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节 图克家族的血统
“是的,我们必须走了,现在就走。”甘道夫说,“恐怕我得把给你守门的两个小家伙也一块带走,不过缺了他们俩,你还是能应付得来的。” “也许可以。”树须说,“但我会想念他们。我们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成了朋友,我想我是越来越性急了——我大概是活回头,返老还童,冒出显得树芽了。不过,他们是我很久、很久以来,在太阳和月亮底下看见的头一样新鲜事物。我不会忘记他们的,我已经把他们的名字放进了那份很长很长的名单里了,恩特们会记得它的。” “只要树叶还在四季更替,他们就是我们的朋友。再会了!不过,如果你们在你们美好的家乡夏尔听到消息的话,送个口信给我!你们懂我的意思:有关恩特婆的传言或踪迹。要是可以,你们亲自带口信来!” “我们会的!”皮平和梅里异口同声说道,然后转身匆忙离去。树须看着他们,沉默了好一会,满腹心事地摇了摇头。然后他又转向了甘道夫,他说他会安排恩特们把整座山谷从头到脚都搜一遍,每块石头都翻起来看看,确保萨茹曼没有留下什么荼毒世界的东西,他们还会引来河水,再把艾森加德给淹一遍,找出所有出口和通道。到时候树木会回来住在这里,老树、野树都会回来,到时候就算是只松鼠来到这里,恩特们也会知道的。 费恩想要去欧尔桑克里逛逛的想法被恩特们无情的熄灭了,不仅是恩特,就算甘道夫也反对小法师探索欧尔桑克的提议,他知道即便没有钥匙,小巫师仍然能飞到露台上,走进那座黑石塔中。甘道夫建议小巫师在一切结束之后再去欧尔桑克探索,他相信那里的书籍能够很好地丰富费恩的学识,但不是现在。 因此小法师只能沮丧地看着这座完美的法师塔离自己越来越远,“再见了,我的法师塔!” 当甘道夫与他的伙伴,以及国王带着手下的骑兵们又从艾森加德出发时,太阳已经沉落到西边那道长长的山脉后了。甘道夫背后带着梅里,阿拉贡带着皮平。有两位国王的骑兵,先众人而行,朝前急奔,很快就到了山谷里,从众人的视野中消失,其他人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恩特们就像雕像一般庄严列队在大门前,高举长臂,却一声不出。他们在曲折的通道上走了一段之后,梅里和皮平回头望去,天空依旧阳光灿烂,但艾森加德已经笼上了长长的阴影,灰暗的废墟正落入黑暗中,这会儿,只剩树须独自站在那里,远看像一根老树桩,让两个霍比特人想起了远在范贡森林的边界,他们在阳光普照的岩架上与他初次相遇的情景。 他们骑着马,来到那根雕有白手的石柱前,柱子仍然立在那,但雕塑的摆手已经被扔在地上,摔碎了那根长长的食指正躺在路中央,在暮色中略显惨白,红色的指甲也变成了黑色。 “恩特做事真是巨细靡遗啊。”甘道夫不由得感叹道。 一行人继续前进,山谷中暮色渐深。“甘道夫,今晚我们会骑得很远吗?”过了一会儿梅里问到,“我不知道你对自己尾巴上掉个晃荡的小累赘有什么感觉,但是小累赘累了,如果能停止晃荡躺下来休息,小累赘就会很高兴的。” “这么说你听见他的话啦?”甘道夫说,“别耿耿于怀,感谢老天,他没说更多针对你们的话。他一直盯着你们,而如果这话能安慰一下你们的自尊,我就告诉你们:当时你和皮平在他的心里远比我们其他人重要的多,你们是谁?如何来到这里?为什么来?你们知道什么?你们曾经被掳吗?如果曾经被掳,当奥克全歼时,你们是怎么逃脱的?萨茹曼那伟大的脑袋被一堆秒杀的谜题给折磨惨了,倘若他的关注让你感到荣幸,梅里阿道克,那么他的讥笑便是赞美了。” “谢谢你!”梅里笑着说道,“起码在这个位置有个好处,就是你有机会把同一个问题问上第二遍。我们今晚会骑得很远吗?” 老巫师爆发出一阵大笑,“真是个最叫人难以招架的霍比特,所有巫师都来照看一两个霍比特人,好让自己学会理解他人,并纠正自己的错误。我请你原谅,不过我连这些简单的问题也都考虑过了,我们会这样不紧不慢的走上几个钟头,直到出了山谷,明天我们就必须快马赶路了。 我们来时本来打算离开艾森加德后就直接越过平原,返回国王在埃多拉斯的宫殿,但那段路程骑马也大概要几天功夫,我们在斟酌之后改变了计划。传令兵已经先一步前往海尔姆森谷,告诉大家国王会回去,他会带着许多人从那里进入群山间的小路前往黑蛮祠。从现在开始,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只要可能,超过两三个人就不要公然结伴穿过平原。” “你的习惯是要么啥都不说,一说就说一大堆!”梅里说,“恐怕我想知道的就只有今晚睡哪,海尔姆森谷在哪儿?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其他地方又是啥?我对这片地方一无所知。” “那你最好学学,要是你想知道当今形势的话,不过你要学也别想现在学,更别找我学,我有太多要紧的事情得考虑了,不过我们队伍里还有另一个巫师,你可以去找他。” “我想起了小巫师用魔法构建出来的房子了,希望今天晚上我们可以躺在柔软的被褥上聊天,我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温暖的床铺了。”梅里说,“而且,我觉得小巫师对于当今形势的了解恐怕没有大步佬来得多,要知道,他当初都不知道布理在哪儿呢。我觉得巫师应该要和你一样,多出来走走,一直待在房间里看书会把脑子憋坏的。” “真是稀奇,一个霍比特人居然能对巫师的学习计划提出建议。不过你说得对,到处旅行对于一个巫师来说很有好处,一直待在一个地方的结果我们也看到了,就像萨茹曼,我刚开始还以为他是憋坏了呢。” “但是无论是哪个巫师都和你有些相同的地方,甘道夫。”梅里说,“巫师都是神神秘秘的家伙,你也一样,为什么不说说你在思考的问题?” “因为这些问题是具有极深智慧的人才能思考的,如果你不想让自己的小脑瓜子变成一锅热腾腾的粥的话,就还是不要听比较好,这些问题会让你在深夜夜不能寐的。” “你现在这么急躁,也是因为思考那些问题吗?我还以为我们打赢了!” “对我们打赢了,但只是赢了第一仗,而胜利本身让我们更加危险。艾森加德和魔多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但确切情况我还没推测出来,我不知道他们是如何交换消息,但他们确实交换了消息。我想巴拉督尔的魔眼将会急躁地盯向艾森加德,然后转向洛汗。而我想让他看见的越少越好。” 他们缓缓行去,迤逦穿过山谷,脚下的路距离淌过石头河床的艾森加德忽近忽远。夜色从山脉上慢慢爬下,迷雾散尽,寒风吹袭,一轮满月将东方的天际映出一片片冰冷的清辉。在他们的右侧,山肩渐次低落下去,成了荒凉的丘陵,一片辽阔的灰色平原展现在他们面前。终于他们停了下来转离大道,再次走向长满芳草的高地,他们向西走了一里左右,来到一个面朝南方,背靠多巴兰圆丘的小溪谷。 多巴兰(Dol Baran)是北方山脉的最后一座山丘,也就是迷雾山脉北部片区的最南端,在洛汗语中的意思是“金棕色的山丘”。这山丘的山脚下一片青绿,山顶长满了帚石楠,峡谷两侧杂乱丛生这去年的蕨类植物,春天到来之后,蕨类的卷曲嫩芽,刚从芳香的土地里冒出头来,低处的山坡上长满了密密的山楂林,他们在这林里扎营。这时距离午夜大约还有两个钟头。 小法师取出好久不用的魔法书,在一片空地上写写画画,念诵咒语,一座石头房子突然冒了出来,吓了国王手下的骑兵们一大跳。不过他们很快就冷静下来了,这是巫师的手段,巫师做到任何事都不足为奇。 但石屋子里没有厨房,于是他们在一棵山楂树下的洼地里升起篝火,就着篝火做起了晚饭。可是晚餐的材料不多,即便有着国王手下的骑兵,而他们个个都是用弓箭的好手,甘道夫一行人也才分到了几只兔子。幸亏莱戈拉斯,多亏了莱戈拉斯,让他们一行人今晚晚上不用吸着兔子骨头上的油挨饿入睡,精灵的眼神而人类更好,射箭也比人类更准,只可惜艾森河里现在还没有多少鱼,不然今天晚上他们的晚餐还能更丰富一些。 不过没有什么可抱怨的啦,至少他们现在还能升起篝火,用过滤的河水煮一锅热腾腾的肉汤。在这里,没有什么比这肉汤更美味的东西了。 他们头顶的那棵山楂树高大如巨木,枝叶如伞,因年生日久而虬结,但每根粗枝仍都老当益壮,每根细枝梢上都长满了花苞。守夜的哨兵布置好,两人一班,其余的人都在用过晚餐后,便裹在自己的斗篷和毛毯里睡觉,不过在此之前,伊奥梅尔来找了小法师一趟,因为他想让国王睡得安稳一些,因此这片林子里出现了两座魔法石屋子。 这对希奥顿来说倒是个新奇的体验,可对两个霍比特人来说就有些难受了。因为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睡在真正的床铺上了,而这间石屋子里可没有软乎乎的床铺,只有硬邦邦的黑石地面。但这总比睡在蚂蚁窝上要来得好,他们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了。两个霍比特人讲着悄悄话,他们讲着梅里从甘道夫那挖出的消息,还有甘道夫的变化——这个老巫师变得比从前更仁慈也更警惕,更快活有趣也更严肃神圣,就算是他曾经的顶头上司萨茹曼也无法抵抗他的力量。但霍比特人们更关注的是另一个变化——那就是甘道夫的嘴巴变得更严实了,老巫师从来都不让两个霍比特人触碰那水晶球。尤其是皮平,他现在仍旧十分沮丧,因为那东西是他捡到的,他也很好奇那是什么东西。 “喂!”梅里说,“原来你就是为了这事儿烦心啊?好啦,我的小伙儿皮平,别忘了吉尔多的话——就是山姆常常引用的那句:别掺和巫师的事务,他们既难捉摸,又脾气火爆。” “可费恩不是这样的。”皮平说,“他还经常变出吃的来。” “他大概还是个巫师学徒吧。”梅里信誓旦旦地说道,“甘道夫还有许多东西没教过他。” “但是,我们这几个月来成天都在掺和巫师的事物。”皮平露出了他的真实意图,“除了遭遇威胁,我还想得到一点消息,我很想看看那个球。” “快睡觉吧!”梅里说,“会得到足够的消息的,我亲爱的皮平。好奇爱打听这种事儿,图克家向来是敌不过白兰地鹿家的,不过,我问你,现在是什么时候?” “好吧,可是我告诉你,我很想看看那个球,能有啥坏处?你知道的,老甘道夫像母鸡孵蛋似的把它抱在怀里,这样我是得不到它的。你就只会说,快去睡觉,你得不到他的!这可没啥帮助。” “好吧,可我还能说什么?”梅里说,“对不起皮平,你真的只能等到明天早上再说,等吃过早饭后我会跟你一样好奇,我会千方百计帮你去哄哄巫师。但现在我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我要是再打哈欠,嘴巴就要咧到耳根子了。晚安!” 皮平没在说话,他静静躺着却怎么也睡不着。梅里道过晚安之后,没几分钟就进入了梦乡,然而梅里那均匀和缓的呼吸也没什么催眠效果,周围变得越发寂静,他脑海里关于那个黑球的念头越发强烈起来。梅里再次感觉他在自己双手中那沉甸甸的重重量,再次看见了他注视过片刻的,球心深处那神秘的红光,他辗转反侧,努力转移注意力。 不知道是图克家族的血脉作祟还是那黑球的诱惑,皮平最后还是爬起来了。但一只手轻轻地拍在了他的肩膀上,皮平回过头,差点惊叫出声。
第三百七十四节 联合施法
皮平吓了一跳,因为当他回过头去的时候没有看到任何人!他瞪大了眼睛,扫视着房间里所有睡着的人:梅里,阿拉贡,莱戈拉斯,吉姆利,希瑞,还有两位巫师。小法师卧躺在甘道夫身旁,身边放着一把细长的银剑、剑底下还有写满了东西的几张羊皮纸,还有一根宝石手杖,那手杖即便在黯淡的月光下依旧熠熠生辉。但相比手杖,还有更加吸引他的东西。 那种诱惑是从心底发出的,不完全是因为图克家族血脉中的好奇,这种好奇如同一支钩子一般在他心底来回晃荡,准备将钩中的东西提上来。但刚才那一拍已经打消了不少,可过了没几秒,皮平血液就冷静了下来,背上也变得冰冷无比,他喘着粗气,突然间回过头。 什么都没有。很好,刚才可能是幻觉——皮平安慰自己道:如果有鬼魂作祟的话,两个巫师早就发现了,他只是太紧张了,这不应该,他经常去马戈特的农场里偷些东西呢,偷些东西对于霍比特人来说应该是轻而易举的。最为著名的霍比特人飞贼应该是比尔博先生了,他还把大敌的魔戒给偷回来了呢。 皮平裹紧了斗篷,但还忍不住四处张望,此时流进房子里的夜风似乎更加冷了,还带上了月光清冷的光辉。皮平被这股不知来头的冲动驱使着,轻手轻脚地朝着甘道夫卧躺的地方走去,他低头看向老巫师,对方似乎正在沉睡,眼睛却没有完全闭上——长睫毛底下露出的眸子有一丝亮光。霍比特人急忙后退了一步,但甘道夫毫无动静,皮平再次探头看去,从老巫师的脑后慢慢凑了上去。甘道夫裹着毯子,斗篷盖在毯子上,在他的右肋和臂弯之间,紧贴着身子的地方有个隆起的事物,一个圆圆东西包在一块黑布里,他的手似乎才从那上面滑落下去。 皮平屏住呼吸,一尺尺地接近,最后,他跪了下来,偷偷地伸出手,慢慢靠近那团东西。但没等他的手触碰到欧尔桑克之石,一只纤细的手用出乎意料的力量扼住了他的手腕。被皮平所忽视的小法师惊醒了,他翠绿的眼眸在月光下宛若湖水,但那眼中刺骨的冰冷却让皮平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现在,皮平只感觉自己的膝盖在发抖,双臂发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那股不知名的贪心压倒了他的理智,才会让他做出这种蠢事! “你是谁?”小法师压低了声音,但霍比特人却觉得费恩的面容似乎变得不似人类,而是一种类似于精灵的面容,那面容无比美丽,美丽得惊心动魄,就像面对加拉德瑞尔夫人一样,“你还是霍比特人吗?” 小法师的声音惊动了甘道夫,老巫师骤然睁开眼睛,他动作利索地坐了起来,费恩也适时地松开了皮平的手。此时的霍比特人像是一直被完全吓呆了的鸟一样,一动不动,不用小法师多说什么,甘道夫也迅速理清了现状。 “愚蠢的图克!”老巫师愤怒地说道,他苍老有力的声音又惊醒了其他人。阿拉贡和莱戈拉斯最先醒来,然后是吉姆利和希瑞,至于另外一个霍比特人,梅里,他根本没有被吵醒,仍旧呼呼大睡。 “发生了什么?”阿拉贡问道,莱戈拉斯则沉默不语,而是第一时间抓起长弓。矮人则打了个滚,发出一声呼噜声才抓起战斧,但他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有希瑞第一时间走到小法师身边——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费恩将大致情况说了一遍,众人的目光都放到了甘道夫身边那个昏睡的霍比特人身上。 “我们不应该全都将责任归咎与皮平,甘道夫。”小法师坐起身来,将手放在皮平的脸上,随着他的手掌用力,皮平缓缓倒了下来,发出一阵呼噜声。他说,“我们还是太过轻视欧尔桑克晶石的危险了。图克家刻在骨子里的性格搭配上这可怕的魔法道具着实有些意想不到的结果。” “这黑暗的力量和魔戒如出一辙,萨茹曼也是这般堕落的。在艾森加德的时候,我就不应该让皮平去碰这东西。”甘道夫看了眼欧尔桑克晶石,他说,“如果不是小巫师阻止了霍比特人,我们刚才都有可能陷入危险——或许索隆正透过这只眼睛和萨茹曼沟通,而那力量吸引了霍比特人。如果让索隆知道了皮平所知道的事,我们的希望就将湮灭。要知道,山姆和弗罗多正魔多的大地上艰难跋涉,若大敌知道了他们的动向,肯定会立刻派人追捕他们,从他们手中抢回魔戒。”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莱戈拉斯问道,“我们要把欧尔桑克晶石交给树须吗?我觉得恩特有能力保管好这东西,确保没人能找到它。” 吉姆利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不,这太危险了。”甘道夫说,“我们不知道恩特能否抵挡索隆的力量,恩特会不会给这种力量所腐化,而且我们也来不及回去找他们了,吉姆利,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们也不能将它埋起来,如果我们的敌人挖出它就糟糕啦。事不宜迟,现在就开始吧,费恩维迪恩,让我们用魔法将它封锁起来,让它脱离索隆的掌控,现在还不是我面对大敌的时候。” “我虽然极其困倦,但服药之后还是可以支撑这个魔法的,我还把它抄在了卷轴上,以防我精力不济无法施法。”费恩从剑鞘底下抽出一张卷轴,他对希瑞说,“别担心,虽然我将魔法升了环,但我还是应付得来的。” “我一直觉得那东西邪门,但没想到是这么回事。”希瑞说,“这下我会去之后还能和叶奈法炫耀一下了,至少她还没有遇到过这么强大的东西。” “到时候你就能浑身挂满魔法装备回去了。”费恩说,“但我现在要准备施法啦。甘道夫,你能不能坐在我对面,我写了一份昆雅语版本的咒语,对你来说极为简单。我还是第二次进行联合施法呢,第一次还是在克隆人体的时候。还请和我保持咒语同步。”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复杂的咒语呢。”甘道夫看到羊皮纸之后就揉了揉眼睛。 “为了保证魔法能起作用,我还加强了魔法的力量,而且这还是联合施法,难度又提升了一部分。”小法师说,“不过没关系,魔力你来支付,我来构建魔法。” 虽然这只是一个二环的“物品遮蔽”法术,但为了能够将欧尔桑克晶石这种宝物遮挡起来,小法师还是做了不少的准备地,比如法术升环和魔法恒定术。接下来施法前的准备就无聊得让人直打哈欠,吉姆利已经抱着战斧重新睡着了,就连莱戈拉斯也叫不醒他——可能是甘道夫和费恩的咒语实在是令人犯困,因为咒语一点也不押韵,甚至不能称之为一首诗。 但没睡着的人们还是能看到白色的光线围绕着这颗黑球盘旋,黑球中的火焰也开始旋转,深红色的光从中投了出来,和柔和的白光交织了一会。过了一会,当咒语全部念完之后,小法师已经满头大汗,而甘道夫只是看起来有些疲倦而已。这绝对不是因为甘道夫觉得咒语无聊而想打瞌睡,当索隆意识到一颗晶石失去联系之后,欧尔桑克晶石中的力量就开始翻涌,主持法术的费恩必须借助甘道夫的力量进行反击和防守,不让索隆的力量探出晶石,就像他诱惑皮平那样。 花费了大量脑力的小法师只觉得自己头晕目眩,他现在就连一个戏法也用不出来了。 “我现在只想休息。”他说,“希瑞,从我的挎包里拿出一瓶魔药,就是那瓶黑色的药水。” “这是什么?”希瑞问道。 “活地狱汤剂。”小法师说,“眩晕不利于睡眠,我可不想呕吐。不过我是实在没想到终有一天我会自己服下这药水。” “这药水听起来有些不详。”甘道夫接过瓶子闻了闻,“味道也很古怪。” “喝下去之后就会和死人一样。”小法师说,“我实在没有力量清除这种精神透支的呕吐感。让我喝下这药水,如果清晨时候我还没有醒,那么把我扔到马鞍上就行了。别担心,我有经验,有一次我在酒吧外面喝醉了,在阴沟旁躺了一天,我这没想到我……” 希瑞在小法师说出更多胡话之前就将药水灌进了他的喉咙里,费恩甚至没能说出一句晚安就重重地倒在了斗篷上。 “他什么时候在酒吧外面喝醉了?”莱戈拉斯问道,“据我所知,不管是幽谷还是黑森林可都没有酒吧。” “或许是人类世界的酒吧,谁知道呢。那现在皮平怎么办?他会不会受到影响?”阿拉贡问道。 “我想他已经没事了,小巫师让他睡着了,霍比特人特有的恢复力会让他迅速将这件事淡忘——或许会淡忘得很快,毕竟他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甘道夫说,“阿拉贡,你愿不愿意帮我保管这颗欧尔桑克的晶石?在小巫师醒来之前,我们现在还不能保证魔法一定会起作用,这是个危险的任务。” “确实危险,但不是对所有的人来说都危险。”阿拉贡说,“有一个人有权拥有它,这是欧尔桑克的帕兰提尔,来自埃兰迪尔的宝库,由刚铎的国王安置在塔中。如今,我的时刻快到了,我会保管它的。” “那么,请收下它。”老巫师说,“以此为证,其他的物品也将归还于你。但能否容我劝告你如何使用属于你自己的东西?不要用它——暂时别用!除非大敌消亡,否则这东西将十分危险。” “我等候准备了那么多年,你几时见我急躁或大意过?”阿拉贡说。杜内丹人漫长的寿命和幽谷精灵不紧不慢的生活态度养成了他稳重的性格,甘道夫对此十分放心。 “我还没见过。那么,请不要功亏一篑。”甘道夫答道,“至少,请将此物保密——你,以及在场的所有人!尤其是那个正在装睡的霍比特人。佩里格林,决不能让他知道它在哪里,否则那股邪劲可能会在找上他。这一次我们逃过一劫已经极为幸运了,没有下一次了。多年以后回想起今天晚上,我仍有可能心有余悸。” 就在这时,一片阴影从黑银相间的天空划过,明亮的月光被遮掩住了,房子外面的骑兵惊叫出声,蹲下身来抱紧头,仿佛要抵挡来自上空的袭击,一股盲目的恐惧和致命的寒冷笼罩了他们,他们瑟缩着抬头朝上看,一个硕大无比的有翼形体像一片乌云一般掠过了月亮,它盘旋了几圈,然后朝北飞去,速度之快胜过中洲任何的风,繁星在它之前也黯淡了下来。 过了一会,它才消失在了天际,它惹出的动静惊醒了所有人,包括另外一件石屋子里的希奥顿。甘道夫走出房子,凝望着天空,双臂微张,僵直下垂,两手紧握成拳。 “那兹古尔!”他大声说道,“是魔多的信使!风暴即将来临,那兹古尔越过大河了!索隆发现了那魔法!上马,快上马!我们不能等到天亮了!能先走的就先走,别等了!快走!” 老巫师拔腿就跑,边跑边呼唤捷影,阿拉贡跟着他,莱戈拉斯一手抱起小法师就往马匹走去,希瑞也抱起皮平往那边跑。甘道夫迅速和希奥顿王讲清楚之前发生的事,他将所有的小家当装进背包甩上肩头,跃上了赶来的捷影的马背,阿拉贡把裹好的斗篷和希瑞怀中的霍比特人举起来,放进甘道夫怀里。这一次吉姆利只能和希瑞同乘一匹马,因为莱戈拉斯要照顾昏睡不醒的小法师。 “再会!尽快跟上来!”甘道夫喊道,“捷影,上路!” 高大的白色骏马昂起头,月光下飘逸的马尾一拂,接着他往前一跃,四蹄猛然一蹬,便像从群山中刮来的北方一般迅速消失了。希奥顿立刻指挥所有骑兵上马,跟随着捷影一同飞奔而去。
第三百七十五节 心虚的皮平
甘道夫走得十分匆忙,他给希奥顿王的解释也是如此,马克之王只知道有一个可怕的阴影掠过天空,但没人向他解释那兹古尔是什么,他只听到甘道夫喊那片阴影为魔多的信使。可单凭魔多这个名字就足够让他动起来了,即便他十分疲惫,但仍然招呼骑兵们上马,跟上甘道夫的脚步。 事实上老巫师也有些慌乱,因为索隆的力量远远超出他和费恩力量的总和,就算小法师用魔法严防死守,但谁也不能保证索隆没有看到了什么,没有看到了他,谁也不知道索隆是否知道萨茹曼死亡的事实,是否知道了艾森加德已经被他们攻占,否则就无法解释为什么那兹古尔会骑着那凶恶巨兽朝着艾森加德飞去,他一定是去侦查情况的。 现在他让唯二徒手接触过欧尔桑克晶石的人分别由队伍中的其他两个人照顾着,皮平坐在他的身后,费恩则被莱戈拉斯侧放在马上,涉及大敌的力量,甘道夫是一点都不敢疏忽——疏忽的结果他已经看到了。 只不过这其中有一个小问题,那就是精灵骑马是不需要马鞍的,他们与自然界中的各种生物保持着极好的关系,莱戈拉斯不需要马鞍,不需要缰绳也能驾驭一匹马。这原本是好事,可如今小法师被他放在马上,在大伙儿出发没多久,马匹脊背上骨骼就不断挤压这他的胃部,终于,睡梦之中的小法师忍无可忍地吐了出来,包括晚餐和活地狱汤剂。 不过他还是没有苏醒过来,这也让莱戈拉斯松了口气,他可没有照顾精灵“婴儿”的经验。在其他人保证不把这件事说出去之后,莱戈拉斯赶紧将小法师扶了起来,靠在怀。至少这样小法师就不会再次呕吐了,就是他睡着的时候会感觉有点奇怪。 甘道夫的捷影在前方的平原上飞驰,无需催促,不用引导,其他人骑着马跟在他身后,不到一个钟头,他们已经来到了艾森河渡口并过了河,骑兵冢和围绕着它的冰冷长矛都被抛在身后,有人回头望去,只能看到一片朦胧。捷影的颠簸也让皮平从睡梦中苏醒,睡眠术本就不是什么特别强大的魔法,这样剧烈的晃动就算是一个死人也能吵醒,更何况这是一个贪睡的霍比特人?被裹在斗篷里的感觉十分温暖,但寒风却刮得人脸生疼,这冰冷的空气同时也让他的头脑清醒了许多,他突然回想起小法师的脸,还有那股莫名其妙的好奇心,就算他再迟钝,也知道发生了什么糟糕的事,而且这件糟糕的事还是由他引起的。 皮平坐在甘道夫身后,就算马背的颠簸让他的屁股生疼,但他也不敢出声,也不敢道歉,他甚至不敢抬起头来。但这样的小动作根本无法瞒过甘道夫,老巫师照例斥责了图克家的好奇心,但在责怪之后,他又开始安慰霍比特人,因为索隆的力量并不是皮平可以抵御的,就算是甘道夫自己也无法保证可以做到。事实上,无论是魔戒还是欧尔桑克晶石,大敌的力量对力量强大之人的腐蚀就越可怕,无论是加拉德瑞尔还是萨茹曼都是如此,甘道夫自始至终都知道这件事,因此他才不敢徒手触碰欧尔桑克晶石,也不敢带上魔戒,因为他的力量会屈服于索隆,他的意志会被那股力量所征服,即便现在的他拥有比萨茹曼更强大的力量也是如此。 现在的捷影正带着甘道夫向白色山脉疾驰而去,如同黑色长矛一般的三峰山越来越近,再过不久,他们就能抵达通往深谷的岔路。甘道夫向皮平解释这里两天之前所发生的那场大战,但皮平还是沉默着,一里又一里,老巫师也没有坚持和霍比特人谈话,在皮平拒绝开口之后,他就用各种不同的语言轻声自哼自唱,喃喃着不连贯的曲调,终于老巫师换成了一首霍比特人能听懂歌词的歌曲,有几句透过扑面而来的疾风,清晰地传入皮平耳中。 “高桅大船,高大君王,三乘三。 航越洪波,带来何物,来自陆城故国? 七颗明星,七颗晶石,还有一颗白树。” “你在说什么,甘道夫?”皮平问道。 “我只是在脑海中重温一些学识诗歌。”老巫师回答,“我估计霍比特人已经忘记他们了,连那些他们曾经知道的也不例外。” “不,没有全部忘记。”皮平说,“而且我们有许多自己的诗歌,你多半不感兴趣,但我从来没听过这首,它讲的是什么?七星和七晶石。” “关于古代国王的帕蓝提尔。”甘道夫说。 “那是什么?” “这名字的意思是远望之物,欧尔桑克晶石就是其中之一。那不是大敌造的,索隆能把万物都转为邪恶的用途。”甘道夫叹了口气是是就是这晶石导致了他的沉沦,那些比我们自身所具有能力更加高深精妙的器物对我们所有人都是危险的,然而他必须承受这责难!他真是蠢货!他为了一己私利将今时密而不宣,他从未对白道会的任何成员透露过半个字,我们都还没考虑过在那灾难性的战争过后,刚铎的那些帕蓝提尔命运如何,人类几乎彻底忘了它们,即使是在刚铎,他们也是只有少数人才知道的秘密,而在阿尔诺只有,只有肚内单人当中流传的学识诗歌,对他们还有记叙。” 甘道夫的故事里包含了许多传说——海上来的君王,说的可能就是第一个返航中洲的努门诺尔人航海家维安图尔;还有后来努门诺尔的陆沉,努门诺尔是是杜内丹人的王国位于大海之上,在中洲和阿门洲之间。这片土地是借迈雅欧西之力升起赠与人类的土地,奥力打造了它,雅凡娜佑其丰饶。伊甸人称其为埃兰娜,“星引之地”,另外又称它为阿那督尼,意思是“西方之地”,用高等精灵语来说,就是“努门诺尔”。后来努门诺尔的最后一任国王阿尔-法拉宗将索隆带回了努门诺尔,在索隆的诱惑下,阿尔-法拉宗兴建了崇拜黑暗之主米尔寇的庙宇,忠贞派被大肆迫害、囚禁甚至被用来祭祀。甚至连曾经被塔尔-帕蓝提尔预言与努门诺尔命运相关的白树宁洛丝也被索隆砍伐去祭祀他的主人米尔寇。 当听说索隆有如此打算之时,安督尼依亲王阿门迪尔悲痛欲绝,而他的孙子伊熙尔杜,在夜深之时九死一生地从将死的宁洛丝上摘下一颗果实。这颗果实所长出的白树也就是刚铎的第一棵白树,如今米那斯提力斯王庭上的白树是第三棵,所有的白树都是源自于雅凡娜照着泰尔佩瑞安(即双圣树中较为年长的银圣树)的样子为凡雅族与诺多族创造的白树,托尔埃瑞西亚的精灵赠给努门诺尔人的白树宁洛丝被种在阿美尼洛斯(努门诺尔的都城)的王庭内。 而七颗晶石指的就是精灵们赠与努门诺尔的杜内丹人阿门迪尔,后在努门诺尔陆沉之时被埃兰迪尔带到中洲的帕蓝提尔。甘道夫正是在回想那些古老的记忆,虽然那时他还未登上中洲,但在索隆铸得至尊戒后不久,维拉之首和阿尔达之王曼威就在维林诺召集智者坐与论议。会议最终决定向中洲派遣三位使者,以应对索隆日益膨胀的势力。这些信使“须得力量强大,位次不居索隆之下;亦须弃置其力,躯壳以**”。由此是为伊斯塔尔,或称巫师,当时的甘道夫即为此三位之一,只不过他当时还不叫这个名字。 “古代人类用他们做什么?”皮平问。蜂拥而至的好奇心瞬间冲散了他的愧疚之情,他的问题也得到了解答,似乎甘道夫不再对他隐瞒,而是会悉心解答他的问题。一下子得到这么多答案,他感到既兴奋又吃惊,并同时暗自揣测这回答能持续多久。 “观看远方,用思绪彼此交谈。”甘道夫说,“他们以这样的方式长久守卫着刚铎的领土,维系着他的统一。他们将晶石安置在米那斯阿诺尔,米那斯伊希尔以及艾森加德环场中的欧尔桑克。同于其他晶石的主晶石,在欧斯吉利亚斯毁灭之前,曾被安置在其星晨穹顶之下,另外三颗则远在北方。埃尔隆德之家流传的说法是,它们位于安努米那斯和阿蒙苏尔,还有安置在塔丘的埃兰迪尔晶石——塔丘望向路恩湾的米斯泷德,灰船都停泊在那儿。 帕蓝迪尔彼此呼应,但在欧斯吉利亚斯始终可以观看刚铎所有其他的晶石。