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〇章 有话就说
“我要安排两位售后人员去厂里,看一看我们安装的坐便器的使用情况,如果发现问题,他们好及时处理。”车辆圆满完成了武文杰交给他的任务,因此说起话来也很有底气。 武文杰却嗅到了一丝“狡猾的气息”,但他决定先不动声色:“那就来吧,一切进厂的手续我会作安排的。” “不过还有个事,你再多费点心。”车辆的语气稍稍有些含糊了。 武文杰听到这里,心里暗自一笑:“果然不出我所料。” 他爽快地说:“有话就说,有那个什么就放。” 车辆故意说得漫不经心:“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除了手续之外,能不能再给我的人借两身你们的工作服,这样在厂里活动起来会更方便些。” 武文杰想逗车辆,便假装带着认真的腔调说:“班长,有那个必要吗?这次涉及到便器改造的车间就那么几个,你的售后人员到了,我专门安排人到现场迎候,保证他们畅行无阻。” 车辆见武文杰不抻他的茬,有点急了:“哎哎,不够哥们儿了啊?借你两身破工作服,你还推三阻四的。得了得了,那我的人不去了。” 你可知道,车辆为什么要安排人去厂里? 武文杰看得真真的,他名义上说是来做售后服务,其实是想了解“洋师傅”在教什么,是怎么教的,说白了,他是想“刺探”一些情况。 制造动车,是一个极其复杂的系统工程,单靠铁路工厂自身,是根本无法完成的,它必须依托一个庞大绵长、分工细致的产业链作为支撑。 在传统铁路装备制造这个产业链上,用通俗的话讲,就是过去各式各样的那些个火车,像什么电力机车、内燃机车,还有被机车牵引的客车和种种类型的货车……经过多年的打造,老二张志强、小铁子王铁以及车辆,还有无数像他们一样的企业家,他们所培育的相关业务,都已成为构成这个巨型产业链的重要环节,大家一起为中国铁路装备制造事业的发展,努力做着各自的贡献。 动车时代即将到来,咱们想想看,他们这些业内人士谁还能坐得住? 只是“洋师傅”刚刚进驻,众人还没来得及想好该如何“渗透”进去哩,这会儿正好有个机会,车辆怎么能放过它呢。 “我说老班长,这可不是你的做派啊,是不是因为跟那小铁子一起呆得久了,也染上他那鬼鬼祟祟的毛病了?”都是老朋友,武文杰说话没那么客气,“你想了解我们这边现在是啥情况,你就直说,别派‘特务’过来。搞这种名堂,你自己提心吊胆不说,我还得劳神跟你斗心眼,万一让人家老外发现了,我这里就更说不清了,咱们何苦呢。” 尽管在武文杰这儿不需要顾及什么面子,但自己的小把戏被当场“揭穿”,总还是让车辆多少有点觉得不好意思。 “咳,你总是多心,哪有那回事。”嘴里这么说着,口气上明显怯了三分,更显得不打自招。 武文杰说:“那好,我们马上要安排配套商进驻工厂进行考察观摩,你们那里我就不考虑了啊。” “那可不行,我这里你得优先考虑才是,我对你的支持多大啊,你一有要求,我二话不说,啥条件也不讲,马上给你落实。刚刚安装好的那新坐便器还冒看热气呢,你就要过河拆桥啊?真是个没良心的家伙。” 车辆这一起急,说的话就出了纰漏,让武文杰连笑带损:“别的新鲜玩意儿说带着热气,都还好说,你这坐便器要是带着热气呢,那我们可真不敢用,谁知道那冒的是啥气啊。” “你这小武,现在也号称是‘武总’了,表面看上去人五人六的,在下面说话也够糙的。不跟你争了,反正我也说不过你,总之,你们要安排配套商去厂里看,我头一个报名,你一定要把我们排在第一位。既然这样,那便器的售后服务人员我就先不派了吧,假如有什么情况,你们再打电话过来,我们保证随叫随到。” 没想到,武文杰这一含糊,却含糊出了情况。 此次的改造便器,当然不是把全部蹲位都改了,而是只改其中的一部分,让不同习惯的人各得其所。 小弗本来还发愁呢,担心上班的时候万一再发生上次的那种情况该怎么办。 没想到,一个周末过去,工厂就把这个问题给解决了。 这效率着实让人佩服。 让弗林斯高兴的还有一点,那就是喜欢美食的他,今后可以大胆尝试一些中式食品了,尤其是早餐的时候。 这是因为什么呢? 上次的豆浆,谈不上好喝,但对弗林斯来说,是一个新的尝试。 对于不同国度、不同饮食习惯的人来说,这种尝试本身,就意味着可能会付出一些“代价”,比如小弗上次的腹部不适。 因为担心不方便如厕,小弗明确表态,对于早餐提供给他们的那些“来历不明”的东西,他一概不再碰了。 遗憾,却也无奈。 一见到厕所的新设施,他心里有底了,后顾之忧就这样被解除。 车间的多数工友其实并没有关注到这个情况,更想不到它背后还有如此复杂的故事。 见到厕所的变化,有人基本无感,无论蹲或者坐,都没啥问题,也有人遵从自身习惯,依然去找能蹲的设施,还有人则尝试着改蹲为坐,也渐渐适应了。 但这其中,确有遇着内急,却蹲位已满,只得勉强去坐式的情形,而人家因不习惯坐,只能采取当初车辆的那招一-高高地蹲在坐器上。 不巧的是,有一个设施不知哪个环节出了纰漏,该紧的螺丝没上紧,被不知谁的两只脚踩在上面这一吃力,结果弄得螺丝松动了。 更不巧的是,这个倒霉的便器马上又遇上了一直戴着“挑剔的眼镜”没摘的卢卡斯。 “这是怎么回事?”在使用过程当中忽然感到下盘松动的卢卡斯,气不打一处来,从厕所一回到会议室,就把火撒到了正跟他据理力争的武文杰头上,“你们是不是没有办法规规矩矩地造出像样的产品来?” 本来一肚子不服的武文杰,被卢卡斯带到厕所,看着那个晃里晃当还有点脏兮兮的坐便器,他脸腾地红了。 好容易对付完这事,他赶紧满厂找那几个才从车辆他们企业来厂观摩的人。 坐便器上醒目地贴着他们企业的标识,而那个标识,跟这几个人所穿工作服上的标识就是同一个。 见到那几个人,武文杰不分青红皂白,急赤白脸地让他们赶紧去把身上的工作服换下来。 感到莫名其妙的那几位,还想跟武文杰要个说法,武文杰可没心思解释,只是没好气地说了声:“别问我,回去找你们车总问吧。”
第三三一章 必须僵化
“我跟那个德国专家老卢本来刚刚谈好,多让咱们这边的工友参与样车的试制。你倒好,突然给我来了这么一下子,你知道这有多麻烦吗?就因为你那个坐便器松了个螺栓,把我们和合作方刚刚谈妥的一揽子项目,全给搅黄了。那老卢说话可真难听,一张口就是‘你们中国人如何如何’,恨得我哟,真想……唉,我说老班长,你怎么就不能让你的人给咱争口气哪!”
一个小小的螺栓故障,让人家的信任顿时消失。武文杰的这一番抢白,说得车辆心里老大的委屈,却有苦说不出。
目前正在试制的样车,是要参加竞赛的,所以德尔塔公司方面极为重视,制定了极其细致周全的方案,志在必得。
工厂的重视程度一点也不比对方逊色,毕竟这车是工厂与对方的合作项目,结果的成败事关工厂声誉和未来发展,说它决定工厂的前途和命运,也一点也不为过。
铁路高层在此次高铁技术引进时,之所以选择跟国外多家厂商同时合作,并拿出我方数家工厂分头出面,其重要原因之一,就是考虑到高铁动车技术引进的巨大难度和风险,不敢只把宝押在一家上,寄希望于东方不亮西方亮,却也是殊属无奈之举。
对于每一家参与合作的工厂来说,每一家都面临着巨大压力。要知道,能参与到合作项目中来,只代表你迈进了这个门坎,就好比仅仅拿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而最终要见分晓的,并不是录取通知书,是能不能获得毕业证书。
上级领导对参与合作项目工厂的要求是刚性的——“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但无论是领导,还是各相关工厂,大家心里都很清楚,谁也无法保证项目一定能够取得成功。
武文杰同样并不知道,自己参与的这个项目,未来会是个什么结果,是取得圆满成功,还是功亏一篑?是胜利走到终点,还是半途而废?
从他自身来说,他拼命要求自己把所有需要学到手的东西都尽数掌握,而从工厂这边来说,他则费尽心思调动所有相关环节的积极性、主动性和创造性,力求早日实现相应的目标。
多年从事技术工作,武文杰深知,掌握技术的要诀在于实操,这就跟学游泳一样,读上一百本学游泳的书,也比不上亲自跳到水里扑腾一阵。
现在就怕,得不到足够的机会去“扑腾”。
而好不容易刚刚争来的有限的一些“扑腾”的机会,瞬间就被那个小小的螺栓给破坏了大半。
这还不算完呢,没过多久,又出事了。
一个本来极简单的活,被一名不大走心的工友干出了毛病一一操作规程上写得清清楚楚,他却自行其事,没按要求操作,结果弄出了一个低级错误。
卢卡斯要说的话,没等他说出口,武文杰就猜出来了:“你们根本就不具备制造高速组的基本素质!还这也想干,那也想干,你看看你们的人干的这活!这车可是要跑三四百公里的时速呢,这车可是事关几百上千号人的生命呢!连这么简单的活都要出问题,那些难度大、技术要求高的活,怎么指望你们干出来?”
武文杰无地自容。
这次的低级错误导致的结果,就是让工友们本来就很有限的那点“扑腾”的机会,都失去了。
人家有人家的道理:“我们宁可当个不合格的老师,教不出你们这些学生来,也绝不允许经我们手的高速动车存在安全隐患。”
不仅如此,连原本答应好的配套商进厂观摩一事,也黄了。
“你们连自己企业的员工都控制不好,还要培育什么配套供应商?趁早不要瞎忙了吧。”
武文杰让车辆招回他的人马时,没好意思细说原委,只说老外比较难对付,事比较多,为减少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先撤回去吧,别在厂区招摇了。
于是,厂里就又只剩下了穿两种工作服的人员,一拨是浅灰色,一拨是深蓝色。
从面上看,厂里恢复了平静,不再有那么些各式各色的工作服身影晃动,但在深蓝色群体的内部,有一个词在大伙的脑海中跳动,这个词就是一-“僵化”。
在外人看来,“僵化”这个词是不折不扣的“坏字眼”,是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概念,而这些日子,全厂上下却在频频倡导这个词。
这可真是奇怪哦。
事情的由头还得从那个低级错误说起。
开始,对于那个让卢卡斯愤怒不已的“低级错误”,不但那个直接操作的工友自己觉得委屈,他的班长觉得委屈,负责工艺的技术员觉得委屈,连武文杰都想为他抱不平。
直接讲工艺,一来容易涉嫌泄密,二来也会让人感到枯燥,咱们不妨举个例子吧。
你拿到一个工艺文件要进行操作,就让我把这件活,比作咱们日常熟悉的炒花生这个过程吧。
在你的概念里,炒花生要有锅,要打开灶火,然后放进花生去,再控制火候不断翻炒,直到最后炒熟。
如果给你的工艺文件告诉你,第一步,要往锅里放一把沙子,你对此会作何感想?
那个工友当时遇上的问题,就跟这个比方类似。
忽然看到了一个令他莫名其妙的工序,就好比让他在炒花生之前,往锅里撒一把沙。
我明明是要炒花生,工艺文件中居然让我先往锅里撒一把沙子,这不胡扯吗?
工友没理它那一套,直接把花生放进锅里了,而压根儿就没管沙子的事……
“对于高速动车,我们还有许多并不完全理解的地方,在这个阶段,我们该怎么办?”
