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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铁首席专家全文阅读

作者:高铁侠客     高铁首席专家txt下载     高铁首席专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八五章 被逼无奈

    武文松来厂里要找的,就是他认识的苏苏纯。

    本来帮他干这点活,费不了苏苏纯什么事。

    但碰巧这段时间苏苏纯自己手里的活紧,只能利用夜班挤时间帮他干。

    “小苏手里的活好漂亮哦,真是活如其人,”武文松发着感慨,“本来我的这个活,没那么高的要求,可小苏自己有她的标准,非得达到了才行。所以干了好几天才干完。”

    武文杰问他有没有感谢人家,武文松说有,他请她吃了顿饭,他还想送她件礼物,但还没想好要买什么。

    “正好你可以帮我参谋参谋呢。”武文松跟堂哥这里已是无话不说。

    “参谋参谋当然可以啦,但我要知道你的想法。你是只想表达感谢的意思呢,还是有更多含义。”武文杰半开玩笑地问。

    武文松转眼变得有些扭捏起来,半晌才说:“就是表达一下感谢嘛,还能有什么含义呢。”

    武文杰继续逗他:“请她吃饭,不是已经表达过了吗?你又说要送礼物,所以我才说,除了表达感谢以外,是不是还有其它的意思。”

    武文松轻叹了口气:“我还能有什么其它的意思,现在一切都是刚刚起步,我还啥也不是呢,眼下还是先提高自己吧。堂哥,你知道小苏为什么这么忙吗?忙完这一阵子,她也要出国参加培训了。”

    武文杰知道,在高铁合作的一揽子协议中,操作人员的出国培训也一项重要内容,而且涉及的范围更广,人数更多。

    但他没有想到,苏苏纯竟然在头一批就被派遣出来了。

    她的工种是焊接,而高速动车组从里到外都对焊接技术有极高的要求。

    从这个意义上说,原本技术水平就挺高,年轻又勤勉的苏苏纯被首批遴选派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你知道她要去的是哪个国家吗?”

    “是去你现在的那个国家,也是德尔塔公司安排的培训。”

    这么说,又有一批同事要来这里了。

    武文杰把厂里操作人员出国培训启动的消息告诉了景杉,景杉已经知道了,他显得挺兴奋:“我也听说了,是焊接分厂的那个小苏告诉我的,她在头一批,这次也来。”

    但让武文杰他们没有想到是,德尔塔公司的操作技能培训基地,跟他们的研发中心并不在一地,是在另一个小镇上? 乘坐高铁约一个小时的距离。

    武文杰注意到? 景杉得知这个消息后? 情绪小有失落。

    又有一批厂里的同事要来德国参加培训的消息,让大家都很开心。

    尽管不在一个地方,但心里上却有种特殊的踏实感。

    团队中原本有些沉闷的气氛,在得知这个消息后? 一下子活跃了不少。

    心里感受只是一方面? 还有更实际的益处呢,首当其冲的? 就是电热水壶。

    武文杰他们在国外遭遇“开水荒”的消息,给后来者提了醒,一人至少要带一个电热水壶? 是个人最基本的标配了。

    不仅如此? 还要为“先驱者”提供援助,为武文杰他们捎带一批。

    武文杰带着景杉乘坐高铁去探望刚刚抵达不久的同事们。

    当然,顺带着要把人家万里迢迢捎过来的电热水壶取回去。

    苏苏纯显得稍有些疲惫,但掩不住她那逼人的青春活力? 一张俏丽的面孔格外醒目。

    景杉跟她握手时? 摇了半天不想放开,苏苏纯笑嘻嘻地把手抽了回来,取过从国内带过来的小吃? 热情招待武文杰和景杉。

    “哎,牛肉干、鸡爪子、鸭脖子那些,过海关时都被收走了,说来实在是太可惜了。带过来的吃的只有些素的,你们凑合吃吧。”

    苏苏纯故意苦着脸,诉说着前不久的经历。

    “一样,都一样,”景杉忙不叠地接茬道,“他们大概知道咱中国人喜欢带吃的零食,查这些查得特别严,一旦发现,马上没收,一点脾气都没有。”

    “还有就是那电热水壶,开箱检查的时候问我为什么要带两个,我说给一个朋友带的,那警察还挺讨厌,偏还问我是什么关系的朋友,我也没好气,就说,是我男朋友,他现在就在德国培训呢,我不可以给他带吗?我口气一硬,他的态度反而变好了,完事以后,还帮我收拾被他检查时翻乱的行李箱。”

    苏苏纯一口气说道。

    景杉听得认真,脸上一副开心模样。

    电热水壶一到,武文杰他们的方便面存货迅速告罄。

    好容易有了随取随用的开水,原来眼睁睁瞅着却吃不进肚去的方便面,这时还哪里能攒得下呢,几天工夫就全部下了肚。

    方便面一吃完,武文杰他们这边平日的饮食,一天三顿都完全本土化了,要想调剂一下,只能等到周末,组成“扫荡队”,前往新到的同事驻地,去吃他们的。

    毕竟他们是有备而来,带的食品种类更丰富,数量也更大些。

    景杉的热情尤其高。

    “咦?怎么没见小苏?大周末的,她跑到哪去了?”

    问话的正是景杉。这个周末,武文杰带着景杉等几个人过来,却没见着苏苏纯。

    “那姑娘,估计在健身房呢。这段时间跟中了邪一般,拼命练健身呢。”

    头快要开饭了,穿着湿透运动服的苏苏纯出现了。

    她的刘海被汗水贴在额头,后面扎了一个小刷子。

    端水杯的时候,武文杰注意到她得手在微微颤抖。

    夹菜时,她的筷子几次都夹不住盘子里的菜,武文杰示意景杉帮把手。

    “吃过一顿正宗中餐,这肚子又能对付一周奶油乳酪了。”景杉轻轻拍拍吃饱的肚皮,心满意足地说。

    武文杰关切地问苏苏纯:“吃这里的饭菜还习惯吗?”

    苏苏纯摇了摇头。

    “过去在国内就有健身的习惯?”武文杰又问。

    “没有,过去只是练长跑,从没练过健身。”

    “长跑就能消耗卡路里啊,干嘛还非得练健身。”武文杰来了兴致,刨根问底。

    苏苏纯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也是被逼无奈。”

第二八六章 朦胧爱意

    苏苏纯头一次上理论课时,就被弄了个大红脸。

    人高马大的德国教官认认真真地叫她起立,认认真真地问她,她到这里是干什么来了。

    苏苏纯也认认真真地回答,她是参加焊接培训来的。

    教官面孔一板,严肃地说:“这里一定有什么问题,不是你搞错了,就是你的领导搞错了。”

    苏苏纯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只见他挥手示意助手。

    助手转身出门,等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支硕大的焊枪。

    “来来来,苏苏女士,你试试这个。”教官指着助手放在他面前的那支焊枪,对苏苏纯说。

    苏苏纯一看,周围什么配套的东西都没有,就一支光杆焊枪,这怎么试呢?

    她礼貌地问教官:“是要试试我的焊接技术吗?”

    教官面露不屑地说:“那是另一个问题,现在,你来给我演示一下,你是怎样工作的。”

    苏苏纯疑惑地看了教官一眼,不清楚他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当她握起焊枪手柄,要往起拿时,心里顿时明白了教官的意图。

    手里的这支焊枪,比平常在厂里用惯的那支,不但外形差异很大,而且重量几乎是厂里那支的一倍。

    苏苏纯微微涨红了脸,费了好大力气,才把沉重的焊枪提了起来。

    教官强忍着嘴角的笑意,用手势示意苏苏纯做做动作。

    如果苏苏纯手里是她平时用惯的焊枪,她可以轻松而潇洒地展示出她工作时的姿态。

    可惜,这个过沉的焊枪让她完全无法规范比划出正常的作业动作。

    她涨得微红的脸变成了一块大红布。

    在苏苏纯手里的焊枪,枪头哆哆嗦嗦,根本定不下来。

    看着苏苏纯的狼狈模样,教官的嘴不由地咧开了,那笑既包含善意的同情,也不乏无奈的嘲笑。

    “苏苏女士,焊接高速动车的精度要求,你肯定是知道的。你手里的这支焊枪,将会出现在我方提供的生产设备清单里。所以我一直在说,安排你来这里? 显然是一个误会。”

    听了这话,苏苏纯那张俊俏脸蛋上的颜色? 变得如同车厘子般深红。

    当然? 是不是安排苏苏纯打道回府? 教官说了并不算? 徳尔塔公司这边负责培训的机构说了也不算。

    是工厂派苏苏纯来的? 要不要她回去,工厂说了算。

    厂里之所以选中苏苏纯? 技术精、年纪轻、会外语这些方面? 都是重要原因,但最为关键的,还是苏苏纯那股子不服输的要强劲。

    这个劲头,在她身上格外突出。

    也正因为有这样的劲头? 她在参加工作之后短短几年时间里,就一路披荆斩棘,大步前行? 迅速在技术上成为一把好手,不但让同龄人目瞪口呆,更让不少师傅辈和师哥师姐辈的同事们刮目相看。

    苏苏纯不相信? 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困难的自己,会在当下的这个全新的挑战中败下阵来。

    自打那堂让她备感“屈辱”的课之后,苏苏纯就成了健身房里的常客。她训练的重点,集中在加强上肢的力量。

    “怎么样,练得有起色吧?”武文杰关切地问。

    苏苏纯笑了:“今天是周末? 我特意加了训练量? 这样才不至于影响到周一上课。如果不是才训练完,我还真想跟您比试比试掰手腕呢。”

    武文杰欣慰之余,心里也掠过一丝辛酸。

    眼前的苏苏纯,苗条依旧,但透过紧身运动服,能明显看出她肩臂肌肉的轮廓,高高挽起袖子的前臂上,有几处淤青和勒痕,这些伤,不是在健身房弄的,就是摆弄焊枪时造成的。

    吃了好一会儿饭了,苏苏纯的两只手仍不时有些抖。

    吃过饭,景杉提议,他帮苏苏纯做些肌肉放松运动。

    苏苏纯很高兴,把两手交给景杉,由他去摆弄。

    武文杰看得出来,景杉对此并不在行,不过是像抖大绳一样,帮苏苏纯甩甩胳膊。

    见两位年轻人玩得开心,武文杰也没再加什么指点,让他们自己去鼓捣。

    但不知为什么,看着眼前的景象,一个人影忽然从他脑海里闪过。

    谁呢?武文松。

    这个时候,怎么会忽然想起堂弟了呢,真是莫名其妙。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了,说曹操,曹操就到,就在这时,武文松的电话打来了。

    他也没什么重要的事要说,只是跟堂哥闲扯了一会儿,快没话说的时候,他似乎无意中把话题扯到了苏苏纯身上。

    “哥,那个,那个小苏是不是也和你们在一起培训呀?”武文松问到这话的时候,语气中带了些许的扭捏。

    武文杰赶忙转开身子,让自己与正在说说笑笑做放松的苏苏纯和景杉离得远些。

    “小苏来了,我们都见过好几面了。不过她所在的培训基地,跟我这边还不是一个地方,相互串门时都是周末坐地铁去。”

    武文杰小心翼翼地说。

    “那,今天整好是周末,你们有安排去她们那里吗?”武文松追问。

    武文杰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吭哧了一下才答道:“我,我现在就在小苏她们这里,跟几个同事一起。”

    武文松一听,兴奋起来:“那太巧了,我正要和小苏问点事呢,你要方便的话,可不可以把电话交给她,我要跟她说点事。”

    苏苏纯是在自己眼前,可人家正忙呢。

    当然,放松肌肉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是不可以随时停下来,只是那是一种兴致,武文杰也搞不清怎么办才更稳妥。

    想了想,他对堂弟说:“小苏在那边呢,可能有什么事正忙着,一会儿等她方便了,我再告诉你,好不好?”

