃地说:“不是这样的。作为学生,你们的任务是刻苦学习,博采众长。作为学校,我们要做的是,不仅授之以鱼,而且授之以渔。从志强你这里来说,你获得的鱼可能不算多,但你在交大同样收获了渔。交大教你们的书里,既有鱼,也有渔。”

第一二〇章 交身许国

    丁娟娟没有想到,曹主任还有意安排她也参加这个活动。

    开始,她以为曹主任是跟她客气。

    坐在一起商量这个事,本来跟她丁娟娟没什么关系,但不邀请她,怕她觉得面子上过不去。

    但曹主任的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我安排这个活动,其实也是捏着一把汗。因为要引领同学们进行思考和讨论,多少也有一些风险。武文杰和张志强二位学长,他们分别代表两种倾向,两种典型现象,而这两种情况,在同学当中不同程度不同形式存在。他们两人可以各抒己见,同学们也可以根据他们谈的见仁见智,但是如何在这个过程中把握和引领,需要从一个客观的角度来切入。我和小丁老师都不是交大的校友,从这方面说是超脱的,但我是交大老师,有些话还不是很方便说。如果小丁老师你能出面做主持,在大家的沟通交流中进行引导,我想效果会更好。你是老师出身,这种场面应该游刃有余。”

    与交大机电工程系四个班的同学的交流讨论,就这样安排下来了。

    活动的专题叫做,“学长一席谈:我在交大的学习和我今天的工作”。

    海报贴出去,丁娟娟、武文杰和老二的照片都在上面,十分醒目。

    海报上对三个人的介绍分别是这样的。

    丁娟娟:铁路工厂职工学校教师。交大校友子弟。

    武文杰:铁路工厂车间生产班组负责人,工艺攻关项目负责人。交大校友。

    张志强:铁路局原助理工程师,现离职创业。交大校友。

    工科的班级里男生居多,围着观看海报的同学当中,对三位主角的关注点各有不同。

    对于那位丁老师,大家主要关注的是照片上她那靓丽的外表和优雅的风度。

    对于武文杰,大家很好奇他为什么会在工厂里身跨两界。

    而对于张志强,大家感到诧异的是,他怎么会毅然决然地跳出铁饭碗单位,自己下海扑腾。

    机电工程系一共有四个班,一班是机车专业,二班是车辆专业,三班是电传动专业,四班是机械制造专业。

    机车专业不用多说,主要是学习内燃机车制造的,研究的是动力牵引,也就是一列火车当中的火车头。

    车辆专业中的车辆,指的是一列火车当中的车厢,它不带动力,但需要有制动能力。也就是说,跑的时候不用它使劲,跟着前面的火车头走就是了。但是刹车的时候,它要能够按照机车发出的指令,停得下来。

    大面上说,车辆分两大部分,一个叫货车,一个叫客车。货车就是拉货的车厢,细分可以分为敞车、篷车、罐车等等。拉煤炭、拉粮食、拉燃油就分别需要不同种类的货车。客车就是乘载旅客的车厢,有硬座,有硬卧,有软卧,还有餐车等其他配套的车厢。

    而电传动专业,则是学校才开设不久的,主要研究新型电力电子器件、电能的变换与控制、功率源、电力传动及其自动化等理论技术和应用。简单说来,就是用电能的控制与转换功能,来替代实现传统的机械传动方式。

    如果对此理解起来有困难,咱们可以再回忆一下武文杰当初得到他头一块电子表时的感受。传统的机械表就是机械传动方式,而电子表则是用电能实现计时的功能。武文杰当时的原话是:“太神奇了!过去的表都是机械表,现在这么个小小的表芯,就把那一大堆东西都给替代了,真不简单。什么时候能有这样的芯片,把咱们火车上的那些傻大黑粗的东西都代替了,那该多好。”

    机械制造专业研究的是材料和配件,用通俗的话说,就是用什么样的材质,通过什么样的加工工艺,能够获得既符合性能质量要求,又有良好经济性的各种机械零配件。

    在咱们中国,研究设计制造火车的,就是他们这群人。而在后来,若干年之后,造出高铁动车的,也是这一群人当中的佼佼者,包括武文杰。

    而这个时候,参加交流的同学们对什么叫高铁还几乎一无所知,见过动车组子弹头照片的人也寥寥无几。

    咱们来看一下时间线,这是什么时候?这个时候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距中国高铁投入运营,还有二十来年呢。

    在阶梯教室,四个班的学弟学妹听着武文杰在台上略带紧张的讲述,怎么也想不到再过二十年,这位学长会成为高铁领域的翘楚。而武文杰自己也绝对想不到,三十年以后,在同样的地方,自己作为国际论坛的嘉宾进行专题发言。

    跟没有受过专门口头表达训练的武文杰和老二相比,做教师的丁娟娟作为交流活动的主持人,显得落落大方,并把活动安排得有条不紊,丝丝入扣。

    显然,武文杰和老二都领悟了曹主任的要求。武文杰在交大收获了“鱼”,在走上工作岗位后,开始把“鱼”变成更多的“渔”。而老二张志强在交大是“鱼”“渔”双获,在铁路局工作,用的“鱼”多而“渔”少,下海扑腾后,将会用到更多的“渔”。

    丁娟娟的点评和归纳恰如其分恰到好处,归根结底一句话,在交大要珍惜时光,不负期待,努力收获“鱼”和“渔”。

    丁娟娟的点评和归纳,只是针对武文杰和老二的介绍。

    至此活动并没有结束,接下来还有环节。这是校方活动安排中的内容。

    支持武文杰的同学选出五名代表,支持老二的同学同样选出五名代表,他们还要围绕两位学长座谈的内容,面对面地进行辩论。

    见这个阵势,武文杰偷偷跟老二说:“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你看这才过了几年,学弟学妹们现在的样子,跟咱们当时完全不一样。跟他们比起来,咱们那会儿太蔫不出溜了。”

    老二笑着应道:“这就是时代的进步,学弟学妹们比咱们强是应该的,我为他们感到骄傲和自豪。”

    两人正说着,辩论那边出了点情况。

    支持武文杰的那一方,突然提出个观点:老二说的“渔”,是不是指的是人际关系呢?如果是的话,在交大学到这样的“渔”是不是有损于公平,是不是符合交大一以贯之的理念呢?

    双方围绕这一点争执不下,丁娟娟只好打断老二正和武文杰的私聊,请他谈谈对此的想法。

第一二一章 大道至诚

    “学弟学妹们果然厉害。”老二低声对武文杰说了句,然后正襟危坐,面向满场的同学们,准备表达自己的想法。

    要说在社会上的经验,老二显然比武文杰要强一些。

    武文杰从校园到工厂,经历的环境还不很复杂。而老二则不同,他已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一段时间了,不敢说饱尝,至少算是品味到了社会的苦辣酸甜,自然在这个过程中,他也积累了相应的经验。

    尽管摆好了即将作答的架式,其实老二心里并没有考虑好究竟该如何回答才妥。

    这个时候,经验和技巧就要发挥作用了。

    他摆出了一副老大哥的样子,不紧不慢地问:“刚才丁老师向我转述了那个有争议的问题,为了准确起见,我想请提出这个问题的学弟或者学妹站起来,当着我的面,当着所有同学的面,再把这个问题提一遍。”

    一个短发女生站了起来,看上去并没有怯生生的样子,只是稍稍有些局促。

    这位学妹清了一下嗓子,开始提她的问题:“刚才张学长所说的‘渔’,我从头听到尾,似乎说的都是学长在交大结下的人际关系,这是??是与咱们学校‘交身许国,大道至诚’的理念相背呢?刚才我说的原话不完全是这样,但意思基本是一致的。”

    学妹的意思很明白,咱交大的校训里明明讲的是,凭良心,长本事,报效祖国,可你张学长翻来覆去说认识这个认识那个,是不是有拉关系走后门之嫌,是不是与校训的要求不相符合。

    在让小学妹复述问题的这段时间里,老二已经在脑子里把相关的内容过了一遍。

    他承认,自己在讲的过程当中,确实无意中把人际关系的作用讲得多了些,重了点,让思想单纯的小学妹听了不爽,误以为他所谓的“渔”,就是指人际关系。

    “首先我要对小学妹表示感谢,感谢你指出我的错误。当然,我的错误是在表达上,而不是在理念上。我的理念,与校训的要求,与你们大家的认识,都是高度一致的。咱们报国的本钱,首先是咱们的良心,其次是咱们的本事。别的东西,都要放在后面。”

    老二开宗明义先讲了这番话。

    “因为你们的武学长的成绩太优秀了,在他面前我不好意思多说我的学业。其实,和他一样,我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如果是在武林中,他的武艺高强,我的武功一般而已,但我们都是圈中人,打的不是王八拳,是有套路的,有山门的。这是我所说的‘渔’当中的第一方面,专业基础。没有专业基础,一切都无从谈起。”

    说到这里,老二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润润嗓子。

    拿眼瞟过去,他见那位小学妹在低着头认真做笔记。

    “下面我来讲‘渔’的第二方面,就是学以致用。在这儿我可以向你们稍稍吹个牛,我在某些方面,可能还真的能压你们武学长一头呢。”

    老二讲到这里,把目光转向武文杰,冲他笑了笑。

    武文杰冲他竖了一下大拇指,回了一个笑,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武学长在设计和工艺上那都是顶呱呱的,但他也有他的苦恼,就是有的时候,精心设计出来的东西,却造不出来。为什么?你们到了现场就会明白。我在这里说一句官话,装备制造确确实实体现的是一个国家的综合实力。这个系统太庞大了,有无数的环节,所有的环节都得到位,才能保证这个大的系统能够按照我们的要求,制造出我们需要的装备产品。”

    见许多同学都在飞快地记着笔记,老二心里十分受用,讲得也愈发放得开。

    “过去我们没有条件,只能靠人拉肩扛,靠的是人的拼命精神,靠的是操作人员高强度超常规的干法。这种精神当然可取,还要继续发扬,但提高装备制造业水平,我们更应该做的是,如何采取现代化的手段。”

    说到这里,武文杰插话道:“张学长的探索,给了我很大的启发。我这次来交大参加培训,除了受益于老师在课堂上讲的那些内容以外,张学长的思路,给我们又打开了另一个窗口。将来制定新的工艺,我们将不再局限于既有的装备,而要立足于借助更为现代化的加工装备,来提高我们的现场工艺水平和生产效率。这是张学长学以致用的重要成果,对我的帮助特别大,我要向他表示感谢。”

    老二做了个谦虚的表示,然后接着往下说:“最后我再说说‘渔’的第三个方面,就是以诚相待,这与咱们的校训是完全一致的。你们还在象牙塔里,这里的空气很纯净,人际关系相对简单。一旦进入社会,你会发现,社会跟你过去熟悉的校园环境完全不一样,人际关系要复杂得多。这里要提到一个概念,就是信任成本。信任成本如果太高,那么你的业务就会难以进行下去。信任成本高,也意味着更高的信任风险。我在前面介绍的时候,可能无意中谈到了很多我与交大校友和老师的交往,甚至可能让大家感到有炫耀的意味。如果误导了大家,我向大家道歉。但我更想跟大家说的是,师生和校友的这种资源,天然地就有超低的信任成本,在经历了各种各样的复杂情况后,我在无意识当中把这种低成本的信任,当成了我做业务的一种基本模式。这种感受,相信你们离开学校以后,会有越来越深的体会。”