“僵化”这个概念,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提出来的。
正因为你还不能完全理解,所以就不要试图作出任何自己的判断,更不可以擅自进行任何改动,只能不打折扣地去照办,去执行,去落实……
这个观念的转变,难度相当大。
在工厂的各个层级,对此都有不解,都有困惑,甚至还有不少抵触。
厂长一次次在会上讲,讲他的认识,讲他的体会,讲他思想转变的过程。
武文杰也在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上,掰开了揉碎了跟大家交流他的想法。
没过多久,浅灰色们发现了一个新的现象,那就是,他们那些穿着深蓝色工作服的中国同行们,每天上班的时间提早了一刻钟,他们用这一刻钟时间,集体去做一种让他们觉得十分奇怪甚至有些好笑的活动。
第三三二章 借势出击
聪明的你一定猜出来了。
“是‘一口清’吧?”
对喽。
这些日子,景杉在为工友编制工艺口诀时,时常憋着一口气:“他们这是什么工艺哇?有谱没谱?”
也难怪当时那位工友没按工规程艺走,你看,连景杉这样专门负责工艺的专业人员,有时都不太能理解,人家提供的这些操作规程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厂里明确要求,理解的要照做,不理解的也要照做。
而对景杉他们来说就是,工艺文件中怎么规定的,你就怎么编制成相应的工艺口诀。
一份份工艺口诀送到各个相关工序的工位上,相关车间纷纷行动起来:每天上班时间提前一刻钟,由班长带着全班成员在现场开早会,每个人都要大声背诵自己当日将要操作的工艺口诀。
头几天,浅灰色们看着这个景象,还觉得有些好笑,路过的时候有人会忍不住发笑,但他们很快发现,身边的中国同事在执行操作规程上,跟之前相比,明显规范了许多。
头一个主动走进背工艺口诀队伍中的浅灰色身影,就是弗林斯。
他早早赶到厂房,跟在大家的队伍最后。
他知道中国工友在背诵啥,那是根据他们提供的工艺文件,由厂里的技术人员编成的顺口溜。
由于目前只会讲些简单的中文,这些顺口溜对弗林斯来说,还是有点难了。
不会说不要紧,他特别喜欢看他身边这些身着深蓝色工作服的中国同事,挺着胸脯排着队列笔直站立的样子,他觉得那样很酷。自己站在这个队伍中,感觉也不错。
开始,他只是默默地听,渐渐听熟了,便在嘴里学看叨唠,叨唠到后来,他连懂的带瞎蒙的,居然能把整段的工艺口诀用中文背下来了。
终于有一天,他憋不住了,等最后一位中国同事背完,他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左脚向前跨出一步,右脚跟上,双脚跟并拢立正,双手紧贴裤缝,然后张口大声背诵。
他的这一举动,让四周的人都吃了一惊。
随即,几位从这里经过的浅灰色发出了笑声——对于他们来说,还没到上班的点,正在往自己工位走的路上,自然可以随意些。
而站立在那里的中国工友,则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毕竟,他们这会儿已经处于工作状态了。
渐渐地,弗林斯不是站在队伍中唯一的浅灰色了。
先是多了一个,然后又多一个,再往后,就站满一排了,之后,人数还在不断增加……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浅灰色,都能像弗林斯那样琅琅而诵,但他们也有他们的办法。
也不知是从谁那里开始的,等轮到自己说时,浅灰色师傅便用或生硬或熟练或半生不熟的中文,大声说一句:“我保证严格执行工艺规程!”
起初,对于这样独特而有趣的“表态”,中国工友们会报以热烈掌声,渐渐地,大家都习惯了,这种“表态”就跟中国工友的“一口清”完全融为一体,成为每天早会的一部分了。
除了外来的人,在厂内,没人再对这种形式感到有什么新奇了。
样车试制的推进,总体上还算顺利。
武文杰是个得理不让人的家伙,借着当下的好势头,又想向卢卡斯“出击”了。
卢卡斯来厂的这段时间,跟他的其他同胞不大一样,别人周末都喜欢出去疯玩,可他总是闷在宿舍里。
武文杰跟他在工作上交往颇多,时不时还会发生一些“碰撞”。
他想跟卢卡斯多些接触,但苦于没有机会。
从别人那里,武文杰了解到,这位卢卡斯是位枪械爱好者。
一开始,他还有点犯愁:“你瞧他这爱好,喜欢什么不好,偏偏喜欢这最禁忌的玩意。”
话虽这么说,武文杰还是用了点心,专门买了几本有关枪械的书来看。
跟当年比起来,现在买书对他来说,早已是稀松平常的事,不像先前那个时候,买书的钱需要从牙缝里挤出来。
读过几本书之后,武文杰没话找话地往枪械那方面拉,可卢卡斯显然听出他是恶补出来的知识底子,根本提不起聊的兴趣,几句不软不硬的话,就把他给挡回去了。
说起来,那天还是武功给了武文杰一个提醒,他央求爸爸带去玩“反恐精英”,说是郊野公园里新近开了一个真人cs项目。
儿子讲的话,武文杰半懂不懂,说的时候他正忙着,没心思搭理儿子的请求,直接让他去找妈妈。
儿子却说:“妈妈才不会对这个感兴趣呢。”
等武文杰腾出工夫,一查啥叫“反恐精英”,啥叫真人cs项目,眼前顿时一亮:“这个东西,卢卡斯没准会感兴趣呢。”
本来武功跟爸爸说过以后,见爸爸丝毫兴趣也没有,便收了这份心,不再去想它了。
谁知没过几天,爸爸主动找他,说要带他去玩。
“咱家四口人都去,分两拨对打。”武文杰把丁娟娟和武艺一起动员上了。
见丈夫难得主动带孩子们出去玩,丁娟娟自然求之不得。
武艺稍有点不乐意,她想在家看一本才借到手的言情小说呢。
不过,弟弟一激她是“胆小鬼”,她不干了,非要跟弟弟在“战场”上较出个高下来。
“咱们是组成男队和女队比赛呢,还是混和组队呢?”武文杰问家人。
如果分男女队,那么就是武文杰和武功组合,丁娟娟和武艺组合。
如果混和组队,那武文杰就带武艺,丁娟娟则带武功。
令武文杰没想到的是,武艺的想法居然把他的两个方案全给否了。
怎么还会有第三种方案呢?
当然了。
你听武艺怎么说:“我建议,咱们按大人队和小孩队比赛,你们看怎么样?”
武功抢先不干了:“姐姐你耍赖!明明说的好好的,咱俩要比试比试呢,如果咱们两人在一个队里,怎么比试呢?”。
武艺毫不客气地回敬道:“真是个呆小子,在一个队里怎么就不能比试了?照你这么说,解放军叔叔们去打仗,都是一支部队的,难道还评选不出谁是战斗英雄了?”
是啊,姐姐说得也在理,武功听了,一时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丁娟娟在一旁插话道:“我开始一听,也觉得你俩在一个队,好像没法比了。听武艺这么一说,我想明白了:你们俩在一头,正好就在一条起跑线上,这样反倒更容易比出谁更勇敢了。看谁’杀敌'多,看谁‘中枪'少,这不都可以比嘛。我看,咱们就按你姐姐说的分组吧。”
她把目光转向武文杰:“你说,这样分可不可以?”
第三三三章 两朵梅花
武文杰带着家人一到那家游戏馆,他就知道自己来对了。
不说别的,单说这里的模拟枪械,品种就相当可观。
要知道,武文杰之前为了跟卢卡斯联络感情,可是下功夫研究了一番枪械呢。
尽管可能连入门水平还算不上,但至少不是“小白一枚”了。
听着游戏馆老板如数家珍般地介绍那些模拟枪械的特点和性能,武文杰几乎忘了自己带家人来是要干嘛的。
直到武功催着爸爸赶紧换“作战服”,才把他从还在滔滔不绝介绍的老板身边拽走。
而丁娟娟来之前,内心里是有所抵触的,除了安全问题之外,还有衣着的因素。
她是个爱美的职业女性,由于工作关系,她平素的打扮原则是,低调的讲究。
其实,即使在小时候,大家的生活水平普遍都不高的情况下,她家的条件也还算是不错的,所以,她的那种“讲究”,是打小就有底子的,是从骨子里就有的。
结婚之后,包括后来有了两个孩子,有相当一段时间,家里在经济上是比较紧张的。
既已为人父母,就要挑家过日子,可那时武文杰和她的收入都很有限,对一个小家庭来说,养活一个孩子尚且吃力呢,他们还要同时供两个孩子的吃喝拉撒,穿衣戴帽。
武文杰还得时不时接济老家,压力可想而知。
如果是同性别的双生子,还会好些,至少在穿衣戴帽方面是如此。
你看,对于同性别双生子来说,尽管买穿的戴的要花双份的钱,但在买的过程中,只需要付出一份精力就行了。
同性别的双生子,小时候往往都穿得一模一样,加上完全一样的相貌,外人看上去感觉又神奇又可爱。
这种效果,在很大程度上,其实体现是作父母的一种倦怠,甚至可以说是某种程度的“偷懒”吧。
为什么这么说呢?