    武文松听了,显得有些扫兴:“好吧,那就回头再说。大周末的,还有什么可忙的呢。”

    武文杰也不多作解释,又匆匆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他也曾年轻过,也曾在青春年少时经历爱的苦辣酸甜,有些滋味,他至今仍未完全释怀。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这一代人的思想过于传统,因此才会在一些事情上显得“很累”“很怪”“很老套”。

    他更不清楚,年轻一代的孩子们对于情感,对于婚恋,对于爱情中的“竞争”,是不是有更加洒脱也更加现实的观念。

    在武文杰眼里,苏苏纯是个优秀的女孩子,无论对于武文松还是景杉来说,对这样得姑娘产生朦胧爱意,都是再合情理不过的事。

    爱情之路艰辛,武文杰深有体会。

    他由衷希望,年轻人都能在自己爱情的路上走得幸福快乐,但在爱情天然的滋味里,原本就不止甜蜜这一种。

第二八七章 超市秘密

    苏苏纯带着武文杰景杉去逛街,令人吃惊的是,她居然能用德语与当地人交流了。

    “行啊,小苏,不单英语讲得好,还用说德语了!”景杉赞叹道。

    “纯属被逼无奈。”苏苏纯苦笑着解释,“你们那边的培训,估计老师全都能用英语讲,我们这边常常是在生产现场实习,可给我们演示讲解的师傅,总有讲不好英语的,只能用德语讲,我们怎么办,听不懂也得硬着头皮听呀。不知不觉当中,能听明白的越来越多,而且自己也能说出来了,还越说越溜。”

    武文杰一听来了精神:“小苏真不简单,就冲这一点,我和小景就得好好向你学。我原以为,学了英语这个通用语言,就能畅行无阻呢,其实还真不完全是。通用语言有它的优势,但也确实有它的局限。我也要利用这次这个机会,争取学点德语,以小苏为榜样,不断地全面提升自己。”

    这一席话,说得苏苏纯有点不好意思了,微红了脸说:“武总您说笑话了,跟您比起来,我这点小把戏算得了什么呀,太小儿科了。您研究的是整个动车的核心技术,我不过是在车上焊点这焊点那,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东西。”

    武文杰一听这话,眉头皱了一下,旋即又打开了,大概是怕吓到苏苏纯吧,他特意咧了咧嘴,勉强算是个微笑吧:“哎,小苏,话可不能这么说,我的工作固然重要,你工作的重要性一点也不亚于我,咱们造火车,造动车,那活是干出来的,从某种意义上说,你手底下出活的重要程度,要远甚于我们这些纸上谈兵的。”

    景杉跟着帮腔:“对对,我们搞研发设计,都是在电脑里,有多少道关审核呢,而且可以一目了然,都在明面上。但实际操作就大不一样了? 干好干坏? 全在产品里了,有些看得着,有些根本看不见。就好比你焊车体,那么长,那么大的跨度,里面有一点点瑕疵? 再以那么高的速度跑起来? 你想想会有多可怕……”

    苏苏纯不等景杉说完? 抢着说:“好了好了? 你别再吓唬我了? 课堂上、生产现场? 那些德国师傅们成天叨叨的就是质量、质量、质量,让人心里好不担心。咱们在这里? 就先别说了? 让我心里放松一下吧。”

    说完? 她孩子气地噘起了嘴唇,既像赌气,更像是撒娇。

    武文杰被她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连说“赶紧换话题”。

    景杉又发现了问题:“哎呀,你胳膊刚练完,还让你提这么多东西,真是罪过罪过。”

    说着,把苏苏纯手里提的购物袋抢了过去。

    苏苏纯也没再说什么,由他拿走了。

    看来她是真的累了,否则,要按她平时要强的性格,绝不会这么轻易接受别人帮助的。

    从国内带过来的方便面实在太不禁吃,更确切地说,跟当地的饭菜口味比起来,它实在是太过好吃了。

    方便面吃完后,大家在超市找到了替代品——来自亚洲其它国家和地区的方便面。

    “怎么就没咱中国的呢?人家那些面,看上去差不多,可滋味总还是有不小的差异,不过瘾。”这是景杉的评价。

    对于景杉的说法,武文杰基本赞同,但他已经很知足了。

    他曾想给景杉讲讲自己当年挨饿的经历,可又觉得那些经历,景杉他们这一代人恐怕已经很难理解了,便打消了念头。

    经过饥饿的人,很容易对食物感到满足,却往往终身难以改变对浪费粮食行为的愤怒。

    那回可是把景杉给吓着了。

    武文杰无意间发现了一个超市的一个秘密,那就是,食品在其保质期的最后一天,会被标出极低的价格售卖,常常连原价的一半都不到,三分之一、四分之一甚至更低都有可能。

    于是,武文杰常常买回一种他钟意的面包,这种面包,带葱香,夹肉松,有咸味,一个面包在手,对他来说,就是很好的一餐饭,连烧开水泡面的工夫都省了。

    过保质期前最后一刻买入,就意味着,多放一天,就要多吃一天过期食物。

    武文杰倒没觉得这有什么,过期三五天他仍吃得津津有味。

    吃起来既没有怪味,吃后也从没坏过肚子。

    武文杰为自己的这一“重大发现”开心不已。

    有天他把才买的一块面包送给景杉尝尝,第二天去找景杉时,无意中发现那块仅被吃了三分之一的面包,被装进塑料袋,扔在了房间的垃圾桶边上。

    这个画面,一下子把武文杰的火给激起来了。

    本来他去找景杉,只是为了一个小小不言的问题,可面包的事,让他着实让他难以容忍,那通铺天盖地的怒骂,连负责楼层管理的德国人都给惊动了,赶过来看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武文杰不见来人还好,一见更烦,没好气地用德语说:“我们在讨论工作上的事,中国人讲话就是声音大,这是我们的习惯。现在我保证我们会压低声音,不过最好也请您离开这里,不要打扰我们的正常讨论。”

    景杉本来一肚子委屈,可一听武文杰说的那番话,心里的那点委屈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他一是佩服武文杰德语讲得溜,前不久还夸苏苏纯呢,说要向她学习,一起提高德语水平,似乎一眨眼的工夫,武文杰也能讲这么好了。

    景杉听懂没问题,但让他直接表达,还远到不了武文杰的程度。

    再一个,景杉看着来人的神情可乐。武文杰强调自己是在谈工作,按照景杉对德国人直心眼的了解,对方肯定会相信这话,但他那双充满疑惑的蓝眼睛,却分明在问:“怎么还会有这种方式的交流呢?我分明听到有人在大喊大叫呀。”

    既然武文杰非说他这是在交流工作,而且也承诺说要把声音压下来,那还能再说什么?赶紧走人呗。

    管理员走后,武文杰忍不住火,又低声训了景杉几句,这才准备离开。

    离开前,他在景杉惊异的目光中,俯身拾起地上的那袋过期面包,装进自己的兜里。

    临出门时他嘴里嘟囔了一句,景杉隐约听到的是:“你小子不吃,我吃。”

第二八八章 饮食习惯

    “理论课听完,有什么收获?”武文杰问景杉。

    景杉摇了摇头:“有收获,但不够解渴,讲得太粗线条了,而且,他们主要讲的是,它是什么,可咱们最想知道的是,它为什么是这样。这样听来听去,还是没法捅破那层窗户纸。”

    武文杰轻叹了口气:“你看,课堂上我一次次提问,希望能引发他们多讲讲原理,多讲讲那些结构的技术来源,可你也看到了,一次次地,总也得不到明确的回应。”

    景杉探头看过去,见武文杰正在他那本快用完的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写的字迹挺潦草,看不太真切,可本上随处可见的用红笔画的大大的问号,却十分醒目。

    “所以,您就在本上画了那么多红色大问号。”景杉指着武文杰手里的本对他说。

    武文杰啪的一声把本合上,用手一压本的封皮,深吸一口气说:“他们不愿讲,咱就自己钻。”

    接下来的培训,安排在了一家动车制造厂。

    看上去,这家工厂在规模上比武文杰他们厂要小一些,也在市郊。

    按照协议的要求,在这里,武文杰他们可以全过程观摩学习动车的制作过程。

    工厂的条件自然比不了研发中心那边,别的不说,首先在住的方面就遇到了麻烦。

    孤零零的厂区四处不挨着,远离生活区。这跟武文杰他们厂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所以周边几乎没有什么生活配套设施。

    这里的员工都住在比较远的小区,人手一辆轿车,早来晚走,全靠开车。

    在工作期间,厂里只须准备些简单快餐和点心,再加上几种饮料就足够了。

    按照人家的生活习惯,许多人早上在家饱餐一顿,然后开车来上班。

    还有一部分人来厂里吃,取个三明治或汉堡包,就杯咖啡就当是早餐了。

    中午也同样简单,厂里给备着,还是老几样,想吃自取,品种有限,量上管够。

    本来要说武文杰他们的住,怎么又跑到吃的上面了。

    其实? 说了这一大堆? 就是想告诉大家,在人家这里,厂区就是来工作的? 除此以外? 几乎啥也没有。

    人家本来早就做好了安排,离工厂十几公里的地方? 有一家酒店,已经给武文杰他们在这里订好了房间。

    对方压根儿也没想到,这个安排会有挺大问题。

    首先是酒店住宿还要花费一笔不小的开支,这是预算之外的? 肯定承受不了。

    要知道? 在研发中心那边,住是不用花钱的,是人家自己的地方,作为接待参加培训的学员来用的。

    但工厂没有这个条件,于是便按常规公事公办? 帮这批要住不短时间的中国来客“就近”订了酒店客房。

    谁住房谁自己花钱,这本来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此外还有一个情况,那就是,住在酒店,就要有车,每天早晚接送。

    这笔费用又是额外的。

    显然,这酒店肯定是住不得的。

    在人家惊异且略显不快的眼神中,武文杰绞尽脑汁想解释得“圆通”些,但他担心越描越黑,干脆直截了当把底牌掀了:“住宿和交通费用超出了我们的预算,我们不方便支付。贵方可不可以考虑,给我们在工厂附近安排住的地方,没有什么条件的要求,能住就行。”

    本来在武文杰看来不算个问题的事,却在接待方那边引起了轩然大波。

    几个相关方都怕自己担责,各自一推六二五,连带的也免不了对武文杰他们有了微词。

    武文杰原想不应这个茬,你爱说什么说什么呗,但景杉提醒他,别因为这件事,影响了后面的合作,还是作个姿态为好。

    武文杰想想也是,便又一家一家打招呼,说明缘由,希望对方能够理解。

    好好安排的酒店不去住,而要在工厂附近找个地方,这对工厂来说的确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事。

    最后,总算找到个小阁楼,在里面布了几张上下铺,权当住所了。

    武文杰在屋里四下打量,笑了:“这个条件,比当年我们去段里做整改那会儿,要好得多了。”

    才高兴没一会儿,一个令人不快的消息又传来了。

    工厂正式知会他们,在生产现场的学习考察,不允许带笔记本,也不许录音和拍照。

    景杉一听就有点急了:“那还看什么?那还怎么学?”