    老二讲完后,规规矩矩地向学弟学妹们鞠了一躬。

    丁娟娟问那个提问的小学妹,张学长所讲的是不是回答了她的疑问,并问她还有什么想表达的。

    那位学妹合上笔记本,站起来落落大方地说:“首先我向张学长道个歉,我片面理解了你的想法。可能是在纯而又纯的环境当中呆习惯了,听到你说找这个同学找那个老师办事,让我心里觉得不舒服,觉得做事不应当是这个样子的。听你刚才讲的三个方面的‘渔’,我深受启发。我专业课成绩中上,但我有其他方面优势,比如社会工作,还有文艺等。我除了努力收获‘鱼’,还要积极拓展更多的‘渔’,让自己掌握更多的本领,实践‘交身许国、大道至诚’的校训,像二位学长一样,为国家为社会做出自己的贡献,体现出自身更大的价值。”

第一二二章 影院试探

    学校礼堂要放新片《超人》。

    这是一部科幻片,想看的人很多。

    武文杰想法弄到了两张票,他问丁娟娟要不要去看,丁娟娟喜滋滋地应了下来。

    不过,两张票的座位不在一起,隔着两排。

    武文杰当然觉得有些遗憾,不过这样也有好处,这是他头一次请人看电影,如果挨着坐,他难免会有点不自在。

    他坐在前面,丁娟娟坐在后面。

    电影刚开演,屏幕上出现了流星群在宇宙中呼啸而过的壮观画面。

    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武文杰感到很震撼。

    正看着,有人在旁边碰了碰他。

    是一个陌生的男生。

    男生低声对他说:“不好意思,咱俩换个座位吧,后面那位女生让我跟你换一下。”

    武文杰愣了一下,马上明白过来。

    “后面那位女生”显然就是丁娟娟,看来是她支使坐在她身边的这位男生,到前面来跟武文杰换座位。

    武文杰的心里挺高兴,甚至有些得意。当然他还有一点后悔,自己没有主动张罗换座位,倒让丁娟娟占了先手。

    挨着丁娟娟坐下来,在黑暗中,他看见丁娟娟在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还没等他说话,丁娟娟先轻轻说道:“听说这部片子里有好多吓人的场面,我胆子小,有点害怕。有个熟人坐在边上,我能感觉好点。”

    她这番话说得很自然,武文杰点点头,轻轻回道:“这样挺好,有我在,你别怕。”

    说实话,武文杰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毕竟,在他看来,他和丁娟娟的距离还是有一些近了,而且还是躲不开的那种近。

    丁娟娟身上那股熟悉的清香,持续不断地向他鼻孔这边飘过来。

    他下意识地把身子往另一侧挪挪,但余光所见,那边是一位不认识的女同学。

    把身体偏向那边,显然更没道理。

    武文杰只得又让自己的身体不偏不倚保持中正,任由丁娟娟的气息不时渗透过来。

    好在电影够好看,看着看着,武文杰的注意力就全被吸引到故事情节里了。

    等他醒过神时,他感觉自己在丁娟娟那侧的手,触碰到了一只温润的手。

    他想挪开,但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很舒服,他便没动,让自己的手挨着丁娟娟的那只手。

    不过,有了这只手的牵挂,他的注意力便不是百分之百都在电影里了。

    这只手似乎反映了丁娟娟内心的波动,而它的波动,又随着电影情节的起伏而不断变化着。

    当女主人公遇到危险时,武文杰感到丁娟娟的那只手,拼命想钻进他的手心里,他顺势用自己的手握住了丁娟娟的手,那只手这才有点安定下来。

    这个时候,武文杰的心思一半在电影中,一半在两个人的手上。

    在感到那只手显出紧张的时候,武文杰就稍稍用力握住它。

    那只手放松下来了,武文杰也随之减小握着它的力道。

    只是握的时间久了,武文杰觉得手心有些异样。

    两只手接触的部位,丁娟娟是手背,武文杰是手心。手心是容易出汗的。

    武文杰能够明显地感觉到,他的手心出了一些汗,这些汗让两只手的接触部位有些粘腻。

    丁娟娟似乎也感觉到了,微微动了动,似乎要收回自己的那只手。

    武文杰抬起手,把它放在了自己的腿上,顺势把手心在裤子上蹭了蹭。

    丁娟娟也把她的手收了回去。

    武文杰松了一口气。他的心思又集中在电影里了。

    随着情节愈发紧张,武文杰心无旁鹜,看得如醉如痴。

    忽然,他觉得自己的胳膊被碰了一下。扭头一看,黑暗中丁娟娟那双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他。

    在他楞神的当口,丁娟娟转移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武文杰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把脸转向银幕,手则顺势握住了她已经好好放在座椅扶手上的手。

    这回丁娟娟的手大胆了许多,时不时地还会翻转过来,主动握住武文杰的手,甚至会握得很紧。屏幕上的情节,让她感觉紧张和激动了。

    再往后,武文杰觉察到,丁娟娟的头越来越靠向他这边,最后直接倚在他的肩膀上了。

    起初武文杰还有点身体发僵,渐渐地,他放松下来,并把肩膀微微侧一侧,好让丁娟娟枕得更舒服些。

    偶尔的,他还扭过头去,瞟一眼黑暗中的丁娟娟。他又嗅出了她头上淡淡的发香。

    电影到了最后,超人大显神威,丁娟娟不知什么时候把武文杰的那条胳膊抱在怀里了,随着超人发力出拳,她一下一下地拍打着那条胳膊。

    对武文杰来说,不但不疼,还很受用。

    银幕上显示“剧终”,礼堂的灯光亮起来。丁娟娟迅速把武文杰的那条胳膊放回到扶手上,自己两只手抄在一起,乖乖地坐在那里。

    武文杰看着她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心里忍不住暗自可乐。

    这回这电影看得可太爽了。

    爽点在哪儿?对武文杰来说,这爽点,三分在银幕上,七分在银幕外。这个你懂的。

    至于丁娟娟的感觉,武文杰不知道。

    不过从散场后她主动约武文杰再一起走走,可以看出她意犹未尽。

    武文杰也没什么经验,既然丁娟娟想再走走,那就找个亮点的地方吧。

    他带丁娟娟进了还亮着大汽灯的学校操场。这是当年武文杰时常来踢球和跑步的地方。

    这里人不算多,但也不少。

    单打独斗的基本上都是在跑步,成帮结伙的那些,是练太极拳或其它健身操的,还有玩球类运动的。

    而成双结对的,则是在散步聊天,看上去,那多数是情侣。

    当年在校园时,武文杰不是单打独斗,就是成帮结伙,从来没有过成双结对的体验。

    他没有想到,当年让他无比艳羡的事,竟然在校园里让自己经历到了。

    聊什么呢?当然先聊刚刚看过的电影呗。

    武文杰这才发现,自己脑海中的电影情节竟然是断断续续的。

    也难怪,他一次次走神,自然会有连贯不上的感觉。

    反正也是瞎聊,有一搭无一搭,倒也没什么大碍。

    围着操场转了几圈,丁娟娟说有些累了,要回宿舍。

    不过出了操场,她没抄最近的路走,反而又引了一条有些绕远的路。

    武文杰不知她是什么意思,反正她引到到哪儿,就跟着走到哪儿。

    这条路比较僻静,几乎没什么人,路灯也暗。

    走着走着,丁娟娟用手碰碰武文杰的手,武文杰起初不解其义,继而明白了,便伸手拉住了她的手。

    丁娟娟满意了。两人就这样手拉着手向宿舍走去。

    直到走近宿舍门口路灯的光圈附近,丁娟娟才脱开武文杰的手,两人一前一后走向宿舍。

    传达室的老伯叫住丁娟娟:“你是叫丁娟娟吧?来这里签个字,有你的电报。”

第一二三章 勇敢向前

    在那个年头,人和人之间远距离联系,一靠写信,二靠打长途电话,三靠发电报。

    写信,倒是省钱,八分钱邮票一贴就发出去了,只是对方接到的时间要好多天以后。太慢了。

    打长途电话,得双方都有电话才行,这电话费就要贵得多了。也不方便。

    发电报则介于写信和长途电话之间,包括时间上,也包括花费上。

    发电报得到邮局,但是接电报的,人家邮递员会直接送到你手里。要是赶上加急电报,不管多晚,邮递员都会送上门去。

    这样的服务当然很贴心,但是这种阵势也非常吓人。

    这不,大晚上的,丁娟娟突然接到电报,这让她也吃了一惊。

    从那会儿过来的人都知道,加急电报往往七成是坏事,三成是好事。

    见丁娟娟脸色有点发白,武文杰替她接过了电报,递到了她手里。

    电报是封着的,得撕开外面的信封,才能看到里面的内容。

    丁娟娟拿着电报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迟迟没有去撕开。

    武文杰深吸了一口气,从她手里拿过电报,嗖的一声撕开了封,从里面掏出一张电报纸,直接递给了丁娟娟。

    丁娟娟缓缓把目光投射到电报纸上,只见上面只有六个字—-“爸明天到交大”。

    咱们千万别怪丁娟娟矫情,那个年代,接到电报,尤其是加急电报,大家的心里都是非常紧张的。

    丁娟娟接到的这份电报,传递的是一个特别好的消息:明天她爸爸丁子成要到母校交大来。

    他来交大,一定是办公事的。

    同属于铁路这个大系统,学校和工业总局在职能上各有侧重,各有分工,尽管不是经常来往,但真的赶上有事,还是需要沟通联络的。

    丁娟娟第一时间见到了爸爸,回来她跟武文杰说,爸爸这次回交大,时间安排得很紧张,有一系列的公务。

    除了要参加几个会议和活动外,有一项重要的任务,就是委托交大组织力量协助调研机车车辆工业上质量、上水平、上档次的方案。

    武文杰很快就见到了丁子成头一面,当然距离比较远。

    那是他参加工业总局和交大的一个合作项目的挂牌仪式,地点就是在看电影的学校礼堂。这是他此次交大之行的一项重要活动之一。

    武文杰坐得靠后,看不太清楚。

    丁娟娟一头浓密的长发,她爸爸则谢了顶。

    远远看去,丁家爸爸一副儒雅的气质。

    在有丁子成和曹主任都参加的一个研讨会上,曹主任还特意提到了铁路工厂在交大开办的工艺技术培训班,以及他和武文杰、老二等共同探讨的一些提升装备制造水平的思路和做法。

    丁子成大感兴趣,说之前听他女儿说起正在上的这个培训班,自己并没有太当回事,以为就是一个用来“镀金”的教学项目,没想到企业和学校这么用心,已经开始着手工作了,而且有了很好的思路想法。

    武文杰第二次见到丁子成,距离就近多了。

    曹主任亲自带着丁子成参观实习工厂。

    武文杰、丁娟娟和培训班的同学正在这里进行实习培训。

    当笑呵呵的曹主任指着丁娟娟,假意要向丁子成介绍时,丁子成摇摇头,一副“你开什么玩笑”的神情。

    同学里面,除了武文杰,没有人知道这位前来参观的总局官员,是丁娟娟的爸爸。

    显然,丁子成也没打算让曹主任讲破这一点。

    曹主任介绍到武文杰时,谈的就比较多了,甚至把他们共同研究探讨的一些问题,也都讲给了丁子成。

    其间丁子成不断地提出一些问题,有一些曹主任直接回答了,有一些就由武文杰来答。

    看得出来,丁子成对武文杰的表现是满意的。

    曹主任趁热打铁补充道:“小武是你的校友,才毕业没多久,在工厂的表现非常不错。”