欧尔桑克研定住了时间的风暴,因此塔中的帕兰提尔存留了下来,但是仅此一颗晶石的话,除了看见远方以及古时事物的小小景象之外,起不了任何作用,这无疑对萨如曼来说很有用,而他似乎并不满足于此,他越看越远,直到有一天目光落在了巴拉督尔上,于是他被逮住了。 谁知道阿尔诺和刚铎失落的那些晶石如今深埋在何处,或沉没于何处?但是索隆一定至少获得了一个,并操纵他为自己效力,我猜它是伊希尔晶石,因为他很久以前就夺取了米那斯伊希尔,并将它变成了邪恶之地,它变成了米那斯魔古尔。也正是因为如此,萨茹曼游移的眼睛迅速落入了陷阱,被牢牢的套住,以及那股远方力量是如何从此效力于说服他,说服无效便加以威吓,骗子上了当,鹰落到鹫爪下,蜘蛛陷入了钢铁罗网!好奇他被迫去看晶石,听后指示和接受监督有多久了?欧尔桑克的晶石又有多么倾向巴拉督,导致现在只要有任何人朝晶石内望,除非那人意志坚强,它就会把看的人的思维与目光迅速转移到那地。而且,看看它是如何把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的,我岂不是也感觉到了?在小巫师的魔法起效之后,我的内心还渴望着用它来考验我的意志,看我能否将它从他那边扭转夺来,转向我要看的地方——横过辽阔海洋与广袤时间,看看美丽的提力安城,看看费艾诺那超出想象的巧手和心灵在工作室的模样,并且,那是白树与金树同时繁花盛开。” “我当时完全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皮平郁闷地说道。 “哦,不,你知道。”老巫师说,“知道自己的行为是错的,而且很愚蠢,你也这么告诫自己却不听劝,就算我早点说出来,让你知道这件事,这也不会削弱你的**,或使你更容易抵御它。恰恰相反,只有烧着指头才能学会教训,从此才能铭记在心,不去玩火。不过你这个幸运的霍比特人直到现在还没有把手伸进火里,有人替你扛了下来,你可得好好感谢他。” “我保证……” “我听小巫师说,他有几种魔法是用来教训奴隶的。我建议他,如果你再犯这种错误,他就会在你身上试试这种魔法,因为自从他学了那些可怕的魔法以来就从未用过。你也知道巫师的好奇心有多么地严重,他再三向我保证,这并不会造成**伤害,只有精神上的痛苦……我觉得至少有像脚趾头踢到桌脚那么痛。”甘道夫毫不负责地恐吓道。 “我保证。”皮平说,“现在就算把七颗晶石全摆在我面前,我也会闭上眼睛,把手塞进口袋里。” “很好。”甘道夫说,“这就是我希望的。” “可我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小巫师能够抓住我?我在偷东西的时候可是瞪大了眼睛的,他的眼睛在当时已经紧紧地闭上了,还有他那张脸,看上去比加拉德瑞尔夫人还要美上一些,我在看到之后竟然吓得不敢动弹。” 甘道夫说,“也有可能是因为精灵血统,精灵需要的睡眠时间很短,远比人类短得多,如果莱戈拉斯躺在我身边,他也能抓住你。我敢保证,费恩维迪恩是个男性半精灵,你吓得不敢动弹完全是因为你做贼心虚。” “但是我想知道——”皮平又开口。 “饶了我吧!”甘道夫叫了起来,“要是给你提供消息才能治好你这爱问东问西的毛病,那我就得拿整个后半辈子来回答你的问题了。你还想知道什么?” “所有星星跟所有生物的名字,中洲,苍穹高天以及隔离之海的全部历史。当然了,绝对不能比这些少,不过今晚我不着急的知道。”
第三百七十六节 杜内丹人
见皮平恢复了许多,甘道夫也重新放下心来,回想自己的是否有什么疏漏,回想费恩的施法是否有什么问题。他突然间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那兹古尔来得有些太快了。 从巴拉督尔到艾森加德足足有两百里格远。如果那兹古尔在抵达多巴兰之前就在附近,那他不可能发现不了,因为那股力量实在是太过明显了,就像一群矮人中站着一个精灵一样显眼。 想到这里,甘道夫就稍稍放松了下来。说不定是因为萨茹曼在观看晶石的时候被索隆窥探了思想,他隐秘的念头暴露在魔眼之下,因此索隆才会派一个使者过来看看情况。说不定萨茹曼想要私底下将霍比特人的魔戒收归己有的念头被索隆发觉,因此被魔君视作叛徒。但现在萨茹曼已经死了,那兹古尔即便到了欧尔桑克,发现了萨茹曼的背叛,他也找不到萨茹曼应该抓住的霍比特人。 甘道夫将他的推测告诉了皮平,皮平则告诉老巫师,他和梅里教会了恩特们怎么扔石头。这倒是一个好消息,老巫师发出一阵大笑,他很希望那兹古尔乘坐的凶兽能被恩特们用石头砸下来,那将会是一个非常滑稽的场面,可惜他们都看不到了。 霍比特人裹紧了斗篷,将自己与寒风隔绝起来,捷影的速度还在加快,苍茫的大地在他们身下匆匆掠过。“瞧!”甘道夫说,“敞开在我们前方的是西伏尔德山谷,我们从这里回到了东方大道上。远处那片暗影是深谷宽谷的入口。阿格拉隆德,晶辉洞,就在那里面。别问我洞穴的事,等你下次碰到吉姆利时再问他,你肯定会破天荒头一回得到长得你不想听下去的回答,这趟旅程你不会亲眼看见那些洞穴,它们很快就会被我们抛在背后。” “我还以为你会在海尔姆深谷停下来!”皮平惊叫道,“你要去哪里?” “米那斯提力斯,得趁着战火包围它之前赶到。” “那有多远?”皮平问道,“我听说波洛米尔现在应该在那里呢!” “很远,一里格接一里格。”甘道夫大道,“从这儿往东一百多里,就是希奥顿王的住处。而去米那斯提力斯的距离是这距离的三倍,这还是魔多信使飞行的距离,捷影要跑的路虎更长,事实将证明谁会更快。” “我觉得捷影获胜的可能太过渺茫,甘道夫。”皮平说道。 “‘渺茫’!你倒是学了个新词,小霍比特!”老巫师说,“到时候我们就知道是谁快了。我们会一直骑到天亮,那还有几个钟头,就算是捷影也需要在丘陵间找到谷地休息,我希望能在埃多拉斯歇歇。你要是可以就睡吧,说不定你能看见黎明的第一缕光芒照在埃奥尔宫殿的金色屋顶上。从那儿起三天之后,你将看见明多路因山的紫色阴影,与晨光中德内梭尔之塔的白色高墙。” “虽然萨茹曼百般诋毁埃奥尔的宫殿,但我还想看看那里,就算他说我是小累赘也是如此。”皮平说,“我倒是想要和狗儿打架呢。” “你会看到的,我会叫醒你的。”甘道夫说,“可惜我们不会停留太久。现在,捷影,快跑吧!跑吧,我勇敢的朋友,以你前所未有的速度奔驰!现在我们来到了你诞生的大地,每一块石头你都胸有成竹。跑吧!希望全凭速度来维系!” 捷影昂首长嘶,仿佛听见召他上战场的号角声响起,接着它纵身向前,四蹄在地面擦出火花,夜色从它身边匆匆而逝。皮平稳稳地坐在马上,慢慢地重新进入梦乡,他有种奇怪的感觉,他和甘道夫仿佛端坐在一匹奔马的雕像上,像石头一般动也不动,与此同时,世界在狂风呼号中从他脚下滚滚流去。 他可以睡个好觉了。 就在捷影在广袤草原上奔驰的时候,希奥顿王的骑兵和护戒远征队的伙伴们正在赶路,他们被甘道夫远远地落在了后面,就连他的背影也看不见,只能听见隆隆的蹄声消失在黑夜里。梅里坐在阿拉贡的身后,他背着一个小小的背包,里面只有几件有用东西,这还是他从艾森加德的废墟里捡来的。 希奥顿王希望趁着那个会飞的阴影离开的时刻,趁着黑夜的掩护回到山里去。至于之后的事情,没有人提出建议,因为甘道夫已经离开了,可在此之前希奥顿王已经下达过了召集令,从现在起的四夜之后,希奥顿王就会赶赴集结之地,届时洛汗的骑兵们将会南下前往米那斯提力斯。阿拉贡决定跟着洛汗骠骑们一起去往那里,那儿是他的终点,他无数年来都在等待着那一刻,不过阿拉贡也不勉强自己的伙伴跟他同去,因为这是一趟危险的旅程,战场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届时爆发的战争将会比海尔姆深谷中的战争还要惨烈,还要混乱。 莱戈拉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不仅仅是因为他和阿拉贡的情谊,他知道那场战争关乎这整个中洲的安全。吉姆利也不甘示弱,莱戈拉斯去哪儿他就去哪儿,就算是刀山火海,只要有朋友就能去得,现在那儿有两个朋友的,吉姆利觉得很安心。希瑞倒是替还在昏睡的小法师答应了下来,因为费恩跟她说过,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顺应“命运”,在“命运”所能容忍的范围之内进行改变——既然这场战争无法避免,他们肯定也要参与其中。 阿拉贡在听见希瑞的话之后有些犹豫。“这么说吧,我看自己的前途,其实很黑暗。”游侠说,“我也必须南下前往米那斯提力斯,但我还看不到路在何方。一个预备已久的时刻正在临近。” “别丢下我!”梅里大喊,“我知道自己没多大用处,但是我不想跟个包袱似的背撇在一边,等到事情完了才有人理会。我想那些骑兵现在不想被我拖累。不过,国王的确和我说过,等他返回自己的宫殿,我要坐在他旁边,给他将所有跟夏尔有关的事。” “是的。”阿拉贡说,“梅里,我想你的路与他是一致的,但别期待欢乐的结局,这可不是什么霍比特人故事,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是在温暖的炉火和躺椅旁结束的。恐怕希奥顿要过上很久才能重新安坐在美杜赛尔德中。许多希望将在这个残酷的春天里凋萎。” 当他们骑着马才过儿艾森河渡口的骑兵坟冢不久,就有一队骑兵从队伍后方疾驰上前。 “陛下。”领头的骑兵对国王说道,“我们后方有骑兵。我们横过渡口时,我就觉得自己听见了他们。现在我确定了,他们快马加鞭,正在赶上我们。” 希奥顿王扫了一眼自己的队伍,就算算上护戒远征队的马匹,这里也不过而是二十多匹马而已。但这并不能使他胆怯,国王呼喝一声,下令停止前进,骑兵们调转马头,抓起插在骑兵坟冢上的长矛,然后拔剑立在国王的马镫旁,伊奥梅尔带着侍从掉头骑到队伍后方。 队伍中仅存的一个霍比特人觉得自己空前地像个多余的包袱,他不仅担心打起了之后他该怎么办?假设国王这支小卫队遇到埋伏并被击败,而他逃进了黑暗中,只身待在洛汗的荒原中,面对茫茫无尽的路途,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最终他将会因为饥饿而死,死前肚子里填满了泥土和青草。 这可不妙。梅里想着自己可能遇到的悲惨境况后立刻束紧了腰带,拔出了短剑。他说什么也不能落到这样的境地,他无法承受那样的痛苦,万一骑兵落败,他干脆抹了自己的脖子好了。 西沉的月亮被一大片浮云遮住了,但又突然钻了出来,无遮无挡。每个人都听到了马蹄声,与此同时,他们看见一群黑影从渡口飞快沿路奔来,月光不时在矛尖上闪烁。他们看不清追赶者的人数,但只要粗略一看,就知道不可能比国王卫队少。当他们来到五十步开外时,每个人都握紧了自己的武器(小法师除外,他还在昏迷中),伊奥梅尔高声喊道,“站住!快站住!和人在洛汗纵马奔驰?” 追赶者们立刻勒马止步,卫队们就着月光看见一位骑手下了马,缓缓走上前来,他举起一只手,掌心朝外,空无一物,这是和平的手势。但卫队们并未因此放松警惕,等到来人到了距离十步的地方,便停下了脚步,直立的黑影表明了他的身高,他比一般人还要高一些。 “洛汗?你说洛汗?听到这个词真令人高兴。”清晰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我们从极远之处匆匆赶来,正是在寻找此地。” “你们已经找到了。”伊奥梅尔说,“你们越过那边的渡口就进入了洛汗。但此地是希奥顿王的领土,无他恩准,不得在此纵马奔驰。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如此匆忙?” “我是北方的游民,杜内丹人哈尔巴拉德。”他大喊道,“我们在寻找阿拉松之子阿拉贡,我们听说他人在洛汗。” “你们找到他了。”阿拉贡叫道,他将手上的缰绳交给了正在发呆的梅里手中,下了马,奔上前去拥抱来者。“哈尔巴拉德!”他说,“再也没有比这更令我喜出望外的事了!” 梅里松了口气,他原以为这是魔多的埋伏或者是萨茹曼未曾使用的伏兵,看来他现在不用为了保卫希奥顿而牺牲了,至少眼下不需要,他还有机会享用美餐,而不是泥土和草皮。 “没事了。”阿拉贡回身说道,“他们是来自我远方家乡的族人。不过他们为什么来,又来了多少人,哈尔巴拉德会告诉我们的。” “我带来了三十人。”哈尔巴拉德说,“仓促之间我们只能召集这么多族人。但是埃尔拉丹和埃洛希尔兄弟跟我们来了,他们渴望参战。我们一接到你的召唤,就以最快速度赶来了。” 埃尔拉丹和埃洛希尔兄弟就是幽谷之主埃尔隆德两位儿子,杜内丹人们一定是经过了幽谷,这两位精灵才会知道这个消息。他们同时也知道自己父亲给阿拉贡的条件,想娶他们的妹妹可没有那么容易。 “但我并未召唤你们,”阿拉贡说,“我仅有期盼而已。我经常想到你们,今晚尤甚,但我没有送出只字片语。不过,来吧!这类细枝末节都等以后再说。你们找来时,我们正冒着危险匆匆赶路。现在,如果国王恩准,你们就跟我们一起走吧。” 事实上希奥顿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非常高兴,不仅仅是因为杜内丹人的战斗力强悍,更多地是因为希奥顿知道阿拉贡身份的重量——这些杜内丹人将会是未来刚铎的政治中心,希奥顿知道当初洛汗和刚铎的协议是怎么样的,他也十分肯定这些杜内丹人将会继续洛汗与刚铎的友谊。 骑兵们再次出发,阿拉贡与杜内丹人一起骑马走了一段时间。当他们说完了北方和南方的消息后,埃洛希尔就对着阿拉贡送出了埃尔隆德的口信——“我给你带来我父亲的口信:时日短促,汝欲急性,勿忘亡者之路。” “我总感觉时日苦短,难以达成我切望之事。”阿拉贡回答道,“但除非当真急迫,我不会选那条路。” “这点很快就能见分晓。”埃洛希尔说,“不过,这些事我们就别在大道上谈论了。” “等到我们队伍中的巫师醒了,我会告诉他这个消息的。”阿拉贡说,“魔法是事情还是要巫师来考虑。” “可是我并未看见甘道夫的身影。”埃洛希尔转过头看了看。 “是费恩维迪恩,一位年轻的巫师。” “我听过他的名字。”埃洛希尔说,“我只听名字,却从未见过人。不过我听说他是一位半精灵,父亲也不曾告诉过我,费恩维迪恩的双亲是谁。” “他不愿意说,我们就不问,他是我们的伙伴,这点毋庸置疑。”阿拉贡转移了话题,对着哈尔巴拉德说道,“兄弟,你拿的那是什么东西?” 哈尔巴拉德手中拿着的东西不是长矛,反而像是一根长杆,看起来像是军旗。可这军旗又用黑布裹着卷起来,外加多道皮绳系紧。 “这是我给你带来的,来自幽谷公主的礼物。”哈尔巴拉德笑着说道,“她暗地里花了很长时间才制成的。不过她也有话给你:如今时日短促,若非我们的希望到来,便是一切希望破灭。因此,我赠你为你所制之物。再会了,埃莱萨!”