    人家的回答很官方:“需要让你们知道的,自然会让你们看一眼,有个了解。不需要你们看的,你就是看了也看不明白,所以更没必要去作记录。”

    “要是这么看,肯定还是没法捅破那窗户纸。那还学个什么劲。”景杉气哼哼地说。

    武文杰尽管心里不舒服,还是劝慰景杉:“在这里,人家是师傅,咱们是徒弟,既然那是人家的规矩,我们也改变不了。我们能做的是,只要给我一点机会,我就让自己的收获无限大。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师傅教一分,咱们可能只学到半分,没学到家,也可能学到一分,把师傅教的全到手。但在我看来,这是远远不够的。师傅教一分,我们才学到一分,这虽然合格,却是合格的最低标准。我们要把师傅教的一,变成二、三、四、五,甚至更多的收获。这个,完全取决于我们自己的努力和付出。”

    阁楼这里虽然住的简陋拥挤,但可以自己开伙,这是让大家特别满意的地方。

    逛超市的时候,各种食材就成了大家抢购的对象了。

    景杉注意到,武文杰除了买下不少方便食品外,还买了不少笔记本。

    “您这是打算干什么呀?不是带着本呢吗?”他压抑不住内心得好奇,问武文杰。

    武文杰神秘一笑:“那哪儿够啊,告诉你,这可不是为我一个人准备的,你们大家都得用。”

    景杉不解其义。

    在阁楼里做的头一顿中餐,让每个人都馋出了口水。

    这么久了,一直也没机会吃口自己亲手做的家乡饭,现在总算有了条件,可不得开心嘛!

    比起之前住在研发中心的标间里,几乎人人都觉得现在这样更爽。

    尽管灶台是电炉,没燃气炉那么好用,但至少自己可以下手做了。

    调料不够地道也没多大关系,不管怎么着,做出的菜有七八分像,还是没有问题的。

第二**章 工服难题

    生产现场拉的那几条黄线,格外醒目。

    “你们就在这里观摩,不要离开这个区域。”

    武文杰对这个告知有些疑惑。

    “这是为了保障你们的安全,同时也是我们自身的管理要求。”对方如是说。

    两手空空的众位学员,在指定地点站好,边看现场工人操作,边听讲解。

    讲解一如既往,只讲那是什么,并不多讲为什么。

    武文杰提问,回应很简单:“你的问题没有必要问,只管听就是了。”

    一天观摩下来,武文杰回到住处,靠在自己的床头,翻着眼睛想事情。

    景杉问他晚饭想吃点什么,武文杰似乎完全忘了吃饭的事,嘴里嘟囔道:“你做啥我吃啥。”

    然后,他抄起一本空白笔记本,趴在上面写写划划。

    直到晚饭热腾腾地摆上桌,武文杰才收了他的本。

    等吃完饭撂下碗筷,他又打开那本笔记本。

    景杉凑上去看,上面连字带图好几篇。

    “这些都是啥呀?”景杉问。

    “课堂笔记。”武文杰带着怨气来了一句。

    景杉端详着本上的内容,可不是嘛,都是白天在现场看到的东西,武文杰凭着记忆,把它们一一记在了本上。

    不仅有文字,还有许多实物图和构造图。

    “他们只让看皮毛,只肯讲概念,核心部位看不到,基本原理搞不清,到时候咱们回去,一个个只能当码积木专家,只会按图码,却不知是怎么回事,不知为什么是那样,这可就太糟糕了。咱们不仅要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我在本里各处标注的红问号,就是有待咱们大家去搞明白的点,也就是所谓的窗户纸。来,大家来我这儿连领本带领问号,咱们分一下工,按照几个系统,每个人带着眼睛去照相,带着耳朵去录音,带着问号去思考,老师只讲一成,咱们要把它变成三成五成,十成八成,甚至更多。笔记本我提供,管够。”

    景杉领回“问号”,坐在一旁愣神。

    他刚刚知道? 苏苏纯那边又遇上点新情况。

    最初横在苏苏纯面前的绊脚石? 是臂力。

    经过一番苦练之后,这个障碍很快就让她攻破了。

    巨大的焊枪,在她手中好像一枚短剑? 虽不轻松? 却也舞得灵动。

    而最让人印象深刻的,还不是这个? 纤巧的她站在一群比她高出至少半头以上的男子汉当中的画面,那才违和呢。

    一个外来的旁观者,这个秀气温婉的东方女孩,竟然跟身边的一众彪形大汉是同一工种的。

    苏苏纯当下遇到的难题? 就跟她的身形有关。

    焊工要身着特殊的防护工作服。这是工种的特殊性决定的。

    而焊工工作服的损耗? 也比其它许多工种要大。

    苏苏纯来之前,在工作服方面还是作了考虑和准备的,除了自己正在穿的两套之外,她又额外领了两套,这是专为她们此次出国培训特批的。

    还怕不够? 她又找了两位跟自己身量差不多的小姐妹,向她们讨了两件可身的小号上装。

    她原本以为,这些行头足够穿到培训结束了,却没想到,培训才进行到一半,工作服就出现了“危机”。

    谁也不能怨,只能怨她太拼了。

    头件工作服的损耗,完全是“无妄之灾”,苏苏纯一个不当心,把袖子剐了个大口子。

    于是,这件张了口的工作服只好在洗干净之后,被收了起来。

    接下来,余下的几件工作服轮番上阵,穿了脱,脱了洗,洗了再穿。

    苏苏纯并没有觉到,自己所做的有什么特殊的,反正她是这样想的,既然有这样一个极为难得的学习机会,就决不能让这段时间虚度。

    她要让自己在有限的时间里,学到尽可能多的东西。

    听课,练习,读书,思考,周而复始,几乎没有停息。

    而她花费时间最多的地方,就是技术训练现场。

    一节动车的焊缝有上万条,这意味着,高速运行的动车,要靠这万条焊缝联接成一个整体,在轨道上安全前行。

    这万条焊缝,如果质量可靠,那就是高铁动车安全运行的保障,可一旦有什么问题,那么每一条焊缝,都可能成为一颗绑在高铁上的“定时炸弹”。

    这个比喻听上去十分可怕,但这个比喻绝对没有一丝夸张。

    从车体到转向架,从表层到核心部件,焊缝遍及动车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

    苏苏纯恨不得把所有部位的焊接技术都掌握到手,光顾练习和观察了,却忘了自己身上的工作服是不是承受得了这么频繁的“密接”。

    工作服显形,最早是右胳膊肘部位,忽然觉得那里凉嗖嗖的。一摸才知露肉了。

    她还备有套袖,是工厂发的,这会儿正好可以用来遮挡一下。

    谁也没想到,这个女孩子为什么会突然套上这么个古怪东西。

    紧接着,这件工作服的左肘部也磨破了,倒是挺对称。

    反正有套袖护着,看不出来。

    可再往后,套袖就不管用了,这回直接是肩部破了。

    苏苏纯在安排这身工作服“退休”的时候,百思不解自己到底是怎么“上窜下跳”的,怎么会磨到那个部位呢?

    等到五件衣服都不得不退下来的时候,苏苏纯只好再度启用最早衣袖剐破的那件。

    她不会针线活,勉强粗针大线给缀上了,再套上套?。

    她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赶紧找德方“借”工作服。

    人家一听,苦笑连连。

    不为别的,关键是没有合适的尺码。

    “在我们这里,这就是男性的工作,所以工作服都是按男性尺码配备的。”人家说的都是实情。

    苏苏纯一看那衣服,直吐舌头,光那上衣就够她当连衣裙穿了。

    由于担心工作服断档,苏苏纯不得不对自己采取了限制措施,可这样一来,她又觉得亏大发了:这么难得的学习机会,居然被一件小小的工作服束住了手脚,这也太蠢了吧。

    她便向景杉发出了求援信号。

    景杉当然乐得为苏苏纯效这个劳,他找了一同参加培训的几位身材稍稍瘦小些的男同事,打算要来他们的工作服给苏苏纯。

第二九〇章 改衣手艺

    景杉想得美!

    不是人家不借,而是“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

    苏苏纯在那边学得苦,武文杰这边的同事其实也一样没有闲暇。

    武文杰的任务布置下去以后,每个人在现场听讲时,都把眼睛瞪得圆圆的,把耳朵支楞得高高的。

    当然,仅仅如此,还不足以完成武文杰交待的任务。

    人家讲授,止于“知其然”,而武文杰则要求大家“知其所以然”,并且按系统各自为战,责任到人。

    “要求大家知所以然,不是让你们用偷鸡摸狗的方式去实现——况且,那些东西也不是你想拿就能拿到手的——而是立足现场讲授,充分利用你们的专业知识和经验,通过观摩、研究和思考,搞明白其中的技术原理和设计逻辑,弄清楚人家是用什么样的技术手段,来实现各项功能的。”武文杰的话,大伙都听得明明白白,也感到了沉甸甸的压力。

    有人发问:“有些地方,人家不让看里面,我单靠自己拼命想,却怎么也想不出其中的原理,这可怎么办呢?”

    武文杰反问:“你不会去提问?不懂就问,刨根问底,一路问下去。”

    “问着问着,就问不下去了。”

    “就是,我也净碰上类似的情况,人家要么说怕我听不懂,没法讲,要么就说我没必要知道,死活不愿说了。”

    一说到这儿,大家的不满情绪就上来了,不等一个说完,另一个就抢着开口。

    武文杰转了转眼珠,作出一副神秘的样子:“动动脑子,拉拉关系,套套话头。”

    见众人听得有点茫然,武文杰便往下解释:“你跟师傅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人家当然也会一板一眼。得多动你们的脑子,多想些招跟师傅拉近关系,关系拉近了,大家成朋友了,打起交道来就不会端着劲了。问问题的时候,也要想着用点技巧,别直通通的,可以拐着弯问? 可以在问题中用选项,还可以搞一些小套路。总之,决不能用违法违规的手段,除此之外,所有的方式方法,大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武文杰自己也身体力行? 不但在生产现场的指定范围内钻下爬上? 看得不厌其细,不亦乐乎,而且还不失时机地向现场的师傅们提出了无数刁钻的问题。

    “武头儿? 你可真够老奸巨滑的呀。”回到驻地? 景杉冲着武文杰大发感慨。

    被称为“老奸巨猾”的武文杰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纯属被逼无奈,只不过是想当个好学生罢了。况且,这也是跟双方高层签署过的合作协议精神高度吻合? 就是要求他们要包教包会。你想? 只教给咱们是什么? 却不想细说为什么,这能算学会了吗?咱们学得越多? 收获越大? 才越能体现落实了协议精神。咱们学得到家,可是这个庞大合作计划的一块重要基石啊。”

    苏苏纯那边费工作服,武文杰这头呢,费鞋。

    脚上一直穿着的那双工厂发的钢包头劳保鞋,竟然被磨破了底和帮。

    如果还在工厂,他会补一补继续穿。

    可现在他身在国外,不方便补,又不能这么破着穿,一则不安全,二则丢企业丢国家的脸。

    好在还带着那双旧的呢,旧归旧,却是完好无损的。

    手上的那块表,似乎也有些不给力。

    一般性的看时间,倒也还对付,但培训这边对时间的要求极为严格。

    他这表走着走着就慢了,好几次都差点耽误事。

    都说当地的表便宜,武文杰去商场一看,没见有多便宜。

    有懂行的说了,那都是大品牌,那个价位已经相当合适了。

    武文杰左思右想,下了好几回决心,才咬牙买下了一对正在打折的情侣表。

    据说,这两块表合起来,比其它一块表的价格还要便宜不少呢,特别合适。

    而对武文杰来说,价格优惠是他的首选指标,一举多得则是锦上添花了。

    景杉最终只收集到了自己的一身和武文杰的一身还算能穿的工作服,可拿给苏苏纯后,却没有令她满意。

    核心问题还是尺寸。

    “德国人的工作服我穿着像长袍,你们的这两件我穿起来像短裙。”