    听说是校友,丁子成跟武文杰论起了入学年头。这一算起来,两人差20年还挂零呢。

    论完,丁子成感慨地对武文杰说:“我们这一代人被耽误了一些宝贵时间和精力,现在我们就是铺路石,就是铁轨,我们当下所做的工作,是为你们未来做铺垫打基础的。我们把路铺好了,等你们成长起来了,我们会很高兴地看着你们在我们用汗水铺就的路基上,在我们用心血打造的铁轨上,不断地向前飞奔,越跑越快,跑到世界的前列。”

    丁娟娟看着武文杰认真听的样子,别过脸去偷偷直乐。

    因为收获大,丁子成在交大的安排向后延了一天。

    直到临走前一天晚上,他才稍微松快点,便把丁娟娟叫去一起吃晚饭。

    吃完晚饭,父女俩又聊到很晚。

    本来丁子成要送丁娟娟回她的宿舍,正好又来了几位校方领导跟他谈事,他没法动了。

    丁娟娟说不要紧,她自己找同学来接他。

    武文杰本来都已经上床了,忽听楼道里喊有他的电话。过去一接听,是丁娟娟找他来接自己。

    武文杰自己算着数呢,这是他第三次见丁娟娟的爸爸丁子成。

    头一次是大老远见的,自己见得着人家,人家在主席台上,见不着自己。

    第二次见距离近了,开始时人家矜持,后来就谈笑风生了。

    这第三次见,则都是笑容可掬轻松愉快的样子了。

    看着女儿跟武文杰一起离开了,丁子成才回身去跟校领导谈事。

    这回,武文杰不用丁娟娟引路,他主动带着她去绕一条又僻静又黑暗的小路。

    丁娟娟不吭声,只是悄悄地把自己的手塞进武文杰的手里。

    武文杰当仁不让,牢牢地握住了丁娟娟的手。

    两人的心里都有些紧张,倒不是怕黑怕暗怕僻静,而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在各自的心里奔涌。

    武文杰觉察出丁娟娟的脚步似乎越来越慢,他便也放缓了自己的步伐。

    走到一个角落,丁娟娟突然说:“停一下吧,我有点儿累。”

    说着,松开了武文杰的手,向旁边走了几步,身体轻轻地靠在路边的砖墙上。

    武文杰觉得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浑身的热血往上涌动。

    他大步走向丁娟娟。

    月光下,丁娟娟的面孔显得格外娇美,低垂的眼帘上覆盖着长长的睫毛,一绺长发遮住半边额头。

    那股熟悉的气息又钻进他的鼻孔。

    武文杰不知道自己这会儿该做什么,他也从没听说过什么叫“壁咚”,但出于本能,他无师自通地“壁咚”了。

    “壁咚”确实很帅,真的。

    丁娟娟抬起眼帘,黑暗中那双眼睛亮亮的,晃得武文杰心里乱乱的。

    盯着武文杰看了片刻,丁娟娟用那个熟悉的动作撩了一下脸上的头发,口吐莺语:“你要干嘛?”

    唇间的气息轻轻扑在武文杰脸上,他微微闭上眼睛。

    “我要……”

    武文杰猛地闭紧双眼,勇敢地向前冲去……

第一二四章 双人舞蹈

    这段时间,武文杰觉得自己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课堂上,他注意力高度集中,不放过老师讲的每一个字。在实习课上,他干活的效率几乎是别人的两倍,不仅如此,他还经常到丁娟娟那里去给她帮把手。

    早上,他约丁娟娟一块儿去跑步。

    傍晚吃过饭,他要去找丁娟娟一起去图书馆看书,看完书,俩人总要在校园里转一大圈才回宿舍,而且武文杰尽找那没人的小路走。究竟是因为啥,我不说,你也明白。

    偶尔有两次,武文杰在校园里碰上了行色匆匆的老二。

    到底是当上万元户了,老二的一身行头跟从前不一样,明显像样多了。

    如果说过去那声脏兮兮的装扮还有点像江湖骗子,那么现在已经初具青年企业家的形象了。

    老二自己说,来学校还是找曹主任有点事。不过其中有一回,吃午饭的时候,武文杰看见老二跟那个小学妹坐在一起。

    “这也是应了不打不成交这句话了。”丁娟娟轻笑着对武文杰说。

    武文杰他们的培训眼看就要结束了,恰逢学校有一个艺术节。

    曹主任提议,干培班也出几个节目,一块儿热闹热闹,展示一下自身的风采,给这次的培训画上一个精彩的句号。

    班里的同学看出了武文杰和丁娟娟两人走得近乎,半起哄地让他们俩合作一个节目。

    武文杰百般推脱,说自己压根就没有什么文艺细胞。

    丁娟娟婉拒了一下,见推不掉,干脆大大方方地应下来,并代武文文杰向大家保证,肯定会拿出一个节目来奉献给艺术节。

    两人在一起时,武文杰苦着脸发愁。

    丁娟娟见他那样,觉得好笑,问他:“你会走路不?”

    武文杰点点头。

    “你会小跑不?”又问。

    又点点头。

    “你能把我举起来不?”

    武文杰愣了一下,说:“那我可不知道。你只让我那什么了,没让我抱起过你。”

    丁娟娟压低声音娇嗔道:“什么呀!你真讨厌。”

    武文杰说:“这是实情啊,你什么时候让我举举你?”

    在丁娟娟面前,武文杰的脸皮也开始好起来。

    “想举不想举?”丁娟娟问。

    “当然想举。”武文杰理直气壮地说。

    “想抱不想抱?”丁娟娟又问。

    “求之不得,就是没有机会。”武文杰斩钉截铁地表示。

    “现在有个机会,可以每天举每天抱,就看你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丁娟娟莞尔一笑。

    武文杰想了想,觉得这不应该是的圈套,便试探着往下说:“如果我说,我要抓住这个机会呢?”

    “那咱俩现在就去找曹主任,到了曹主任那里,不管问你什么,你都得回答‘好的’,行不行?”丁娟娟向武文杰约定。

    武文杰又沉默了片刻,肯定地说:“好的。”

    丁娟娟乐了:“那就一言为定,不许反悔。”

    武文杰要去拉丁娟娟的手,被她躲开了:“大白天的,你要干嘛。”

    在曹主任面前,丁娟娟向他报告说:“为参加这次艺术节,展示我们干培生的风采,武文杰和我决定排练一个双人舞。”

    武文杰一听,刚要开口反驳,被丁娟娟用眼神逼住了。

    曹主任听完,呵呵直乐:“我真没想到,文杰还会文艺,在大学的时候藏得够深的。也是,那会儿大概光专注于学习了,别的都顾不上。”

    见武文杰还想说什么,丁娟娟抢先说道:“曹主任,武文杰热情可高了,他希望好好在艺术节上表现表现呢。”

    曹主任说:“那这事就这么定了,我也就算完成了一项任务。文杰,那就拜托你和小丁了。”

    听到这里,丁娟娟盯着武文杰,示意他赶紧说“台词”。

    事已至此,武文杰只好照本宣科:“好的好的。”

    出了门,丁娟娟表扬武文杰:“表现还不错,还加进去了一些个人发挥。本来说一个‘好的’就行了,你说了两个,加重了语气,表现出了诚恳的态度,效果不错。特此提出表扬。”

    一番话,说得武文杰哭笑不得。

    现在让他挠头的是,丁娟娟所说的这个双人舞,究竟该怎么对付?

    敢情丁娟娟前面说的举呀抱呀的,就是让他跳双人舞。可他一点基础也没有啊。

    丁娟娟拽着他去了学校文化宫的排练厅。上大学那会儿,武文杰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里面有几拨人正在排练,武文杰僵僵地站那里,不知所措。

    “你有运动的底子,不会很费事的。不过得听我要求,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要好好配合。”丁娟娟嘱咐道。

    由于在排练厅的人都在动,两人站在这儿不动,倒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丁娟娟催促武文杰赶紧跟着她动起来,武文杰只得看着她的动作,伸胳膊伸腿地比划。

    好在开始的动作很简单,就是拿着架式从这边走到那边,再从那边走到这边。

    远远地瞟在排练镜中的自己,武文杰觉得惨不忍睹。

    镜子里,动作笨拙的他,走在轻盈协调的丁娟娟边上,显得相当可笑。

    “就这么一直走?”武文杰有些不耐烦了。

    “才走了这几步,你就着急了?那我来教给你一下吧。知道咱们舞蹈的名叫什么吗?”

    武文杰自然不知道。他更不知道,自己这歪歪斜斜的两步走,到时候怎么能够登上学校艺术节的舞台。

    丁娟娟边走边说:“告诉你吧,这是个在咱们铁路系统挺有名的节目,名字叫做《探望》,讲的是一个新媳妇,不远千里去探望修铁路的丈夫的故事。”

    武文杰没听说过,他有点没好气地说:“探望,那是媳妇去看丈夫,丈夫等在原地不动。那我在这儿瞎走个什么劲?”

    丁娟娟停下脚步,盯着武文杰的脸,表情严肃地说:“咦?你不是有大男子主义吧?之前看你表现挺好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呀。”

    武文杰赶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可没有。我是不了解剧情,瞎猜的。你赶紧给我讲讲,这个舞到底讲的是什么事?”

    丁娟娟偷偷一乐:“没有就好,如果有,那就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我对大男子主义零容忍。我给你讲一下剧情,帮助你提高认识。这个舞蹈讲的是新媳妇去探望新婚丈夫,走到半截赶上风沙迷了路,她丈夫得知后,又从铁路建设工地赶过去找她,最后两人终于团聚。就是这样。”

    武文杰听明白了:“敢情是两个人走对头,各走一半路。你这么一介绍,我不就明白了?”