第三百七十七节 游侠的决心
阿拉贡沉默了一会,他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带来的是什么了。再帮我那一阵子吧!”紧接着,他回头眺望明亮繁星之下的北方,接着再次陷入了沉默,整夜的旅途中他都没再开口。当他们终于其他爬上深谷的宽谷,回到号角堡时夜色已尽,东方天际开始露白,骑兵们在号角堡的房间中躺下休息了一会之后,就开始议事。 梅里和昏迷的小法师躺在一起,霍比特人纯粹是因为困倦而不像起床,他一直睡到被莱戈拉斯和吉姆利叫起来。“日上三竿啦!”精灵语调轻快地说道,“旁人全都起来干活儿了。快起来,懒虫少爷,趁还有机会快看看这个地方。” “我也想学巫师一样躺着,什么都不用做。”梅里不满地说道。 “可是他已经做了他所得能的。”莱戈拉斯说,“你能做的,就是来帮忙干活儿。而且你不是一直说自己想要看看海尔姆深谷吗?” “三夜之前这里打了一场大仗。”吉姆利说,“莱戈拉斯跟我来了一场比赛,我就赢他一个奥尔而已。快看看这是个怎样美丽的地方吧!而且这里还有山洞,美妙的山洞!莱戈拉斯,你想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不是!没有时间。”精灵说,“别匆促糟蹋了美景!我已经对你承诺,等和平与自由的年日再度来临,我会与你一同回到此地。可是现在快到中午了,我听说到时我们吃了饭,就要再次出发了。我们得想个办法把巫师叫起来,他在喝了药水之后就像个死人,无论是马匹颠簸还是人声鼎沸,他就是醒不过来。” 梅里爬起来打了个大呵欠,他觉得短短几个钟头的睡眠根本不够,他很累,心情也很沮丧。他想念皮平,感觉自己只是个负担而已,而人人都在为一件他不完全明白的事情加紧计划。“阿拉贡去哪儿了?”他问。 “在号角堡的议事厅中。”莱戈拉斯说,“我想他既没休息也没睡觉,他几个钟头前去了那里,说他必须好好考虑一下,只有他的族人哈尔巴拉德陪着他去了,因为他心中有种不祥的疑虑或是担忧。” “那些新来的真是一群异人。”吉姆利说,“他们这些人坚定强壮,有王家风范,洛汗的骑兵跟他们相比差不多就像是毛孩子。他们神情严肃,多数人有种沧桑气质,就像是饱经风霜的岩石,连阿拉贡自己也是,而且他们都沉默寡言。” “但他们开口时却不像岩石一般冷硬,他们和阿拉贡一样彬彬有礼。”莱戈拉斯说,“还有,你注意到埃尔拉丹和埃洛希尔兄弟了吗?他们的衣甲不像旁人那么灰暗,并且像精灵贵族一样容貌俊美,风度翩翩。不愧是幽谷的埃尔隆德之子,在护戒远征队出发之前我都不曾见过他们,据说他们当时正赶往罗瑞恩的金色森林,向加拉德瑞尔夫人告知我们可能到来。” “他们为啥要来?你听说了吗?”梅里这会已经穿好了衣服,将灰色斗篷甩到肩上披好。在他穿好衣服之前,他还是试着捏住小法师的鼻子,试图让费恩清醒过来,但他无功而返,因为魔药的效果还存在着。莱戈拉斯和吉姆利只能暂时放弃叫醒小法师的想法,如果出发之前费恩还未苏醒,那么莱戈拉斯将会给小法师带几条面包充饥。 三人一起出门,前往已经毁坏了的堡门。 “你也听见啦,他们是回应了一项召唤。”吉姆利说,“他们说:‘有话传到幽谷:阿拉贡需要自己的族人,让杜内丹人驰往洛汗找他!’但他们现在很疑惑这口信是谁送去的。要我猜,那是甘道夫送去的。” “不,是加拉德瑞尔。”莱戈拉斯说,“她不是已经借着甘道夫之口说了吗?提到了从北方驰来的灰衣劲旅。” “没错,你说对了。”吉姆利说,“森林夫人!她看穿了许多人的心思与渴望。现在,莱戈拉斯,我们何不也期盼一些自家的族人前来帮忙?” 莱戈拉斯站在大门前,明亮的双眼改望想遥远的北方和东方,俊美的脸上浮现出担忧的神色。“我认为他们没人会来。”他说,“他们无须驰来参战,因为战争已经入侵了我们的家园,整个中洲都笼罩在魔多的阴影下,没有一个种族能够独自逃脱。我想不止有海尔姆深谷爆发了战争,其他地方也一样。” 三个伙伴一起步行了一会,边走边聊着先前那场战争的波折。他们从损坏的大门走下去,经过了路旁草地上那些阵亡将士的坟冢,最后站到了海尔姆护墙上,眺望着宽谷。死岗已经耸立在这里,乌黑、高耸、对着岩石,草地被胡奥恩大肆践踏过的痕迹依旧清晰可见,战场上还有几个巨大的凹坑,莱戈拉斯指着那些凹坑对梅里说,那是小法师的魔法,据说没用一次就会消耗掉一块完美的宝石。 黑蛮地人和许多号角堡的守军还在护墙、原野和后方损坏的墙周围忙碌着,整座深谷异乎寻常地安静,这是一座历经浩大风雨摧残后疲惫休息的山谷,这是一座还未从战争的创伤中治愈的山谷,这是一座死寂的坟冢,三夜之间只是刚好填埋了尸体而已。 不一会,精灵,矮人和霍比特人转身回去,前往号角堡中的大厅吃中饭。梅里对这一餐有些期待,因为他从未吃过洛汗的食物,即便他和皮平从艾森加德找来了许多美食,但也是按照夏尔的习惯进行烹饪的。 国王已经在大厅里了,他们一进门,国王就立刻招呼梅里,让他过来坐在自己旁边。“这并不合我的意。”希奥顿说,“因为这里实在不像我在埃多拉斯的美丽宫殿。而你的朋友已经走了,他本来也应该在这儿的。然而可能要等很久,你我才能做到美杜塞尔德的大桌前,而等我回到那儿,恐怕也没时间设宴,不过,来吧!先吃喝一些,趁现在还行,我们一起聊聊。然后你就要跟我一起走。” “我吗?”梅里既惊讶又开心,“这实在是太棒了!” 现在最令霍比特人开心的事,就是知道自己不是累赘,而是被需要的一员,任何善意的话都不曾令他如此感激过。“恐怕我只会碍大家的事。”他结结巴巴地说,“但是,您知道,我乐意尽力去做力所能及的一切。” “我完全相信。”国王说,“我已经让人给你准备了一匹山地小马。它能像所有的大马一样,在我们要走的路上驮着你迅速奔驰。因为我将选择从号角堡走山路而不是平原,取道黑蛮祠前往埃多拉斯,而伊奥温公主正在黑蛮祠等我。若你愿意,你可以做我的侍从。伊奥梅尔,这里能不能找到适合给我这个配剑侍从使用的武器盔甲?” “陛下,这里没有大量兵器。”伊奥梅尔打量着霍比特人,“或许可以找到一顶适合他的轻盔,但我们没有适合他身材的甲胄或配剑。” “我有剑!”梅里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从自己的黑色剑鞘中拔出那柄雪亮的短剑,他心中突然充满了对这位老人的敬爱,于是霍比特人单膝跪地,执起国王之手亲吻他的戒指。“希奥顿我那个,我,夏尔的梅里阿道克,可以将短剑置于您膝上吗?”他大声说道,“若你愿意,请接受我的效忠!” “我欣然接受。”国王说。他将修长苍老的手按在霍比特人的棕色卷发上,祝福了他。“洛汗美杜塞尔德家族的侍从,梅里阿道克,平身!”他说,“拿起你的剑,带他去争取好运吧!” “我将视您如父。”梅里激动地发抖。 “暂且如此吧。”希奥顿打断了梅里接下去的话,因为他觉得要是让霍比特人继续说下去,他们就不用吃饭了。他们边吃边谈,希奥顿王还问及了其他人的去处,莱戈拉斯一一作答。比如希瑞,她现在正和杜内丹人待在一块,因为那些杜内丹人饱经风霜的样子实在像极了她的养父;还有费恩,他现在可能还在昏睡。不久之后,伊奥梅尔便开口了。 “陛下,我们出发时间快要到了。”他说,“要我吩咐人吹响号角吗?可是阿拉贡在哪里?他的座位空着,他还没吃饭。” “我们准备出发。”希奥顿说,“但派人去通知阿拉贡大人,说时间快到了。出发时就吹响号角吧。” 梅里走在国王身旁,随着近卫军一同出了堡门,来到骑兵集结的草地上,许多人已经上了马。这将是一只庞大的队伍,因为国王只留下人数很少的一支守军驻守号角堡,其余可抽调出来的人都前往埃多拉斯参加出征令礼。事实上,有一千名持矛骑士已经趁夜先行,但这时仍有五百多人将于国王一期总,他们大多数来自平原和西伏尔德的山谷。 那些游民沉默地骑在马上,略与大队分开,他们与洛汗骑兵相比起来就极为显眼,他们队伍整齐,配备着长矛、弓与剑,他们披着深灰色的斗篷,这时都戴上了兜帽遮住了头盔和头,他们的马身躯强壮,威风凛凛,但是鬃毛凌乱。更显眼的是队伍中的一撮白发,希瑞正骑着马混在他们当中,银亮的链甲和灰白色的长发都让她极为醒目。 在杜内丹人的队伍中,独有一匹马站在那儿没有骑手,那是他们从北方带来的马,属于阿拉贡自己,名叫洛赫林。所有的马具装备都没有发亮的宝石或金子,也没有任何漂亮的装饰,因为他们的骑手不用任何徽章或标记,只是每个人的斗篷都别在左肩上,用的银别针也像一颗放射光芒的星辰。 这时国王也跨上了他的马雪鬃,梅里骑着名叫斯蒂八的小马走在他旁边。伊奥梅尔也即刻从大门出来,随他一同出来的还有阿拉贡,哈尔巴拉德跟在阿拉贡身后,他仍携带者那根用黑布卷紧的长杆。另外还有两个高大的人,样貌既不年轻也不衰老,他们是埃尔隆德之子,长得极其相似,几乎没有人能分辨他们的不同——他们都是黑发灰衣,面孔如精灵般俊美,穿着同样雪亮盔甲,外罩银灰斗篷。 走在他们后面的是莱戈拉斯和吉姆利,他们将自己的装备穿在了身上,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一脸困倦的小法师,他也穿戴上了自己的装备,只有手杖被莱戈拉斯握在手里。费恩一手拿着面包,他往面包里面塞进了肉和蔬菜,做成了一个三明治,他一边走着一边吃着,他快要饿死了。 莱戈拉斯叫醒小巫师的行动完全失败,他正打算和前一夜一样,带着费恩上马。如果不是号角堡的号角突然响起,小法师可能都无法苏醒过来。三人赶紧向着草地赶去,迷迷糊糊的小法师还差点不小心摔进自己炸出的坑洞里,幸亏莱戈拉斯眼疾手快拉住了他,只不过他至少有一半三明治落入了吉姆利手里。小法师在精灵的帮助下上了马,钻进杜内丹人之中寻找希瑞。 霍比特人看到阿拉贡之后立刻吃了一惊,因为他的变化实在是太过惊人了,仿佛一夜之间老了许多,他面容冷厉,灰暗疲惫。 “陛下,我内心焦虑。”他在国王的马旁站定说道,“我听到了异乎寻常的话语,且看见了远方新的危险。我已苦思良久,恐怕我现在要改变我的目标了。请告诉我,希奥顿,你现在驰往黑蛮祠,要多久时间才能到?” “现在正午刚过一个钟头整。”伊奥梅尔说,“从现在算起,第三天夜幕降临前我们应该能到达要塞,届时将是满月刚过两天,国王下达的召集令将在隔天生效。要集结洛汗的兵力,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 “三天。”阿拉贡沉默了一会,他说,“那是洛汗才开始集结,但我明白如今也无法再快了。” 游侠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他的神情舒缓了不少,那股子疲倦也减轻了许多。
第三百七十八节 走向末路
阿拉贡下定了决心,他说,“那么,陛下,请您恩准,我必须为我自己和我的族人采用新的计划。我们必须踏上自己的路,不再隐藏行迹。对我而言,秘密行事的时期已经过去了,我会朝东走最快的路,我会取道亡者之路。” “亡者之路!”希奥顿浑身一震,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霍比特人只觉得自己身旁的骑手们在听到阿拉贡的话之后无不脸色发白。伊奥梅尔转过身来,也瞪大眼睛注视着阿拉贡,“你为什么说到那条路。” “如果真有这样一条路。”希奥顿说,“它的入口就是在黑蛮祠,但是没有活人能够通过。” “唉!吾友阿拉贡!”伊奥梅尔说,“我本来盼望我们能一同骑赴战场。但你如果要走亡者之路,那么你我离别的时刻就到了,我们极有可能再也不会在日光下重逢。” 洛希尔人对于亡者之路的记载都很糟糕,洛汗的第二代国王布雷戈王以及其长子巴尔多曾经沿着雪界河而上,为洛希尔人寻找寻找危难时的坚固避难所,。他们最终发现了黑蛮祠,爬上了要塞的阶梯,并且走到亡者之路的门前。有个老得无法估算年纪的老人坐在门槛上,他曾经身躯高大,又有君王风范,但那时已经憔悴枯槁如残石,布雷戈和巴尔多真的就将他当做了石像,因为他一语不发,纹丝未动,直到他们打算从他旁边过去进门时,那位老人才出言阻止。“此路不通。”他说,“此时是身为亡者之人所建,也由亡者看守,直到时机到来。此路不通。” “几时才是时机到来?”就在巴尔多问出问题的时候,那位老人脸朝下倒在地上,巴尔多再也得不到答案了。巴尔多和布雷戈也因此没有踏入大门。然而,巴尔多对这条神秘的道路念念不忘,当美度赛尔德刚刚落成,布雷戈设宴祭祀,巴尔多在痛饮之后轻率发誓,要重走亡者之路,结果一去不复返,他的父亲布雷戈也在次年悲恸而死。 “无论如何,我都要走那条路。”阿拉贡说,“但是,伊奥梅尔,我要对你说:我们或许还会在战场上重逢,哪怕有魔多的千军万马阻隔。” “你便按你的意思做吧,我的阿拉贡大人。”希奥顿说,“也许,这就是你的命运:踏上旁人不敢走的陌生道路。这次分别令我悲伤,我的力量也因此削弱了。但我现在必须踏上山路,不能再耽搁了。再会!” “再会,陛下!”阿拉贡说,“愿您此去威名远扬!再会,梅里!我将你托付给了值得信赖的人们,这要好过我们一路追猎奥克到范贡森林时所抱的希望。我希望,莱戈拉斯和吉姆利将继续与我同进退,但我们不会忘记你的。” “再见!”梅里说。他想不出别的话来,他感觉自己实在是太过渺小了,这一大堆不详的话令他既困惑又沮丧,也令他前所未有地想念皮平那抑制不住的活泼欢快。 “希瑞,费恩维迪恩,我知道你们都有着与常人不同的力量,但亡者之路对你们来说还是太危险了,”阿拉贡回到杜内丹人中间,对着上古之血姐弟说道,“我请求你们的帮助,但在遇到极大的危险时,还请你们抛下我独自逃命,因为我无法忍受因自己的缘故让两个孩子丧命。” “巫师一直有办法。”费恩说道,“无论在哪都是如此。如果连你都死了,那就说明那是令我束手无策的问题,我肯定会抛下你逃命的,我保证我会这样做的。” “嘿!你怎么能这么说!”希瑞惊讶的看着小法师。 “这正是我需要你们做的。”阿拉贡说,“你们既强大,又弱小。如果没有魔法的帮助,你们在洛希尔的草原上都活不过三天。” “这只是经验问题,阿拉贡。”希瑞说,“我只是不熟悉那些技巧,我正在向你的族人学习,然后你就打断我了。我可不是埃尔玟那种小公主,游侠,我是会舞剑的女人。” 希瑞身边的杜内丹人都爆发出大笑,他们都知道埃尔玟是什么样的,希瑞爽朗的性格十分受他们欢迎,同时身为巫师的费恩也受到了他们的尊敬,杜内丹人没有像普通人那样畏惧魔法,他们只有对身怀力量之人的敬重。 此时骑兵们都已经整装待发,坐骑也扬蹄不定,希奥顿这时吩咐了伊奥梅尔,他举起手来大声下令,骑兵们在听到命令之后便出发了。他们骑马穿过护墙,下了宽谷,接着迅速转向东,取道一条沿着山麓丘陵而行的路,走了一里左右,路转向南穿回丘陵中,从视野里消失了。 阿拉贡骑马上了护墙,目送国王的人马远远下了宽谷,然后他转向哈尔巴拉德。“三个我爱的人走了,尤其是个子最小的那个。”