    苏苏纯发了愁。

    再过不久,焊接协会将要举办一年一度的焊工精英大赛,按照比赛规则,像苏苏纯她们这样的学员,也有资格报名参赛。

    当然,有资格报名是一回事,报名后能走多远又是另一回事。

    景杉问苏苏纯报不报名,苏苏纯说她本来不想报,可她师傅荷尔曼却极力鼓励她报名。

    “那你确定没有呢?”景杉没听出个所以然,于是追问道。

    “我师傅最终还是说服了我,我答应报个名试试。技术上就是那样了,究竟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但我要参赛,不单单代表我师傅的徒弟,我也代表咱们工厂,代表中国女性。现在的问题是,我连身像样的出场服都没有。”

    苏苏纯皱着眉头,一脸的无奈。

    这个大赛是全徳焊接界含金量最高的平台,已经举办了多年,选拔发掘出无数业界高手。

    规格高,自然讲究就多。

    光是在赛场上的服装,就至少要准备三套。

    常规比赛,要身着普通工作服,特种技能比赛,要穿特殊防护服,如果获奖,还应当穿上礼服。

    “荷尔曼先生答应送给我一套防护服,据他说,那衣服尺寸很大,我穿不了,他也没什么办法,也在发愁呢。”

    苏苏纯叹着气说。

    就在一筹莫展时候,前来解围的人冒头了。

    这个人就是武文松。

    他原本是给堂哥武文杰打电话,跟他商量些家里的事,无意中提到,堂嫂丁娟娟给武妈妈买的衣服,老太太嫌样式太“城里”,自己穿不出门。

    正在别扭当中,武文松刚好去家里,看出了气氛有些异样。

    待三问五问把情况摸清后,他主动提出自己可以帮着修改。

    他的这个改衣的手艺,是在给剧组的服装师帮忙时无意当中学来的。

    好多东西都是通的,对于心灵手巧得人来说,一通百通。

    “城里”的衣服,在武文松手里经三改两改,便神奇般地变身成为武妈妈习惯的乡下样式,而且还是老人家喜欢的符合她身份的“时尚乡下样式”。

    丁娟娟也不得不对堂弟化腐朽为神奇的功力表示赞叹。

第二九一章 师徒比试

    武文杰听武文松讲完改衣服的故事,立刻联想到了这边的苏苏纯正面临的难题。

    “快快,文松,你赶紧联系一下小苏,她现在遇上了麻烦,可能你还真能帮上她。”

    堂哥的话吓了武文松一跳,他以为什么事呢,一听是改工作服,他乐了。

    小菜一碟。

    这俩人,一个在国内,一个在国外,这会儿最好的联系方式就是电子邮件,快速,省钱。

    打越洋电话,有许多不便,而且很贵很贵。

    苏苏纯听说武文松能有办法帮自己,当然高兴了。

    “你在那边能用缝纫机吗?”这是武文松邮件里的一个问题。

    “用不了,不过我可以向我师傅求个援,请他帮我想想办法。”苏苏纯回复。

    武文松的办法很简单粗暴,他只让苏苏纯告诉了他几个尺寸,然后他教苏苏纯在衣服上画几条线。

    “找把剪子,顺着这几条线一一剪开,然后找人用缝纫机封个边,就齐活了。”

    武文松说得很轻巧。

    那就照着武文松的办法试试吧。

    苏苏纯先从景杉的那件工作服“开刀”。

    一通剪裁之后,苏苏纯穿上身一比试,尽管还没封上边,但显然是件可身的衣服了。

    欣喜之余,苏苏纯又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种裁法,把工作服上一个原来位置显著的工厂标识,给弄得不那么起眼了。

    苏苏纯对着镜子左看右比划,感觉总是差了那么一点。

    好在,常规参赛服有了。

    荷尔曼先生建议苏苏纯,不妨把他送给她的那件巨人铠甲般的防护服,也请高人给“修改”一下。

    这个修改,可真费了武文松不小的气力。

    光邮件往复就不下十回。

    好不容易才敲定了方案。

    下剪刀是荷尔曼先生动的手,因为防护服材质特殊,苏苏纯实在怕自己给弄坏了。

    武文松真不简单,远隔万里之遥,居然帮苏苏纯把工作服的难题给解决了。

    按照荷尔曼的说法,苏苏纯的这两身“新”工装,穿出了时装的派头。

    “来来来,穿着你的时髦工作服? 咱们来一场赛前比武吧。”

    这天课后? 见时间尚早? 兴致颇高的荷尔曼向英姿飒爽的苏苏纯提议道。

    师傅要与即将出征的大姐大苏苏纯比试比试技术? 众学员没一个不兴奋。

    苏苏纯了解师傅荷尔曼,跟平常所熟悉的做事按部就班到近乎刻板的多数德国人不同,他在严守规则的同时,时不时会拿出些不拘一格的想法和举动? 甚至还常常展示自己与众不同的幽默感。

    为了训练学员的心理素质和抗压能力? 他会忽然用“编瞎话”的方式? 营造一些特殊的氛围? 观察和培养学员在火急火燎的情况下? 保持静心和定力的本领。

    还有的时候? 他会在学员做得很好的时候,莫名其妙地给予一通不置可否的评判? 让学员搞不清自己究竟做的如何,然后再揭开底牌。他的目的很简单? 正如他事后反复强调的那样:“你对自己要有信心,只要自己做的足够好? 你不要怕看到别人质疑的眼光? 也不要怕听到别人否定的声音。”

    学员们管荷尔曼的这套东西,叫“心理魔鬼训练法”。

    说也奇怪? 不少牛高马大的大男人,被荷尔曼折磨得痛不欲生? 有人甚至当众放声大哭起来。

    而外表看上去最弱不禁风的苏苏纯,却显示出强大气场。

    以至有一回景杉盯着苏苏纯的眼睛问,怎么觉得她眼神里的光,跟刚来的时候不一样了呢。

    苏苏纯笑答:“还不是得感谢我师傅每天的魔鬼训练。”

    这会儿,面对师傅突如其来提出的挑战,苏苏纯一点儿也没感觉意外,她在心理上随时都在做着面对考验的准备。

    众人围定一部动车车体,荷尔曼指着车体表面的两个部位,对大家说:“为了增强观赏性,今天的比赛就在这部车体表面。这里有两条焊缝,左边的1米,右边的80厘米,我和即将出征的苏苏女士,一人焊一条,你们大家作评委,看看我们俩人究竟谁的技术更好。”

    车体是动车的面门和身体,如此圆润流畅的线条和曲面,就是靠焊枪把几个独立的部分焊接成为一个整体。

    不用多说,您也可以想像得到,这每条焊缝对于动车安全高速运行的重要性。

    “女士优先,请苏苏女士先挑。”荷尔曼礼貌地发出邀请。

    学员们悉悉索索地议论着,等着苏苏纯挑边。

    荷尔曼是刻意选择了两条不一样长的焊缝进行比赛的。

    为什么呢?咱们一会儿就知道了。

    您猜苏苏纯会选哪条缝?

    对喽,既然让她选,她毫不犹豫地选了长的那条。

    苏苏纯刚挑完,悉悉索索声立刻变成了叽叽喳喳。

    荷尔曼不得不挥挥手,让大家压低些声音,待再次安静下来,荷尔曼才发了话:“苏苏女士,尽管我让你先作选择,但我还是想对你的选择发表一些意见。鉴于咱们二人焊接水平的差距,你可能选择短的那根更好一些。那样的话,至少会更让你我二人有可比性,也会让这场比赛有更多的观赏性。”

    苏苏纯知道,师傅又在使用他的“魔鬼招数”了。

    师傅的意图何在,她并不十分清楚,但她知道,师傅这会儿已经把这场比赛,悄悄带上劲了。

    也就是说,无论自己作什么选择,都会落入师傅给她挖好的“坑”中,在里面摔打一番。

    苏苏纯的回应没有给师傅面子:“我不同意您说的。首先,我承认自己的技术跟您相比,还有非常大的差距。但我赞同您所说的,如果我选择了长的,咱们的比赛就没有观赏性了。恰恰相反,我认为,如果我选了短的,这场比赛才真正失去了观赏性,因为我在起跑线上就已经认输了。跟您的想法正相反,我认为,我选择了那条长的,才会使咱们得比赛更具观赏性。所有观看比赛的人都会想,假如这位学员赢了呢,这对我来说,尽管算是爆冷,但也绝对不是不可能。而您假如患得患失,背上包袱,带着沉重心理负担的就是您而不是我。那个时候,胜负如何,还真不一定呢。”

第二九二章 棋逢对手

    所有的学员都瞪大眼睛,紧紧盯着眼前的师徒二人。

    苏苏纯面前是那条长的焊缝,荷尔曼则面对着那条短的。

    比赛即将开始,忽然,荷尔曼对苏苏纯说了句:“你的焊缝比我的长,你可要注意保持速度哦。”

    说完,咧开嘴调皮地一笑。

    苏苏纯还在思忖师傅说这句话的意思,倒计时的电子铃响了。

    十,九,八,七……

    苏苏纯定住神,眼帘低垂,把呼吸调匀调深……

    焊工的三项基本功即是,心静,,手稳。

    动车的焊接,是一项极其精细的活,甚至容不得一根丝线般粗细的瑕疵。

    心静便是干出好活的头等重要的要求。

    焊花伤眼,不能直接目视,隔着面罩的深色玻璃,视线会受到很大影响,但在飞溅的焊花中牢牢盯住焊点,眼神必须足够迅捷才行。

    五六公斤重的焊枪握在手里,要是拿不稳,还不得歪到茄子地里去?

    焊枪也叫“枪”,而使焊枪的那股劲,其实也挺像射击的。

    四,三,二,一。

    开始!

    举起面罩,打开焊枪,对准焊点,调好干伸长度……

    干伸长度?什么叫干伸长度?

    这是个专业术语,就是焊丝伸出枪嘴的长度。

    这个长度要保持固定不变,这是出好活的关键因素之一。

    焊丝触到焊点,形成了一个角度,在整个焊接过程中,这个角度也要保持固定不变,而移动的速度还是要保持固定不变。

    保持三个固定不变的基础,就是心静、、手稳。

    忽然,苏苏纯心里动了一个念头:“我要把速度调得稍快些,要不就超不了师傅了。”

    这样想着,眼睛一眨,手上似乎有了一丝丝的迟疑。

    也就是一瞬间的工夫,她又迅速调回了状态,并按照规程和要领,稳稳地加快了一点速度。

    师傅那边的操作? 她无暇顾及。

    四周围观的学员鸦雀无声? 整个现场就是两支焊枪喷出耀眼焊花的声音。

    忽然? 荷尔曼发出了轻轻一声,似乎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小声宣布。

    “终于快完工了。”

    苏苏纯听了,心里不由得一惊,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呼吸,稳住握着焊枪的右手,继续让三个固定不变保持下去。

    不过,师傅的那句话还是入了她的心,让她分出了两分神。

    “师傅他快干完了? 我也快了,究竟谁更快点呢?”

    心里起了念,立马就像石头落入水中,瞬间起了涟漪。

    又一个念头不由自主涌进脑海:“我还要不要加快点进度呢?”

    这个念头还没落下? 她忽然警觉:“千万不可分神? 千万别想其它,专注于手中的活? 稳住,稳住,稳住!”