第一二五章 羞羞想法

    从曹主任那里得知,老二的业务刚要开张,又遇到了挺大的问题。

    他打算经销的一种加工能力很强的新设备,被告知只能吃“细粮”,不能吃“粗粮”。

    所谓“粗粮”、“细粮”,都是工业系统的行话,“粗粮”是指本土出品的质量性能较低的原材料,“细粮”主要是指外来的质量性能较高的原材料。

    也就是说,尽管设备很高精尖,如果没有相匹配的原材料,那么这样的设备也只能趴窝闲置。

    老二都已经联系好了银行贷款,就要跟设备供应商签约了,才了解到相关的背景情况,他十分焦急,于是来找曹主任请教。

    曹主任之前工作过的大学,也是他的母校,跟交大比起来,从产业链上算,正好是交大的前端—-那所大学是研究材料和加工设备制造的。

    也就是说,那所大学的专业,涵盖了如何把矿加工成原材料,还有各种材料的性能,以及各种机加工设备的制造等若干领域。

    在校园里见到武文杰的老二,显得云淡风轻,没想到他遇到的麻烦还挺大。

    看上去,曹主任显然也为这个问题所困扰,他皱着眉头,语气沉重:“说起来,咱们在工业制造方面的差距是全方位的。咱们当下研究的,怎么样把咱们手头的铁路装备设计好,制造好,让它的性能质量档次更好。而实际上,咱们的前端,还有前端的前端,给咱们配套的方方面面,都还有不能满足需求的地方。这次志强同学遇到的,就是一个现实而紧迫的问题。”

    老二要代理的那种设备,性能要优于校办工厂现有的同类装备,而且还有很大的价格优势。本来是一桩很好的买卖,却被原材料卡了脖子。

    那是一种特种铸钢,国内目前还无法生产,只能从国外进口,价格昂贵。高企的价格成本,把此设备的其他优势给抵销了。

    曹主任联系了他的母校,又联系了他过去的校友和学生,向他们了解这种原材料在国内的发展前景。

    问了一大圈,结论却有些悲观:短时间内,此类原材料还无法实现国产化。

    然后匆匆赶回学校询问情况时,赶上中午吃饭的点,曹主任拉他去学校餐厅吃饭,顺便也叫上了武文杰。

    老二又恢复了过去的那副样子。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连脸上的胡子都没顾上剃,拉拉茬茬的就过来了。

    “对我来说,这是一个绝好的发展机会。如果这个机会我不抓住,我一定会后悔。但我不知,究竟它可行不可行?如果不可行,又会砸在我手里。”老二显得很激动。

    曹主任沉思半晌才缓缓地说:“从方向上看,它绝对没有问题,但从当下分析,又有很多非常具体的障碍。我不相信我们国家的制造业水平一直会这样,未来一定会有大的发展,只是眼下还在探索和积累当中,困难肯定会多一些。具体到你的项目,我得到的信息是短时间内我们自己还无法生产质优价廉的‘细粮’。对此,你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

    老二红着眼睛说:“那要多长时间?”

    曹主任摇摇头:“现在还很难说。”

    到老二离开的时候,武文杰也不知他最终做的什么打算。

    曹主任把相关的信息都告诉了,而最终的决定还得老二自己做。

    武文杰沉闷的心情,很快被另一档事给驱散了—-练舞。

    走步练得熟了,加上了步点,再加上手、肩、头的动作,在风沙里行进的效果出来了。

    这是男主的主要动作。

    在走的基础上,稍加调整,就是小跑。这是男主女主即将相见时的动作。

    武文杰身材好,动作协调,稍加点拨,还真的像模像样。

    “试试看,还能抱起我不?”在排练大厅,丁娟娟直截了当要求武文杰。

    武文杰尽管没红脸,也老大的不好意思:“在这儿?当着这么多的人?”

    “人多怎么了?你看他们,再看他们。”顺着丁娟娟指的方向,武文杰见到的都是大大方方凑在一起排练的男男女女。

    也对,在别的场合不行,但在特定场合就极其自然。

    这就像在游泳池,你的这个行头在别处显然是不合时宜的,但是到了游泳池,就再正常不过了,如果不这么穿,反倒显得有问题了。

    思想通了,行动上就没有阻力了。

    武文杰乖乖地把丁娟娟抱了起来。

    “感觉怎么样?”丁娟娟问。

    “感觉很爽。”武文杰装傻充愣。

    “呸呸!快放我下来!”丁娟娟挣扎了一下,武文杰把她放了下来。

    “你要这样,就有耍流氓的嫌疑了。”丁娟娟半真半假地“训斥”武文杰。

    武文杰一捂脑袋:“我天大的冤枉!让我抱你的,是你,问我感觉的,是你,我实话实说了,说我耍流氓的,还是你。我究竟该怎样呢?”

    “我问你的是,抱起我来你吃不吃力。谁稀罕问你的龌龊想法了。”丁娟娟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丝严厉。

    武文杰嘻皮笑脸道:“说实话,一点也不吃力。当然,就是吃力,也得说不吃力。这样的机会谁要是不珍惜,那才是天字头一号的傻瓜呢。”

    丁娟娟依然绷着脸:“你要再胡说八道,咱们就把这个动作取消,就只有来回走和跑。行吧?”

    武文杰慌忙摆手道:“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我保证再不胡说八道了。往后,我只做不说。”

    “你想做什么?”丁娟娟追问。

    “做舞蹈动作呀。有什么不对吗?”武文杰收起了嘻笑,可脸上的表情依然是赖兮兮的。

    在这一段对话中,尽管丁娟娟表情严肃,但心里一直在乐。

    武文杰呢,脸上笑,心里美。

    不过,仅仅练了几回举和抱,武文杰就发现,这个活比他想象的难度要大得多。

    带着“羞羞”想法抱一下,心里感到的是舒坦,但是舞蹈中的托举,不仅有难度,而且带着危险。这个危险,主要是丁娟娟的。

    把她举得那么高,万一托不住,从自己身上摔下来,那可要摔出个好歹了。

    而且武文杰发现,丁娟娟在舞蹈中特别投入,动作放得很开,这也给他增加了很大的难度。

    本来挺轻松的心态,又绷紧了。

第一二六章 艺术感觉

    以前,武文杰一直觉得自己有绘画的天赋,因为小时候家里没有条件,被耽误了。

    这回学跳舞的经历,让他又想入非非地认为,自己居然还有舞蹈的天赋。

    这还真不是他自吹。如果说,丁娟娟不时地夸他是为了激励他,而他和丁娟娟在配合熟练以后,在排练厅不时地被人围观并喝彩,那可是实打实的。

    这个舞蹈并不是他们的原创,而是一个被不少铁路文艺团体演绎过的传统节目,深受铁路人的欢迎。

    但丁娟娟不拘一格地做了大幅的改动,并根据武文杰的体格和特长,又增加了一些符合年轻大学生品味的内容。

    情节并不复杂,分三个部分。第一部分,男主在铁路工地奋战,新婚不久的女主千里迢迢前去探望。这一部分两人没有交集,是各自的独舞。

    有舞蹈基础的丁娟娟难度要大些,武文杰则是几组程式性的动作。有悟性的他,把简单的动作跳得非常入眼。

    第二部分是女主路上遇险,以至于迷路。男主继续工作,但是有预感似的心神不宁。

    这一部分,丁娟娟动作的难度又增大了许多,而武文杰依然是工作,但加了几个简单的修饰动作后,就把心神不宁给演绎出来了。

    第三部分是男主去寻找女主,女主在险境中挣扎,最终两人相遇,于是相互抒发感情,彼此表达爱意。

    让武文杰练得抬不起胳膊的,就是最后这一部分。

    倒不是因为丁娟娟身体沉,她体态轻盈得像只仙鹤。主要还是武文杰练得太投入太认真,而且他又特别担心,会伤着比他还要投入还要认真的丁娟娟。

    当然,辛勤的付出也会有回“抱”,哦,不,是回报。

    功夫不负苦心人,丁娟娟和武文杰的双人舞演出获得了圆满成功。

    在学校当时最漂亮的多功能厅,丁娟娟和武文杰上台领奖。

    站在领奖台上,武文杰轻轻扯住丁娟娟的手,丁娟娟没挣脱,当着众多人的面,就由他那样牵着。

    武文杰悄悄对她说:“我上大学的时候,有许多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这次你都帮我实现了。”

    丁娟娟冲他一笑:“彼此彼此。”

    ……

    坐在多功能厅里的武文杰,四下打量着这个曾经带给他许多美好回忆的地方。

    他想与丁娟娟分享,便掏出手机,找了几个多少还保留着原先痕迹的位置和角度,拍了几张,给丁娟娟传了过去。

    他不知道,丁娟娟看着这些照片,还能不能回忆起对于这间多功能厅的印象。

    交大在参加高铁论坛的嘉宾到来的头一晚,准备了一个招待酒会,地点就安排在多功能厅。

    武文杰到了母校,肯定不会老老实实呆着,独自跑到了当年的宿舍718室与老七怀旧,他和老七两人倒是兴致盎然,思绪万千,却让主办方一通好找。

    武文杰要去参加酒会,老七也不会一个人在屋里呆着,知道老二张志强已经赶到了,便约着去学校后门的那个烧烤店,并要武文杰参加完酒会后,也到那.里会合。

    相比较而言,武文杰当然更稀罕在大排档跟老同学聚会闲扯这种接地气的活动。

    一定程度上说,酒会其实还是工作的一部分,并不能真正放松。

    看过照片的丁娟娟,很快发回了反馈:“这是交大的哪里?我看着眼熟,就是一时想不起了。”

    当时的多功能厅,是学校数得着的“豪华”场所,也是具备所谓声光电俱全的设施。

    武文杰上本科四年,从来没有到那儿去过一回。

    在这样的场合演出和受奖,不是武文杰不敢想,而是他根本想都没想过的事。

    一晃20多年过去了,现在的多功能厅里,比起当时要气派得多了,也难怪丁娟娟认不出来也记不起来呢。

    这种冷餐酒会,很轻松自在,但不太符合中国人的习惯。

    中国人的习惯,围坐在一张桌子上,大家连吃带喝,气氛起来了,还会连笑带吆喝。

    而这种冷餐酒会,是另一种形式的随意。

    没有固定的桌,没有固定的座位,大家松散地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品着酒或饮料,吃着点心,随意交谈。

    阿兰的样子很抢眼,武文杰远远就看见他了。

    白天在火车上与阿兰结识,这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

    武文杰上前跟他打招呼,阿兰见到武文杰很兴奋,把他介绍给自己身边的朋友。

    那几位专家分别来自德国、日本等国,每当阿兰介绍一位,武文杰就分别用德语、日语等向对方表示问候。

    介绍完,阿兰带着夸张的表情对大家说:“这位武先生是中国高铁方面的专家,这次在论坛上将会有精彩的发言。我真没想到,他不但专业很强,还是位语言方面的天才,除了刚才向大家展示的以外,他还会说法语。亲爱的武文杰先生,您能不能告诉我们,您不会的语言是哪种。”

    最后这句话,阿兰显然是在开一个恭维的玩笑。

    阿兰热情洋溢的招呼,加上武文杰不动声色地用对方母语表达敬意的方式,让彼此间还稍感陌生的专家们,很快活跃起来。

    面对大家的称赞,武文杰谦虚地一笑:“我哪里是什么语言天才?只是在这几年的工作当中,跟许多国家的朋友们交往,接触面比较广,捎带手学了点相关国家的语言,当然,远没达到运用纯熟的程度。向大家讲几句贵国的语言,只是想向众位朋友表达一下我的心意。”

    “您去过德国几回?”德国专家问。

    武文杰伸出手一比划:“不下十次。”

    “那去我们日本呢?”日本专家问。

    武文杰又一比划:“比去德国的次数只多不少。”

    阿兰则起哄式地说:“武先生一点都不够朋友,估计他以前也去过我们法国很多,次,可他一次也没有去看过我。”

    众人的目光流露出疑惑。

    武文杰认真地说:“去法国的次数也差不多有这么多回,至少十次吧。不是我故意不去看莫罗先生,而是他一直迟迟不跟我结识。”莫罗先生就是阿兰,人家全名叫阿兰·莫罗。

    大家的不解更甚。

    阿兰一脸神秘地解释道:“我和武先生是今天才相识的,在高铁上,我们的座位挨着,聊了一路。所以武先生对我埋怨他的话感到委屈,因为我们以前并没有机会相识。尽管都是高铁这个大领域里的,但我跟他的专业也是隔着千山万水,他研究的是动车的内部动力,我研究的则是动车的外部形状。他要加大动力,我要减小阻力。当然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就是让动车组能够安全高速运行。”

    阿兰是动车车头的外形设计师,这个行当,既需要技术支撑,又得具备艺术感觉。

第一二七章 外观之美

    阿兰轻轻摩挲着自己光亮的头顶,意味深长地说:“我和武先生是同龄人,我们各自的成长,无不体现了各自所在领域的特点。”

    武文杰不解其意。

    阿兰指了指自己的头,说:“你可能想象不出来,曾经的我是长发飘逸的。”

    武文杰点点头,脑补着他长发飘逸的样子。

    尽管阿兰目前的形象,仍不乏艺术家气质,但如果长发飘逸,那么那种气质还会更足。

    阿兰仿佛还顶着一头秀发一般,潇洒地甩了一下头,就如同长发青年耍酷:“这是当年我的招牌动作。我从很年轻的时候起,就研究动车的车头外型。如果问我,当时对于动车外观的艺术性和技术性的追求,更偏重哪个,我的想法是,不好看,毋宁死。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我的权重逐步发生了变化,就如同我的头发。”

    武文杰好奇地问:“这怎么讲?”