只有像武文杰、丁娟娟这样亲自当过异性双生子的父母,才会有切身的体会,也才有发言权。
仅仅在武艺和武功极小的时候,他们俩人的衣服是完全一样的,稍大点,就得各买各的了。
毕竟一个是女孩,一个是男孩,而他们赶上的时代,早已不是男女服装不分的年代,不但分,而且分得相当鲜明。
孩子尚小时,样式有不同,至少尺码还是一样的。
等再大点,尺码也不一样了。
女孩子是先窜的,那个阶段,武艺几乎所有的衣裤和鞋子,都要比弟弟大个一号半号的。
而男女孩服装样式的不同,又没法把姐姐的衣服再拿给弟弟穿。
当然,在丁娟娟自己小的时候,邻居那些孩子多的家庭,是管不了那么多的,小男孩穿着女式的衣服和鞋,小女孩穿着男式的衣服和鞋,比比皆是。
但现在不一样了,完全不一样了。
姐姐的尺码领先了几年过后,弟弟开始发力了,不但在尺码上迅速超过了姐姐,而且有越拉越大之势。
这个时候,家里的经济条件早已今非夕比了,武文杰和丁娟娟不会再为买件衣服而为钱犯愁。
当然也有犯愁的,那就是武文杰和丁娟娟的时间和精力,说起来,俩人都很少有空去为孩子的穿着挑挑拣拣。
长身体飞快的两个孩子,也为此不得不常常将就。
大人们的穿着,又是另外的状况了。
武文杰在厂里,平常就是以各种工作服为主,夏装,春秋装,冬装,应有尽有。
当然,现在出国机会多,出席重要会议的场合多,他还得备几身必要的行头。
而脚上,他还是习惯穿劳保鞋。
丁娟娟要讲课,还要出席各类活动,对服饰的要求肯定比丈夫要高,更何况她现在也有条件更“讲究”了。
按照她的着装理念,简朴并不意味着寒酸,气派也并非一定要奢华。
一身剪裁得体、款式庄重的服饰,尽管一次性的花费可能不菲,但摊到其十年八年的生命周期里,还是相当经济的。
极为注重个人形象的丁娟娟来游戏馆之前,十分担心参加游戏需要换上的“作战服”,会对她的形象有所影响。
为此,她还给家人约法三章:“穿上那里的服装后,一不许嘲笑我,二不许对我的样子品头论足,三不许拍照。”
“作战服”一拿到手里,丁娟娟的担心立刻就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首先,它足够清洁。
从密封的服装袋中取出叠得整整齐齐的服装时,带出来的一股清香气息,让人自然而然产生一种对其清洁程度的信赖。
展开服装,九成新的样子,但洗得极干净,说纤尘不染,绝不为过。
丁娟娟来之前,为确保卫生,她在自己的外衣里面专门穿了件“隔离衫”,可一看这服装的清洁程度,她把那件看上去古古怪怪的“隔离衫”脱去了。
然后,这“作战服”样式美观。
丁娟娟的身材相当标准,尽管已是两个十几岁孩子的妈妈了,但目前依然保持得不错。
这既得益于她先天的身体素质--她的爸爸妈妈在年轻时代都有健美的身材,而上了岁数之后,依然在体态上足以傲视多数同龄老人一一也与她严格的自律分不开。
要知道,她十几二十岁时就开始的长跑等运动项目,直到现在,还在坚持进行着。
尽管在夸奖别人身材好时,人们常常会用“穿什么衣服都好看”来形容,但越是身材好的人,往往对服装的要求越高,眼光会越挑剔。
好身材们普遍都藏着小心眼哩:只希望自己的穿着,能为身材添彩,而不乐意用自己的好身材,去衬不中看的衣服。
丁娟娟在这方面就特别典型。
但这“作战服”一上身,对着镜子一照,丁娟娟那颗本来有些不安的心,立即放得妥妥的。
它穿起来真好看。
再有,就是“作战服”的功能齐备。
“开战”之前,丁娟娟和武文杰挤在他俩的战壕里,等待战斗打响,闲来无事,两个人一样一样地摆弄着对方“作战服”上的各个“机关”。
“瞧瞧人家设计的多好!都是用来摸爬滚打的,人家的作战服,可比起你们工厂的那工作服,要造的走心多了。”丁娟娟边鼓捣边说。
对衣服格外关注的丁娟娟,还注意到一个细节。
武文杰身上的那件“作战服”,跟她穿的这件,除了迷彩花纹略有不同外,还多了两处小小的梅花刺绣。
要说那位置,也是当不当、正不正的,而且还不对称,一个在肩膀,另一个在肘部。
“你那衣服上怎么有两朵花,我衣服上为什么没有呢?”丁娟娟多少还有点心理不平衡呢。
武文杰看了一眼,说:“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第三三四章 如何分组
这方面还是男性有经验,特别是有抽烟习惯的那些男性。
武文杰尽管不抽烟,但他大致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正所谓“虽没吃过猪肉,却也见过猪跑”。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武文杰问丁娟娟。
丁娟娟半开玩笑地说:“你那是领导的标志呗。”
武文杰轻轻点了一下她的脑门,一撇嘴道:“瞧你那小心眼劲的,衣服上少了两朵小花,心里还别扭啊?告诉你说,我这件衣服,肯定比你那件经受的磨难更多,所以才有这样的‘待遇’。”
见丁娟娟还没明白,他解释道:“厂里的餐厅里,有好几条桌布上都有类似的花。开始我也觉得满奇怪的,一打听才知道,那些花的位置,都是客人抽烟时不小心,烟头烫出来的窟窿。最开始,只要烫出一个洞,这条桌布就算作废了。后来,厂里加强管理严控成本,后方部门也一同跟进,像原来桌布燎个洞就扔了,多可惜。恰好有手巧的服务员,化腐朽为神奇,小花一绣,破洞全无。于是……”
丁娟娟恍然大悟,她探过身去,扒着武文杰衣服上的小花,想看个究竟,但那小小的梅花,把它身下的光景盖得严严实实,什么痕迹也看不出来。
“你之所以不了解这个,一来因为我不抽烟,二来这类活也不是你擅长的。餐厅桌布上的这个小技巧,后来在厂里的不少干部那里推行开了,比如,谁衣服被烟头烫个窟窿,或者在厂房里剐个口子,回到家里都可以用上这个技巧。能绣个小花之类的,只能算是一般手艺。手艺精湛的,还能绣出厂徽或路徽呢。”
“得了得了,我知道了。”这方面确实是丁娟娟所不擅长的,不过这种她从来没接触过的小技巧,还是挺让她叹服的。
“干嘛哪?在家亲热不够,在这儿还得找补一下呀?”一个怪声怪气的腔调,把二人吓了一跳。
扭头一看,却是头戴钢盔、身着另一样“作战服”的武功,趴在战壕边缘,带着坏坏的笑。
夫妻俩刚定下神来,武艺那花一样的笑脸出现在武功的旁边。
“怎么这么大意?就这警惕性,还跟我们开战呢?也不安排个哨兵站一下大岗?”武艺接着弟弟的话头,继续揶揄老爹老妈。
不等武文杰和丁娟娟张口答话,武功又跟说相声似的,逗了一句:“俩人正说悄悄话呢,哪有心思安排哨兵。再说了,就他们这一个半个人马刀枪,去放哨了,就说不成情话了。”
武艺不失时机地捧哏道:“嗯,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
没捧完,就被丁娟娟给打断了:“哎哎哎,说什么呢?有这么说你爸你妈的吗?得亏你们手里拿的是假枪,要是真家伙,还不得……”
武艺那张小嘴也不是吃素的,马上学着妈妈的腔调道:“哎哎哎,您说什么呢?听我说完了吗,您就上纲上线?”
武文杰被娘仨的群口给逗乐了,抱着怀里的枪边笑边说:“武艺,你那分明不是什么吉利话,还举着枪对着我们。我倒想听听,你要说的是啥?”
这哪儿难得住武艺,她张口说道:“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白头能偕老。怎么样,这话说得没娄子吧?”
武功等姐姐说完,把枪口指向蜷缩在一堆的爸爸妈妈,用命令的口气说:“你们是缴枪不杀呢,还是顽抗到底呢?”
丁娟娟一脸迷茫:“这,这就打完仗啦?我还一枪没放呢?”
武艺笑得枪都快拿不住了。
武文杰把脖子一梗,不服气地说:“这哪能算呀,咱们还没说好规则呢。现在是休战期间,不能搞偷袭。你们赶快回到你们的阵地上去,待会儿说正式打咱们再开战。你们俩不是说好还要比试比试吗,这仗如果打完了,你们俩的输赢怎么算呢。”
武功一想也是,本来这仗他是冲着姐姐去的,要跟她比个高低哩,没想到爸爸妈妈的警惕性这么低,姐姐招呼他去偷袭,他还准备打场“硬仗”呢,没想到他们那么“麻痹大意”,那么“不堪一击”。
这样的确不过瘾。
“那你们俩别再腻着了,赶紧抖擞一下精神,准备投入战斗吧!”武艺拉上弟弟,起身离开。
带着卢卡斯初到游戏馆时,武文杰的心情还有些忐忑。
卢卡斯一见那里的模拟枪械,眼睛顿时放出光来,这让武文杰提着的心放下了。
更让武文杰高兴的是,那位老板居然还会些外语,尤其对枪械类的术语,说得很溜。
中文的单字本身都有含义,组成词语后可以诠释的意义近乎无限。
换句话说,学会中文一两千字,这一两千字能够组合而成的词组,几乎可以涵盖所有领域的所有概念。
打个比方,就拿“砚孔瞄准具”说吧,因为这种瞄准具的瞄准表尺上有个圆砚形状的孔,所以得此中文名。
看到这几个字,大脑中会自然而然产生画面感。
但外文词汇往往就要麻烦得多,基本上是一个概念一个单独的词,许多词的构成没什么道理可讲,那一堆字母凑在一起,就是那个特定的意思。
在国外参加培训的那些日子里,跟铁路和动车有关的大量外语词汇,可没少让武文杰感到头疼。
可以这么说,如果不专门学习和记忆那些外文专业术语,那么在课堂上完全就跟傻子一样,因为你无法像对待中文词汇那样,可以在相当程度上的“望文生义”。
了解了这一点,你就容易理解,这些日子武文杰专门抽出时间来恶补枪械方面的术语,究竟有多辛苦。
那可跟动车一样,也是一大堆又长又莫名其妙的生词哦。
即便有准备,武文杰心里还是有点没底,好在老板挺身而出,与卢卡斯聊兴甚欢。
武文杰只是偶尔插个话,以显示自己并非“小白”,仅此而已。
看得出来,卢卡斯对于武文杰的这个安排,从开始的不以为然,很快转为了兴致高昂,对武文杰的态度也随之有了转变。
分组的时候,他主动问武文杰:“怎么分组呢?咱俩是在一个战斗组,还是分别在两个组?”
第三三五章 开战在即
卢卡斯问武文杰关于分组的想法,武文杰便直截了当提出,自己想跟他分在一个组。
谁知卢卡斯想了想,说:“如果让我来说,我觉得还是跟我的同事一组为好,你们中国同事一组,这样各自在指挥和协调上,可能更便利些。”
武文杰心里嘟囔了一句:“你既然早都想好了,还装模作样问我做什么。”
既然这样分,倒是壁垒分明,协同过程中在语言上和习惯上也没有什么麻烦。
武文杰给团队各位鼓劲:“一定要打败他们!”
这是他的脾气,只要是竞赛,就必须全力以赴参与,并为获得胜利而不懈打拼。
其实,即使武文杰和卢卡斯分在一个组里,也不是不可以竞争。
正像武艺当时说的那样,“解放军叔叔们去打仗,都是一支部队的,难道还评选不出谁是战斗英雄了?”
常规概念中,大家对于竞争的想法,一般就是指面对面地对抗,似乎只有这样才叫竞争。
其实,在现代文明社会里,竞争和对抗的形式多了,在一个阵营,在一条起跑线上,同样可以用各种方式进行竞争。
不过,那天武文杰全家去玩游戏,武艺和武功俩人在一个团队中,最终的结果,似乎并没有分出高低胜负。
丁娟娟曾叮嘱武文杰,在对抗的时候,千万别太当真,务必要把保护两个孩子的安全放在第一位,大人输或赢都没有关系。
她深知武文杰的好胜心强,生怕他在跟孩子对抗的时候,那股心气一上来,不管不顾,拼命想赢,弄出什么麻烦。
武文杰却有自己的小心思:“这是游戏,咱们一让,这游戏就没意思了。现在他们也都是半大孩子了,就是真的动起手来,咱俩都未必是他们的个,更何况是“开枪'了,你就是拼命努力,也未必赢得了他们呢。再说,真就是想让,也得让得巧妙。俩孩子都鬼着呢,他们最敏感的想法,就是要观察咱们这对父母,究竟谁更偏向谁。从咱们来说,肯定对俩孩子是完全一样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但孩子心里都不会这么想,总是觉得爸爸或是妈妈会偏向另一个。独生子家庭没有这样的问题,但在咱们家,这是个挺大的问题哩。”
果然,一“开战”,丁娟娟就感受到了两个孩子的“凶猛”。
尽管正值盛年的武文杰和丁娟娟,可能在体力方面还能稍稍占些优势,但从身体的灵活性、反应能力以及对枪械的掌控运用等方面,跟两个孩子相比,还是存在差距的,有些方面的差距还不小呢。
“两个孩子如此“强悍”,你说咱们怎么能放水呢。”武文杰一边“掩护”丁娟娟,一边对她说。
那丁娟娟也不是等闲之辈,她是所谓“遇强则更强”的性格。
看到孩子们打得如此泼辣,如此顽强,她不由得也斗志高涨起来,早就忘了还要“放孩子一马”的念头。
她把总想“掩护”她的武文杰往边上一推,自己迎着两个孩子打过来的“密集的枪弹”,猛烈地向他们进行“扫射还击”……
最终的结果,武文杰丁娟娟团队失败,武艺武功团队胜利。
但两个孩子究竟哪一个更胜一筹,一家四口清点了半天“战果”,也没得出个结论来。
武功见球被踢到了妈妈那里,便偷偷冲着妈妈指自己,意思是让妈妈把票投给自己。
丁娟娟暗笑,左手冲武艺那边一挥,把武功吓了一跳,他正瞪着责备眼光看着妈妈,只见妈妈右手又往他这边一抬,嘴上说:“你看你爸爸,想做‘老好人’,却主动放弃了一个提高自己威望的机会。你既然不担当,那么就让我来吧,我正式宣布,今天表现最佳的人是一一”
武艺和武功都竖起耳朵,紧张地听妈妈接下来要怎么说。
在这种场合,即使妈妈要说的是两个名字,那也会有哪个在前、哪个在后的问题呢。
既然是竞争,是比赛,那必定要分出高下来,这可不能有什么含糊的。
这时,武文杰也有些坐不住了,看了丁娟娟的手势,他料到她会把两个孩子都说上,但见孩子们那专注到近乎夸张的神情,他也担心,丁娟娟如果摆不好顺序,还会在两个孩子之间造成小小的争执。
丁娟娟的答案,堪称教科书般的完美无瑕:“我家的两个宝贝!”