    隔着面罩,在飞溅的焊花丛中,她用余光看了眼剩下的部分,只有短短几厘米了。

    她轻吸一口气,屏住呼吸,让焊枪稳稳走完了最后的那几厘米。

    苏苏纯直起腰,长长吐出一口气,把手中的焊枪轻轻放在架子上。

    荷尔曼那边还在闪烁着焊花。

    苏苏纯面露喜色地扫视了一眼周围的学员,她看到了大家眼中满满的羡慕。

    就在这时,荷尔曼也完活了。

    他收好工具,微笑着走向苏苏纯,师徒二人轻轻拥抱了一下。

    “从时间上看,你比我快了十秒钟,”荷尔曼宣布,“接下来,咱们比较一下焊缝外观,这个由大家来评判。”

    学员们凑上前去,先看荷尔曼焊过的那条缝。

    那是一条银白色的宽窄均匀的焊缝,凑近看,缝面呈鱼鳞状,片片紧凑相依,个个形状如一,着实美观。

    大家纷纷发出赞叹。

    再来看苏苏纯的。

    众人又是一片惊羡声。

    从外观上看,苏苏纯的这条焊缝,完全就是荷尔曼那条的复制品。

    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苏苏纯的焊缝更长一些。

    听听大家是怎么说的吧。

    “我要是能焊出这活的一半水平,就烧高香了。”

    “我本想夸咱小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可无论怎么仔细看,这两个活都一模一样,分不出高低来。”

    “你傻呀,人家师徒二人都是顶级水平,技术到头了,当然没法比了。不过,咱小苏焊得长,时间用得短,从这一点上看,还是超她师傅了,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点都不为过。”

    更多的赞美给了苏苏纯,荷尔曼听了自然也是美滋滋的。

    当然,最终还是要按机制来评价。

    荷尔曼让大家停下议论,给他和苏苏纯打分。

    结果很有趣,焊缝外观,二人皆为满分。

    荷尔曼又笑了:“尽管我很高兴,但还是忍不住想说一句,你们大家打的分太松了吧,这样可不利于我们的进步哦。”

    众学员又叽叽呱呱起来。

    “我们实事求是。”

    “我们想打低点分,可现实不允许呀。”

    荷尔曼冲苏苏纯作了个邀请的姿势:“苏苏女士,你来说几句吧。”

    苏苏纯的脸上早就绽出了美美的笑魇,荷尔曼话音刚落,她就大大方方地开了口。

    “感谢大家的支持,感谢大家的鼓励,也想借这个机会,特别感谢我师傅荷尔曼先生对我的指导帮助。我希望跟大家一起,不断努力,不断进步,回去以后能为高铁事业做更多的贡献。”

    荷尔曼带头鼓起掌来。

    一片掌声中,苏苏纯飞红了脸。

    “最后一项,检查焊缝内部。”荷尔曼抄起一杆锉刀,走向苏苏纯的那条焊缝。

    热闹的气氛重又沉寂下来。

    脸色恢复平常的苏苏纯,注视着荷尔曼的动作,心里掠过一丝紧张。

    自己在刚才的操作中,并没有完全做到心如止水。

    一个动念,就可能造成手上不易觉察的失稳,而手上的一个失稳,又可能会给正在干的活带来这样或那样的瑕疵。

    荷尔曼低着头,一下一下认真地锉着,苏苏纯轻轻凑过去,瞪大眼睛看着一点一点被锉开得洁白的焊层。

    忽然,荷尔曼的手慢了下来,锉的幅度也小了。

    苏苏纯觉得自己心像被什么东西一下子揪住似的。

    她把眼睛瞪得更大,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缓慢行进的锉刀。

    “哎呀!”

    苏苏纯忽然轻轻叫出声来。

第二九三章 两条黑线

    苏苏纯清晰地看到,荷尔曼的锉刀过处,银色的材质当中,短短的一条黑线赫然出现。

    这说明,焊枪走到这个位置的时候,三个本该固定不变的因素中,至少有一个发生了变化。

    于是出现了瑕疵,也就是这条黑线。

    当时大概也就是零点几秒时间的含糊,手底下就有了这么一道当时完全无法感知到的……隐患。

    为什么说是隐患?

    先要说说那黑线的成分是什么。

    说多了就掉书袋,枯燥无比,乏味万分,一言以蔽之,那一条黑线,是材质没有得到充分燃烧和实现反应造成的。

    打个容易理解的比方,木炭烧透了,都是白色的,没烧透之处则会显露黑色。

    在高铁的焊接工艺中,一条黑线就意味着一个瑕疵,一个隐患。

    传统的火车上,也有无数焊缝,但由于运行条件并不高,对焊接强度的要求也不用很高。

    对于绝大多数部位来说,别说一条黑线了,就是十条八条,也完全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但对于二三百公里时速甚至更高速度的动车组来说,如此这般的运用状态,别说十条八条了,就是一条,也是决不能容许的。

    苏苏纯的面孔露出绯红。

    看着出现黑线的部位,她估摸出来,那是荷尔曼轻声嘟囔“终于快完工了”时,她心里出现了一动念。

    “不好意思。”苏苏纯细声细气地说了句。

    她这句道歉,既是向荷尔曼说的,也是向四周的学员们说的。

    “这有什么呀,已经相当了不起了!”

    “这么长的一段活,才出了这么一小条黑线,太不简单了。”

    “要是由我来干这活,还不定干成啥样呢。”

    大伙都很包容,说的全是鼓励的话,但在苏苏纯听来,还是挺不是滋味的。

    而这个时候,她最想听到的,还是师傅荷尔曼的想法。

    可偏偏荷尔曼什么话也不说,脸上表情平静地继续一下一下地锉着。

    苏苏纯的心忽然加快了跳动。

    直觉告诉她,此次的操作,这条黒线可能还不是唯一的,继续打开焊缝,应该还会有。

    她希望荷尔曼现在能够马上住手,别再往下“翻腾”了,可看上去显然他还没有住手的意思。

    这个师傅呀,好起来是真好,怪起来是真怪,轴起来也真轴。

    “荷尔曼先生,”苏苏纯想劝住师傅,“我已经认输了,您不用再往下翻了。您告诉过我们的,出现瑕疵是一票否决项,只要有瑕疵,无论干得有多快,外观多漂亮,都是没有意义的。”

    荷尔曼停下了手里的活,抬脸看着苏苏纯,笑了:“苏苏,你怎么知道我的焊缝里没有问题呢。既然是比赛? 总还是要比出一个输赢的。你现在才出现了一处瑕疵? 说不准,我那里面可能会有两条三条甚至更多呢。”

    既然荷尔曼这样说了,苏苏纯也就只能由他了。

    荷尔曼大概是感到累了,挥动手中的锉向学员们招呼:“你们有谁愿意帮我一个忙的?这锉给你? 来这接着干。”

    一名学员自告奋勇。

    快锉到头了,情况一直还好。

    忽然,苏苏纯发现那边一直快速运动的锉慢了下来。

    苏苏纯不由得又一阵紧张。

    她轻轻迈步过去,一眼就看到了锉刀下面的又一条黑线。

    樱桃红再次飞上苏苏纯的面庞。

    荷尔曼走近她,轻轻拍拍她肩膀,微笑着说:“我们焊接界有句话,说是焊缝是心灵的镜子。这种要求极高的焊接工艺,操作者心里有一丝一毫的波动,都很难保证不在手中的活里反映出来。你现在的技术水平,已经不是体现在手上了,而是在心里。你在内心平稳的时候保持三个固定不变,已经达到了极高的水平,这一点我毫不怀疑,你也对此有充分的自信。但你现在需要练的是,在内心里产生各种情绪时,你仍然能保持应有的状态。我们谁也无法保证我们不会遇到什么意想不到的情况,但我们务必要做到,即使遇到天大的事,我们也能让自己完全不为所动。”

    第二条黑线,要比前一条长,这是苏苏纯当时准备加快手底下的速度赶超师傅那会儿形成的。

    苏苏纯长出了一口气。

    刚才她还想掖着,不愿再往下走,怕暴露自己的缺陷,但现在这会儿,她忽然觉得这样挺好,有多少问题,全部都亮出来。

    一长一短两个缺陷,就是她苏苏纯在今天的“考试”中答错的两道扣分题。

    按照规矩,这样的缺陷属于否决项,意味着只要出现一个,就是零分,更别说出现两个了。

    但今天的“考试”又是竞赛,是她和师傅荷尔曼的二人间的竞赛,也就是说,无论如何,师徒二人还要较出个高低呢。

    苏苏纯正要开口,荷尔曼抢先说道:“苏苏,今天咱们的比赛就到此结束吧,我知道你尽力了,接下来咱们一起努力,把焊接水平不断提高。”

    苏苏纯一听师傅这样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行不行,我得零分我认账,因为我出了两个缺陷。但师傅您的焊缝还没有打开呢,现在说我输了,还为时过早吧。”

    荷尔曼狡黠地一笑:“我的焊缝还要打开吗,这显然没有必要啊。学员们围在这里观摩了这么久,都很累了,咱们就到此结束吧。”

    他说话时的表情亦庄亦谐,全然没有多数德国人常有的那种严肃刻板劲。

    苏苏纯被他的表情逗乐了,也被他得这番话激起了好奇和斗志,她带着小姑娘的娇憨坚持道:“不行,不行,都知道你水平高,这我毫不怀疑。但既然是比赛,就要公平竞争。刚刚检查过了我的焊缝,现在您的焊缝也应该打开来看一看。”

    荷尔曼假装把脸一板,瞪大眼睛问学员:“你们说,我的焊缝还需要再打开吗?”

    大约有一半学员说:“需要!”

    另一半则说:“不用啦!”

    苏苏纯假意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冲着说不用的学员挥拳头,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荷尔曼又作出更为夸张的表情再次发问:“我这堂课延了这么长时间,你们都累了吧?想不想早点下课?”

    这次得到的回答却是众口一词的:“不想!”

    苏苏纯得意地抄起两臂,笑嘻嘻地看着荷尔曼。

第二九四章 我要拿奖

    “谁来锉?”荷尔曼举起手中的锉刀问大家。

    没等苏苏纯开口,早有几人抢先答应。

    在众人的注视下,荷尔曼的焊缝被全部打开,从头至尾,里面全部洁白如银,无一丝杂色。

    苏苏纯鼓起掌来,大伙也跟着鼓掌。

    一直大大咧咧的荷尔曼显出了一点不好意思的神情。

    他挥了挥手,算是向大家的答谢,然后说:“我是教师,做成这样是我的本分。如果做不到,反而是我不称职了。苏苏非常不简单,做的很好,你们大家学的也都不错。我知道,你们所有的人,都将超过我,这是毫无疑问的。这只是一个时间问题,而咱们大家现在需要做的,是让这一天早一点到,仅此而已。苏苏加油!大家加油!”

    “我那位师傅倒真的没什么保留,”苏苏纯品尝着武文杰的中餐手艺,边向他和景杉介绍她准备参加竞赛的情况,“不过在有些方面还是比较死板。就说现场拍照吧,他就咬准了上课过程中不许拍照,不许录音,谁说什么也不行。有些场景太需要记录下来了,可师傅那个态度,我们也无奈。”

    听到这里,武文杰来了兴致,一指景杉说:“这方面,你可以向我们小景取经。他鼓捣出来的‘照相记忆法’,现正在我们那边推进呢。效果相当不错。”

    苏苏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照相记忆法?那是什么东西呀?如果这话是景杉直接说的,我肯定不会相信的,经武总这一说吧,我倒是将信将疑了。”

    景杉正要开口,却让武文杰抢了先:“开始的时候我也不大信,觉得神乎其神的,肯定是故弄玄虚那类的把式。等景杉给我一讲原理,我觉得好像有那么点意思。等他一教我,我再一实作,嘿,真是很灵呢。”

    “对对对,”景杉终于轮到说话了,语气中不免带些得意,“我也是被逼无奈,武总给下了硬任务,要把在现场学过的东西全都复制下来,这两只眼睛要当相机来使。在厂里的时候,我辅导过工友们背工艺‘一口清’,摸出些门道,加上自己又找了点书看,算是有理论有实践吧。”

    苏苏纯这回真的相信了? 不过困惑依然:“我还是不大朋白? 这眼睛怎么能当相机使呢?”