他说,“他还不知道自己此行的结局,但就算他知道,他仍会去。” “夏尔的居民个子虽小,价值美德却大。”哈尔巴拉德说,“他们几乎不知道我们长久以来都在辛苦守护他们边界的安全,但我对他们的无知没有丝毫不满。” “而现在,我们两族的命运交织在一起了。”阿拉贡说,“可是,唉!我们却必须在此分手。好了,我得吃点儿东西,然后我们也得快点上路。来吧,莱戈拉斯和吉姆利!还有希瑞和费恩,我吃饭的时候要跟你们谈谈。” 小法师欣然同意,他手中的面包早就吃完了,里面夹的肉干也十分难嚼,他可不介意再吃一顿。他们一同回到号角堡中,阿拉贡在大厅中的桌前坐下,却又好一会沉默不语。除了正在吃东西的费恩,其他人都在等着他开口。“说吧!”就算是以精灵的耐性也忍不住先说话,“讲出来会舒服一点,抛开那阴影!我们在这阴沉的天亮时分回到这个凄凉的地方之后,发生了什么?” “我进行了一场对我来说比号角堡之战还要严酷的争斗。”阿拉贡答道,“吾友,我看了欧尔桑克晶石。” 小法师刚刚喝下去的麦酒全都吐了出来,他疯狂地咳嗽了起来,其他人也都诧异地看着阿拉贡。“你竟看了那该死的魔法石头!”吉姆利惊叫道,一脸震惊与惧怕,“就连小巫师对它使用魔法之后都昏睡了一个晚上,就连甘道夫都害怕跟他那样遭遇上。” “等等,等等!”小法师伸出手,按住了吉姆利的肩膀,“不一定有那么糟糕,我所担心的与矮人不太一样。如果我的魔法没出错,那么我应该是斩断了这枚晶石与其他晶石的联系,你是看不到其他晶石的,你只能使用晶石的部分功能。那玩意就像一个储存设备,你可以浏览其中的内容,但如果你使用了晶石的其他能力,和其他晶石的持有者进行沟通……那我和甘道夫的魔法就白费了。” “我是晶石的正统主人,我有权利也有力量使用它,或者说,我是这么判断的。我的权力毋庸置疑,力量也刚好足够。”阿拉贡说,“但……正如小巫师所猜测的那样,我看见了他,他看见了我,但他看见的是我另外一个身份,不是你们现在所见的模样。那身份是曾经在埃多拉斯门前公开宣告过。别担心,吾友们,我抵御住了索隆的力量,这很艰难,是一场极为激烈的较量,正因为如此,我才会这么疲惫。” “没有下一次了,阿拉贡。”小法师极为认真地说道,“不管是对晶石使用魔法,还是你朝里面看,在我们胜利之前都只有一次。你能获胜完全是侥幸,或许正是你那人类、精灵和维拉的血统救了你一命。” “我这样做完全是出于是自己的判断,因为我认为,当他得知我存活于世,如同要害受了打击,因为此时他从前一直不知道,欧尔桑克的那双眼睛没能看透希奥顿的盔甲,但是索隆没有忘记伊熙尔杜以及埃兰迪尔之剑。现在,就在他要一展宏图伟愿之际,伊熙尔杜的继承人和那把剑都现身了,因为我向他展示了重铸的剑。他还没有强大到无所畏惧,怀疑始终都在啃噬他的心。” “难道你还指望他像只被踩到尾巴的肥猫一样叫起来吗?”小法师不动声色的泼着冷水,“或许他畏惧那把剑,但我认为他所畏惧的是另外一项更加可怕的东西,记得我对你说过的命运吗?你和那把剑的出现在索隆看来或许就是来自命运的提示,他更加担心的是跟随着你的脚步降临到他身上的不可违抗的命运。” “或许吧。”阿拉贡翘了翘眉毛,他说,“我的宫廷法师,下次不要讲那些别人听不懂的话。虽然我不想过度乐观,但这次命运站在我们这边,对吗?” “可是他仍然驾驭着极大的军力。”吉姆利说,“现在,他会抓你一爪子了,而且速度更快、更用力。” “仓促的攻击往往会出差错。”阿拉贡说,“我们必须逼迫我们的大敌,而不是能再等候他采取行动。吾友,瞧。当我控制了晶石之后,我得知了许多事。我看见一种意想不到的重大危险正从南方逼近刚铎,它将牵制大量本可防御米那斯提力斯的力量,如果不迅速采取行动,我估计白城将在十天内陷落。” “那它就只能陷落。”吉姆利说,“虽然很抱歉这样说,如果波洛米尔在这我肯定会向他道歉,但我们没有援兵。就算有了援兵,又怎么能够及时赶到?” “我没有援兵可派,因为我必须亲自前去。”阿拉贡说,“但是,在形势无可挽回之前,只有一条穿过山脉的路能带我去海边,那就是亡者之路。” “亡者之路!”吉姆利说,“这名字就很可怕。就我所见,它也不讨洛汗的人类喜欢。活人走那样一条路还留得命在吗?而且就算你过了那条路,这么少的兵力又怎么能够抵达魔多大军的进攻?” “自从洛希尔人来到之后,再也没有活人走过那条路。”阿拉贡说,“因为那条路向他们封闭。但是,在这个黑暗的时刻,伊熙尔杜的继承人若是有胆量,或许可以利用它。听着!埃尔隆德的两个儿子从幽谷为我捎来了他们父亲的口信,他乃是最精通学问之人:我阿拉贡记起先知所言,以及亡者之路。” “先知所言又是什么?”莱戈拉斯看了看小法师,费恩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阿拉贡答道,“先知瑁贝斯在佛诺斯特末代国王阿维杜伊在位时,曾这样说: 阴影一道沉魇大地, 黑暗之翼蔓延西侵。 守卫之塔震栗,末日进逼历代王陵。 山中亡者苏醒,毁诺者的时辰来临: 他们将再起身,回到埃瑞赫的黑石, 听见山陵中吹角回鸣。 谁人号声,谁在惨淡微光中 将被遗忘的人唤醒? 乃誓言所托的后裔。 他将从北方而来,身负使命: 惟此人穿越禁门,将亡者之路踏行。” “毫无疑问是黑暗之途。”吉姆利说,“但在我看来,不会比这些诗句更黑暗。” “你若想更透彻地理解这些诗句,我就邀请你跟我一起走。”阿拉贡说,“因为我现在将走的就是这条路。但我并非欣然前往,仅仅是迫于需要。因此,惟有你自愿,我才会带你同行,因为既会遇到艰难险阻,又有遇到极大恐怖,可能还有更糟的情况。” “即便是亡者之路,我也愿意与你同去。不管它会将我领到哪里。”吉姆利说。 “我也愿意去。”莱戈拉斯说,“因为我不惧怕亡者。” 希瑞和小法师也都点了点头,尤其是费恩。“如果他们不听话,我还能给他们一点教训。”他说,“他们会后悔向我张牙舞爪的。” “还有我的剑油。”希瑞说,“你要帮我制作一瓶,我还没砍过幽灵和死者呢。” “没问题,我亲爱的姐姐,谁让我爱你呢。” “我希望那些被遗忘的人没忘记怎么战斗。”吉姆利说,“否则,我看不出为什么要打扰他们。难道他们因为谁得太久,就要有人去叫他们伸伸懒腰吗?”
第三百七十九节 女战士
“这一点,我们倘若到了埃瑞赫,就会知道了。”阿拉贡说,“不过,他们当初背弃的誓言,就是去跟索隆作战,因此他们若要完成誓言,就必须作战。在埃瑞赫仍立有一块黑石,据说是伊熙尔杜从努门诺尔带来的,它设在一座山岗上,山中之王曾在刚铎王国建立之初,对着那块黑石发誓效忠伊熙尔杜,然而当索隆归来,再次变得强盛,伊熙尔杜召唤山中之民履行他们的誓言,他们却不肯,因为他们在黑暗年代中曾经膜拜索隆。 于是,伊熙尔杜对他们的国王说:‘汝将成为末代之王。倘使事实证明,西方强过汝等之黑暗魔君,吾之诅咒将临于汝及汝子民:汝等永远不得安息,直到履行誓言之日。因这场战争旷日持久,尘埃落定之前你必再蒙受召唤。’ 他们逃离了盛怒的伊熙尔杜,也不敢为索隆那边出兵作战。他们藏身与山中秘地,从此不与他们往来,只是在荒山野岭中渐渐衰微。于是,不眠亡者带来的恐怖笼罩了埃瑞赫山和那支民族曾经徘徊的所有地方。但是我必须走那条路,因为没有活人能够援助我了。” 游侠站起身来,拔出长剑,号角堡光线暗淡的大厅闪过一道亮光。“来吧!”他说,“前往埃瑞赫黑石!我去找亡者之路,愿去的人请随我来。” 护戒同盟留在此地的人都收拾好东西,跟着阿拉贡离开了大厅。那些戴着兜帽的游民此刻仍在草地上等候,阿拉贡一跃坐上洛赫林,哈尔巴拉德举起一支大号角吹响,嘹亮的号角声在海尔姆深谷中回荡,随着这身号令,他们跃马奔腾,蹄声宛若奔雷。当希奥顿王经由山中小道缓慢前行之时,这支队伍还在平原上飞速奔驰。 杜内丹人对于马匹的熟悉不亚于洛希尔人,他们常年出没于荒野当中,中洲各地都有他们的足迹。骑术精湛的杜内丹人在第二天下午就抵达了埃多拉斯,他们只在那里短暂停留,便又立刻出发沿山谷而上,在天黑时分抵达了黑蛮祠。 伊奥温公主接待了他们,她为杜内丹人的到来感到欣喜,因为她不曾见过比杜内丹人和埃尔隆德两个俊美儿子更威武强健之人,可公主的目光常常追随者阿拉贡,就连晚餐时分也是如此。在晚餐的交谈中,伊奥温公主得知了希奥顿骑马离去之后发生的一切事情,在此之前她仅仅只是获得了一些急报,她所知道的只有希奥顿王平安无事,其他一概不知。当她听到海尔姆深谷的战斗,敌人伤亡惨重,还有希奥顿与麾下骑士冲锋陷阵之时,她的双眼都在闪闪发亮。 希瑞很熟悉这种眼神,因为当她拔出长剑跃跃欲试之时也是那副表情,这位公主可没有看上去的那么文雅。伊奥温公主听完之后,就向着他们说道,“诸位大人,你们旅途疲累,我们仓促间未能妥善准备,只能请你们先将就一晚,明日必定为各位准备更舒适的住处。” “不,公主,不必为我们费心了!”阿拉贡说,“今晚能再次睡一夜,明天吃顿早餐,就已经足够了。因我有紧急要务要身,明天天一亮我们就得出发。” 公主微笑着对阿拉贡说道,“那么大人,这真是善意之举:离开正途绕这么多里路,给伊奥温送来消息,陪背井离乡的她说话。” “事实上,没有人会认为这是白跑一趟。”阿拉贡说,“不过,公主,若不是我必须走的路领我来黑蛮祠,我是不会来的。” 伊奥温公主似乎有些不满,她说,“那么,大人,您走错路了。因为离了祠边谷,并无向东或向南的路。您最好还是掉头沿来路回去吧。” “不,公主。”游侠说,“我没走错路。早在您出生使这片大地更优美之前,我已在此行走。这座山谷有一条出路,而我必须走的路就是那一条。明天,我见骑马走上亡者之路。” 伊奥温公主瞪大了眼睛,脸色变得苍白。作为埃奥尔家族的一员,她自然是听过那传说的,阿拉贡的话不亚于拿着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口上。过了好一会,公主才能重新说出话来。 “可是,阿拉贡。”她说,“难道您的任务是寻死?因为您在那条路上,惟一能找到的就是死亡,他们绝不容忍活人通过。” “他们也许会容忍我通过。”阿拉贡说,“至少我会冒险一试,因为没有其他路可以走了。” “可这是疯狂之举。”她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声望卓著的英勇之人,您该带他们奔赴急需人手的战场,而不是将他们带入阴影之中。我请求您留下来,与我哥哥同行,如此一来,我们的心绪都会昂扬,我们的希望也会更明朗。” “这不是什么疯狂之举,公主。”阿拉贡说,“因为我踏上的是一条命定之路,不过那些跟随我的人都是出于自愿。如果现在他们想要留下,稍后与洛希尔人同行,他们可以留下。但我将取道亡者之路,必要的话,就独自上路。” 游侠说完之后,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默不作声地用餐。但伊奥温公主的目光始终投向阿拉贡,其他人也看得出她心中的痛苦。在用餐结束之后,杜内丹人起身向公主告辞,然后便去休息了。 费恩和希瑞同住一顶帐篷,阿拉贡、莱戈拉斯和吉姆利住另外一顶,这是伊奥温公主分予他们的。就在精灵和矮人进入帐篷之后,跟在阿拉贡身后的公主叫住了他,游侠转过身来,看见伊奥温穿着一身白衣,在黑夜中宛若一团月光,但她的双眼正在燃烧,洛希尔人的血液支撑着她的勇气。 “阿拉贡。”她说,“您为什么要走这条致命之路?” “因为我别无选择。”游侠说,“我认为唯有如此,我才有希望在这场对抗索隆的战争中尽到自己的责任,伊奥温,我并没有选择这条危险的路,假如我能前往我心中牵挂之地,那我就会身在遥远的北方,徜徉在幽谷美丽的山谷里。” 她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思索他这话的含义,接着,她突然将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您是为刚毅的领袖,并且意志坚定。”她说,“男人就是如此赢得盛名。大人,如果您必须走,请容我跟随您一起去。我已经厌倦了躲藏在山中,我一心盼望去面对危险和战斗,我是埃奥尔家族的女人,不是什么软弱之辈。” “您的责任就是跟您的人民在一起。”阿拉贡答道。 “我总是听到责任!”伊奥温公主提高了声音,“可是难道不也是出身埃奥尔家族吗?我是一个女战士,不是保姆!我已经迟疑着等了太久,既然我的双腿似乎已经不再踌躇,我现在难道不能去过我向往的生活吗?” “很少有人能那样做,还不失荣誉。”阿拉贡说,“至于您,公主,您难道不是接受了治理百姓的责任,直到他们的君王归来吗?如果当时选的不是您,那么就会有某位元帅或将领被指派,背负起同样的族人,而他也不能擅离职守,不管他是否厌倦这项工作。” 伊奥温公主的脸庞闪过羞恼与愤恨。“为什么总是选中我?”她不耐烦地说道,“每次骑兵出征时我都该被留下吗?在他们赢得卓著声名时我却在打理家事,然后在他们归来时为他们张罗食宿。” “一个无人归来的时刻,或许很快就会来临了。”游侠没有露出半点不耐,他说,“届时,将会需要没有卓著声名的英勇,因为在保护你们家园的最后一战中,没有人能活下来铭记那些事迹。但那些英勇的事迹,并不会因为无人赞美而有所失色。” “您这些话的意思其实就是说:您是个女人,您的本分就是待在家里。但是,当男人在战斗中光荣阵亡,您就有了被烧死在家里的自由,因为男人再也不需要家了。”伊奥温公主愤愤地说道,“但我出身埃奥尔家族,我不是女仆。我会骑马,我能使剑,不管是痛苦还是死亡,我都不惧怕。” “那您怕什么,公主?” “怕牢笼,怕待在栅栏后面,习以为常,年老体衰,所有立下丰功伟绩的机会都化为乌有,再也唤不回,或者无心去唤回。” “而您却因为我选择走的那条路危险,便劝说我别去冒险上路?” “一个人可以这样劝说他人。”公主说,“但我并非要您逃离危险,而是要您奔赴战场,您的剑能在那里赢得声名和胜利。我不愿见到一件崇高杰出之物被无谓地丢弃。” “我也不愿。”游侠说,“因此,公主,我要对您说:请留下吧!您的使命不在南方。” “那些跟随你去的人也一样。他们去,只是因为不愿与你分离,因为他们爱你。”伊奥温公主说完之后就转身离开,没有回头,直到消失在夜色里。阿拉贡站在原地,过了良久,他才叹了口气,转身走进了帐篷里。 小法师和希瑞这时才悄悄掀开帐篷的帘子。阿拉贡和伊奥温公主的对话他们听了个全,一个字都没落下,希瑞朝着费恩使了个颜色,深知姐姐脾气的小法师知道希瑞因为阿拉贡的话生气了。 “我们什么也做不了。”他说,“伊奥温公主有她的责任,她跟我们两人不一样,我们可以到处游荡,她可不行。” “或许吧。”希瑞说道,“但她是个勇敢的女战士。就连我们都看得出她对阿拉贡的情谊,可那游侠怎么就是看不出来?” “因为他心有所属。”小法师钻出了帐篷,手里拿着一块银锭,“幽谷的公主已经系上了他的心啦。” “你现在要去做什么?”希瑞砸了咂嘴,“现在不应该趁早休息吗?” “我要去找杜内丹人,准备一些明天的施法材料。”费恩晃了晃手中的银锭,“我需要他们帮我将这东西磨成粉。亡者之路或许对阿拉贡来说尚有希望,但对其他人来说就并非如此了,我们需要魔法的保护,除了阿拉贡之外的所有人都需要。” “可我的剑是钢剑!”希瑞瞪大了眼睛,“你不会也想把我抛下吧?” “当然不会了,我亲爱的姐姐。”小法师将一瓶药水扔给了希瑞,“这份炼银足够你用的了。并且,鉴于阿拉贡的歧视,我决定让他听一个晚上的金属摩擦声。” “跟你相比,恶魔都能被梅里泰莉感化。”希瑞笑着说道,“还是不要打搅他比较好,毕竟精灵和矮人是无辜的。” “好吧,看在他们的面子上,就放过那个游侠吧。”小法师装模作样的原谅了阿拉贡,“但现在,我还是要去制作施法材料。你先睡吧,有些杜内丹人可是睡不了了。” “不,我要去找伊奥温公主。”希瑞也钻出了帐篷,“我与她在美杜塞尔德时相谈甚欢。我想,我的陪伴应该能化解她的苦闷。” “哦,真是文雅。”小法师说,“我会去找你的,我亲爱的姐姐。记得告诉伊奥温公主实情,她的恋情是不会有结果的。” “你怎么知道的?我可是一直支持伊奥温公主的。” “在幽谷的时候你也是这么支持阿尔玟的。” “是吗?我可不记得了!” 当天空露出曙光,太阳还未升高到东方的山脊上时,阿拉贡已经准备好出发了,他麾下的杜内丹人也是如此,精灵和矮人也都骑在了马上,只有希瑞和小法师有些困倦,费恩手中还提着一个小盒子,里面装满了银粉。 当游侠正要跃上马背之时,伊奥温公主前来向他们告别了。她没有穿着白色的裙装,而是一身洛汗骠骑的戎装,腰间配着一把单手剑。希瑞朝着小法师眨了眨眼,她认为这是她劝导的结果。 但费恩还是相信,这是伊奥温公主的埃奥尔之血带来的性格,若是按照希瑞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导致伊奥温公主的行为再激进一些,那么现在的公主应该拿着一把长矛,顶住阿拉贡的脖子了。