无论如何强调“排名不分先后”,总还得有个天然的顺序在里面,这是无可回避的。
而丁娟娟则巧妙地躲开了那个似乎无可回避的“陷阱”。
两个孩子听到妈妈说出的答案,都有一丁点儿的失望,但更多的还是满意和释然。
武文杰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对两个孩子不偏不倚,光是父母用嘴说,并无法完全打消孩子内心的纠结,这种感受,并不是父母自己以为就可以的,它要以孩子自身的感受为准,那才算数。
武文杰和丁娟娟,对于自己的两个孩子,在内心里完全是同等疼爱的,绝对没有任何偏倚。
做到这一点并不难,真正难的是,如何让孩子理解并相信,爸爸妈妈就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他们一直在努力,但他们也时常会有这样或那样的困惑……
这次跟卢卡斯对阵,肯定会分出胜负的,这是毫无疑问的,也是用不着客气的。
打几局?武文杰建议,三局两胜。反正时间挺充裕的。
卢卡斯却摇头,他的想法,一局定输赢。
两边的年轻人似乎都不大乐意一一既然来玩,何不玩个尽兴。
对于无关原则的事,武文杰向来不在意。
玩三局没有错,玩一局也没问题。既然你主张一局定乾坤,那我们就奉陪。
“大战”即将拉开帷幕,双方各自在自己的阵地上布好人马。
远远地听到对方呼喊着口号,那声音,那气势,还真挺像那么回事。
“咱们这边也来点鼓舞士气的活动吧。”武文杰提议。
有人说也喊口号,有人说不能学人家。
又有人说唱个歌吧,大家同意。
唱什么呢?
“咱们唱《大刀向……》这首歌,好不好?”
有几个人说好,武文杰却说这歌不好,建议还是换个别的。
于是换成,“向前向前向前……”
第三三六章 最大公约
卢卡斯还没太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的团队就败下阵来。
武文杰在这边正兴冲冲地扳着指头数呢:“我这回特意准备了五条计,才用了调虎离山、声东击西这两计,居然就搞定了。”
大概卢卡斯受到了队友们的责备,带着一脸的无奈和羞愧,来找武文杰。
“我想,咱们还是按照你之前的建议吧,三局两胜,怎么样?”
卢卡斯问武文杰。
武文杰正求之不得呢。
他真的没想到,赢起来会这么轻松。
当然,第二局就没他想像的那么容易了。
他相信卢卡斯们肯定没有过读过三十六计,更不会了解孙子兵法,但吃了头一回的亏以后,第二回人家还真是长了不少心眼。
反倒是己方的人马无形中染上了“骄娇”二气,一个麻痹大意,让对方钻了个空子,被“一举全歼”。
武文杰翻着眼睛迅速作了个“复盘”,发现卢卡斯居然无师自通地用了一干兵法,像瞒天过海、打草惊蛇、浑水摸鱼等招术,都被他用到,且用得相当巧妙。
“好家伙,他们也会用咱中国的兵法啦!”武文杰惊呼。
其实,更恰当地说法可能是,头一局的轻敌,让卢卡斯完全没有考虑还要在游戏中运用技巧。
中国同事们玩游戏的认真劲儿以及由此而带来的首战胜利,激发出了他们的斗志。
“你们玩游戏动心眼,我们也会动。”这大概是卢卡斯们在第二局开战之前的念头。
一比一战成平局之后,双方无论从体力上还是脑力上,都活动开了。
这就预示着,接下来决定胜负的第三局,定然会十分“激烈”。
不但卢卡斯和武文杰各自憋着一口气,两边的伙计们也都希望自己的团队在决胜局能够战胜对方。
时隔好多年之后,武文杰结识了卢卡斯的弟弟提姆,他向提姆回忆起了跟卢卡斯的这次险些动手的冲突。
双方的“战斗”用“激烈”已不足以形容,打到最后,算得上是相当“惨烈”了。
到了这个时候,仍未分出胜负来。
对一个小小规则的解读,让卢卡斯和武文杰双双急了眼。
卢卡斯非说武文杰一方违规,武文杰则强调已方是利用规则的弹性空间,并不是违规。
开始,俩人隔着战壕,在各自的掩体中用德语呛呛,武文杰说几句德语,中间夹上一句半句中文的牢骚话。
他和卢卡斯用德语吵时,他们那边的人有时帮两句,有时还发出会心的笑一一显然是听到有意思的吵嘴话了。
而他再用中文发牢骚时,这边的中国伙伴又会发出阵阵哄笑,从只言片语中,大家也大致能猜出他跟德国人在争执什么。
吵着吵看,大概双方觉得这样不过瘾了,便探出头来,不再掩藏自己。
但吵到火起,又忍不住用手里的枪向对方射击,中枪的一方头顶上冒着白烟,也毫不客气地还击,让对方也冒了烟。
再往后,似乎还不过瘾,干脆把手里的枪一扔,冲出了各自的战壕,大步走向对方。
武文杰没想到事态会发展成这样,但当着这么多伙计的面,自己当然不能认怂。
见卢卡斯要动手扯自己,武文杰本能地按照武打片里拳师的样子,拉开个架式,不成想,原本一脸怒气的卢卡斯见到这个阵势,神情忽然变得有些异样,伸出的手也悻悻收回,甚至口气也变得有些温和了。
武文杰觉出了对方的细微变化,又变换了个更酷的姿势,眼睛盯着卢卡斯的神情,用沉稳的口气不紧不慢地说:“比赛应当认真,但不能过于认真。”
卢卡斯微微一笑,回应道:“比赛是有规则的,一切都应当按规则进行。”
武文杰收了架式,向点卡斯伸过手去:“其实,咱们双方都在努力按规则执行,只是对遵守规则的解读,略有不同而已。既然作为合作伙伴,双方还是应当求同存异,寻求最大公约数。”
卢卡斯紧紧握住武文杰的手:“对于寻求最大公约数这一点,我完全赞同。”
说来也奇怪,本来是极其火爆的一场拼命争夺胜负的“枪战”,武文杰和卢卡斯还差点发生了“肉搏”,可打这之后,无论是两个团队之间,还是武文杰和卢卡斯之间,相互的关系忽然都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我们不得不重提那句中国人常说的老话,“不打不成交”。
诚哉斯言!
武文杰参加这次“枪战”,可以说收获多多。
还有个意料之外的发现,让他喜不自胜。
那身“作战服”的样式,让丁娟娟相当满意,而其精巧的设计和丰富的功能,则给武文杰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还有那双穿上感觉特别带劲的“作战靴”,更是令武文杰爱不释“脚”。
出于好奇,他查了一下“作战服”和“作战靴”的制造商,竟然还跟车车有关。
车车现在所做的业务,已经不单单在广告界了,几年前就已经开始涉足服装领域。
“我说车车,你现在能设计生产出那么棒的作战行头,什么时候也帮工厂设计设计工作服啊。”
武文杰一个电话打过去,就听到车车爽朗的笑声传了过来:“呀,文杰,你把我哥支使得滴溜乱转还不够,现在又来忽悠我。”
“瞧你,好心当成驴肝肺了不是?这可是大大的商机啊。过去厂里的工作服,就是件普通的衣服,面料不讲究,样式穷对付,功能上更是没什么章法。老外他们来厂指导,别的不说,光拿身上穿的工作服一对比,跟人家就差出一大截去。现在我们可是在试制最先进的动车,不但设备、工具、工艺装备这些方方面面的东西要适应,工作服也得与时俱进,才能跟上形势的发展。”
车车又笑了:“得了得了,你喜欢给人上课的毛病,总也改不掉。你就直接告诉我,需要我做什么吧?”。
武文杰说:“我岂敢‘直接告诉’车总啊,我是要向你求援。你们有家制造商,生产的“作战服'“作战靴”相当适合工厂用,只要在原有基础上,稍加些改动,就可以很好地满足当下咱们高铁工人的生产工作需要。如果此事做成了,未来咱们高铁动车上线,也要记上你车车的一道大功呢。”。
“真的假的?”这回车车没笑,她听出武文杰说的是认真的,而且经他这么一点拨,对商机极其敏感的车车,迅速捕捉到了其中的妙处,“你还别说,这个活好像还真的非我莫属了。”
“那就这么着吧,近期你抽空来一下厂里,现场观摩一下,找找感觉,然后再跟你探讨。”
“一言为定。对了,到时我和陈小军一起过去。”
第三三七章 说话算数
陈小军何许人也?
这个名字,还真让武文杰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
这位陈小军,正是老二张志强的夫人,也是武文杰当年在交大的同门师妹。
武文杰早就知道,老二的事业干得风风火火,这里面有他夫人很大的功劳。
当年在交大校园里头回见到陈小军时,这位小学妹的精明利落,就给武文杰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而她留给老二张志强的,肯定不光是深刻的印象,更有异性间的那种好感。
于是,大学一毕业,她就很快成为老二的贤内助,不,叫“贤内助”涵盖不了她的作用,她不仅“贤”,而且还“内外兼助”。
从外在来看,陈小军比不了车车的俏丽时尚,也不如丁娟娟端庄娴雅,但她自有一番独特气质,尽管是平凡体貌,却不乏强大气场。
武文杰只知“作战服”“作战靴”的制造商与车车有关,却不知,现在那家企业的股东之一,就是陈小军,而促成此事的要人物,则是车车。
“武先生,请问,那边的那几位女士是做什么的?”
这天,正在车间探讨工艺的卢卡斯不解地问身边的武文杰。
武文杰一看,来人是车车和陈小军,以及她们带着的几个人。
跟厂房里晃动的各种工作服不同,她们这几位全穿的是便装,而车车和陈小军修剪讲究的行头,在这里尤为显眼。
武文杰心头掠过一丝不快。
他觉得她们考察的方式有些招摇,未换上厂里的工作服倒也罢了,就是穿上她们自己企业的工作服也好啊,或者,哪怕穿件工装范儿的衣服呢,也说得过去。
可是,都没有。
好在人家戴上了标志着来客的红色安全头盔,勉强算及格吧,这让武文杰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这几位女士来现场的意图,他不想告诉卢卡斯,这事本来就跟老卢无关,他更没想到老卢会在这里她们。
但这班人马如此醒目,还偏偏让卢卡斯看到了,武文杰也只得把情况讲了个大概。
出乎他意料的是,卢卡斯听了却显出了浓厚的兴趣,说了声“我去跟她们交流一下”,径直迎向了那几位女士。
武文杰只好陪他过去。
卢卡斯很细致地向陈小军和车车她们介绍了自己这身工作服的各种功能。
作为对比,他不时拿身边的武文杰身上那件深蓝色工作服说事——当然是作为“反面教材”了。
武文杰倒也不生气,本来嘛,这种传统的工作服就是存在许多问题,这无须回避什么。
正是因为它不够好,所以才考虑要改进,要提升,要更换的。
不过,卢卡斯对武文杰的那副态度,还是让一旁的车车有些不高兴了。
武文杰对车车太了解了,知道她的脾气。
尽管这些年俩人见面接触的机会少多了,但他相信,车车从年轻时就有的个性,现在也不会改多少。
他担心车车不顾场合,让卢卡斯下不来台,便不时给她使眼色,示意她不要冲动,自己这边没什么。
车车到底还是成熟多了,她看懂了武文杰的眼色,向他报以会意的神情。
武文杰这才放了心。
陈小军显然对工作服更为了解,对于卢卡斯刚才的点评,说到点上的,她点头表示同意,而对其中有些说得不够准确、甚至言过其实的说法,她则用专业而确定的表达,来纠正卢卡斯。
卢卡斯整个介绍过一遍他工作服的优点,兼对武文杰那件作了“批评”后,总结道:“您要为铁路工厂更新工作服,新服装的功能参照我身上的这件就行。如果在新工作服上能实现80%以上的功能,就算是十分成功了。我祝你们好运!”