    景杉让苏苏纯先睁眼看一会儿前面的一张图,然后让她闭上眼睛。

    “眼前出现什么了?”他问苏苏纯。

    “那张图,反转的? 在我眼前出现了? 哎? 又消失了。”苏苏纯闭着眼睛,向景杉报告着自己的体验。

    “对喽,这就是最基本的生理现象,咱们要练习的,就是让这种感觉持续、稳定、长久存在? 直到变成大脑的记忆。”

    说起来容易? 训练起来还真是挺费劲的。

    话说武文杰当时把任务布置下去后,大家全都感到了沉甸甸的压力。

    在现场,老师随时会打开动车的任何部位进行讲解? 学员们听的时候,手无寸纸可记。

    人家的本意也没打算让你记住,看过就完了? 大概其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够了。

    老师打算教给这些中国学员的,就是如何搭积木。

    你知道每块积木是什么,老师手把手教你把它们码起来,这就等于我老师教会你造出高铁动车了。

    不光德尔塔公司,其余的那几位老师,法国的阿尔法公司,北美的西格玛公司,还有咱们东邻的玉浦西龙公司,全都是这么想的。

    老师们的算盘噼里啪啦打得全是一个节奏:你引进我的车型,同时为我提供市场,我要做的,就是按我的模式教会你们“码积木”就完了。

    还有一个让老师们窃笑的地方,就是中国人引进技术的方式。

    几位老师都是高铁江湖的大咖,功力深厚,又自成一统。

    说起来都是高铁动车,但各自的技术路线全不相同,各走一经。

    这其实也好理解。

    面对有限的动车市场,几家相互之间一直处于激烈的竞争当中。

    为实现各种性能的技术路径,都是各自关起门来苦思冥想鼓捣出来的,显然不可能一致,有些甚至相差颇大。

    既然你中国学生不怕吃撑,不怕消化不良,那老师们是无所谓的。

    无非是四套“积木”嘛,各自把自己搭“积木”的方法教会学生,就算实现了合作协议的要求。

    能把这四套各不相同、相互间没有多大通用性的“积木”像模像样搭岀来,这样的学生已经很了不起了,还能有什么更高的要求呢。

    殊不知,中国学生想要得到的,却远远不止这些。

    武文杰不停地买本,却依然很难供上大家的需求。

    特别是掌握了景杉教给大家的“照相记忆法”以后,每个人记笔记,哦不,画笔记的速度都明显加快了。

    苏苏纯参赛的时间日益临近,她感觉,运用景杉的方法后,过去困扰自己的一些问题似乎迎刃而解,这让她对于自己更好地发挥水平,有了更大的信心。

    而这个时候,一个想法又跳进了她的脑海。

    她通过邮件又找了武文松:“能不能再帮我裁件工作服,方案要跟上次那件不一样。”

    苏苏纯报名参加焊接大赛的初衷,是亲自体验一下,让自己有点感性认识,除此之外并没有更多其它想法。

    因此,她也没琢磨更多的事情,只是想着尽力发挥出自己的水平,不要有丢人现眼的表现就好。

    但现在,不知怎么的,她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自己如果发挥出色,有没有可能拿上个奖呢?”

    这似乎是不可想像的事,但苏苏纯却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里去了。

    她在网上看过以往比赛最后阶段的视频,参加决赛的选手穿的都是自己企业得工作服,企业的标识在这个场合显得格外醒目。

    而自己这件经武文松之手改过的工作服,恰恰在标识部位被改得不起眼了。

    苏苏纯如果进不到决赛阶段的比赛,倒也无所谓了,眼下正穿的这件完全可以应付了。

    假如真的进了决赛,那么现在的这件工作服肯定不够给力。

第二九五章 比赛开始

    比赛入场式,苏苏纯的露面引起了场外的一阵笑声。

    站在队伍中的她,违和感十足。

    不单单是她娇巧的身材,与一班膀阔腰圆的大汉们反差巨大,即使她拥有与他们同样的体魄,人们依然会感到困惑。

    因为在这里人们的眼中,焊接压根就是男人才干的活计。

    那些笑声不乏善意,当然也难免没有嘲讽的。

    苏苏纯抄起焊枪的那股利索劲,还是让一些行家注意到了,这当然不能说明太多问题,但至少能够告诉人们,这位姑娘不是来打酱油的,更不是滥竽充数。

    初赛之后,被淘汰的那几位选手,在离开赛场时,无一例外地去跟成绩并不算特别突出的苏苏纯握手。

    苏苏纯温婉地握着手,心里却嘀咕着:“看来你们心里还是瞧不起人,我头一轮过关出乎你们意料了吧?怎么全来跟我握手呀?”

    这段时间的备战,除了练手之外,她把重点放在了“练心”的训练上,也就是强化对心理素质的锻炼。

    毕竟是头一回参加这种比赛,预先再怎么练,有些体验事到临头了,依然会引起心里的波动。

    初赛尽管过了关,还是远未发挥出她的实际水平。

    荷尔曼倒是不慌不忙,一反平时作派。

    为帮助苏苏纯“练心”,这段时间荷尔曼时不时会给她出些难题,就跟上次他与苏苏纯“比武”时,他故意嘟囔出声以“干扰”苏苏纯情绪一样。

    他的那些“歪招”,有时会吓苏苏纯一大跳,有时弄得她哭笑不得,甚至还惹急了好几次。

    “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别让它影响到你的心,即使影响到你的心了,也别再让它影响到你的手。”

    荷尔曼反复对苏苏纯这样说。

    接下来的比赛,苏苏纯开始找到感觉了,手底下越来越稳。

    第二轮过后,她依然鸡立鹤群般站在队列中。

    这回专门过来跟她握手的少了,但人家离开时还不忘远远地向她这边竖个大拇指,或者做个表示赞赏的鬼脸。

    他们这样的表示,倒是比径直过来刻意握个手,更让苏苏纯感到舒服些。

    本来嘛,大家都是一样的选手,谁也没什么特殊的?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这就跟在厂里时一样? 苏苏纯从来不喜欢别人对她另眼相看。

    几轮比赛中? 苏苏纯的成绩都稳居榜首。

    苏苏纯心里越来越放松? 她在比赛间隙,会用目光搜寻师傅,希望把自己的欣喜传递给他。

    偶尔的对视,碰上的却都是荷尔曼毫无表情的眼神。

    这让苏苏纯心里稍有些许的不安? 但现在这点波动? 已不能对她手下有丝毫影响。

    苏苏纯毫无悬念地进入了三甲。

    她穿上了新裁出的那件工作服。

    这个时候? 她已经把目光对准了那座金光闪闪的奖杯。

    奖杯设计得十分精致? 造型相当简单? 外人可能看不出它是什么? 但干焊接的一望而知那是带着焊花的一支焊枪。

    苏苏纯特意查了一下这座奖杯的背景,这一查不要紧? 那详细的介绍把她吓了一跳。

    天哪!这个荣誉也太高了吧!

    没了解那么多倒还好,这一下? 倒是让苏苏纯背了包袱。

    “不要想那个奖杯,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荷尔曼面无表情? 语气沉静。

    显然? 他看出了苏苏纯的心思。

    苏苏纯希望能做到师傅的要求,但那个金光闪闪的奖杯? 还是时不时地会在她脑海冒个头。

    这可不是个好事。

    在这一路的比赛中,像这样的情况还从没发生过。

    两名对手? 一位已届中年,身量高大而壮实,我们不妨叫他大雅各,另一位年轻些,身材瘦削,奔三十去的样子,管他叫小路德吧。

    在查奖项背景的同时,苏苏纯也顺带查了下这二位的“身世”,结果更让她惊愕不止。

    响当当的著名企业,明晃晃的职业名校,各种复杂的职业历炼,各种光采照人的荣誉加身……

    再回想自己在大赛之初心里的那股小小的“忿忿不平”,苏苏纯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么重的奖项,这么厉害的参赛选手,自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来自国外的学员忽然站在这里,无论换了谁来看,都难免会有异样的感觉。

    她一步步显露锋芒,一路杀将过去,便成了这届大赛最大的一个看点了。

    “我在网上查过这位来自中国的苏苏女士,可什么也查不到。”

    “她可实在是太神奇了,之前完全在业界悄无声息,就像个幽灵,不,像个东方的仙女,飘然出现在这个赛场上。”

    赛场上净是这样的议论。

    连当地的媒体都报道了这位来自东方古国的神秘女“焊将”,配发的照片是比赛中的一个精彩画面——纤巧的苏苏纯伏在刚刚焊完的巨大的圆筒之中,抬脸面对镜头轻笑。

    标题相当耸人听闻:“难道,这位手握焊枪的神秘女士来自外星?”

    对于这匹来自中国的焊坛黑马,一时间众说纷纭,众目睽睽。

    比赛就要开始了。

    大雅各,苏苏纯,小路德,各就各位。

    苏苏纯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进入状态。

    拼吧!

    十根细细的铁丝,每根可以承重一百公斤,要把它们逐一焊到两个圆盘上,再把一个巨大的挂钩焊到其中一个圆盘的底部,然后用这个挂钩去吊重物。

    所有的焊点,都要保持足够的强度,这仅仅是最基本的要求,与此同时,十根铁丝附着在圆盘上的位置必须保持均匀,而焊接之后十根铁丝的长度,也要保持长短一致。

    这是因为,挂钩下面将要挂的是平板,平板上则放置载重物。

    挂钩如果偏心失衡,则会导致载重物滑落。

    最后比赛的结果,看的就是载重物得重量多少。

    完全量化,一目了然。

    所有的技术要领,苏苏纯全了然于心,关键就在,如何在最后的竞赛中,不打折扣地外化于手。

    面对两位实力极其强劲的对手,苏苏纯除了拼,别无他途。

    苏苏纯整整身上的工作服,深吸一口气,一手扶住面罩,一手拎起焊枪……

第二九六章 棋逢对手

    苏苏纯稳稳地把十根铁丝焊到了圆盘上,如果说有什么美中不足,那就是速度比平时稍稍慢了些。

    主要还是由于受到了小路德的影响。

    按照比赛的习惯,苏苏纯在全神贯注于自己手底下活的同时,眼睛的余光还不时留意着两位对手的进展情况。

    不知什么原因,小路德忽然停住了手,然后挥手招呼工作人员。

    苏苏纯的余光捕捉到了这一幕,她努力告诫自己,不要分神,不要为别人出现的情况而影响自己的状态。

    凭着职业的敏感,苏苏纯觉察到小路德那边应该是遇到了问题。

    在网上查到小路徳的履历,苏苏纯看得目瞪口呆。

    如果她这次不是坐国参训,以小路德的经历,在她眼里,那绝对是神一般的存在。

    万万没想到,自己能与这样的业届大神级人物同场竞技,而现在,这位大神似乎出了什么问题,停了下来。

    就在分神的这一会儿,苏苏纯手上的活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她尽力让自己保持手稳,并把心思再次集中到手里的活上。

    这些日子的不懈苦练,还是卓有成效的。

    尤其是荷尔曼用各种方式给予她的特殊的心理训练,现在明显现出效果了。

    不管风雨浪打,胜似闲庭信步。

    尽管并不知道小路德那边究竟遇到了什么,先就他停下来这么久,他所用的时间就跟大雅各和苏苏纯落下了。

    但令苏苏纯感到奇怪的是,小路德那边停了那么半天之后,又重新开始了干了。

    苏苏纯顾不得多想别人的事,把全副注意力沉浸在自己的手下。

    她凭着自己的直觉感到,大雅各那边应该是一刻也没有迟疑。

    果然,在苏苏纯和小路德还在焊十根铁丝的时候,大雅各已经开始焊挂钩了。

    苏苏纯心里有一些急。

    她太想拿下那座漂亮的奖杯了。

    如果发挥正常,她不是没有可能获得成功。

    如果她没有判断错,现在面前的两位竞争对手,只剩下一位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她些微的走神和迟疑,让她处在了大雅各的下风。

    要不要加快速度?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没让她手底下出现一丝含糊。

    这是这些日子强化训练的成果。

    大雅各那边已在焊挂钩,因此喷出的火花和产生的动静都跟前面不一样。

    苏苏纯还有一根铁丝没有焊上。

    之前的九根,无论位置还是长短,都保持了很高的水准。

    第十根的位置很好找,前九根都在自己的位置上,第十根自然很好定位。

    苏苏纯很准确地定好位,然后轻移已经使得很纯熟的焊枪? 把铁丝的一头焊牢。

    在焊另一头时,她忽然楞了一下。

    这个铁丝似乎短了一点!