    阿兰呵呵笑了:“我也是说玩笑话,说我的头发的长短,跟我对艺术性的追求成正比。年轻的时候,头发长,狂热追求艺术性。后来,头发越来越短,对于艺术性的追求越来越趋于理性。到后来,头发终于变没了……”

    武文杰笑道:“那就意味着,现在对艺术的追求完全让位于技术了?”

    是啊,按阿兰的逻辑,头发没了,对艺术性的追求也就没了。

    阿兰摇头道:“头发有代表性,但并不是全部。就像我这个人,艺术感渗透到细胞里了。我的光头代表我理性的技术追求,它现在是我最直截了当的追求体现。我整个人所散发出来的艺术气质,而不是通过长发这种直观外在的元素,是我对艺术性追求的感悟和实践。”

    武文杰若有所思:“你刚才说的时候,我脑子里过了一遍印象中你们的动车外形的发展变化,它的发展变化,与你描述的历程是一致的。尽管我不是你们这个行当的,但业务上还是高度关联的。尤其是按我们中国人的说法,你们这一块,是动车的面子,我的这块,是里子。里子面子都重要,但面子更容易被关注到。我们中国高铁走的是学习吸收基础上的再创新之路,总有种只争朝夕的紧迫感,所以从外观的追求上,和你们走的正好是挺不一样的两条路。”

    阿兰赞同道:“对,你们是半路超车,赶超初期,在许多方面更追求实用性。”

    “对,尤其是外观方面,”武文杰侃侃而谈,“刚才你说到,在设计之初你把侧重放在艺术性上,让我一时觉得不好理解,现在我明白了。我们当时确实是强攻硬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放在第一位考虑的是,能不能把它干出来,能不能有足够的安全保证,能不能实现设计速度。至于美不美,有多少艺术性,在初期我们是完全顾不上考虑的。”

    “但最终还是殊途同归了。”阿兰又摸了摸他的头顶。

    武文杰带着谦虚神色说:“我们也还是在学习探索过程中。就拿车头外形来说,我们开始的时候,纯粹就是从空气动力学的角度考虑的,而当时我们国家连像样的风洞实验室都没有几个,一个简单的空气动力学实验就要费很大的周折才能完成。那个时候对我们来说,能够保证安全地跑起来,达到预定的速度,就是成功,哪里还能管它长得什么样?”

    武文杰说的有趣,阿兰和周围的几个人都跟着笑了。

    武文杰接着说道:“确实是这样的,尽管如此,我们早期的动车,比如中华、利剑等,外观也还长得不错,算是天然去雕琢吧。当时我们可没有精力也没有能力,像阿兰那样在动车外观的艺术性上下功夫。包括最初的和谐号也是一样,关键部位的尺寸符合空气动力学要求,就行了。到了后来,我们掌握了越来越多的要领和窍门,经验丰富了,各种装备也越来越齐全,我们对外观的要求才越来越讲究。到了中后期的和谐号,特别是现在的复兴号,我们把中国文化元素艺术地融入其中,实现了技术和艺术的完美融合。”

    阿兰感慨道:“是啊,你们有如此丰厚的历史资源,有那么多样的文化元素,现在的设计已经让我们眼花缭乱了,未来期待你们有更惊艳的表现。”

    武文杰爽朗地笑了:“我们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的。我们现在有强大的技术手段做支撑,又有丰富的文化基础,当然我们还有海纳百川的开阔胸襟,我们会努力让高铁动车,无论在外观还是内在,都越来越好,越来越强,越来越美。”

    阿兰接着武文杰的话茬说道:“说到技术手段,你们的设施条件在许多方面比我们还要强。我听说交大前不久新建了一个风洞实验室,是世界顶级的,论坛期间我要抽时间去看一看。你要有兴趣,咱们可以一起去看。”

    武文杰说:“我也听说了,如果方便,我很高兴陪你一起去。对了,我所在的铁路工厂去年刚刚建好了一个动车外形综合设计室,据说也是全球领先水平的。我这个研究内部动力的,也到那里去过好多回,毕竟在业务上是有密切关联的嘛。我不知您那里的条件是不是更好。如果感兴趣,您可以抽空再去我们那里看看,我全程陪同。”

    “这可太好了。”显然阿兰兴趣十足,“我那里的条件肯定简陋多了,比不了你们工厂的设计室。听你这么一说,我一定要去好好看看,这应该是我们这个行当中最让人自豪的设计室了。你不妨给我们介绍一下。”

    武文杰点点头:“我们那个设计室,也有风洞实验室,当然没有我母校的这个这么高端,但满足我们动车设计需要是没有问题的。这是技术性的基本保证。回想当年为了做个风洞实验,大家跑东跑西的忙活,真是让人感慨万千。这个设计室还配套有工模室,这就把艺术的成分添加进去了。光满足空气动力学的数据要求还远远不够,还需要根据设计意图,把文化元素融入其中,让设计更美,更有品位,更有文化内涵。我们那里有数不清的模型,看上去非常壮观,算是我们的一项技术积累吧。只要有需求,我们既可以直接拿出现成的设计成品,也可以根据特殊要求,在我们天量的数据资料基础上,稍作调整就可以提供给客户。”

    阿兰羡慕地点点头,示意武文杰继续往下说。

    “这小小的模型终究是模型,实际效果如何很难让人有直观的感性认识。于是我们还配套了虚拟现实体验室。设计好的车型,内在和外观都能够高逼真度显示,就像在眼前。此外,在运行过程中,所有的空气动力学数据能够即时显现……”

    阿兰没等武文杰说完,便激动地说:“我一定要去!”

第一二八章 绿色制动

    一直端着一杯酒在一旁静静听着的一位金发男子,走向武文杰做自我介绍:“你好,武先生,我是来自德国的提姆·汉斯。我久闻你的大名,只是没有机会相见。你一定认得卢卡斯·汉斯,他是我哥哥。他知道你要参加这次会议,特地让我给你带一个好。”

    武文杰一听卢卡斯·汉斯这个名字,眼前一亮,他举着杯子走向提姆,主动向他碰了一下杯,热切地问:“原来你是卢卡斯的弟弟?他还好吧?”

    提姆说:“他挺好的,去年退休后,他在乡下买了一块地,平时就生活在那里。把干农活当成一种运动。”

    “他都退休了?”武文杰喃喃地说,“时间过得可真快,可不是吗,一晃那么多年过去了。你知道吧,你哥哥是我的老师,教了我很多东西。我们当年一起合作时,曾发生了很多故事,有一次还差点动起手来。别看你哥哥块头大,不过别忘了,我们中国人可都是有武功的。”

    提姆瞪着困惑的蓝眼睛注视着笑呵呵的武文杰,好奇地问:“我哥哥也曾跟我讲过和你发生冲突的故事,他跟我说他当时真想把你狠狠揍一顿。可是看你的架势,好像满心把握的样子,一点儿也不怕他。过去看过的中国功夫片,留下的印象太深了,大家都认为中国人个个会功夫。我哥哥他也怕动起手来自己吃亏,所以没敢动手。”

    武文杰放声大笑:“我们中国人有一句古话,叫不打不成交,还真是这样的。在中国朋友里面,跟我关系最好的,就是跟我打过好几架的。而在外国朋友当中,就数我跟你哥吵得多,但就跟他关系最熟了。”

    周围的人听了,都跟着笑了起来。

    提姆又问:“那么武先生,您究竟有没有功夫呢?”

    武文杰不紧不慢地说:“说起来,打架的功夫我还真没有,从小家里穷,没有学功夫的条件。不过,说到功夫,为了企业的发展,把嘴皮子磨破,甚至不惜拉下脸皮为企业利益争吵的功夫,我还是有的。”

    听到这里,提姆也笑了:“我明白了。那我一定把这个消息转告给我哥哥,好把他心底埋藏多年的疑惑给解除了。我会告诉他,当时那个跟你气势汹汹几乎都要动手的中国人武文杰先生,今天的中国著名的高铁专家,其实从没练过中国功夫。你当时是被他的气势给吓住了。”

    武文杰被逗得哈哈大笑:“好好好,就这么跟他说。”

    继而他又转向大家说:“说是要动手,其实我也是夸大其词了。都是文明人,有话好好说,怎么会动手呢。不过,当时双方的压力确实非常大,我们的合作就是在磕磕碰碰当中推进的。其实不光是跟你哥哥他们,跟各国的合作伙伴,在合作过程中都遇到过各种困难,这也是我刚才所说的成交过程中的‘打’。大家都有合作的良好愿望,这是,但各自又都有各自的利益,谁也不想当冤大头。我们的‘打’,实际上是在共同探寻合作各方的最大公约数。”

    武文杰又跟提姆碰了一下杯,热情地说:“你回不告诉你哥哥,欢迎他方便的时候再到我们中国来,甚至可以到我家来,我设家宴款待。当年他到我们工厂的时候,还曾提出想到我家去坐坐。当时我家的条件实在是有限,不好意思让他去。现在的条件好多了。他来了,我要有时间,还可以陪他一起再坐坐高铁,体验体验中国最新的动车组是什么样的。”

    提姆激动地点点头,对武文杰说:“我一定把您的热情邀请告诉我哥哥,我也代表我哥哥,向你表示诚挚的感谢。”

    武文杰又问:“提姆,你哥哥跟我是一个研究方向的,那么请问你是研究哪方面的?”