陈小军则在向他致谢之后,轻松地说:“其实您的这件工作服,让我不满意的地方还不少。我要推出的新工作服,一定比您身上的这件要好。它有的功能,我的会有,它没有的功能,我的也会有。我承诺到时候会送您一件留作纪念的。”
这话武文杰爱听,当然,他不能显露声色。
车车当然更喜欢看陈小军小怼卢卡斯的样子,她不想掩饰自己的那份得意。
不过,卢卡斯倒是一副啥也没看出来的神色,只是摇摇头,说:“陈女士,我很欣赏您的自信,但我了解你们的设计能力和制造水平。只要功能上能达到80%,我就请您和大家喝啤酒,说话算数。”
等陈小军把设计好的新工作服展示给卢卡斯看时,他瞪着眼睛,半天没说出话来。
武文杰拉来两个年轻人当样服的模特,咱们都认识的,就是苏苏纯和武文松。
两个年轻人平时都坚持运动,身材都标准而匀称,穿上深灰色的样服,效果特别提气。
陈小军的脸上露出微微的笑容,对卢卡斯说:“汉斯先生,请您考察一下,这是我们新设计制作的工厂工作服。您身上的这件工作服,它的所有功能,我们都有,而另外几个独特的功能,是您的工作服所没有的。可以让这两位年轻人给您演示一下。”
武文杰压抑不住开心,笑嘻嘻地问卢卡斯:“上次我记得您说过,功能上达到80%,您就要有所表示。现在请您判断一下,陈女士她们的这款达到了多少呢?”
卢卡斯拿出他那一板一眼的劲儿,伸着手指头在两种工作服上比划了一会儿,然后认真地说:“陈女士设计的这身工作服,从功能上说,应当超过我这件工作服的15-20%——我这可能还少算了呢。”
一旁的车车凑上前,直截了当问卢卡斯:“那么汉斯先生,您该如何表示呢?”
“我说话算数,请大家喝啤酒。”卢卡斯回答得很痛快。
去哪里喝?
卢卡斯有点含糊。
他平时确实很少出去,所以对工厂周围的情况并不怎么了解。
武文杰给他解了围,他其实早有准备。
“现在的天气正合适,我提议,大家去我家吧,可以在屋外的草坪上来个露天烧烤。我再告诉大家一个秘密,去过几次德国后,我对徳式啤酒挺上瘾,前不久专门买了个生啤机,还不太会使哩,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请卢卡斯帮我调试一下。”
车车刚欢呼两声,又觉得不太公平:“那不行啊,不是说好让老卢请客吗?文杰你把酒全包了,这不便宜他了?”
车车的话,卢卡斯半懂不懂,但显然知道他们是在说自己呢。
武文杰便用德语对卢卡斯说:“我还备了不少料,是专门用来做德式美食的,就由你来给大家做吧。”
“这还差不多。”车车心里平衡了。
第三三八章 傻子烤肉
武文杰敲门去隔壁劳模常家借烤肉炉和签子。
劳模常家的烤肉炉和签子,是他亲自设计,亲手加工出来的,号称“傻子烤肉”。
那意思是说,因为设计得精巧,所以根本不用什么技术,随便谁用,就能烤出喷喷香的烤肉来。
一敲开门,才发现劳模常这边也聚了一堆人,武文杰探头一看,大多都认识。
有江一水,有混球,让他没想到的是,景杉也在这里面。
“嗬,你们都在劳模常这儿干嘛呢?”武文杰迈进劳模常的院子,问那群人。
还没等有人答话,他就全明白了。
那一地的工具和零件,说明了一切一一劳模常一定又在带着他们搞技术攻关呢。
景杉岁数小,主动张罗往过搬炉子。
刚才隔着栅栏,他就听着武文杰家那边热闹非凡,不但有不少女士,还有老外的声音。
武文松穿着从未见过的样式潇洒的工作服,笑嘻嘻地迎了上来,跟在他后面的,是穿着同样工作服的苏苏纯。
“这这这,这什么意思?”景杉被弄糊涂了。
他俩身上穿的,分明不是工厂的工作服,要比现在大家穿的精神得多。
可是,上面的企业标识却是一模一样的。
“你们是哪一部分的?我都差点没认出来。”景杉半开玩笑地说,做出有点夸张的表情。
苏苏纯调皮地说:“我们这身行头怎么样?打不打算加入到我们这边来?”
景杉估摸着这应当是新式的工作服,便说:“咱们早就是一头的了,还说什么加不加入呀。”
在远处的武文杰以为他们是说“加不加入”他这边的活动呢,忙说:“欢迎欢迎,快去把他们都叫过来,人越多越热闹。”
景杉瞧了一眼那边的啤酒机,一撇嘴说:“劳模常肯定不会过来的,我们那边本来就已经安排好节目了,再说,我们打算来白的,比你们那个黄的更过瘾。”
原来,劳模常也在家“设局”了。
自打搬到武文杰家旁边以后,劳模常在厂里呆的时间,比原来明显减少了。
而他回家,往往不是一个人,少则两三个,多的时候能有十几二十个。
反正他那边也有的是地方。
最开始,武文杰过去打照面时,看到院子里的各种家伙什都分区域摊在地上。
一段时间以后,一个简易棚子搭起来了。
再往后,陆续有若干棚子立在院子中。
原先相当宽绰的院子,渐渐显得有些拥挤了。
有一天,劳模常提着两盒精美的点心,来敲武文杰家的门。
见他这副样子,武文杰愣住了。
不逢年不过节的,这唱的是哪出戏啊?
劳模常一开口,武文杰才知是怎么回事。
以前,劳模常这边钻研技改技革,都是钳工、电工一类没什么动静的活,但他觉得还不够,愣是装上了几台能转的设备。
机器这一转,就涉及到“扰民”了,所以,劳模常打算来个“安民告示”。
“以后我这边有时会开机器,可能会吵着你们。要说吧,现在的设备性能都不错,不至于很吵,比那装修的动静小多了,但不管怎么说,还是对邻居有影响。我向您家保证,我们这边开机器,就按小区里对家里装修的时间要求来安排。当然,如果您家还觉得有影响,就直接给我说。这点心意,请收下。”
武文杰见人家真心实意,也就没客气推托,收下了点心。
要说对武文杰这边一点没影响,还真不是。但人家劳模常不是在家干私活呢。
老一辈的人说谁敬业爱岗,常用的词是“以厂为家”。人家劳模常反其道而行之,是“以家为厂”。
用武文杰的话来说,“人家劳模就是劳模,境界不是一般的高,在厂里忙活完了,又在家里贴水贴电贴工夫地钻研技改,怎么能责备人家。”
刚好武家老两口的耳朵都有些背,一层最怕吵的那间屋子就给他们住--还算耳聪目明的丁子成和老伴原来住在那屋。
别人听来有点刺耳的机器声,对他们来说正好是不高不低正合适的“催眠曲”。
这段时间的“僵化”训练,厂里的员工从开始的不大习惯,渐渐变得越来越适应了。
尽管有时仍有一些疑惑,但“不折不扣执行操作规程”的理念,已普遍深入人心,并付诸实施。
而那些“老师”们,似乎也从每天的“一口清”中,体会到了许多乐趣,能够用中文背出操作口诀的越来越多。
劳模常还不满足。
尽管从主观上说,大家都有“不折不扣”的愿望,但作为员工个体,却难免有局限性,总会有客观上出现的这样或那样意想不到的问题。
人家“老师”拿过来的那些工艺规程,其中一部分有“防错防呆”的设计,还有一部分并没有。
即使在有“防错防呆”的那些设计中,又有相当一部分,并不十分适合咱们这边员工的特点。
也就是说,同样的“防错防呆”设计,人家“老师”用起来顺手,咱们的员工却感觉不是那么方便,不是那么好用。
再有,就是操作的安全性问题,在边边角角的一些方面,也不排除存在着安全隐患。
劳模常把解决“防错防呆”和安全操作方面的问题,作为自己当下技术攻关的一项重要内容,扑下身子下大气力进行改进。
咱们在前面就曾经讲过什么叫“防呆”设计。
一张手机卡插进手机里,之所以不会把方向弄错,就是因为有那个小小的斜切口设计。
只要不是正确的方向和位置,手机卡的斜切口跟卡槽上的斜角就无法对上,卡就装不上。
再回到劳模常的那个烤肉炉,它利用的也是“防呆”设计原理,无论怎样烤,都会保证最佳状态,而一点不会烤糊。
对了,之前咱们还举过一个用沙子炒花生的例子。
这个例子是说,“老师”带过来的一些工艺,就类似借助把沙子炒烫,来达到炒熟沙子里的花生的目的。
这样的工艺,让不明就里的人看到,的确有些难以理解。
而同样的意图,经过劳模常之手,人家不用借助沙子——就像他的烤肉机怎么也烤不糊一样——也能够轻松而顺利地实现。
第三三九章 白的黄的
武文杰家的草坪上,啤酒晚宴开始了。
大家没想到,卢卡斯居然是做菜的好手。
他做的那个德国风味大肘子,跟咱中国式的肘子比起来,别具一格,很受欢迎。
这让卢卡斯十分开心。
而劳模常家的那个烤肉机也相当给力,不占人手,还不用担心烤糊。
作为搞技术出身的卢卡斯,对这个装置很感兴趣,草草给几位女士敬过酒,便拉着武文杰凑到烤肉机边上,边喝边吃边观摩。
见他兴趣如此浓厚,武文杰提议,不妨到隔壁去看看。
卢卡斯稀里糊涂跟着去了,他不知道武文杰把几位女士留在这里,却带自己端着酒杯去串门究竟是啥风俗。
反正入乡随俗吧,让去就去。
进了劳模常家的院子,那景象让卢卡斯吃了一惊。
那几位光着膀子正在喝酒的人,都是他眼熟的,在厂里见过。
扑面而来的是中国白酒的香气,还有中国菜那股特殊的味道。
让卢卡斯吃惊的不是这些,而是院子里像帐篷一般的一个个小棚子,还有地上堆放的各种工具和工艺装备。
“这里是工作的场所,还是住宅?”卢卡斯好奇地问武文杰。
武文杰指着满脸通红的劳模常道:“这是这位常先生的家,他是我们工厂有名的技术大师,对他来说,工作就是一切,工作就是一种享受。”
见卢卡斯端着长长的啤酒杯,劳模常扭身拿起一个玻璃杯,哗哗哗倒满。
卢卡斯并不很清楚中国人的喝酒习惯,这时有点无措地看看武文杰。
武文杰借势说:“那咱们三人先喝一个,算是我介绍你们俩结识。”
卢卡斯瞪大眼睛,看着劳模常把那满杯的烈酒灌下肚去,自己也喝干了杯中的啤酒。
武文松不知什么时候提着啤酒跟过来了,他给卢卡斯续上酒。
劳模常闻着啤酒的香气,便让武文松把他的玻璃杯满上啤酒,他还要敬卢卡斯。
两杯金黄色的液体又被一饮而尽。
几番杯觥交错,劳模常提议卢卡斯来杯白的,说着,就要往他的啤酒杯里倒白酒。
武文杰怕卢卡斯顶不住,便劝劳模常。
劳模常倒也不勉强,他知道这些老外别看人高马大,酒量未必都行。
这些日子,他和江一水还真跟在车间的几位德国“老师”喝过几回酒哩。
那几回酒,有的是为感谢人家的指导帮助,而有的则是带着“套路”的。
那个叫弗林斯的小伙子特痛快,可以说是有求必应,只要问的是他知道的,马上就说。
但不是所有的老师都这样,带着别扭劲的也有个把人。比如巴赫。
人家那活干得是真绝,一看就是有诀窍的。
但你要问他,死活问不出。
起初,江一水心里赌气,非要自己琢磨。
有的琢磨出来了,有的怎么也鼓捣不出来。
同样的活,巴赫一眨眼工夫就弄完了,质量还免检。
而活一到咱们这边,干起来费老了劲不说,质量也难以保证。
“这不就是文杰总常说的窗户纸吗?咱们必须想法把它捅破。用啥招呢?”劳模常陷入沉思。
那位好好先生弗林斯想帮忙也帮不上:“巴赫那人就是那样,在技术上特别保守,他不想告诉你的,你怎么问也问不出来。他对我们也是这样。”
江一水提醒师傅:“要不,咱们试试用‘手榴弹’?”