    刚才检查备料的时候,自己查没查过铁丝的长短呢?

    她隐约记得自己似乎查过,但因为注意力高度集中在操作上了? 她一时也有些拿不准,自己是不是真的看过。

    如果之前真的查过,这十根铁丝是一般齐的? 那就说明刚才的焊点出现了问题。

    苏苏纯脑门上倏地冒出了汗珠。

    忙活了这半天,她一滴汗都没出,现在在这里一动没动? 汗却出来了。

    她感到自己握焊枪的手微微有些发抖。

    在她两边的大雅各和小路德? 都在有条不紊地干着手里的活儿? 传到苏苏纯耳朵里的是轻巧而有节奏的焊枪声。

    “冷静,冷静? 再冷静。”苏苏纯告诫自己。

    她本想往荷尔曼那边看上一眼? 看看师傅这个时候会是什么样的神情。

    但他又怕看到以后会对自己的情绪有影响,于是又极力克制住自己想要看一眼的念头。

    可这样一来? 心里却更乱了。

    她能感觉出来心在扑通扑通地跳。

    她轻吐出一口气,抬起眼帘四下扫视。

    结果她失望了? 刚才荷尔曼站的地方? 现在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

    苏苏舜感觉到额头上的一滴汗? 跌落到了焊枪的头上? 发出了嗞的一声。

    “靠谁也不如靠自己。”这句荷尔曼曾经对她说过的话,这时忽然闪现在她脑海里。

    她深吸一口气,伏下身子打开了焊枪。

    无论之前在这根铁丝上发生了什么,眼下必须要靠自己的技术,把它调整到跟其它九根完全一样,毫无差别。

    在古典文学作品中,形容美人美到极致,常常用这样的描述,多一份则嫌胖,少一分则嫌瘦,这就把“恰到好处”描述到了极致。

    而对于苏苏纯来说,多一分少一份都会造成麻烦,这第十根只能是恰到好处。

    开干。

    不一会儿,第十根焊好了。

    苏苏纯眯着眼看过去,这第十根跟其它九根完全平齐,堪称“恰到好处”。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要使挂钩既稳当又端正地“长”在托盘之下。

    利用调枪的间隙,苏苏纯左右扫视了一下,见自己的两位对手都在专注地干着手里的活。

    大雅各微皱眉头。小路德则一脸淡然。

    大雅各面对的是他的挂钩,似乎进展不大顺利。小路德还在摆弄他的那几根铁丝。

    就在不经意间,苏苏纯瞥到了荷尔曼的那张面孔,出乎她的意料,荷尔曼这会儿一反刚才的面无表情,此刻他面带轻松的微笑。

    不论现在荷尔曼是什么表情,对于苏苏纯来说,都已经无关紧要,“做最好的自己,这就足够了。”她这样对自己说。

    焊挂钩的过程十分顺利,似乎不知不觉就完活了。

    这个时候,她听到身侧的两位对手那边,焊枪都还在响着。

    忽然,她产生了一个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考试时很利索地把卷子答完了,以为都做完了,却没想到背面还有题没做呢。

    如果是这样,那可真让人出身冷汗。

    苏苏纯再次仔细端详眼前的活儿,细想自己是不是还落下了什么。

    左看看,右看看,把整个钩体拿起来,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她终于可以确认,自己手里的这个完美的工件,真的没什么落下的活。

    于是她把手伸向了面前的那个红色按钮。

    按下那个按钮,就标志着正式宣布自己交活。

    就在她即将触到红色按钮得时候,她的余光看见大雅各高大的身影也探身伏向他身前的那个按钮。

    两盏灯同时亮了起来。

第二九七章 我想进厂

    武文杰还在熟睡,被电话铃声吵醒。

    接起电话,是武文松。

    武文杰有些恼火:“怎么这么早打电话来,不知道有时差呀!”

    武文松对时差没什么概念,他至今还没留意过,国内跟堂哥那边还有七个小时的时差呢。

    武文杰让他有话快说,他问武文杰知不知道苏苏纯的比赛成绩。

    武文杰为了理清一个系统的控制逻辑,一直忙到后半夜才上床去睡。

    因为搞得不顺,他是带着一肚子没完活儿的懊恼入睡的,可还没睡多久呢,就被堂弟的电话吵醒了。

    听武文松问苏苏纯的比赛成绩,武文杰没好气:“我自己的事还忙不过来呢,还有心思问小苏的比赛?你想关心,不会自己去问。”

    武文杰原以为,堂弟找自己就是这事呢,匆匆几句之后,就想挂了电话,争取在天亮前再睡一会儿。

    可武文松不依,他要说的“正事”,还不是这件,是另一件。

    事情的由头是,武文松从丁娟娟那里得知一个消息,工厂正打算从厂外招聘一批与高铁制造有关的工种人员。

    这又是从何说起的呢?

    原来,工厂技校的那些传统专业,目前并不能完全覆盖制造高铁的所有需求。

    现培养显然来不及,可眼看着工作上又急需,于是工厂只能把目光投向外边。

    “高铁的工业设计这块,我觉的你可以来试一试。”丁娟娟征求武文松的想法。

    武文松这两年在影视圈里的道具这一块干得风生水起,并屡创奇迹,他自己没想到,圈里的伙伴们也没想到,一个人的潜力还能有这么大。

    “看你出手练的这活,至少在咱们这行当干了不下十年。”这是一句被大家说滥的话,也难怪,谁见过他干过的活,都不可能不这么想。

    其实,武文松入行,满打满算还不到两年。

    他做的道具,不但逼真,而且经济性好,体现出很高的性价比。

    尤其是工业题材和高科技题材的片子,武文松特别有感觉,干起来简直如有神助。

    就说那部轰动一时的国产科幻大片《未来神车》吧,里面那台由武文杰牵头设计制作的“神车”? 就颇具高铁动车神韵,几位担任技术指导的专家都不约而同地问武文松,是不是参与过动车的工业设计。

    武文松一脸懵圈? 不知专家所云。

    自己悄悄查过词条,才算明白了其中的大致意思。

    过去的绿皮火车? 从形态上看,里里外外方方正正? 而且各部件的功能相对简单? 随随便便凑到一起,就齐活了。

    动车组则完全不一样了? 不但形态复杂? 功能繁多? 而且还要在特定工况下运行,各方面的要求与传统列车迥然不同。

    武文松把“神车”道具造出了动车的感觉,难怪人家会以为他曾经搞过动车。

    当武文松的“杰作”因为剧情需要被火烧了的时候,他心疼得几乎流下眼泪。

    火烧前? 他发疯似地车里车外拍了许多照片,希望把自己的心血永久珍藏起来。

    “你要是能去搞真动车的设计制造? 那就能永久留下来了。”说者无心,可能只是随口,但听者有意。

    高铁动车需要的这摊活儿,还真是他武文松熟悉和擅长的。

    不过? 工厂招聘条件中的学历要求,像一座大山,横亘在武文松面前,把他的一腔热情浇得透凉。

    丁娟娟在得知了他的苦恼之后,想出手帮他,忙活了一通,却毫无眉目。

    别人提示她,涉及到厂里的问题,还是找找武文杰去解决,可能才会有效。

    可武文杰远在国外,而这又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清的事。

    武文松心里有点起急,他不好意思请堂嫂去找堂哥,但他好意思自己直接去找堂哥,这本来就是他自己的事嘛。

    对于自己忽然产生的“回归”想法,武文松可不认为是心血来潮。

    本来现在干得好好的,怎么又想回到工厂了呢?

    武文松虽然也不大说得清,但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那就是,自己的舞台应该在工厂,应该在高铁动车上,而不是在别处。

    从他身上发掘出巨大潜力的影视圈,对他来说,可能只是一个加油站,一个充电桩。

    头几天,苏苏纯跟武文松通过邮件,主要说的还是剪裁工作服的事。

    苏苏纯希望自己的标识能够再醒目些,问武文松还能有什么办法。

    对于改苏苏纯比赛所用的工作服这事,武文松真的是竭尽全力了。

    从苏苏纯的语气和要求上,武文松能够感觉到,她对未来的比赛还是很有信心的。

    但自己实在无法满足她的愿望了,为解尴尬,武文松跟她开了个玩笑,让她抓紧时间去买个放大镜。

    它的用途,就是贴在胸口上,这样正好可以放大位于那个位置上的企业标识。

    武文松老家的那台小电视机,就是用这样的方法让它显大一点的。

    苏苏纯自然不会用武文松教的这个“损招”,她知道他是在跟自己开玩笑,能把工作服剪裁出现在这个样子,已经相当了得了。

    她之所以还要再求一次武文松,实在是因为他的手实在是太巧了,在苏苏纯眼里,似乎没有什么活能难住他武文松。

    而武文松只知道苏苏纯已连续过了几关,斩了几将,正在往顶峰攀登。

    之后,他就一直没再得到有关苏苏纯比赛的消息了。

    算算日子,也该有结果了。

    她进没进三甲呢?能夺冠吗?

    他以为堂哥能知道呢,谁知他也一无所知。

    不过,现在还是先把这事放放,赶紧跟堂哥说自己那事吧。

    “什么?你让我跟工厂说这事?”武文杰一听,声音立马提高了八度。

    “我确实特别想为高铁也做点事。”武文松没被堂哥的嗓门唬住,依然说得不紧不慢。

    “想为高铁做点事的人多了,现在全国上下都在高度关注高铁,都在看着高铁,有多少人都想自己能参与到制造高铁的行列中去。问题在于,对于高铁这么一个如此精密复杂的大装备,光凭热情是不行的。你看你哥我,对高铁的研究够深的吧,昨晚上一个小小的控制逻辑就把我难住了,到现在还没弄明白呢。我给你说说我得体会,那就是,对高铁越是了解得多,越觉得自己的差距大。”

    武文松的语气变得有些不好听了:“哥,你的意思是,我进厂没戏了,是吧?”