    提姆说:“我是研究制动的。也跟你相反,你是考虑怎么让它跑起来,跑得更快,我是研究怎么让动车停住,停得更稳。”

    前面讲过,火车的走行部就相当于它的腿脚,对于行车安全至关重要。我还曾打过一个比方,就是说,火车走在两条轨道上,类似于人穿着冰刀滑在冰上,不仅要求快,还必须稳。

    提姆所研究的制动系统,就是让高速运行的列车停下来的装置。

    会开车的朋友都知道,好的驾车教练都会灌输给你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开车之前,先学会刹车。这是很有道理的。

    高铁之所以酷,是因为它长得帅,足够快。但不知你想过没有,如果没有藏在不起眼的底部,在需要停车时,能够稳稳把车刹住的制动装置,那么无论高铁如何帅如何快,你都是不敢坐的。

    人生其实也是这样,需要有向前冲的巨大动力,也同样离不开审时度势当停即停的“制动力”。

    停不下来的车,跑得越快,危险反倒越大。

    不会适时拉下制动阀的人生,也很可能会一路冲到悬崖边而不自知。

    “请问提姆,您此次来论坛交流的主题是什么呢?”武文杰显然对制动系统并不陌生,而且很有兴趣。

    “我想跟大家交流一下我所研究的绿色制动技术的最新进展,。”

    武文杰笑了:“动车推动,靠绿色动力,动车制动,绿色程度也越来越高了。提姆,你要在论坛上交流的内容,能不能提前剧透一下?”

    在这里插空给大家扫一个技术盲。

    动车的制动方式,是电制动加空气制动的复合形式。而拖车,也就是动车组中没有动力的车辆单元,则是单纯的空气制动形式。

    咱们还拿之前介绍过的铁路单位的传统体育项目—-“时代动车”来打比方吧。

    动车,就是“时代动车”中主动发力向前冲的队员,拖车呢,则是队伍里被拖着跑的队员。

    电磁制动,相当于“动车”队员控制自己的动作使脚下停步。

    空气制动,则相当于鞋底下蹭地产生摩擦停下来。无论“动车”队员还是“拖车”队员,都有这种方式。

    提姆所说的“绿色制动”,就是电磁制动后产生的能量能够储存起来,下次又可以用作驱动前行的动力。

    常开车的知道有这样的说法,“一脚刹车五毛钱”,不知现在还是不是这个行情,要多也多不了多少。

    它的意思是说,踩一脚刹车,五毛的油钱就白白消耗掉了。

    而绿色制动,一脚刹车踩下去,那五毛油钱就给你存起来了,一会儿还能再当动力用。

    这当然不是新技术,而提姆要交流的,是绿色程度更高的技术理念。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的设想,勤劳的中国高铁人已经初步投入实践了。

    当武文杰告诉提姆,自己所在的铁路工厂正在这方面进行探索,并取得了一定进展时,提姆兴奋不已。

    “您的理论,与我们的实践优势结合起来,一定会加快推进绿色制动技术的发展。欢迎您在方便的时候,到我们工厂去指导。”武文杰发出邀请。

    提姆连连点头:“这次会议结束,我就要去你们工厂,我都迫不及待了。”

    “热烈欢迎,到时我会陪同你参观。”武文杰热情地说。

第一二九章 最优学生

    武文杰刚跟提姆聊完,一位40岁上下的东方人面孔又凑了上来。

    “武先生会说日语,这让我感到很荣幸。”武文杰记起刚才阿兰介绍时说他好像叫中村。

    武文杰用日语说:“您是中村先生吧,很荣幸见到您。我的日语也只会说一点点,并不精通。也是跟一起合作的日本同事们学的。”

    中村用并不熟练的中文说:“这个我太知道了,就像我也会说一点点中文。大家在一起合作,在交流中不知不觉就学会了。只是,你会好多外语,这很厉害。”

    武文杰笑道:“这是因为我们的老师多,跟每个老师学上一点点,凑起来就显得多了。我们的高铁也是这样,大家都是我们的老师,我们又特别想当个好学生,把老师们的优点长处都学了。总算是功夫不负苦心人,我们没有辜负各位老师的支持和帮助。”

    中村诚恳地说:“开始那个时候,你们应该算是学生,但我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优秀的学生,不但自己的底子很好,而且还能够付出那样多的心血,做出那样的努力来虚心学习。不谦虚地说,我们日本人是以勤奋著称的,但是跟你们比起来,我觉得我们有差距。”

    武文杰点头感慨道:“说到底子好,这个确实是实情。当时中国的制造业整体上落后,这是不争的事实。但我们有个巨大的优势,就是配套齐全。制造业的能力,凡所应有,无所不有。如果拿学生打比方,我们这个学生不偏科,各门拿出来比,尽管多少都有些差距,但我门门有底子,有提升的基础。至于说到勤奋,这也是不得已呀。既然承认差距,既然希望赶超,我们除了比别人多干苦干外,哪里还有什么捷径可走。高铁人特别爱说的一个工作概念就是,5+2,白加黑。”

    中村听到这里笑了:“这个我明白。中国同事的工作时间,除了工作日五天以外,还要加上两天休息日,这就是5+2。白加黑就是白天干完了,晚上接着干。我说的没错吧,武先生?”

    武文杰笑着连连点头:“对,你还真知道。这些年我们高铁人就是这么干过来的,以至于成了一个常态。你们可能都难以想像,在一些重要岗位,一年的休息时间可能仅仅只有一天两天,也就是在我们中国的传统节日春节的年三十和大年初一,才在家吃一顿团圆饺子。”

    阿兰发出一声惊叫:“一年才休息一两天?这简直太不可想像了!”

    武文杰平静地看着阿兰:“听上去几乎像天方夜谭吧?我们就是这样走一路过来的。”

    提姆对阿兰点点头:“跟我们合作的中方同事,人人都是这样,没有例外。有人说,我们德国人是为工作而生的。可跟中国朋友比起来,他们才真正是为工作而生的。”

    阿兰听着,做了一个夸张的手势。

    武文杰说:“说中国人为工作而生,也对,也不对。我们拼命工作,是因为我们看到了差距,我们希望通过我们加倍的努力,让我们的国家能够迅速赶上这个差距,让中国人民,也让世界各国人民,都能够体验到高速铁路的安全便捷,都能够享受到更幸福快乐的生活。这就是我们做出如此超常付出的动机所在。当然,刚才我讲的5+2 ,白加黑,都是在特殊的赶超阶段,不得不做出的超常规的干法。现在我们各方面工作都进入正轨了,许多工作早已是按部就班推进了,但5+2 、白加黑的惯性似乎还在起作用,很多时候,我们不得不强制安排那些拼命三郎们休假。”

    阿兰这回没再做手势,说了一句话:“这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武文杰一挥手道:“确实是太有意思了!对我们来说,直到今天,中国高铁的这个激情燃烧的岁月仍在持续。我衷心地希望,我们中国高铁人能够始终保持这种激情,在新的高度上,能够再接再厉,不断攀上新的高峰。咱们高铁这个领域,大家都在使劲,对于我们来说,就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尽管现在不再天天有5+2、白加黑了,但我希望我们能够把这种5+2、白加黑的精神一直保持下去,用我们中国高铁人的智慧和汗水,实现联通世界、造福人类的愿景。”

    武文杰的一番话,说得大家都感慨万千。

    中村走向武文杰,向他敬了个酒,然后问他:“武先生,我想向您打听个人,这是我的老师井上先生委托我打听的。井上先生想知道,交大原来的老校长曹先生,您认得他吧?请问,他现在还好吧?”

    武文杰忙点头道:“您是说曹校长吧?太巧了,今天他还到高铁站去接我呢。看上去身体非常好,思维也很敏捷。我们一路上还探讨了一些技术问题。尽管已经退休,但作为院士,他一直在忙碌着。我在母校的时候,他就是我的老师。我参加工作后,他又给了我很大的帮助。尤其是我们研制高铁,他作为交大的校领导,在为我们提供智力支持等方面,发挥了巨大而独特的作用。中村先生,刚才忘了问您,您是研究哪方面的?”

    中村说:“我是搞通信信号的。我的老师井上先生是这方面的权威,他给了我很多的指教。现在他也退休了,这次我来参加论坛之前,井上先生告诉我,他和曹先生是老朋友,希望我此次能够见到曹先生,并当面向他转交井上先生呈送他的礼物。”

    武文杰说:“我的这位老师啊,一贯低调,还特别怕麻烦人。他之所以去车站接我,就是怕我的公务活动多,在校时间紧,安排不开,所以不顾自己岁数大,带着一帮师生跑到车站。简直让我受宠若惊,无地自容。交大这边我都很熟,我会安排他跟你见面的时间,您可以当面把礼物送给他老人家。”

    中村听了很高兴,恭恭敬敬地向武文杰鞠了一躬。

第一三〇章 相约小酌

    酒会还没结束,武文杰就托辞出来了,他一路小跑着奔向那个约好的烧烤店。

    老二、老七已经在那里了。

    “没喝多吧?”老七问他。

    武文杰摇摇头说:“这种场合,哪能喝多?一杯红酒就可以从头撑到尾了。我得留着点量,跟咱弟兄喝呢。刚才在酒会上又认识了几个新朋友。世界不大,咱们高铁这个圈子更小。关系环套环的,都有关联。”

    “别咱们咱们的,就是你们高铁。”老二半开玩笑地说。“我们都已经金盆洗手了。”

    武文杰又摇摇头:“老二,瞧你说的。往大了说,中国高铁有今天,里面也有你添砖加瓦的功劳呢。”

    老二感慨道:“功劳不敢当,就算有点苦劳吧,在特定的历史时期做了些事,也算是不枉此生,也算是没有愧对交大,没有愧对中国高铁,也没有愧对咱们自己。”

    老七在一旁说道:“你看你看,老同学一起坐一坐,怎么还论起功行起赏来了。要说咱们三人,一起从交大出来,在社会上走了三十年,回首一看,时间过得太快了,我同意老二说的,咱们都没有愧对。当然,对于中国高铁来说,老六的贡献最大了。”

    武文杰俏皮地说:“如果有人问我,在高铁领域,为什么你能站得那么高,我要骄傲地告诉他,因为我是站在老二和老七的肩膀上。”

    老二和老七一起大笑起来:“老六你就淘吧,你也就敢在这个场合这样说,换个场合,不是下属和领导,就是同行专家,你肯定得一本正经的。”

    武文杰笑着点头道:“那当然是,你们不也一样吗。好容易跟同学在一起,还不放松放松。咦?怎么多两个酒杯?还有人来吗?”

    老七带着诡异的神色说:“我邀请了一位神秘嘉宾。”

    老二眨眨眼睛说:“我也邀请了一位神秘嘉宾。”

    武文杰打量着故弄玄虚的二位,道:“那好啊,欢迎欢迎。不管是谁,我都很高兴。能告诉我是谁吗?”

    老七摇摇头说:“别着急,不在这一会儿,稍等片刻你就会知道了。”

    老二嘿嘿笑道:“他俩人还是一块来,在路上呢,马上就到。”

    武文杰似信非信地看着老二和老七,嘴里嘟囔着:“不说就算,干嘛装神弄鬼的,我倒要看看到底来的会是谁?老二,你跟老七也有好久没见了吧?”