可不是真的手榴弹,他们说的“手榴弹”就是酒。
头一次没成功,“手榴弹”上的火力太猛,而对方太不“禁打”,还没觉的怎么着呢,就人事不省,烂醉如泥了。
“这么壮的身子,怎么就这么点量呢。”劳模劳好不懊恼。
江一水则为自己的“情报”不准而愧疚。
要怨就怨那弗林斯,非说巴赫喝啤酒很厉害,结果却弄成这样。
弗林斯也很委屈:“他明明很能喝我们德国的啤酒嘛,也许是对你们的烈性酒过敏吧。”
劳模常和江一水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一次不行再来一次。
几次下来,终于在巴赫半醉状态下,把他的诀窍一一“掏”了出来。
弗林斯也挺高兴,连带着,他还顺便学到了不少原先想学而学不到的东西。
这会儿,既然武文杰说别灌卢卡斯白酒,那劳模常就把当初给巴赫玩过的一个花样拿了出来。
“潜水艇”。
卢卡斯那个啤酒杯不小,劳模常斟满一杯白酒,连酒带杯放进了冒着泡的啤酒杯中。
在卢卡斯惊异的眼光中,如同开锅一般的啤酒杯里热闹非凡。
“这个喝法太奇妙了。”卢卡斯赞叹。
武文杰解释道:“这算是一种我们独特的鸡尾酒吧。”
卢卡斯大笑着喝了下去。
尽管他有意再看一下劳模常院子里的那些玩意儿,无奈酒劲上来,头晕眼花,没法看了,便跟着武文杰回到了他家的院子。
陈小军、车车和丁娟娟她们正聊得开心,见武文杰卢卡斯相互搀扶着进了院,禁不住放声大笑。
车车对武文杰说:“你们也真够可以的,一点也不知怜香惜玉,你们出去爽够了,把我们晾在这儿这老半天,太不像话了吧,得罚你们酒!”
丁娟娟忙为武文杰说情,一个理由还没讲完,就被车车打断了:“得了得了,既然有说情的,就不罚文杰了,今天放过你。不过,这老卢头今天可不能就这么算完,我得多敬他点。”
武文杰赶紧替卢卡斯央告,说他已经喝了不少了。
谁知酒意荡漾的卢卡斯,见几位朋友似乎在说他什么,便不甘寂寞地“挺身而出”,主动向车车敬酒。
武文杰见拦不住,只好退到一边。
车车年轻时的酒量咱们都曾领教过,多年商海弄潮,经的风雨见的彩虹多了,如今人届中年,宝刀仍利。
在卢卡斯眼里,无论如何也不会把这位看上去依然年轻的时尚女性,与“大碗喝酒”联系起来。
结果如何,我不说你也想像得出来。
车车气定神闲,卢卡斯醉眼迷离。
本来,老老实实回去休息就完事了,可已经醉得不成样子的老卢,又盯上了看上去有些文弱的陈小军。
武文杰劝不住卢卡斯,他只好猛给陈小军使眼色。
如果这个时候继续开啤酒瓶的是车车,武文杰可以直接上去阻止她。
毕竟,这个时候的卢卡斯已经是九分醉以上了。
但跟陈小军,他并没有那么熟,使眼色制止,已是他能做的最高限的事了。
陈小军连眼皮都没抬,一口气开了三瓶啤酒。
武文杰见自己阻拦不住,只好另作打算。
不知陈小军开的这三瓶酒,自己打算喝多少,要给老卢“敬”多少。
武文杰已经想好,卢卡斯不能再喝了,实在不行,自己替他喝。
可陈小军是怎么想的?
第三四〇章 一小三大
已有九分醉的卢卡斯,心里还明白点事。
眼前打开的三瓶啤酒,他知道是这位陈女士打算“敬”他的。
但他的肚子里,早已撑得满满的,根本没有地方搁酒了。
醉意朦胧中,他看到刚刚和自己拼过一场的车女士,正满脸绯红地冲着陈女士说着什么。
他猜也猜得出,车女士嘴里说的,一定跟敬酒有关。
既然已经拼到了这个程度,也没什么退路了,只能顶住。他想。
卢卡斯作了几个深呼吸,拿出一副全力以赴的姿态。
陈小军的倒酒方式很奇特。
她先把啤酒倒进了一个小小的白酒杯中,然后又倒满了另一个大大的啤酒杯。
车车咧着嘴笑出了声,就要上前去拿那大杯。
陈小军知道她要做什么,用眼神制止了她,示意她拿那小杯。
车车一脸不解地看着陈小军,拒绝“执行”。
丁娟娟看明白了,她拿起小酒杯,递给了卢卡斯,杯里的那点啤酒,大概也就三四钱的样子吧。
陈小军举起自己的大啤酒杯,很大气地与卢卡斯碰了个杯,说了声:“代表我个人,向你敬酒。”
接着又倒了一小杯,又倒了一大杯。
“这回,代表武文杰他们这些铁路人,向你敬酒。”
第三下,小杯倒满了,大杯没倒,陈小军直接举起了酒瓶,口气更豪迈:“最后这回,代表我们在场的这几位女士,向你敬酒。”
三个回合喝完,打开的三瓶啤酒见了底。
车车带着责备的口气对陈小军说:“没见过你这么傻的,干嘛灌自己呀。我刚才冲在前面猛喝,就是想给你铺个路,垫个脚。你比我量还大,最后一把稍稍使点劲,灭了他就完了。你倒好,放了他一马不说,还自己傻喝。”
陈小军摇摇头:“得饶人处且饶人吧。这老卢有时是有点臭傲,挺招人讨厌的,这一点文杰总恐怕最了解了,估计也领教过不少哩。说起来,在他们这个行当里,老卢人家确实有骄傲的资本,不服也没辙。我敬他酒,是实心实意的,就是想表示一下感谢和敬意。假如他还没喝到量,那我绝对不会跟他客气的,该喝多少喝多少,少一滴都不行。可你们看老卢,像个霜打的茄子一样,已经喝到头了,不能再喝了。所以我想跟他表示一下意思就行,不敢让他再多喝,车车可你别挑我理。”
这边说着老卢,那边打眼看去,他早已闭着眼睡过去了。
“真多了。”车车说。
“确实多了。”众人附和。
武文杰松了口气。
他担心女将们会跟卢卡斯在酒上杠起来,那会挺麻烦。
还好,陈小军处理得很妥帖。
第二天一早有个技术交流会。
卢卡斯来开会的时候,脸上还稍有些挂相。
一见到武文杰,他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昨天我喝得太多了,最后怎么回去的,我一点记忆都没有了。”
武文杰笑笑:“按我们中国人的习惯来说,客人喝到开心,这是最让我这个主人高兴的事。其实,昨晚好多人都喝得跟您差不多,连我也记不大清好多事情了。”
卢卡斯听到这里,脸上释然了些,说:“喝到最后,我隐约有点印象的是,那位陈女士让着我,她用一个很大的杯子喝,却让我用很小的杯子。真不好意思,但当时我实在一点也喝不动了。”
武文杰收了笑,故意做出一副不安的神色:“哎呀,这件事的确是有的。我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对您不够尊重了,当时主要担心您……”
卢卡斯连连摇头:“你们这是照顾我,非常感谢。当时我头脑中还有印象,确实是一点也喝不了了,我觉得有些难为情,因为我怕不遵从你们的风俗,会显得不礼貌,而当时身体确实已经吃不消了。”
武文杰又笑了:“不同的民族,有不同的文化,不同的习惯,遇到同样一件事情,有时还可能产生不一样的想法,作出不一样的应对,这是完全正常的,也正因为这个,咱们这个地球大家庭才会如此丰富多彩。所以,大家应当多沟通,多交流,多合作,这是减少分歧、消除误解最好的方式。我们民族的喝酒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自古就流传着许多很有意思的故事和传说。就拿我们酒文化中的劝酒来说吧,中国人的热情好客,机智幽默,在这里体现无余。我们的古人喝酒时行酒令,端着酒杯随口说出来的,就是琅琅上口很有文采的好诗好词。我们还有一些少数民族,劝酒则是用极为动听的歌曲,或者非常优美的舞蹈。以后有机会,我希望能请您在我们国内四处走走,见识一下。”
听得专心致志的卢卡斯点点头。
“中国人的劝酒,不仅有文学艺术的内涵,还很有哲学意境呢。我们老祖宗特别爱说的一句话就是:子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是我们一代代中国人,对人对事所秉承的一个十分重要的原则。如果你不喜欢不愿意去做的事,千万别随便叫别人去做。劝酒也是一样。直到现在,我们还有一些地方劝酒,是主人喝一杯,客人喝三杯。这可不是欺负客人,恰恰相反,它体现的是客人的尊贵和主人的热情。因为这种规矩的来源是古时候,那个年头酒是稀罕之物,主人舍不得多喝,要让给客人多喝。今天酒多了,不存在主人舍不得喝的情况了,劝起酒来又会是另一番情形。比如,昨天晚上陈女士给您敬酒的方式,这可是我们中国哪个地方的规矩里都没有规定的,您喝了三小杯,陈女士把差不多三瓶全干了。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体现我们对客人的尊重和厚待。同时,您也应当可以从中体会一下,我们中国人还有一个非常独特的处事方式,那就是——灵活机变。任何事情,不会轻易拘于什么条条框框的束缚,总能在似乎的不可能当中,走出一条不同寻常的路来。”
卢卡斯听到这里,又大点其头:“对对,跟大家接触多了,在这方面体会尤其深。中国人独特的思维方式和行事方式,常常让我们感到惊奇,确实跟我们很不一样。说实话,有的时候你们的一些做法,让我觉得不大舒服,但有的时候,又确实让我眼前一亮。”
武文杰会心一笑:“确实如此。为了完全彻底落实你们教我们的操作规程,我们不得不采取极端的方式,甚至不惜提出‘僵化’这样一个看上去完全是贬义的概念,来对我们员工的一些普遍存在的习性,进行矫枉过正的强力约束。尽管很难很难,但现在已经初见成效了。”
两人还想再聊,开会时间到了。
第三四一章 临阵拜将
就在动车样车“比武大会“之前几天,武文杰接到了新任命:他将担任工厂总工程师。
正在紧张备战的卢卡斯得知这个消息,兴奋中不无羡慕。
他主动邀请武文杰出去喝一杯,放松一下,武文杰婉拒了。
老外工作起来确实很专注,但拿得起放得下。
这一点,武文杰可做不到。
大赛在即,他已经没法让自己放松下来,得知这个消息,他感到的是更加沉重的压力。
参赛的四种车型,统一叫“和谐号”,大名之下还各有小名:泰山,华山,恒山,衡山。
这一下,哪家是哪家的,全分出来了。
对于自己的“泰山”,武文杰可以说信心满满,但他知道,那几座“山”也都不是吃素的。
几位“老师”全是业内的世界顶级企业,而几家工厂,则都是国内最强的火车制造厂。
这些日子,武文杰他们干得有多拼,其它各家工厂也一样有多拼,一丁点都不带差的。
前不久,武文杰和这些工厂技术工作负责人一起开过会。
讨论技术问题时,武文杰敏锐地感觉到,接受过“调教”的各家,在整体上都发生了巨大变化,甚至可以说是“脱胎换骨”的变化。
这让武文杰有点恐慌,但内心里更多的还是高兴。