第二九八章 去拿文凭

    武文杰觉察出了堂弟的不快,但他还是坚定地吐出了六个字:“去拿个文凭吧。”

    武文松听罢,啪地一声把电话挂了。

    仍有困意,武文杰翻了个身,又睡过去了。

    白天还有艰巨的学习任务,睡眠欠得太多,该影响大脑的运转了。

    一入眠,梦就接腫而至。

    这梦里,既没有武文松,也没有苏苏纯,连家里的丁娟娟和武艺武功都没露面,出现的人是岳父丁子成。

    “文杰,你给我说说,你觉的这‘窗户纸’究竟有多厚啊?”在梦里,岳父和颜悦色地问他。

    梦中的武文杰半个磕巴也没打:“至少得有一公里吧。”

    他现在终于意识到了,当时岳父跟他提到在高铁领域与那些“老师们”的差距时,之所以用“窗户纸”来形容,主要是为了增强他的信心,也是为了鼓起大家的勇气。

    武文杰不停地买回笔记本,自己用,给大家用。

    看着屋角堆成小山一般的笔记本,有人开玩笑说,等回国的时候,这些写满资料的笔记本撂在一起,怕得有“一公里”高。

    同事的玩笑话,深深地刻在了武文杰的脑海里,而在梦境中,潜意识则神奇般地把“一公里”用到了与丁子成的对话中。

    梦,反映的是人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没有掩饰,没有遮拦。

    武文杰的梦,准确无误地告诉他,在他看来,他正打算全力去捅破的那层“窗户纸”,究竟有多厚。

    武文松无奈的表情,让丁娟娟一望而知他与武文杰沟通的结果。

    “你哥答应没答应帮你这个忙?”丁娟娟问。

    武文松一撇嘴:“他没说不帮,也没说要帮,只是说了六个字,‘去拿个文凭吧’,我一听就来火了,啥也没说,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丁娟娟一听这话,心里对武家这兄弟二人都有点责怪。

    她怨武文杰没耐心跟堂弟多作些沟通,而一算时差,又觉得武文松也着实有些不大懂事。

    她知道武文杰平时睡得总是很晚,还没到该起床的点就打过去电话,肯定会影响到他的休息。

    但不管怎样,自己还得在哥儿俩中间做好调合。

    “文松,我不知你哥他昨晚上几点上床睡的? 据我了解? 平常一般都得十二点一点,甚至更晚。”丁娟娟轻声细语地对武文松说,“你哥这人他有个毛病? 睡觉不够时,话就少? 有时话还不大好听,他就这样,并不是冲谁怎么着。”

    武文松没领这个情:“他压根就没打算帮我。你说他说的那叫什么话?拿个文凭?我要能拿上文凭我早就拿了? 要有文凭我还需要去求他吗?”

    丁娟娟不急不恼:“至少你哥他说的没错嘛? 如果能有文凭? 问题就好解决了。”

    武文松夺门而出。

    丁娟娟来不及拦他。她不知他会去哪? 显然他此番是对堂哥堂嫂全都有意见了。

    不过,他一个大小伙子? 已经出来闯荡了个把年了,用不着担心他什么。这会儿显然是赌上气了。

    反正他也知道,武文杰丁娟娟这里就是他的一个家,来和去,他随意。

    时常来家住,日子久了,偶尔难免会有磕碰,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但不管怎样,丁娟娟觉得自己还是要跟武文杰作个沟通为好。

    估摸着武文杰那边的时间差不多合适了,丁娟娟试着拨他的电话,那边却没有接起。

    估摸着武文杰肯定又忙上了。

    等武文松再次回来时,丁娟娟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吓了一大跳。

    武文松把一个红封皮的毕业证书,摆在了桌子上。

    丁娟娟打开,毕业证上的照片是武文松,姓名也是他,专业是工业设计。

    “哪儿来的?”丁娟娟警觉地问。

    “买的。”武文松语气平淡。

    “把证放在家,不许拿走。”这会儿丁娟娟语气里的威严,还真让武文松有点怵。

    “我没说要拿走,只是想让嫂嫂看一眼。有了这个东西,这样总行了吧?”武文松边说边退后几步,让自己与桌上的那证书保持距离。

    “不行!”丁娟娟声音不大,却透着硬朗。

    武文松垂下了眼皮,没吭声。

    “你告诉我,这玩意儿是从哪儿来的?”丁娟娟接着问,语调还是很严肃。

    “还能从哪儿来,买的呗。我出去才多大点工夫?总不能这点工夫连高考和大学四年全拿下来吧?”武文松的回答略带着一丝调侃意味。

    “你这是欺骗!”丁娟娟被武文松无所谓的态度惹怒了,她抄起毕业证,又用力摔在桌子上。

    硬皮的证书砸在桌面,发出的声音有几分吓人。

    这一下,让武文松老实了许多,之前那几分不以为然的神情,全数收了回去,代之以木然,继而委屈,然后,他流泪了。

    丁娟娟也没想到自己会在武文松面前失控,而这个大小伙子忽然间的潸然泪下,让她多少有点手足无措。

    她努力把语气放缓,对抹着眼睛的武文松说:“我不是冲你,你别往心里去,主要是我见不得任何的欺瞒。你的这事,我无论如何要跟你哥碰一下。这不是小事,真的不是小事。”

    说完,她拿起毕业证,顺嘴又问了句:“这么一个假证,多少钱能买到?”

    武文松低声说:“二百块钱。”

    “好嘛,人家花几年时间准备高考,再用四年工夫在大学攻读专业,这可好,区区二百块钱,就顶人家十年寒窗苦读的结果了。”

    说这番话的时候,丁娟娟的语气已平和下来。

    武文松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姐,我买那破玩意儿,压根就没打算真用,就是想赌口气。你和我哥谁都知道,跟我提文凭的事,那就是瞎子点灯白费蜡,现如今根本没有可能的事。就算我现在能静下心了,去踏踏实实学几年,拿下个真文凭,可那个时候,你们早就把高铁都造出来了,哪儿还再能轮得到我呀。”

    丁娟娟想了想,说:“你的想法,你的愿望,究竟该怎样去实现,说实话现在姐也没想好,我估摸着你哥他也没想明白呢。这事要想做下去,还得找你哥,一来他的资源多,门路广,二来他脑瓜也好使,主意来得快。不过,要说有点麻烦的地方呢,就是你哥他的书生气,说白了,就是他那股书呆子劲一上来,谁的话也不好使。”

第二九九章 一公里厚

    武文松买假毕业证的事,丁娟娟当然不会告诉武文杰,但武文松的想法,她还是一五一十地跟武文杰说了。

    头两天,武文杰被一个技术难点卡住,苦苦思考,却了无头绪,弄得他茶饭不香,辗转反侧。

    那股倔劲上来,他连电话都不接了。

    对丁娟娟来说,武文杰的这种“偶发性失联”也不算稀奇,犯几天,好几天,她早就习以为常了。

    一个技术难点,竟然把武文杰逼到在梦里讲出“窗户纸”的厚度,“至少得有一公里”这样的话来,可想而知这压力大到什么份上了。

    景杉之前曾建议过他,“强攻”难度太大,未必能成功,只宜“智取”,那意思就是说,与其单靠自己的脑子生想,硬生生去“憋”那些人家不愿告诉你的部分,倒不如运用些“计策”,把想知道的东西给“套”出来。

    初一听,武文杰当即把眉头一皱,脸一虎,可把景杉吓得够呛。

    还没容他解释,武文杰的一番话就没头没脑地泼向他:“还讲不讲点原则?还要不要点志气?人家越不愿意说,咱就越要想方设法自己把它搞出来。”

    倔头倔脑鼓捣了两天,一张脸吊得足有三尺长,见谁都像是欠他八百吊钱似的。

    景杉知道不顺,却也无能为力。

    以武总那快如计算机的脑子,加上这么些年前技术和经验的积淀,面对难点都琢磨不透,他景杉又何德何能?

    不过,毕竟是年轻人,论经验,他跟武文杰这样的前辈还差得远,若论运用新的技术手段鼓捣出一些“鬼点子”这方面,现在的武文杰可能要居于下风了。

    想当年,他武文杰可是以“鬼点子”来得既快且多著称的,时过境迁,也不知是岁数大了,还是头脑里的条条框框多了,现在他在这方面,似乎有点雄风不再了。

    景杉的“鬼点子”其实很简单,他找到技术平台,开了个讨论话题,把弄得武文杰五迷三道的那个难点挂了上去。

    “小子,你行啊!”武文杰一听乐了。

    “行什么呀,到现在才有几个人参加这个话题讨论,说得还净是不着调的东西。我正发愁怎么找些明白人来讨论呢。”

    不过,既然有思路了? 后面就总会有办法的。

    武文杰的德语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他很快就在平台上招来了一帮“明白人”。

    一通热烈讨论之后,武文杰忽然大叫一声“明白啦”,转身扑到自己的笔记本上狂写狂画。

    景杉指着电脑屏幕叫武文杰:“人家还等着跟你继续探讨呢? 过来再跟人家说几句呗。”

    武文杰头也顾不得抬? 嘴里嘟囔着:“你你你? 你替我对付两句,说几句感谢人家的话,我现在没工夫再聊了。”

    神清气爽之际,丁娟娟打来电话,她能感觉岀来? 武文杰的心情颇佳。

    “你让他去拿个文凭? 是吧?你觉的,你这个建议可行吗?”丁娟娟了解武文杰,在目前这种心情之下? 跟他说什么都不会有麻烦。

    “嗯嗯,好像是不大合适。当时我心里烦,没心思多考虑? 听了文松的要求,想都没想,张口就把他撅了。经你这一提醒,我再想想,那么说确实不妥。”武文杰语气诚恳。

    “文松那孩子挺不容易,在厂里干临时工那段时间,受了不少委屈,他自己忍了,没跟你说,也没跟我说。后来还是别人告诉我的。出去跟剧组,他学到了不少东西,人也成熟了不少,可以说,跟刚刚走出家门的那个文松比起来,现在他简直判若两人了。”

    武文杰听了,心里一阵酸楚,又一阵感动。

    这个小堂弟,当初就是来投奔他武文杰的,人家知道堂哥在铁路工厂当着个不大不小的官,他希望能给自己谋个方便。

    而武文杰并没有给予堂弟多少关照,当初帮他找了个木工活以后,几乎就没再管过他,直到他后来主动离开工厂,跟着剧组全国各地东跑西颠。

    让他感动的是,丁娟娟一直在想方设法照顾堂弟,对待他就像自己的亲弟弟,不,应该说比照顾亲弟弟还要周全。

    对于武文松的想法,武文杰一度认为那简直是异想天开,是他一厢情愿的事。

    加上当时手头的活走得不顺,弄得他对堂弟也没好气。

    现在回头想想,真是挺对不住堂弟的。

    厂里的招聘启事他看过了,“本科以上学历”几个字真真切切。

    武文松只有高中学历,无论如何也满足不了招聘启事上的基本要求。

    “弟弟这两年出去闯荡,确实把他一些方面的潜能给发挥出来了,如果未来能给他更多的机会,他还会干得更出色的。他跟你在有些地方有点像,他也是个能创造奇迹的人。”丁娟娟说得十分肯定。

    “你确定他在工厂需要的专业领域具备一定的能力?”武文杰心里其实有个大致的谱,但他还是想再听听,丁娟娟是怎么说的。

    “我是搞教育的,对人的能力和才干,还是有点慧眼的,这不是我自夸,不过就是职业的敏感性罢了。就好比你站在火车面前,会有一种特殊的感觉是一样的,而这种感觉,行外人是体会不到的。”

    武文杰发出一连串嗯嗯的声音,表明自己的态度。

    “我也接触过在学历方面符合厂里招聘条件的一些人,但一看他们拿出来的那活,似乎并不像那么回事,要是跟文松一比,那差距挺明显的。”

    武文杰的语气中略带为难:“那你说我该怎么做?让厂里修改招聘条件?这恐怕不大现实吧。”

    的确不现实。

    再往下,似乎没的可说了,丁娟娟没话找话地来了句:“文松被工厂的这个文凭杠杠卡住,也是急了眼了,自己还跑到外面买了本假毕业证,像得很,还真能乱真。我生怕他惹出什么麻烦来,赶紧把那证给没收了。现在这造假的技术也实在太猖獗了,我仔仔细细看了那证,一点也看不出是假的。”

    “什么什么?武文松他买了本什么?假的毕业证?他想干什么?”武文杰的嗓门抬高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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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铁首席专家介绍:
本书讲述的是,一个当年没见过火车的山里娃,历经三十余载奋斗,成长为中国高铁设计师的故事。八十年代,主人公武文杰从山村考入交通大学,学习铁路装备制造,毕业后供职于铁路工厂,凭着对事业的执着追求,借助中国铁路大发展契机,经历艰辛磨难,逐步成长为高铁行业技术领军人物,为中国高铁事业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高铁首席专家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高铁首席专家,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高铁首席专家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