第三百八十节 穿过黑暗之门
伊奥温公主手捧一只酒杯,她先将酒杯举到唇边轻啜了一口,祝他们一路顺风,然后将酒杯奉给了阿拉贡。游侠喝了之后,就说道,“再会,洛汗的公主!我祝您、您的家族,还有所有您所有的百姓都平安幸运。请告诉您的兄长:越过重重阴影,我们将会重逢!” 离公主稍近一些的人都看见了她眼角的闪光,在此之前很难想象她如此坚强又高傲的人竟会落泪,就算是在她的表亲希奥杰德的葬礼上,这位女子表现也如利剑一般。可越是如此,就越显得现在的公主哀伤难抑。她说,“阿拉贡,我一定要走?” “是的。”游侠点头答道。 “你真不肯应我所求,容我与这队伍并辔而行?” “我不能答应,公主。”游侠说,“没有国王和您兄长的首肯,我不能答应,而他们要明天才回到此地,我现在却分秒必争。再会!” 不管伊奥温如何哀求阿拉贡,游侠仍旧拒绝了她,最后阿拉贡一跃上马,头也不回地策马而去。但他并非铁石心肠之人,伊奥温公主的哀求还是打动了他,因此游侠只能让马匹将自己带的远一些,因为他不怕利刃,但这把软刀子却会伤到他和伊奥温自己。 其他人迅速策马跟上,伊奥温如同一座石雕般僵立在原地,双手垂在身侧紧握成拳,她就这么看着一行人进入了黑黝黝的“鬼影山”德维莫伯格下的阴影中,亡者之门就在山中。等他们从视野中消失后,伊奥温公主才转过身,如同一个眼盲之人那样踉踉跄跄地返回了自己的住所。不过那些洛希尔人并没有看到这场离别,因为他们怀着恐惧躲了起来,直到天亮,那些陌生人离去之后,他们才肯出来,有人甚至以为那群要去亡者之路的陌生人是不人类,而是什么怪物。 阳光还未从德维莫伯格的山脊处爬出来,他们看见的天空都有些灰蒙蒙的,亮光沿着山脊描了条细边,这足以让他们看清前路。就在他们一路经过成排的古代石像,终于来到迪姆霍尔特时,一股恐惧笼罩了他们。此地的黑暗森林就连莱戈拉斯都没法忍受太久,在昏暗的林荫下,他们发现了一处开口在山脚的洼地,而就在他们所走呃路的正中央,单独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如同一根象征厄运的手指。 “我的血都凉了。”吉姆利说道,但旁人都默不作声,很快,就连矮人的声音都被淹没在他脚下阴湿松软的针叶上。但不管他们如何催促,马匹都不肯从那块石头旁走过,所有人都只能下马,牵着马绕过去。经过一番折腾,他们终于进入峡谷深处,这里耸立着一堵陡峭的石壁,黑暗之门就开在石壁上,如同黑夜之口在他们面前大张,邀请他们走进去。在那宽大的拱门上方刻着符号与文字,可由于风蚀,那些文字已经模糊不清,无法阅读了,更糟糕的是,那股恐惧如同灰色的蒸汽一般,自门内涌出。 一行人都停了下来,几乎所有人的行李都感到畏惧,只有精灵、小法师和希瑞例外,对于精灵而言,人类的鬼魂并不可怕,对于小法师说来,鬼魂甚至可以成为他的帮手,对于希瑞来说,鬼魂更是算不上什么,她可是女猎魔人,并且已经准备好了炼银,就等不长眼的鬼魂撞上她。 “这是一道邪恶之门。”哈尔巴拉德说,“死亡就等在门的另一边。尽管如此,我仍敢穿过,但没有马肯进去。” “但我们必须进去,因此马也必须一起去。”游侠说,“因为,我们倘若当真穿过这片黑暗,往后的路还很长,每延误一个钟头,都会让索隆更加接近胜利。跟我来!” 游侠率先拉着马前行,他的意志无比强大,竟使得所有杜内丹人与马匹都追随他。小法师眯起了眼睛,他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能归咎于阿拉贡的个人魅力。事实上,游民的马也深爱着主人,只要骑手心志坚定地走在旁边,它们甚至愿意面对那道恐怖之门,而那些杜内丹人都愿意追随阿拉贡,它们的马也愿意追随自己的骑手。只有来自洛汗的马,莱戈拉斯的坐骑阿罗德拒绝上前,它站在那,四条腿吓得发抖,冷汗直***灵用手遮住了阿罗德的眼睛,对它轻声吟述一些在阴影中听来非常温柔的话语,知道阿罗德肯被领着前进。 小法师和希瑞也碰到了这个问题,虽然他不会像精灵那般鼓舞心灵,但他在靠近黑暗之门以前就朝着自己和希瑞的马撒了一小撮银粉,用魔法隔绝了负能量和鬼魂带来的阴冷与恐怖。剩下的只有矮人吉姆利,他独自站在那里,膝盖像阿罗德一样打颤。吉姆利对于自己的胆怯十分恼火。 “从来没听过这种事!”他愤愤地说道,“精灵能走地道,而矮人却不敢!” 说完,矮人就一头扎了进去,但他感觉自己拖着两条像是灌了铅一样的腿跨进门槛之后,立刻就像瞎了一样,眼前一片漆黑即便他曾经无所畏惧地走过世间无数幽深的地方,但是在这里,他仍然看不清任何东西。矮人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过了好一会,他才看到前方的橙红色与亮白色的光亮。 阿拉贡从黑蛮祠带来了火把,这时他正高举着火把走在最前方,埃尔拉丹和另一个杜内丹人走在最后,小法师将四个白色小光球放在众人的头顶,也为吉姆利指明了道路。吉姆利竭力往前走,因为除了这些亮光以外,他什么都看不见。然而每当一行人暂时停下来的时候,他的周围都似乎没完没了地响着窃窃私语,那些呢喃的词句来自一种矮人从未听过的语言。 一行人既没有遭遇攻击,也没有遇到阻拦,但矮人越往前走越觉得害怕。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知道这时已经无法回头了,似乎后面的所有路上都挤着一群看不见的大军,在黑暗中紧跟着他们。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吉姆利突然见到了他日后始终不愿回想起的一幕。就他所剩的理智所能判断的,这条路很宽,但一行人此刻突然进入了一处极为空旷的地方,他们两旁都不再有石壁。矮人怕得厉害,几乎迈不开腿,随着阿拉贡的火把靠近,左边远处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闪烁着,于是游侠停了下来,走过去想要看个究竟。 “他就不觉得害怕吗?”矮人嘟囔道,“要是在别的洞穴里,格罗因之子吉姆利肯定是头一个朝着黄金的闪光奔去的人!但在这里不行!就让它待在那儿吧!” 可话虽这么说,矮人还是凑了过去。他只见阿拉贡跪在地上,埃尔拉丹高举着两支火把,小法师一手持剑,一手握着权杖,希瑞更是好奇地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那玩意。在阿拉贡面前,是一个属于身材高大之人的骸骨,那人当时身穿铠甲,就连马具都完整地摆在一旁,或许是因为这山洞中的空气太过干燥,并且他的锁子甲也镀了金的缘故。那骸骨脸朝下伏在地上,骷髅头上带着的头盔有大量黄金,腰带也以黄金和石榴石制成。这时他们已经可以看见,他就倒在山洞另一头的石墙前,面对一扇紧闭的石门,指骨死死地抠进了石缝里,在他身旁,还有一把缺口卷刃的断剑,似乎他在绝望中用它来劈砍过岩石。 游侠没有碰他,只是默然凝视片刻,之后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他已经知道了这具骸骨的身份了,应该就是巴尔多了。“直至世界终结,辛贝穆内的花朵也不会来此开放。”他说:“九座坟冢外加七座,如今墓草已青,而这么多年来他却一直躺在这扇他无法打开的门前。它将通往何处?他为什么要通过?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了!” “因为那不是我的使命!”他高声喊道,接着转过身,对着后面那片充斥着窃窃私语的黑暗说道,“留着你们那邪恶年代中隐藏起来的宝物和秘密吧!我们只要快速通过。让我们过去,然后你们跟来!我召唤你们去埃瑞赫黑石!” 但没有回答,只有一片比先前的窃窃私语更可怕的死寂。接着,一阵寒冷的疾风扫过,火把闪了闪,尽数熄灭,并且无法再点燃,只有四个有着微弱光亮的亮白色圆球漂浮在空中。之后过了一个钟头还是几个钟头,吉姆利几乎没有印象,旁人继续奋力前进,他始终落在队尾。那尾随而至的恐怖紧紧追赶着他,冰冷的手指在他身后摸索,似乎下一刻就要摸上他的脸。除此之外,还有一阵众多模糊的足音汇成的窸窸窣窣紧贴在他背后。吉姆利觉得自己背后直冒冷汗,他踉踉跄跄地往前走,最后又在地上爬,这种若有若无的折磨几乎让吉姆利无法忍受,他要么找到出口逃离这里,要么就疯狂地跑回去,面对那紧跟而来的恐惧。 紧接着,他听见了叮咚作响的水声,就像是一块石头落入了黑暗阴影编织的梦境一般,光线渐渐亮了起来,如同黑夜之后破开天幕的晨光一般,吉姆利欣喜若狂地跑了过去。走在最前面的一行人穿过了另一道宽阔的高大拱门,一条小溪也伴着他们的脚步奔流而出。 前方是一条极为陡峭的下坡路,两边都是陡峭的峭壁,峭壁边缘如同利刃,直刺上方高远的天空。大部分人长舒了一口气,那山洞实在无法留给他们好印象,就算眼前的裂谷又深又窄,但没有人还想要回去面对那无垠的黑暗了。 一行人再度上马,吉姆利回到了莱戈拉斯身边,他惊讶的发现,无论是巫师还是小女孩,无论是他们身上还是他们的马上,都绽放出银色的微光,若不是因为天色昏暗,他又凑近了看,就根本发现不了。此时离太阳下山还有两个钟头,吉姆利认为,小巫师和他姐姐就是靠着这个魔法支撑过来的。 他们骑着马鱼贯而行穿过裂谷,黄昏再次降临,幽蓝色的天幕笼罩了所有人,那恐惧似乎从拱门里爬了出来,随着夜色跟上了他们的脚步。莱戈拉斯转头要与吉姆利说话,矮人从面前精灵那双明亮的眼睛中看见了闪光。骑马跟在他们后面的是埃尔拉丹,全队的最后一人,但他并不是最后一个在走那条下坡路的人。 “亡者跟在后面。”莱戈拉斯说:“我看尽了人和马的身影,还有云絮一样的苍白旗帜,长矛林立,如同雾夜中冬日的灌木丛。亡者就跟在后面。” “是的,亡者骑马跟在后面。”埃尔拉丹说,“他们应召唤而来。” 骑在莱戈拉斯前方的小法师微微勒住缰绳,停在了莱戈拉斯身旁。“一路上我都监视着他们。”他说,“和埃尔拉丹一样,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在他们完全可以被信任以前,我的魔法都时刻对准了他们。” “有你在真是放心。”莱戈拉斯说,“就像有半个甘道夫在身边一样。” “那你是不是看到了我那狼狈样!”吉姆利有些生气,“可是你居然不帮忙!” “寒冷与恐惧都是面对鬼魂时的正常现象,我亲爱的矮人。”小法师说,“畏惧鬼魂并不意味着你胆子小,而是因为你的血液中并没有可以抵抗负能量的力量。事实上,你还是一位好汉,这是任何人都不可否认的。若是他们在路上伤害你,那么我的魔法将会毁灭他们,你等着瞧,若是有一个不服从的鬼魂,你就可以看到我的魔法了。” “至少你说话好听。”矮人哼哼了几声,“那我暂时原谅你了。但这还不够,你得帮我找瓶酒来。” “只有葡萄酒。” “成交!” 终于,一行人就像突然从墙上一条裂缝钻出来似地钻出了裂谷,在他们面前展现的是一道巨大山谷的高处,旁边流淌的那条溪流向下落去,形成许多瀑布,发出冰冷的水声。
第三百八十一节 亡者大军的初战