大家都学到了本事,都提升了自己,这是中国铁路的福音,更是未来中国高铁的幸事。
会议开得紧张严肃,内容丰富,信息量很大,对于武文杰来说,自然收获不小。
会后大家一起吃个便饭。
开始吃饭时,大家都在谈笑,特别是说起跟外方的合作,似乎笑料特别多。
来自不同国度的老师,说起来,都有各自的特点,所出的笑料也各不相同。
而如果要归归类,这些笑料却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中国铁路人玩命工作的干法,着实让人家不适应,既然不适应,当然会有各种奇怪的应对,以至于闹出让人想不到的笑话。
拿老师的糗事开心,似乎有些不厚道,但即使老师们在场听到,也肯定不会介意的。
“我们在安装牵引控制系统那部分时,特别不顺,得没日没夜地干。熬头一宿时,我师傅只是嘟囔,第二宿时,他就开始埋怨了,到了第三宿,他扛不住了,自己蔫不出留找了个地方去眯觉了。我们走的时候,没找到他,结果把他锁在厂房里了。没过一个小时,上早班的又来开门了,但因为他睡觉的地方太隐蔽,谁也没发现,人家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过来。他钻出来的时候,把我们都吓着了,然后大家围成一圈,看着他哈哈大笑。”
想到那个场景,不由得你不发笑,开会的人听到这里,肯定都会笑出来。
“我们那位劳模,当时笑得最欢了,几乎是跳着脚在笑,我印象特别深刻。他应该是很疲劳了,居然还有劲头那么笑,让我觉得很奇怪。结果,几天之后,这位劳模他……”
参会的人们都没有想到,这顿以欢笑开头的聚餐,最后竟是以大家的失声痛哭而告结束的。
这次会上,有人偷偷问过武文杰,是不是他近期要“动动”了,当然是指职务上的提拨。
武文杰无辜地摇头表示不知道,却被人家认为是“装糊涂”。
过去,岳父丁子成还没退休的时候,武文杰还不时能得到些“内部消息”。
现在他已经没有消息来源了。
更主要的是,他完全没有精力再去考虑除了技术以外的其它事情了。
到自己可能提职这个事,他过了一下脑子,内心却似乎连一丝连漪也没有泛起。
不是他对个人的“进步”没有想法,而是他更清楚,向上迈出的每一步,都意味着更大的力,更大的责任,还有更大的付出。
不知道这个机会是不是一定会落到自己头上,更不想在事情尚未明了的情况下,自作多情想太多本不该由自己去想的。
到组织上正式找他谈话,宣布了这个决定后,他才把神回过来,开始认真考虑自己将要担的新职务。
“我服从组织的安排,感谢组织上对我这些年工作的充分肯定,未来我会在新的岗位上用加倍的努力做好工作,绝不辜负组织对我的信任。”
这是武文杰在表态时讲的几句话,都是大白话,没有什么虚头巴脑的,全发自他内心。
大战阵前升职,既意味着荣耀,也代表更大的责任。
“比武大会”开始前的那几天,武文杰寝食难安。
丁子成觉察出了他的压力,问他:“你觉得你们的样车有什么问题吗?”
武文杰坚定地摇摇头。
“那你干嘛还紧张成这样呢?”丁子成又问。
武文杰想了想,说:“莫名焦虑。”
丁子成呵呵一笑:“人若不自信,叫别人如何信你?”
武文杰听了一愣,似乎若有所悟。
丁子成接着道:“现在你相当于阵前拜将,既然领导敢在这个时候用你,说明你过去干的好坏,领导和群众都看在眼里,心里是有数的。这是大家对你的信任,更是组织上对你的考验。
“作为技术上的主要负责人,你的表现,对你的人马是会有很大影响的。保持镇定,拿出应有的气势出来,只有这样,你的队伍才会更稳定,才会发挥得更出色。”
丁子成并没有讲什么具体的东西,但说也奇怪,武文杰的心头居然马上安定了下来。
提职之后的头几天,丁娟娟感觉到了武文杰的变化,除了脸上那打不开的眉头之外,半夜醒来后的辗转反侧,也是以往很少有的。
几年前,丁娟娟自己提职时,也有类似的经历,她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顾及到丈夫的面子和自尊,她不便多说什么,更不便点破。
“爸,昨天您跟武文杰说了什么呀?真像灵丹妙药,文杰听了以后,马上心就静下来了,没前些天那么毛糙了。”
丁子成笑笑:“当年,谁都是这么过来的,突然挑起新的担子,紧张焦虑都是难免的,毕竟要面对新的任务,新的挑战,但这种焦虑,放到事后适应一段时间再来看,其实是完全没有必要的。我所做的,就是让文杰早一点进入他该有的心态当中去。”
第三四二章 都是赢家
“东岳巍峨陡峻,气势磅礴,南岳林木苍郁,景致幽秀,西岳奇拔居险,危峰兀立,北岳恒山沟深谷邃,万壑千岩。”
集团领导一番富有诗情画意的点评,让参加大赛所有单位所有人那紧张的心情,总算松弛了下来。
的确,比武大赛的结果,出人意料的好。
比赛十分激烈,也十分精彩,整个过程几乎让人窒息。
所有的单位,所有的人,都拼出了全力。
谁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呢?
哪个不希望自己的样车,能够在激烈的竞争中拔得头筹呢?
说是大赛,其实更准确说是一次考核和检验。
考核检验什么?技术引进的成果。
也就是白纸黑字写在合作协议里的内容,“老师”要保证完全彻底教会“学生”造出动车来。
从这一点来看,有一家算一家,预期的目的全部达到了。
大家都是赢家。
为参加这次大赛,武文杰几乎脱了一层皮。
回到家,劳模常来找他喝一杯。
这会儿总算是彻底放松了,武文杰痛快应允。
小酌的地方,就在劳模常家那个像小工厂一般的院里。
坐在郁郁葱葱的凉棚下面,劳模常给武文杰斟上一满杯酒:“祝贺高升。”
武文杰嘿嘿一笑:“啥高升啊,你也是搞技术的,知道这里面的劲儿,还不是管得越多,责任越重,压力越大。原来只需要管我那一摊的技术,现在全厂跟技术有关的活全都要管起来,难哪。”
话虽这么说,他脸上还是笑得美滋滋的。
劳模常一仰脖,把酒喝干,嘴里咂吧咂吧,又给武文杰和自己倒上:“这次赛车,我没机会领教现场那个场面,你给我讲讲那边的情况呗。”
武文杰点点头:“这回,咱们可是准备得极为充分,把所有可能的情况都想到了,唯独没想到,这次的比赛,不是横向的相互比较,而是自己跟自己比。”
劳模常一脸困惑:“自己跟自己咋比呢,那还叫啥比赛?”
武文杰见劳模常没理解,便解释道:“说自己跟自己比,可能还不够准确,更确切的说法,是学生跟老师比。”
这回,劳模常听明白了:“嗯,是不是看学生学会了老师功夫的几成?”
“对,所有的指标,都是对着各自老师的,跟老师对标。赛下来的结果,几名学生的成绩都是优秀。”
劳模常听到这里,兴奋地与武文杰碰了一下杯,粗着声音说:“这可太让人高兴了,原来我还想,咱们厂学得这么到位,怎么还不得拔了头筹啊,没想到,兄弟工厂也都这么给力。”
武文杰把杯里的酒喝个精干,嗓门也大了:“咱们,还有那几家兄弟工厂,都把吃奶的劲使上了,全都玩了命。哦,说到这儿,我得给您提个醒,说点不吉利的话。”
劳模常不知所已,一脸懵圈:“咋聊着聊着天,要说啥不吉利的话了呢?”
“是这样,”武文杰放下酒杯,慢慢道来,“有一位兄弟工厂生产一线的劳模,前段时间因为干得太过辛苦,在加班的时候发病了,岁数还没您大呢。所以,忙归忙,一定要把握好度,尤其要留意身体,要劳逸结合,该休息的时候一定得休息,毕竟岁数不比从前了。”
劳模常脸上布了一层阴云,他也把手里的酒杯放在桌上,沉默了许久,才说出话来:“那位老弟我认识,一块参加过技能大赛,当时我得了第一,他是第二,比赛的时候得分追得特别紧,我要是稍有点闪失,就得让他撵上了。后来那次大赛,我没参加,他得了第一,还给我打来电话,说他那个第一得的不够痛快,就因为我没参加,所以含金量不够。他还一直跟我约,想再一同参加比赛,决个高低呢。后来我不在前方干了,他这些年还拼在一线。各忙各的,联系少了,因为我没再参加大赛,后来连面也没再见看。”
劳模常说着,抹了一把眼睛。
武文杰在心里责怪自己把话题带偏了,于是再次拿起酒杯,提议道:“那咱俩就用这杯酒,敬一下这位可敬的同事吧,愿他在天之灵安宁,愿他庇佑咱们的高铁事业顺顺利利,大家一定会通过努力,造出最好的高铁,来告慰咱们的劳模。”
两人各自把半杯酒倒在地上,然后喝下了剩下的半怀。
喝到兴头上,武文杰端着酒杯四下走动,不时扒拉着劳常的工具和设备。
“老外啥时走啊?”劳模常问。
“很快就要走了。”一个精巧的新设备引起了武文杰的注意,“这是个什么?好像在厂里没见到过。”
劳模常起身凑近:“厂里当然没有,这是我才设计出来的,还没投入使用哩,厂里要有才怪了。”
他边说边比划,机器缓缓启动,碰着了他端着酒杯的手,酒洒出了一些。
武文杰提醒他留神,劳模常却毫不为意地把手探向还在转动的钻头。
手还没触到,钻头自己停了下来。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研究动车的制造工艺,也就是要求大家‘僵化’执行的那些。说实话,里面的相当一部分工艺,的确编制得相当不错,具有很高的水平,但也确有一些,还是存在问题的,有些问题还不小呢。”
劳模常尽管已经喝到满脸通红,但头脑仍是清醒的。
武文杰点头表示赞同:“确实是这样,我也发现了不少。我考虑,咱们把‘僵化’的成果巩固住以后,接下来就要开始组织进行全面‘优化’了。这方面,您肯定可以大显身手。”
武文杰看着眼前的设备,轻轻摆弄着,体会着其中的奥妙:“从’僵化‘到‘优化’,这里又得做大量的工作,而这番工作,就得完全靠咱们自己了。有人曾劝我,说‘僵化’已经成形了,管它好不好,老师的东西已经变成咱们自己的了,照着做下去,风险小,不用担什么责任。但我不同意那样的想法。咱们的老师是厉害,这一点咱们承认,但随着咱们掌握的技术越来越多,老师们存在的不足也看得越来越清楚。照搬,不用担风险,但照搬,就永远得跟在人家后面吃土。这样学技术,我是断然不答应的。”
第三四三章 磁浮列车
卢卡斯临走时告诉武文杰,要不了多久他还会来,不过主要是去上海。
“我们跟上海市合作,要在上海运营磁浮列车。”卢卡斯轻描淡写的话却让武文杰吃惊不小。
在轮轨领域才刚刚摸出点门道,人家的磁悬浮列车竟然要在上海开行了!