    老二说:“可不是嘛,这几年老七有点神出鬼没,隐居了似的,不像早先那么活跃了。”

    老七道:“你们看咱们仨,老二给自己干,老六给国家干,我呢,是给老外干,这心气儿不一样啊。”

    武文杰摆摆手:“不应该这么说,这些年咱们其实都是在为国家、为社会做事,只是各自有分工而已。我做的,显得更直接一些,而你们一直在给我各种支持和帮助。说实话,如果没有你们给我的支持帮助,好多事情我根本就做不了,更别说能够走到今天了。”

    老二点头道:“老六这话我赞同。回首往事,我真的问心无愧。”

    老七抬起头,先武文杰看了武文杰一眼,又转向老二说:“你知道吗,早先我和老六在工厂的时候,跟工友们一起唱歌,总喜欢唱那首《年轻的朋友来相会》。再过二十年,我们来相会,举杯赞英雄,光荣属于谁。时间过得多快,这一晃都过去三十年了,回过头来,就像歌里唱的那样,为祖国,为四化,流过多少汗,回首往事心中可惭愧。”

    武文杰接着说道:“等那两位神秘嘉宾来了,咱们一起举杯,敬敬咱们这些八十年代的新一辈。”

    老七呵呵地笑了:“咱们得敬敬自己。”

    老二掰起手指说:“举杯战友情,光荣属于谁?让我算一下看,咱们高速动车组现在完全掌握的九大关键技术中,至少有一半我做过贡献,我引进的那些加工设备,好些都是国内首台套,后来又全部实现了国产化。像车体加工,转向架加工,还有制动系统等等。十项配套技术中,更是一大半都跟我有关,像空调系统,车门、车窗、风挡,还有集便装置,对了,在受流装置这块,我还帮过你老七的忙呢。”

    老七点头道:“是啊,当时我在厂里主要负责受电弓这部分。要不是你帮忙,我们还真有可能迈不过那道技术坎去。”

    武文杰插话:“老二,为什么我说是站在你的肩膀上?你自己看你对咱家高铁的贡献有多大?老七也说说你做的事呗,我们的受电弓之父。”

    老二轻叹口气:“我对受电弓真的很有感情,倾注我那么多的心血。可惜离开工厂后,就一直没有机会搞研发了,好在和老六打了好多次配合,算是互利双赢吧。从这个意义上说,我对咱们高铁也还是做了不少贡献。”

    武文杰兴奋地说:“你的贡献也相当大。咱们的高铁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确实赶上了天时地利人和。而我一路走得比较顺,也是借了咱高铁的好风水,总是碰上贵人。老二那儿就不用说了,从起根上就帮我,帮了几十年。老七是卡位卡得好,自己跳了几回槽,每次跳去的地方,恰好是我急需的短板所在。尽管职责所在,各为其主,但客观上老七确实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我甚至想,在那几个关键的点上,如果在那个位置上的不是你,或者人对,时间和机会不对,情况一定会有很大的不同,有些事情甚至可能完全做不成。”

    老七大概是想起了他和武文杰有趣的往事,忍不住先笑起来。

    老二见老七的那副好笑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你们俩人啊,在学校就是一对欢喜冤家。这一晃几十年,时不时地还打。”

    “命运使然,奈之若何?”老七感叹一句。

    随着老七的感慨,武文杰接道:“我信有命,但不从命。”

    老二正要发话,就听身后有人高声叫喊:“我们到了,让你们久等了吧!”

第一三一章 两对新人

    来的是那对我们早已熟悉的兄妹,车车和车辆,这时已届中年。

    车车是老七请来的。

    车辆是老二请来的。

    武文杰看着久未谋面的两人,着实有几分惊讶,当然更多的还是高兴。

    他迅速起身,迎上前去,与兄妹二人搂作一团。

    妹妹车车,加上边上的老七王卫彤,他们构成了武文杰青葱岁月记忆中的那个“三角形”。

    哥哥车辆,还有在场的老二张志强,以及不在场的另一位,和武文杰一起共同搭起了加持他事业的另一个图形—-“四边形”。

    留给车家兄妹的两个杯子里,没有像其他三个杯子那样倒上了啤酒,倒的是饮料。

    车车说:“改邪归正了,不沾酒。”

    车辆则皱起眉头一指老二,作指责状:“就怨他,把我给喝坏了。”

    老二嘿嘿一笑:“不都是为工作嘛。”

    五个人举起杯,只要感情有,喝啥都是酒。

    就像当时举办婚礼时,车车、老七和武文杰喝的是啤酒,丁娟娟喝的就是饮料。

    武文杰与丁娟娟,老七和车车,是同一天举行的婚礼。

    那是工厂为一批年轻的科技人员专门安排的集体婚礼。

    适逢工厂首台电力机车试制成功。

    参加婚礼的年轻科技人员,绝大多数都参与了电力机车的研究试制工作。

    工厂决定举办一个别开生面的集体婚礼。

    从恋爱的时间上算,老七和车车相对充裕,尽管中间也经历了一波三折。

    武文杰和丁娟娟则稍显仓促。

    不过,因为有三个月培训班的快速加温,加上准老丈人的提前介入和充分首肯,两人也就快马加鞭地凑上了这波的热闹。

    当然,爱情是精神层面的,上升到婚姻必须有物质基础来支撑。

    武文杰从培训班回来后,工厂的一纸调令,宣告他与车间的三年协议提前作废。

    在车间主任半高兴半惋惜的骂骂咧咧中,他离开车间,赶往工艺科,承担起了把老七们的设计,转化为现场制造工艺的艰巨任务。

    丁娟娟的业务培训班,也不失时机地开办了一期又一期,给武文杰培养了一大批得力干将和助手。

    会战结束,武文杰得到了一笔数额让他感到吃惊的奖金。

    这个时候,家里传来消息,母亲因为重病做完手术,手术很成功,母亲已转危为安,但是家里欠下了一笔数额巨大的债务。

    武文杰马上将获得的奖金全数借给家里,把90%的债务给抵上了。

    父亲大概没有想到儿子居然这么快就寄回来这么大一笔钱,高兴之余,破天荒给儿子发去一封感谢电报。

    要知道,发电报一个字要七分钱,比买一个鸡蛋还要贵两分呢。

    当然,那个时候结个婚并不需要什么钱,对于年轻人来说,有稳定的收入,就是结婚的本钱。

    但再现实一点,还是要解决住的问题。小两口总不能睡到马路上吧。

    近几年厂里陆续在盖新楼,无奈历史欠账太多,一时还无法满足所有职工的要求。

    每次盖新房,全厂职工都要按个人条件进行大排队。而排名条件中权重最大的项点,就是工龄。

    没有绝对的公平,但工龄为大的方式,还是能让怨言相对最小。

    只是这种方式,却苦了武文杰他们这伙才来厂没有多少年的年轻大学生。

    好在厂里有一些独特资源,又有脑瓜好使的工作人员,结果弄出了一个各方均无异议的方案。

    厂里有一批房在盖的时候,不知管事的人中了什么邪,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居然多弄出一层来,多出来的那层,不在天上,而在地下。

    明白不?多盖的那层是个半地下室,进了门洞得往下走,在屋里看外面,半截窗户在地上,半截在地下。屋里常年黑乎乎的。

    因为跟其它的房有挺大的不同,这批“地下室”在分配时永远有扯不完的麻烦。

    分到的不乐意要,条件不够的想要,又没依据给。

    结果,一批“地下室”便以尴尬的姿态存在着。要么被租出去,要么空着,要么被当成仓库储物。

    赶上工厂领导要求改善年轻大学毕业生的待遇,房管部门灵机一动,提出个方案。

    把这批“地下室”收回工厂,利用既有资源,给原先的住户换成“正常”房型。

    “地下室”专门用作临时解决年轻大学毕业生的结婚住房问题,单独排队,符合条件即可入住。

    不过一算人数,还是粥少僧多。

    这怎么能难住智慧高超的房管呢?

    一户住两家,不但全解决了,还富余出一些。

    只是小两口们住着就没那么自在了。

    反正是个过渡,领了结婚证就能有间婚房,还是相当不错的。

    武文杰和老七就这样得到了他们各自的婚房,巧的是,他俩被分到了一个单元,两室一厅一卫一厨,一家一个卧室,其余部分共享。

    丁娟娟的爸爸把自己从国外带回来的一个一尺长动车组模型,作为新婚礼物送给了二人。他让丁娟娟特意告诉武文杰,这个礼物主要是冲着他的。

    武文杰的母亲则不顾身体没有完全恢复,硬是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给一对新人绣了一幅大大的鸳鸯戏水图。

    丁娟娟在布置新房时,把这两样东西放在小小卧室最显眼的地方,鸳鸯戏水图作背景,那台动车模型,则放在它前面的一个小台子上。

    得知孩子将参加工厂的集体婚礼,双方父母都松了一口气,因为这样一来,老人们既不用张罗,也不必出席,一切都托附工厂来办了。

    丁娟娟家提出,婚礼之后,如果两个孩子愿意并且时间方便,可以回来看看,小住几天。

    武文杰的父亲在寄去母亲刺绣的包袱里所带的信中,委婉表达了不希望儿子婚后马上携儿媳妇回家的意思,具体原因,老人没有直说,武文杰心里跟明镜似的:父亲怕丁娟娟看到自己家庭的状况。

    商量时,武文杰只是跟丁娟娟说,老家那边交通非常不方便,回去一趟很费事,时间怕不够。

    丁娟娟并没说什么,她的心,已经飞到了那个令她心驰神往的特殊婚礼上去了。

第一三二章 婚车难题

    工厂领导有心把这场集体婚礼办出特色来,可没少花心血。

    光是联系“婚车”上大铁路这档事,就费了不少周折。

    知道工厂为新人们准备的婚车长啥样不?

    那可是特制的专列。前面的车头,是工厂试制成功的头一台电力机车,编号为ssx-0000号。

    后面的车厢,是一列报废的旧客车改造而成的。车内的设计、装修和布置,都是由参加婚礼的新郎新娘们亲自动手完成的。

    这帮年轻人,不缺智慧,不缺巧手,更不缺激情。

    厂里给出费用,大家可以放手干。

    这个放手干可不是浪费,而是充分发挥出各自的聪明才智,让有限的经费,体现出最大的价值。

    武文杰和丁娟娟都在其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在一块儿忙活的间隙,丁娟娟还不忘悄悄逗武文杰:“要不是因为这个婚礼特别吸引我,我其实还真想再多考验你一段时间哩。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容易追到手?有没有一种占了便宜的感觉?”

    武文杰正色建议:“要不咱俩只给他们张罗,弄完了咱们就打道回府,退出集体婚礼,你继续对我进行考验?”

    丁娟娟连气带笑地把手里的颜料抹了武文杰满脸:“瞧你那德性!退出就退出!”

    当然不能退出。

    工会负责筹划集体婚礼,早给新郎新娘中颜值最高的这两对新人,武文杰和丁娟娟,老七和车车,安排了不少重要任务呢。

    对了,前期工作当中,丁娟娟除了跟大家一块儿参与忙活外,还在幕后做了一件重要的事。

    这次的婚礼,之所以说它独特,是因为它的婚车是火车。

    显然,火车不能像小汽车队那样在大马路上走,那么这次婚礼的婚车要怎么走?