“我们这究竟是在中洲的什么地方啊?”吉姆利问好奇地从莱戈拉斯身后向前张望着,他从未来过这地方,也从未听说有人来过这地方。 埃尔拉丹答道:“我们已经从墨松德河的上游走下来了。这条冰冷的长河就是墨松德河,它最后流入冲刷着多阿姆洛斯城墙的大海。从今以后,你不必再问它是如何得名了,人类叫它黑源河。” 墨松德(Morthond)一词是辛达语,意为“黑色的根源”,它在人类语言中的名称是黑源河。墨松德河之所以会得到这个名字,是因为它发源于黑暗的亡者之道。这条河一直是刚铎的主要河流之一,它在离开亡者之道后,先是穿过一道极其陡峭的裂谷,然后落入宽阔的黑源河山谷,接着一路奔往西南方向,但在中游处转向东南,最终与凛格罗河交汇,共同流进贝尔法拉斯湾中的科巴斯港,但自从罗瑞恩的阿姆洛斯在那里淹死之后,那儿已经很久没有人去过了,墨松德河的入海口处坐落着的精灵港口埃蒂尔泷德也已经彻底荒废。 墨松德山谷形成一处巨大的河湾,河水冲刷着山脉陡峭的南面山壁,陡坡上长满了绿草,但此时一切看起来都灰蒙蒙的,山坡看起来也是灰黑色的,因为太阳已经下山了。或许是因为法术时长已经失效的缘故,费恩的那匹马有些颤抖,小法师让亮白色的小光球悬停在马匹的脑袋上,并且小心提防,以免被胯下的这匹蠢马摔死。只不过这种行为遭到了希瑞的无情嘲笑,她和她的马趾高气昂地从小法师身边经过。 在遥远的下方,有人类的居所闪动着灯火,这座山谷富饶肥沃,许多百姓居住在此。接着,阿拉贡没有转身,而是开口高喊,好让所有的人都听见。 “朋友们,且将疲惫抛到脑后!现在快马加鞭!我们必须在明天之前到达埃瑞赫黑石,路还很长。”于是,这支队伍全都没有回头,策马奔驰在山野中,直到他们来到一座横跨奔腾急流的桥前,找到了一条向下通往平地的路。而他们所到之处,家家户户门窗紧闭,灯火熄灭,那些在屋外的人吓得大叫,像被追猎的鹿一般疯狂奔跑。他们或许看不清队伍中的景象,但那无缘无故袭来的冰冷和模糊的身影可不会骗人,还有那发自内心的恐惧,都让他们不顾一切地转头就逃。在无垠的夜色之中,到处传来同样的呼喊:“亡者之王!亡者之王来攻击我们了!” 钟声在远远的下方响起,所有的人都从阿拉贡面前逃开。但这队灰衣劲旅像猎人一样匆匆疾驰,不曾停留,直到胯下的马因为疲乏而步履蹒跚。就在午夜之前,他们终于冒着漆黑犹如群山中洞窟的黑暗,来到了埃瑞赫(Erech)山。长久以来,亡者的恐怖一直笼罩着这座山和山周围的空旷田野,因为山顶上立着一块巨大的球状黑石,这块黑石虽有一半埋在地里,露出的部分仍有一人高。 它看起来不似凡间之物,仿佛自天而降——有人真这么相信,至少刚刚骑行过的那片山谷中的村夫愚妇对此深信不疑,但那些还记得西方之地的传说的人,都说它是在努门诺尔毁灭时被带出来的,伊熙尔杜登陆后将它设在此处。 可即便那是伟大君王所设下的石头,山谷里的居民没有人敢接近它,也不敢住在附近,从他们小的时候,他们的长辈就不断地告诫他们,远离那块黑石,而如今他们也是这样告诫自己的孩子的。习俗的力量是无比强大的,经年累月下来,甚至没有任何一个居民敢接近黑石,因为他们说那是幽灵的聚会处,他们会在恐惧的时期聚集起来,簇拥在黑石四周,窃窃私语。除此之外,那些居民们还以此演绎出了无数的传说,一个比一个可怕,那些故事包揽了每个山谷居民童年的睡前时间,而尿床原因。 一行人来到黑石前,勒马伫立在死寂的暗夜里,接着,埃洛希尔递给阿拉贡一支银号角,阿拉贡毫不犹豫地吹响号角,近旁的人全都觉得听见了回应的号声,就像从遥远的洞穴深处传来的回音。他们没听见别的声音,但察觉到有一支大军将他们所在的山丘团团围住,并有一阵冷风从群山中刮了下来,好似鬼魂呼出的气息。 阿拉贡下了马,在黑石前站定,以洪亮的声音喊道:“背誓者,你们为何而来?” 黑夜中但听一个仿佛自远方传来的声音回答他说:“为了履行我们的誓言,以求安息。” 阿拉贡说:“这个时刻终于到了,现在,我要去安都因河上的佩拉基尔,你们当随我前去。待到这片大地上索隆的爪牙都被清除,我将认定誓言已经履行,汝等将得以安息,永远离去。因我乃埃莱萨,刚铎伊熙尔杜的继承人。” 说完,他吩咐哈尔巴拉德展开他带来的那面大军旗。那旗是黑的,即使上面绣有任何图案,也都隐藏在了黑暗里,可幽魂们看得清,他们什么都看得清。四野一片寂静,长夜中再听不见哪怕一声低语或叹息,可阿拉贡似乎松了一口气,因为他已经获得了承认。 他们一行人在黑石旁扎营,但是被那些可怕的鬼魂团团包围着,大部分人都几乎没敢睡觉。但这并不妨碍小法师睡一个安稳觉的决心,他委托杜内丹人将他和希瑞的马拉到一边,然后他就在地上,用银粉画起了法阵,一个魔法能量圆柱出现在了原地,银色的闪烁符文出现在圆柱与地面交界处的位置,将幽魂带来的恐惧与寒冷统统隔绝在了法阵之外。吉姆利毫不犹豫地钻了进来,他在山洞中的狼狈样让他实在有些抬不起头来,莱戈拉斯和希瑞也走进了法阵之中,这个法阵的持续时间极长,因为小法师使用了一些特别的技巧延长了法术的时间,只为了让自己能够好好休息一个晚上。 小法师还将一些清水变成了热葡萄酒,分发给了所有人——幽魂的负能对于生者来说是一种伤害,即便是杜内丹人也无法承受太久。他故意从那群幽魂面前经过,但它们似乎没有攻击的**,而是发自内心地成服与阿拉贡。 等到寒冷苍白的黎明到来之时,阿拉贡立刻起身,率领一行人踏上了征程。 除了他以外,人人都感觉这是自己有史以来赶过的最急速也最疲惫的一趟路,也惟有他的意志才能驱使他们前进。除了北方的杜内丹人和与他们同行的矮人和精灵没有任何凡人能忍受这样的征程。至于费恩和希瑞,他们更算不得是凡人,上古之血的力量可没有那么浅薄。 他们经过塔朗颈,来到了拉梅顿,幽灵大军紧跟在后,散发着先声夺人的恐怖。终于,他们来到了奇利尔河上的卡伦贝尔镇,他们背后残阳如血,正缓缓沉落到西方远处的品那斯盖林丘陵后方。奇利尔河(Ciril)是刚铎的南方封邑拉梅顿的一条河流,它发源于白色山脉和其南侧的一座孤峰之间的谷地中,先是在深切的石质河道里向东北流淌了一段距离,然后一路向东南奔去,最后在卡伦贝尔镇的南面汇入凛格罗河。 他们发现小镇和奇利尔河渡口都已荒废,因为许多男人都已离家去征战,而留下的人听说了亡者之王即将来到的传言,也全都逃到了山里。没等,第二天黎明没有到来,这支灰衣劲旅继续前进,进入了魔多风暴的黑暗,淡出了凡人的视野。等到后来,那些留守的人们回来之后, 亡者继续追随着他们。 阿拉贡率领的这支队伍的目的地,就是佩拉基尔港,那是位于安都因河口三角洲上游的一座城市,它是刚铎王国最古老和最重要的港口之一。甘道夫在稀少的教学时间中曾经教着小法师辨认一些地图上的重要城市,佩拉基尔港就是其中之一。在老巫师口中,佩拉基尔曾经是一座距离大海仅有数哩距离的海港城市,但第二纪元末期的努门诺尔沦亡事件改变了中洲的海岸线,佩拉基尔因此变成了内陆港口,佩拉基尔港既是航运的中心,也是陆路交通的枢纽之一:通往南方的哈拉德路、通往北方的南北大道和通往埃瑞赫的道路都在此地交汇。 这是一段极为漫长,也是极为折磨人的旅程。阿拉贡带领着他们骑行了四天四夜,在第五天的时候才抵达了佩拉基尔港,从那儿到黑石差不多有九十三里格,几乎每个人都十分疲倦,就连费恩也是如此,他的身体素质还远远比不上杜内丹人。 骑行的第一日有光,然后就是那个无晓之日,但他们仍然继续赶路,涉过了奇利尔河和凛格罗河。那是他们回头看去,就发现在魔多的黑暗中,幽灵大军似乎变得更强大也更可怕了。那些如同云絮一般稀薄的身形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他们有些骑马,有些大步疾奔,但全都以同样的速度飞快前行。他们沉寂无声,但是眼中闪着熠熠幽光。第二日,他们在拉梅顿高地上追上了杜内丹人的马,将他们裹在中央,若非阿拉贡阻止,他们就会赶到那支队伍的前面去。幽灵们听从了阿拉贡的命令,全都退了回去。 第三日他们来到了吉尔莱恩河口上游的林希尔,乌姆巴尔和哈拉德的凶残对手溯河而上,拉梅顿的百姓正在那里跟他们激战,争夺滩头。在阿拉贡率领着杜内丹人和亡者大军抵达之后,攻守双方一致放弃了战斗,落荒而逃,大喊着亡者之王来攻击他们了。只有拉梅顿的领主安格博有胆量面对我们。阿拉贡吩咐他,等灰色大军经过之后,他当召集百姓,如果他们敢去,当随后跟上。 “在佩拉基尔,伊熙尔杜的继承人会需要你们。”阿拉贡对着领主说道。 然而他们面临的攻击不仅仅只有那些海盗,他们渡过了吉尔莱恩河之后,就遇到了挡路的魔多盟军,虽然杜内丹人人数稀少,但阿拉贡在拔出长剑之后,就轻易地将那些魔多盟军击溃。稍事休息后没过多久,阿拉贡就起身,他担心米那斯提力斯已经遭受了攻击,他担心那座城市的安危,担心它在援军到来之前就被攻破。因此,在天黑之前他们就又上了马,以马匹所能承受的最快速度,奔驰过莱本宁的平原。 在精灵莱戈拉斯的印象中,那片平原一片青翠,但当时呈现在所有人面前的,却是黑暗中的一片横过广袤大地的灰黑荒凉。他们追击了敌人整整一天一夜,毫不留意马儿践踏了多少花朵与青草,直到最后他们来到了大河边的严酷终点。精灵一直认为,那时他们已经靠近了海洋,因为水面在黑暗中显得宽广辽阔,岸边有数不清的海鸟在鸣叫。 而直到那时,杜内丹人们才遇到了真正的战斗,乌姆巴尔的主力舰队都泊在佩拉基尔,大船有五十艘,较小的船不计其数。他们追击的敌人有许多比他们先到港口,他们带去的恐惧传播开来,有些船已经离岸,打算顺大河而下逃跑,或开往对岸,许多小船也已经着火了。但是走投无路的哈拉德人掉头反扑,他们在绝境中变得非常凶猛,并且一看到人数稀少的杜内丹人就哄然大笑,因为他们的队伍数量仍然相当庞大。 但是阿拉贡停下来,他用洪亮的声音喊道:“”现在,我以黑石之名召唤你们,上吧!”刹那间,一直尾随在后的幽灵大军突然显露了身形,就像一片灰色潮水冲上前去,将前方的一切尽数卷走。活人们看不清里面的状况,只能听见模糊的叫喊声,隐约的号角声,以及无数好似远远传来的喃喃低语,听起来就像是很久以前的黑暗年代里,某一场被遗忘的战斗的回声。他们拔出了苍白的剑,没有人认为那些刀剑还能不能伤人,因为亡者根本不需要武器,单单恐惧就够了,没有人能抵挡他们。 在那一天结束之前,抵挡幽灵大军的敌人已经一个不剩,不是淹死,就是逃往南方,指望着徒步跑回家乡去。
第三百八十二节 洛汗要塞
阿拉贡掌握了整支黑舰队,他选择了最大的一艘船作为旗舰,并登上了船,然后他下令吹响从敌人那里夺来的众多军号,号声齐鸣,声势浩大。幽灵大军都退回了岸上,他们立在那里,无声无息,几乎看不见,只有眼睛映着船只燃烧的烈焰红光。 游侠泳洪亮的声音对那些亡者喊道:‘现在,请听伊熙尔杜继承人之言!你们已经履行了誓言。回去吧,从此勿再骚扰那片山谷!离去吧,并得安息!” 于是,亡者之王出列,站在幽灵大军前,将手中长矛折断掷于地上,然后深深鞠了一躬,转身离去。整支灰色大军迅速开拔,像是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吹开的迷雾,消失不见。 那天晚上,护戒同盟们好好休息了一会,不过其他人都在忙碌,尤其是杜内丹人,他们更是忙得脚不着地。有许多俘虏被释放了,获释的奴隶有许多是过去被掳走的刚铎百姓,不久,又从莱本宁和埃希尔来了一大批人,拉梅顿的安格博也带来了他能召集的所有骑手。 既然亡者的恐怖已经消除,他们就前来支援杜内丹人,并来见伊熙尔杜的继承人,因为阿拉贡的这个名号已经在黑暗中如星火燎原般传开了。那天傍晚和夜里,许多船只都安排好人员,准备就绪,到了早晨舰队就启航了。现在是他们骑马离开黑蛮祠的第六天,但是阿拉贡依旧被恐惧驱赶着,生怕会赶不及。 “从佩拉基尔到哈泷德的码头,一共四十二里格。”他说,“但我们明天一定要抵达哈泷德,否则就会彻底失败。” 划桨的全是自由的人,他们极其卖力,但我们在大河上航行的速度仍然很慢,因为是逆流而上。虽然在南方水流得不快,但他们缺乏风力相助。阿拉贡还特意询问过小法师,问他能不能掀起一场能够推动整支舰队的强风,但费恩却说,他只能推动一艘船,而且还推不远,若是他指望着他能整夜操纵狂风驾驭船只,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阿拉贡有些烦躁,哪怕他们在港口大获全胜,但却没有一点获胜的喜悦,吉姆利本来也心情沉重,但莱戈拉斯突然大笑起来。 “都林的子孙,翘高你的胡子吧!”他说,“常言道:绝境之中,常有希望诞生。” 可不管吉姆利如何催促,莱戈拉斯都不肯说自己远远看见了什么希望。到了夜里,黑暗变得越发深重,所有人却心急如焚,因为他们看见北方远处的乌云下方被红光照亮。阿拉贡久久凝视着那里,他说那是米那斯提力斯正在燃烧,他真的害怕自己赶不上那场战斗。但是到了半夜,希望真的重新诞生了。 埃希尔那些熟悉航海的人凝视着南方,说风向变了,从海上吹来了一股清新的风。早在天亮之前,有桅杆的船都扯起了帆,舰队的速度陡然加快,直到黎明照亮了船头白花花的水沫。接下来的旅途顺利得惊人。 —————————————— 梅里骑在自己的小马上,他感觉非常累,因为他骑着小马跑着上上下下,越过隘口,穿过山谷,横过溪流。有时候碰到路比较宽时,他便走在国王的身侧,却没注意到许多骑兵见这两人同行都忍不住微笑——因为霍比特人骑在毛发蓬乱的灰色小马上,洛汗之王骑在雪白雄骏的高头大马上,两者对比颇为滑稽。 那时他就和希奥顿聊天,讲自己的家乡和夏尔居民的日常生活,或换过来,听马克的故事和洛汗古代勇者的作为,虽然霍比特人的故事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谁家的酒被谁喝完了,谁家的奶酪被谁偷吃了,但希奥顿没有半点不耐烦。 只不过大部分时候,尤其最后这一天,梅里都是独自紧跟在国王后面,一声不吭,试图弄明白自己后头的骑手所说的那种声调缓慢、圆润低沉的语言。他似乎能听懂这种语言里的许多单词,只是比夏尔的发音更饱满有力,但他无法把这些单词拼成有意义的句子,在他听来,洛汗语似乎就像是口音奇怪的高大霍比特人所说的话。不时会有骑手放开清亮的嗓门唱上一支激动人心的歌,梅里虽然听不懂唱的是什么,却也感到心为之雀跃,甚至想要跟着一同哼唱。 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有些孤单,尤其是在这白昼将尽之时和肚子饿的时候。他纳闷地想着,皮平到底是去了哪里,阿拉贡、莱戈拉斯和吉姆利又将有何等遭遇,小法师和他的姐姐现在会不会还在变戏法。接着,他心中突然一凉,他想到了弗罗多和山姆。 “我竟忘了他们!”他自责地暗忖,“而他们比我们所有的人都重要,我是来帮他们的,可是现在如果他们还活着,也一定是在几百里开外的地方了。” 紧接着,他打了个寒战。他突然发现,在最近的冒险中,没有任何人提起过弗罗多和山姆,就仿佛他们已经遗忘了那两个霍比特人一样,就连甘道夫都不曾在他们面前提过山姆和弗罗多。梅里又打了个寒颤,他希望自己的两个伙伴都能逃离奥克恶臭的爪子,在这趟冒险结束后能够回到夏尔或者幽谷好好生活。 “终于到了祠边谷!”伊奥梅尔说,“旅程就快结束了。” 他们勒马停步,小路出了狭窄峡谷后急遽下降,于是,就如透过一扇高窗,只需一瞥,便能将下方薄暮中的大山谷尽收眼底。河边可见一点孤零零的微小灯火在闪烁。 “这段旅程也许结束了,”希奥顿说,“但我还有很远的路要走。两夜前月亮已经圆了,明天早晨我要骑马前往埃多拉斯,集结马克的大军。” “但是,您若愿意听从我的建议,”伊奥梅尔压低了声音说,“大军集结后您该回到这里来,直到战争结束,无论是胜是败。” 希奥顿闻言微笑:“不,我儿,我此后就这样称呼你。别对我这老人的耳根说佞舌那些软话!” 马克之王挺起身来,回头望向背后的兵马,长长的队伍一直延伸进暮色里。他此时看起来没有一丝疲惫的样子,反而神采奕奕。他说,“自我西征以来,短短数日,却似乎已经过了漫长的年岁,但我永远不会再倚着一根拐杖。倘若战争失败,我躲在这山里又有什么用?而如果胜利,纵使我耗尽最后的力量倒下,又有什么可悲之处?不过,我们现在先不说这些。今晚我会在黑蛮祠的要塞安歇。我们至少还能过上平静的一夜。我们继续前进吧!” 在渐渐深浓的暮色中,他们下坡进入了山谷,蹄声响成一片。此处雪河贴着山谷的西边山壁奔流,小路很快将他们领到一处渡口,浅浅的水流哗哗响着流过卵石滩,渡口有人把守。当国王走近时,许多人从岩石的阴影中跳出来,他们发现来者是国王后,立刻大声欢呼马克之王归来。 接着有人吹了一长声号角,号声在山谷里回荡。随即响起了其他的号角声回应,河对岸亮起了许多灯火。