武文杰那份刚刚树立起来的自信心,顷刻间又有些动摇了:“我们跟人家的差距究竟有多大?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真正赶上人家?我们还有没有可能实现超越的梦想?”
丁子成发觉了武文杰的情绪变化,他感到有些好奇:“这次大比武,不是皆大欢喜的结果吗?怎么看你又愁上了?”
武文杰苦笑了一下:“爸,我感觉自己现在变得好像有点多愁善感。这些年一直在做技术追赶工作,所以对差距特别敏感。我们拼呀拼呀,好容易觉得窗户纸即将要捅破了,可突然又发现,那边又有一扇窗户,又糊着看不出有多厚的窗户纸。”
他把卢卡斯告诉他的关于上海悬浮列车的事,跟岳父说了。
“这方面的情况,我在职时就了解到一些,其实线路早就施工了,列车是直接进口人家现成的,因为确实没有咱们什么事。在磁浮列车这块咱得承认,在技术上几乎没有什么基础,不像轮轨列车,咱们还有相当不薄的底子。不过,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咱们既然能造出来轮轨动车,磁浮列车将来也一样能够造出来。”
丁子成的这番话,让武文杰稍稍宽了点心。
不过,他转念一想,丁子成当初说到捅破动车组“窗户纸”的时候,就有忽悠自己之嫌,说得轻描淡写的,似乎“一捅就破”,可实际上,从岳父当时谈起“窗户纸”,到现在的技术引进,武文杰眼前的那张“窗户纸”,才刚刚隐约有点透亮了。
要按武文杰以往的习惯,只要有业内的新技术进入他视野,那他一定会拿出充分的精力,迅速把相关的知识学深学透学到家,掌握到自己手里。
可当下,对于磁浮列车技术,他是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一个铁路大厂的技术当家人,正值动车技术引进后的消化吸收阶段,要做的事千头万绪,怎一个“忙”字了得。
要不是老七打来电话,武文杰几乎忘了,校庆在即,这意味着,老同学期待已久的毕业二十年聚会就在眼前了。
对于这个聚会,武文杰既热切期待,又有点不踏实。
大学同学四年,情意深厚。
毕业后一别,大家各奔东西。
除了跟少数同学还有些接触外,多数的来往很少了。
上一次的毕业十年聚会,他就因为出国在外,未能参加,留下了好大的遗憾。
这次这个机会,他无论如何也不想错过。
但另一方面,要去见老同学,要回学校见老师,特别是要见在业内德高望重的曹校长、曹院士,他心里还真是有些惴惴不安。
要论付出,他问心无愧,但要论结果,他现在还没有十足的底气,甚至可以说,还有些许的不自信。
“同学们让我牵头安排,我也就当仁不让了。”老七在说这话时,透着意气风发,“别人的场你可以不捧,我的场你可千万不能不捧啊。”
武文杰已经有好久没见到老七了,那回在家招待卢卡斯,车车和老七都在受邀之列,但来的只有车车,老七人在国外,据说忙得一塌糊涂,根本不可能参加。
老七现在担任一家跨国公司的大中华区总经理,这家公司的几个主要产品都是给动车做配套的,未来的发展前景极为可观。
相同的产品,国内的企业短时间内还跟不上趟,无法满足装上动车的要求,老七没有理由不雄心勃勃。
武文杰从老七的口气中,听出了志满意得,也听出了他口中所说的“当仁不让”的意味。
这是一种让武文杰不大习惯的感觉。
他印象中的老七,原先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武文杰让心里有些不舒服的,似乎因为是老七的态度,但退一步想,其实问题还是出在自己的内心。
武文杰曾经在学业上、在技术业务上,都胜过老七几分,甚至在爱情方面,似乎也曾经“占过先机”。
但生活的路是谁也无法预料的,在人生的舞台上,没有彩排,没有预演,只要拉开大幕,戏就一直演下去了。
演到当下,大学毕业后,走进社会整整二十年,老七是一种状态,自己又是一种状态。
“也许,在内心深处,我早已习惯于总是压着老七一头了,是不是现在看上去他事业上比我强,让我感到了不爽?”
听着电话里老七声调高扬的嗓音,武文杰默默地想着。
“你请老二了吗?”等老七讲的告一段落了,武文杰插话道。
“我跟他联系了,他应当会参加的。十年那次的聚会是他张罗的,据说办得挺好的。这回由我来操持,当然也不想落了下风——又过了十年了,同学们的情况都越来越好,咱们的活动也理应越办越上档次,越有水平。文杰你点子多,可得多给我出点好主意哦。”
武文杰含蓄地笑道:“唉,今非昔比了,现在的脑筋,全都拴在动车上了,别的方面不但不灵,反倒比以前迟钝了。”
老七说:“你看你和老二,都是一个腔调,他说现在他的精力都投到做公益上了。”
“那天我也请了老二,特别希望你们哥俩都能来,咱们有多久没一块聚了?”武文杰接过话头。
老七那头笑了:“说起来,我和老二相比你,要自由得多了。这些年你一直是在为国家做事,特别是现在,整个人都捆在高铁上了,恨不能把自己当成动车的一个零件装上车去。当时听车车说你要在家办啤酒趴,我还真动心思要回来了,不就是10个小时的飞行吗?就是最后一刻,情况临时有些变化,才绊住了脚。”
武文杰其实早就听车车说起过,他还当车车说的是托词,现在老七又说起,看来是实情了。
“老二跟你的情况一样,开始也是说要来的,最后还是因为有事,没来了。”
武文杰原本以为老二能来,陈小军说他就在市里,而不像老七那样远在国外。
“我原谅你,不原谅他。”武文杰用半开玩笑的口吻对老七说道。
第三四四章 升任总工
升任总工程师,武文杰搬进了老总工那间超大的办公室。
担任副总工这些年来,他一直是老总工这里的常客,要么是老总工招呼他来开会讨论事,要么就是他有事过来找老总工。
反正离得也不远,抬腿就到了。
从他自己的那间小办公室搬过来,倒是不费什么事,但就是这短短的十几步路,意味着他肩头的担子又加重了许多。
老总工在这间办公室的习惯是,在他办公桌对面的那张大墙上贴上各种颜色的纸条,他的思路、他的想法和他要做的工作,都列在那些纸条上。
外人猛一看去,那些纸条铺天盖地,头晕眼花,完全不得要领,但老总工自己非常清楚那上面有什么。
当年武文杰还在当研发中心主任的时候,就对老总工的这些纸条有所领教。
“文杰主任,你去把从右边数第12列、从下面数第8行的那张粉色纸给我拿过来。”
听着老总工的指令,武文杰赶紧颠颠颠起身,找到那张纸条,迅速摘下来递给老总工。
老总工拿着小小的纸条,眯起眼睛看着上面的小字,接着便给围在他四周的技术口高管们面授机宜。
讨论一番之后,他再在密密麻麻的纸条上面写上几个字,然后又对武文杰说:“麻烦帮我把它贴到从右边数第15列、从下面数第5行的位置上。”
写上几个字以后,为什么要换个地方贴,武文杰一时还说不好,但他知道,那一定有它的道理。
他乖乖地按老总工说的去贴。
等他当上副总工以后,贴纸条这活就不再轮得到他了。
显然,老总工不好意思再支使“武文杰副总工程师”了,更年轻的技术领导会成为新的“贴条人”。
老总工退休离开,那面曾经贴满了纸条的墙亮出了本色,没有纸条的点缀,显得格外的空旷。
武文杰当然不会让它空着,但他没有用小纸条——他没有学会,当然也没打算使用老总工的这个“独门绝技”。
武文杰在墙上贴了一张巨大的网络图。
他负责的所有技术工作,都在这张图上。
几种颜色,分别代表几个系统。
在图中占比最大的,是常速机车、车辆的研发设计和改造,用的是红色。
蓝色的,是动车试制项目。
紫色的,是青藏线列车项目。
绿色的,是磁悬浮列车项目,却是用虚线画的。
那是人家的进度,跟工厂并没有关系。
但武文杰把它列在了自己的工作网络图上。
以至于好几回被人追问:“咦?武总,咱厂啥时候也开始研发磁悬浮列车了?是哪个团队在干呢?”
武文杰总是一指网络图,强调一句:“看好了,那是虚线,不是咱们干的,但我要知道人家的进度。”
他的这张网络图,比老总工的小纸条,要“亲民”的多,因为它一目了然。
不仅武文杰本人看得一清二楚,别人也都看得明明白白。
只要在厂里,他的身影基本上出现在三个地方。
研讨技术问题的会,还有接待来访客人这一类的活动,肯定要去会议室,毕竟比较正式,而且在那里可以使用投影设备,无论是幻灯还是视频,都是需要的。
要是接待外宾,他还得打上领带,穿上西服。
尽管他觉得很不自在,但这是礼仪,特别是头一回前来拜访的外宾,礼数还是很重要的。
不过,对于那些打过很多次交道的外方合作伙伴,武文杰会提前主动找人家沟通;“咱们会见别打领带了吧,都是老朋友了。”
其实你以为老外愿意穿得板板正正的来呀?才不是呢,人家也巴不得能轻松随意些。
既然都是老熟人了,主人又有说法,那人家何乐而不为?
在厂里,只要见到没打领带的外国客人,知情人都会说:“这又是武总的老朋友来了。”
还有就是在车间现场,这是生产一线,是制造产品的地方,搞技术不到现场,是根本没办法了解情况,也是不可能解决具体问题的。
工厂的那身新工作服推出后,反响强烈。
一线员工叫好,后方的技术和管理人员也都说好。
不但外观时尚,功能还特别充足。
卢卡斯走的时候,武文杰按照承诺送了他一身薪新的工作服。
卢卡斯感谢之余,又向武文杰提了个建议:“你们未来的产品制造水平会越来越高精尖,这种工作服的功能已经很不错了,我认为,它的颜色也可以再配套得更好些。”
他的建议点醒了武文杰,他脑袋瓜一转,向有关方面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很快,根据工种不同的四种颜色的工作服浮出水面。
这样一来,根据安全帽和工作服的不同颜色,大老远就可以清晰的辨识出穿戴者的工种和身份。
工厂如战场,识别身份,是件相当重要的事。
现在武文杰身上穿的这件最新款工作服,颜色比卢卡斯他们公司的那身浅灰色的还要浅一点,不但显得更素雅,与式样匹配得更到位,而且科技感和未来感也更强。
在一次会上,武文杰偶然聊到了工作服的颜色,随口展开说了一段:“其实,工作服的颜色也是很有讲头的,它是与作业环境密切相关的,更进一步说,它是与工厂的技术水平密切相关的。
“顶级的制造工厂,操作人员可以穿上雪白的大褂,为什么?因为作业环境允许他这样穿。但如果在煤矿,你就只能穿颜色很深的工作服。
“前不久咱们更换工作服的样式,稍带着也调整了颜色,从深蓝变成了浅灰。这个调整,可不是没有由来的。后来再进一步,咱们听了外方伙伴的建议,又让一部分同事换上了颜色更浅的工作服。这不是简单的衣服颜色的变化,从深层次说,它是工厂技术进步、作业环境改善的一个微妙而显著的标志哩。
“我希望能有那么一天,咱们的所有员工都穿着颜色鲜明、样式时尚的工作服,在干净整洁的作业环境中工作。我相信,这不是幻想,不是遥远的梦。我们造火车,造动车,为大家出行提供便利,实际上咱们也是在打造自己幸福美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