    工厂的设想是,布置好的婚车,从工厂交车线出发,上大铁路,一路开到一百多公里以外的滨海城市,那里有工厂的疗养院。

    新人们的婚礼在婚车上举行,洞房花烛则安排在疗养院里。

    理想很丰满,但现实很骨感。

    这么些年来,工厂生产和修理完成的蒸汽机车、内燃机车以及各种车辆,都是从工厂的交车线出发,上大铁路,一路开到它们的目的地的。

    对于工厂来说,这是一个很熟的套路。

    问题在于,之前的那些各种车辆都是在生产计划以内的,铁路调度会依章安排,没有任何问题。

    而此次的婚车,是工厂自己的想法,属于计划外安排。

    工厂几次跟车站、段里和路局沟通,都无功而返。

    眼看定好的日子临近,职工疗养院那边花了很大的精力给新人们布置好了洞房,可这边的婚车,却迟迟定不下来上线的安排。

    这可把厂领导急坏了。

    消息传到丁娟娟的耳朵里,她偷偷跟武文杰商量:“这么耗下去,咱们的婚礼真有可能泡汤。人家运输部门有他们的规矩,咬死了不答应,咱厂里一点办法也没有。不行我跟我爸说说,看他能不能帮个忙。我可真不想咱们费了那么多心血的婚礼,最后弄得缩水了,那可太让人扫兴了。”

    武文杰一听就兴奋了,他也特别怕婚礼被搅黄。

    工作当中,生活当中,他是最喜欢迎接挑战的,越是遇到困难,他越要挺身而上。

    只是眼下这事,他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压根儿就不知道该往哪里使劲,完全是一筹莫展。

    “快快快,赶紧找你爸,让他跟路局打个招呼,赶紧放咱们一马。”

    丁娟娟刚刚展开的眉头又皱起来:“我爸在总局,跟路局是两个系统,顶多也只是凭着脸熟说一下,也不知管事不管事。”

    武文杰生怕丁娟娟变卦,不去找她爸爸了,赶紧扯着她说:“咱不管它有用没用,你先跟你……咱爸说一声,让他知道这件事,看他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宝贝女儿的婚礼泡汤,他的脸上也不好看啊。”

    丁娟娟给爸爸打电话时,武文杰就在旁边听着。

    还没说几句,武文杰就发觉,丁娟娟的脸色变得不好看了。

    又说了几句,电话挂断了。

    “我爸说我跟他开玩笑,这么大的事,让他去找路局,这是给他添乱,他根本就不能管。”丁娟娟跟武文杰转述她爸爸的话。

    武文杰也傻眼了,嘟囔了一句:“你刚才不是在电话里说,你的婚礼要泡汤了吗?他怎么回答的?”

    丁娟娟委屈地说:“他说,泡汤就泡汤,回家他给我补办一个婚礼。”

    武文杰悄悄嘀咕了一句:“他能补办一个一模一样的吗?”

    丁娟娟听到了,不高兴地说:“你这是怎么说话呢?不相信我爸能给我办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吗?”

    武文杰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说办不了婚礼,我只是说不能一模一样,怪可惜的。”

    丁娟娟气哼哼地说:“你这叫废话。”

    见四下无人,武文杰上前抱住丁娟娟,用一个吻堵住了她的嘴,很快,丁娟娟又恢复了寻常的平和与乖巧。

    但棘手的问题没有解决,这让丁娟娟和武文杰依然心焦不已。

    就在这个时候,车车和老七参与的已接近收尾的婚车装饰工作,也遇到了一些麻烦。

    大概是听说了婚车很可能无法上线,有人积极性不高了,以至于影响了进度。

    老七见状很不高兴,便与人争执,虽然还没到动手的程度,但激动当中有人不小心把涂料罐洒了,洇湿了一大块已经装饰好的部分。

    老七一气之下,干脆撂挑子了。

    剩下的一堆烂摊子,谁也不愿意去收拾,就扔在那里晾着。

    武文杰得知,赶紧拉着丁娟娟去找老七。

    正巧车车也在老七那里,看着老七倔头倔脑地发牢骚呢。

    无论武文杰怎么劝他,老七都把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这婚礼没希望了,那车又被毁成那个破样,我才不去呢。谁爱去谁去,打死我也不去。”

    丁娟娟看不过去了,冲着老七说了句:“真没种,怎么一点没有男人样?”

    这句话还真把老七给激着了,他起身就走,直眉瞪眼往婚车那边去。

    武文杰、丁娟娟和车车跟着他,熬了小半宿,总算把弄砸的活给恢复到位了。

    四个人坐在一起闷闷地吃宵夜,武文杰忽然一展眉头,对丁娟娟说:“我有个主意,不妨再试试。”

第一三三章 一路欢歌

    婚车发车的那天,工厂的交车线上人头攒动。

    簇新的ssx-0000号电力机车头前,束了一朵硕大的红花。

    唯一的一节客车车厢两侧,也满是喜庆的装饰。

    身着结婚礼服的新人们,喜气洋洋地与前来送行的亲友告别,然后依次登上列车。

    人群中不时响起赞叹声。

    “瞧瞧,咱们工厂自己造的车,给年轻大学生当婚车,多来劲!”

    “谁的婚车能比这更气派!”

    “不行,不行,我也得赶紧嫁了,争取也能坐上这样的婚车。”

    不过,厂房高大外墙上新挂起的横幅上那行字,“预祝工厂首台电力机车长大坡道运行试验取得圆满成功”,让前来瞧热闹的众人有些费解。

    工厂交车口的那盏信号灯由红转绿,交车线的大门徐徐打开,只听得一声清脆的鸣笛,婚车缓缓出了工厂大门,沿着铁道线向前驶去。

    这样的婚礼实在是太梦幻了,置身其中的丁娟娟完全忘记了一切,全身心沉浸在精心打造的婚礼当中。

    直到厂长介绍到她的时候,特意提到此次婚礼得以顺利进行,还要特别感谢丁娟娟新娘和她的家人时,才让她醒过点神回到现实中。

    感谢她家人,厂长主要指的是她爸爸,但丁娟娟知道,主意的始作甬者,其实还是武文杰。

    对电力机车试制情况了如指掌的武文杰,给丁娟娟出的主意就是,让他爸爸出面开具一份技术文件,要求工厂增加一次对新研制电力机车的长大坡道试验。

    而去滨海小城的那条线路,恰好符合试验要求。

    于是,一路走程序,一路公事公办,一路绿灯,几天时间,困扰厂领导的这一难题,竟然顺利解决了。

    厂长知道,是那个关键的技术文件起了作用,却不知,背后是那位新姑爷摇了羽扇纶巾。

    一路笑语,一路欢歌,婚车上的新人们简直要玩疯了。

    同在车上为大家张罗的人,有年轻的团干部,有不算太年轻的工会干部,还有稍稍有些年纪的厂领导,所有的人都全然忘了自己的年龄和身份,与新人们融为一体,乐成一团。

    该新人表演节目环节了。有人提议,请武文杰和丁娟娟给大家跳个双人舞,博得了众人的一致欢呼。

    在交大的那次演出,厂里人亲眼见过的不多,但传播很广。

    这回总算有机会了。

    武文杰征询地看着丁娟娟,丁娟娟点点头,凑近武文杰说:“咱俩就跳相逢那段,你豪放点,逗逗他们。”

    武文杰心领神会。

    音乐响起,二人起舞,相见,相执,相拥,百转千回,柔情似水。

    跳着跳着,武文杰额头上滚下了汗珠,气也喘得不匀了。

    丁娟娟觉察到了,轻笑耳语:“没事吧?你悠着点,别太激动了,大家都看着咱们呢。”

    武文杰回道:“你说过动作可以大一点的……”

    丁娟娟像在他耳边吹气般地说:“谁知道你这么没定力。”

    “你还怪我?你不说你……”武文杰的动作都有点乱了,好在俩人贴得近,边舞边耳语,外人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就在这时,婚车轻轻颠簸了一下,行进的节奏发生了变化。

    武文杰迅速推开依偎在自己怀中的丁娟娟,紧赶几步跑到自己的座位上,拿出纸和笔开始做记录。

    正看得如痴如醉的观众不答应了,纷纷提出“抗议”。

    “怎么跳着跳着突然不跳了?还没看够呢。”

    “还没谢幕怎么就跑了?”

    “这舞跳得太带感了,看得我恨不得马上……”

    武文杰边记录边向大家道歉:“请大家……原谅,我得把……坡道的数据记一下。”

    丁娟娟也坐回来,顺手轻轻拧了一把低头正忙的武文杰。

    武文杰皱了一下眉头,冲着丁娟娟做了个生气的样子。

    丁娟娟一撅嘴,樱唇微动:“瞧你的出息。”

    武文杰借着列车晃动,身体靠向丁娟娟,在凑近她的一瞬间,轻轻吐出一句话:“今晚咱们等着瞧。”

    今晚是什么日子?

    洞房花烛夜呗。

    等着瞧什么?

    只有他们知道。

    婚车到站。

    下了车,武文杰头一回闻到海滨城市空气中的那种怪怪的腥味。

    不算好闻,但他喜欢,而且终身难忘。

    他的洞房花烛之夜,就将伴随着这独特的气息。

    疗养院紧邻大海,是那种穿着泳衣几步就可以走到的距离。

    胖胖的疗养院院长就像邻家大婶,带着一帮自己家孩子般的服务员,在布置得欢天喜地的疗养院大门口迎候新人们。

    “大家先去看看自己的洞房,回房间收拾一下,半个小时后咱们一起去海滩吃夜宵,啤酒烧烤。听好,你们谁也别晚了,到时候不出门,我可要服务员挨屋叫你们。对了,一家领一个洗漱用品包,里面有你们用得着的东西。”

    胖院长边说边意味深长地眨巴眨巴眼睛,小服务员赶紧上前给新人们发洗漱用品包。

    如果说婚车的装饰是喜气洋洋的,那么洞房的风格则充满了浪漫气息,以至于武文杰进屋关好门后,就忍不住一个虎扑把丁娟娟按倒在柔软而富有弹性的席梦丝上。

    “刚刚在火车上你是怎么说的?”丁娟娟轻喘着问。

    武文杰想了想,说:“今晚咱们等着瞧。”

    丁娟娟推推他,却丝毫推不动,她无奈地指指窗外:“还没到今晚呢,你可得说话算数。”

    说完这话,再一推,就把武文杰推开了。

    “好饭不怕晚。”武文杰嘴里咕哝了一句,下床去翻那个洗漱用品包。

    “果然,果然。”武文杰边翻边说。

    丁娟娟问:“果然什么啦?”

    “他们果然没忘了基本国策。”武文杰把从包里翻出的一长串计生用品抖楞出来,晃给丁娟娟看。

    “快收起来吧,怎么还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丁娟娟半嗔半乐。

    武文杰却还没玩够,依然摆弄得热火朝天,嘴里还不停地叨咕着:“怎么给这么多?用的了吗?我来数数,究竟有多少?”

    数完,武文杰盯着丁娟娟问:“你说咱们到时候会有个男孩还是女孩呢?”

    丁娟娟把他手里的东西拿过来,放到枕头下面,娇笑道:“这可不取决于我啊。”

    武文杰叹息一声:“可惜只能生一个,要是让多生,我至少要生一男一女,那才好呢。”

    丁娟娟一皱鼻子:“你想得倒美。”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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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铁首席专家介绍:
本书讲述的是,一个当年没见过火车的山里娃,历经三十余载奋斗,成长为中国高铁设计师的故事。八十年代,主人公武文杰从山村考入交通大学,学习铁路装备制造,毕业后供职于铁路工厂,凭着对事业的执着追求,借助中国铁路大发展契机,经历艰辛磨难,逐步成长为高铁行业技术领军人物,为中国高铁事业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高铁首席专家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高铁首席专家,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高铁首席专家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