紧接着,上方高处传来一阵洪亮的喇叭声,听起来像是发自某个空旷的地方,那声音隆隆滚过山壁石墙。就这样,马克之王从西方凯旋归来,回到了白色山脉山脚下的黑蛮祠。 希奥顿发现,他的百姓剩余的兵力早已在此地集结起来,因为他归来的消息刚一传开,将领们便骑马来到渡口迎接他,并带来了甘道夫的口信,领头的是祠边谷百姓的族长敦赫尔。 “陛下,三天前的黎明时分,”他说,“捷影犹如一阵风般从西方而来,到了埃多拉斯。甘道夫带来了您战胜的消息,让我们心中极为高兴。但他也带来了你的口信,要骑兵们抓紧集结。然后,就来了会飞的魔影。” “会飞的魔影?”希奥顿说,“我们也看见它了,但那是在甘道夫离开我们之前的深夜死寂时分。” “陛下,也许吧。”敦赫尔说,“但是同一个,或同类的另一个,那形状好像畸形的大鸟,一团飞翔的黑暗,在那天早晨掠过了埃多拉斯,所有的人都怕得发抖。因为它朝美杜塞尔德俯冲下来,当它飞低,几乎碰到屋顶两端的山墙时,发出了一声叫人心跳都要停了的尖叫。事后,甘道夫建议我们不要在平原上集结,而是到这座山脉下的山谷中来迎接您。他还吩咐我们,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多点灯火。我们都照办了。甘道夫说话极有权威,我们相信您也会希望我们听他的话。祠边谷从来没见过这种邪恶可怕的事。” “做得好。”希奥顿说,“我现在骑往要塞,不过,在我休息前,我要会见元帅和将领们。让他们尽快过去见我!” 山谷路朝东横过山谷,此处山谷只有半里多宽,四周全是或平整或崎岖的野草地。这时在逐渐降临的夜幕中灰蒙蒙一片,但在前方谷地的远端,梅里看见了一道起伏的墙,那是尖刺山最后一条巨大的山根,在数不清的岁月以前被河流割裂在外。 平地上到处都聚集了大群大群的人。有些挤到了路边,高声欢呼着迎接从西边归来的国王与骑兵。但在人群后方,一排排整齐的帐篷和木棚,一行行拴在桩上的马,朝远处一直伸展开去,还有大量的武器,堆叠的长矛好似新栽的树林根根竖立,金属矛头反射着月亮的清辉。梅里突然意识到他将会面对什么样的战争,他觉得这里变得更冷了,是那种从内而外散发出的寒冷,就算他裹着再厚的毯子也无济于事。他摸了摸腰间的短剑。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他悄悄鼓励自己,“这可是能让我在酒馆里吹嘘一辈子的事。” 此时,整支集结的大军正没入夜影,不过,尽管寒冷的夜风从高处刮下,却无人点起提灯,也无人生起火堆。哨兵们裹着厚实的衣物,来回巡逻。梅里好奇这里到底有多少骑兵。在这聚拢的夜色里,他猜不出他们的数目,但感觉是支庞大的军队,有成千上万之多。 就在他东张西望的同时,国王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山谷东面耸立的峭壁底下,小路在此突然开始攀升,梅里大为惊讶地抬头望去。这种模样的路,他过去从未见过,更别说亲自走过了,因为这是在那歌谣都未能忆及的久远年代中,人类手工建成的伟大杰作。 它蜿蜒而上,犹如一条盘绕的长蛇,钻山开路,横过陡峭的岩石山坡。它陡如阶梯,忽前忽后盘旋着爬升。这条路马匹可走,马车也可以慢慢拉上去。但只要上方有人把守,敌人除非从天而降,绝不可能攻上去。 路的每个拐弯处都立有雕刻成人形的巨石,它们有庞大笨拙的四肢,盘腿蹲坐,粗短的胳臂交叉抱着,搁在胖肚子上。由于岁月的剥蚀,有些已经失去脸部五官,只剩下眼部的两个黑洞,仍悲伤地盯着路过的人。骑兵们几乎看都不看这些石像。他们称之为菩科尔人,几乎不加留意,因为它们当中的力量和恐怖都已荡然无存。 梅里惊奇地凝视着它们,看它们这样凄凉地立在昏暗中若隐若现,他感到有种说不出的同情。或许它们曾经拥有力量,但现在,那力量却荡然无存,没有人会在意他们了。梅里猜测,若是甘道夫在这里,或许也说不出这些石像是怎么回事。他大着胆子摸了摸那些蹲坐在路旁的家伙,顿时感到一阵亲切。 过了一阵子,他往回望,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爬到山谷上方数百尺高了,但在遥远的下方,他仍可依稀看见蜿蜒成一线的骑兵在涉过渡口,沿着路去往为他们准备好的营地,可他的视力远没有精灵那么惊人,只能看到一些五彩缤纷的人影缓缓移动。 国王一行人来到一座峭壁边缘,攀升的路在此穿入了岩壁之间的缺口,这么走上一小段斜坡,便出到一片宽阔的高地上。人们称这片高地为菲瑞恩费尔德,它是片长满青草和欧石楠的青翠山地,高踞在雪河深切的河道上方,又躺在后方崇山峻岭的膝上。 往南有尖刺山,往北则是锯齿状的大山艾伦萨加,而在两者之间面对着骑兵们的,是“鬼影山”德维莫伯格自沉郁苍松覆盖的陡坡中高拔而起的冷峻黑墙。菲瑞恩费尔德高地被两排不成形状的立石一分为二,这些立石延伸出去,逐渐隐匿在暮色里,消失在群树间。若有人大胆沿着此路走下去,很快就会来到德维莫伯格山下黑暗的迪姆霍尔特,看见那根充满威胁的石柱,以及禁门那张着大口的阴影。
第三百八十三节 求援
这里是黑蛮祠,久被遗忘之民的杰作,他们的名号已经失传,没有歌谣或传说还记得。他们为什么建造这个地方,是把它当作村镇、秘密的神庙还是诸王的墓冢又或者是其他东西,现在的人们都已经无从得知。 在黑暗年代中,在还没有船只来到西边海岸的时期,甚至在杜内丹人的刚铎王国建立之前,这些人已经在此劳作。但如今他们已经消失,只留下古老的、被风蚀沙刻的菩科尔人仍坐在路的拐弯处。 梅里瞪着那两排延伸而去的岩石,它们颜色漆黑,剥蚀得厉害,有的倾斜,有的倒塌,有的龟裂或断裂,看起来就像两排衰老又饥饿的牙齿,霍比特人好奇它们会是什么,并且希望国王不会顺着这两排立石走到尽头的黑暗里。 他看到在石路两边均搭有小群小群的帐篷和木棚,但它们不靠树林,反而像是要避开树林,一股脑得挤在了悬崖边。菲瑞恩费尔德的右侧较为宽阔,帐篷数量也较多,左侧的营地小一些,不过中间立着一座很高的大帐篷。 这时,有一位骑兵从这边出来迎接他们,于是他们离开道路走了过去。待得走近一些时,梅里发现那骑兵是个女子,即便是盔甲也不能掩盖她美好的身姿,她的长发编成辫子,在暮光中闪闪发亮。她戴着头盔,像战士一样身穿齐腰短甲,腰间带着长剑。 “马克之王,向您致敬!”她喊道,“我的心为您的凯旋而欢欣。” “你呢,伊奥温?”希奥顿说,“你一切都好吗?” “一切都好,”她高声答道。但心思柔软的霍比特人却觉得她的声音并不由衷,假如真能相信面容这么坚定不屈的人也会哭,他就会认为她其实此前一直在哭,只不过现在的梅里并不知晓其中缘由。 “一切都好,只是人们突然背井离乡,这条路他们走得疲惫又厌倦,也有怨言,因为我们很久不曾被战争驱离青翠的原野了。”伊奥温说,“不过并没有发生什么恶事,正如您所见,现在一切都井然有序。您下榻之处已经预备好了,因为我得到了关于您的详细消息,知道您会几时来到。” “这么说,阿拉贡已经来了。”伊奥梅尔说,“他还在这里吗?” “不在,他走了。”伊奥温转过身,望向东方和南方天空映衬下的黑暗群山。若是她的目光可以追随那灰衣劲旅,那么她就能看到墨松德山谷之中的骑兵,还有跟在其身后的浓重雾气。 “他往哪里走了?”伊奥梅尔问。 “我不知道。”她答道,“他在夜里来到,昨天一早太阳还没爬过山顶他就骑马离开了。他走了。” “女儿,你很悲伤。”希奥顿颇为怜惜地问道,“出了什么事?告诉我,他是不是提到了那条路?那条亡者之路?” “是的,陛下。”伊奥温的声音有些消沉,似乎她难过的原因就和那条路有关,“他已经进入了那片人人都一去不返的阴影,我劝阻不了他,他走了。” “那么,我和他的路就分开了。”伊奥梅尔叹了口气,“他回不来了,他是那么地固执。我们必须在没有他的情况下出征,而我们的希望更渺茫了。” 他们不再说话,似乎心情有些低落。 他们慢慢穿过矮小的欧石楠和高地的青草丛,来到国王的大帐篷前,梅里发现那里什么都准备好了,就连不起眼的他也没被遗漏,国王的住处旁已经搭好了一个小帐篷——那是给他这位国王侍从的,虽然梅里觉得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就算端茶送水都做不好。 梅里独自在里头坐着,看着人们来来去去,进入国王的帐篷与他商议事情。随着夜色渐深,西边群山那些隐约可见的峰顶上群星环绕,但是东方天际一片漆黑,不见一物,那两排立石渐渐从视野里消失。但在它们的尽头,仍然蛰伏着德维莫伯格的广袤阴影,比夜幕更黑,一阵阵阴冷的微风从那儿吹来。 霍比特人思考着,可这次没有巫师来为他解答问题。 他不知道亡者之路究竟是什么,那仿佛是一种要把所有人都吞噬进去的厄运。一路走来,他的同伴都离他而去,甘道夫和皮平去了东方参战,山姆和弗罗多去了魔多,大步佬、莱戈拉斯、吉姆利、费恩和希瑞去了亡者之路,他想,命运很快就会指定他了。梅里打算听听洛希尔人在谈论什么,国王又打算怎么做,现在的霍比特人必须跟着国王走啦! 这些令人沮丧的事想到一半的时候,霍比特人突然想起自己肚子很饿。这很少见,因为无论什么时候,他的肚子总会提醒他什么时候该吃饭了。一天六餐,没有丝毫延误。于是他起身决定出去看看这陌生的营区里有没有人跟他有同样感觉。 不过就在这时,一声号声响起,有个人过来召唤他,请他这位国王的侍从去国王的餐桌旁待命。 大帐篷靠里的部分有一处用刺绣的挂毯作帘幕隔开的小空间,地上铺着兽皮,那里设着一张小桌,桌前坐着希奥顿、伊奥梅尔和伊奥温,以及祠边谷的领主敦赫尔。梅里站在国王的高脚凳旁待命,过了一会儿,老人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转过身来对他微笑,这让梅里有些紧张。 “来吧,梅里·阿道克少爷!”他说,“你不该站着。只要我还在自己的土地上,你就该来坐在我旁边,讲故事来宽慰我的心。” 国王的称呼让梅里感到有些羞愧,因为他真的帮不上忙,甚至连个侍从都当不好,似乎他还是阿道克家的小少爷一样。但没人在意霍比特人的脸色,他们在国王的左手边给霍比特人挪出了空位,也没有人要他讲故事。事实上,几乎没人说话,多数时候他们都只是默默吃喝着,直到最后,梅里终于鼓起勇气,问了那个一直折磨着他的问题。 “陛下,我已经两次听到了亡者之路。”他说,“那到底是什么?大步佬——我是说阿拉贡大人。他到哪儿去了?” 国王叹了口气,但是没人回答。 “我们不知道,我们的心情也很沉重。”最后还是伊奥梅尔开了口,“至于亡者之路,你已经亲自走上了此路的第一段。不,我不该讲不吉利的话!我们爬上山来的这条路,是通往迪姆霍尔特那边的那扇门。但进了门之后是什么情况,没有人知道。” “没有人知道,”希奥顿说,“不过古代传说中多少有些传闻,只是现在很少提及了。埃奥尔家族这些自父及子、代代相传的古老传说倘若不假,那么在德维莫伯格山下的那扇门通往一条从大山底下穿过的密道,去往某个已被遗忘的终点。但是,自从布雷戈之子巴尔多进入那扇门,却再也不曾在人间出现后,就再也没有人冒险去探索它的秘密了。彼时美杜塞尔德刚刚落成,布雷戈设宴祭祀,巴尔多痛饮之后轻率发誓,结果他再也没回来登上他这个继承人该坐的王座。民间传说,来自黑暗年代的亡者把守着那条路,决不容活人前去他们隐匿的殿堂。不过,有时候人们会看见亡者自己从那门里出来,像一个个鬼影,走下那条立石标出的路。那时祠边谷的百姓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十分害怕。但是亡者很少出来,除非是有大动荡,或死亡将临。” “不过,祠边谷有人说,”伊奥温压低了声音,似乎担心被那些幽魂听见,“就在不久前的几个月黑之夜,有一队装束奇怪的大军经过。无人知道他们从哪里来,但他们沿着这条立石标出的路走了上去,消失在山里,仿佛是去赴一趟秘约。” “这样的话,阿拉贡为什么要走那条路?”梅里惊奇地问道,“你们难道一点儿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不知道,除非他跟你这个朋友说了我们没听到的话,”伊奥梅尔说,“现在,活人之地已经没有人知道他的目的了。” “我觉得,他比起我第一次在王宫中见到他时,变化极大,”伊奥温说,“变得更严厉,也更苍老,变得……更不像他了,而是像一些远古时候的人们。我以为他是鬼迷心窍,就像是个被亡者召唤之人。” “或许他是受到了召唤。我心有预感,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希奥顿叹了口气,接着,他试图安慰伊奥温。他说,“但他有王者之风,命中注定不凡。女儿,既然你为这客人哀伤,似乎需要宽慰,那么就听听这个故事,放宽心吧。” 希奥顿讲起了布雷戈和巴尔多探索亡者之路的故事,这是个老人家的壁炉故事,如今听过的人不多。可伊奥梅尔认为,即便是魔多的千军万马站在他面前,而他孤身一人,没有别处可以躲避,他也不会选择那条路,他认为阿拉贡这种英雄人物纯粹是鬼迷了心窍才会走那条路,因为谁也不知道所谓的时机要什么时候才会到来,所谓的召唤很有可能只是一厢情愿。 他没有再说下去,不仅仅是因为伊奥温面色不善,更是因为那时外面传来了喧闹声。有人在喊希奥顿的名字,而近卫军在盘问他。很快,近卫军队长掀开帐帘,他说:“陛下,这里有个人,是刚铎的信使。他想马上见您。” “让他进来!”希奥顿说。 一个身材高大的人走了进来,梅里差点惊呼出声,因为有那么一刹那,他以为来的是波洛米尔,然后他意识到来人不是波洛米尔,而是个陌生人,不过这人与波洛米尔极其相像,仿佛是他的血亲,他们同样高大,一双灰眼,气质高傲,他装扮得如同骑手,身穿精致的铠甲,外罩墨绿色斗篷,头盔的正面镌刻着一颗小小的银星,他手中拿着一支箭,黑色翎毛,有钢倒钩,但箭尖漆成了红色。 他单膝跪下,将箭呈给希奥顿。 “向您致敬,洛希尔人之王,刚铎之友!”他说,“我是希尔巩,德内梭尔的信使,给您带来这个出战的符物。刚铎情势危急,洛希尔人向来援助我们,但此刻德内梭尔城主请您倾力相助,全速发兵,否则刚铎终将陷落。” “红箭!”希奥顿接过箭说道,虽然他早已料到有此召唤,但收到它时仍然畏惧不已,因为这其中的意义太过重大了。国王的手颤抖了,“我这一生从未在马克见过红箭!情势真到了如此地步吗?在德内梭尔城主看来,我怎样才算倾力相助,全速发兵?” “陛下,这只有您自己最清楚。”希尔巩带着些许期盼说道,“但要不了多久,米那斯提力斯就会被围困。德内梭尔城主吩咐我对您说:他的判断是,洛希尔人的强大兵力在城墙内会比在城墙外好,除非您有冲破各方势力包围的实力。” “但是,他知道我们是一支擅长在马背与平原上作战的民族,以及我们也是一支散居的民族,集结我们的骑兵需要时间。希尔巩,米那斯提力斯的城主掌握的情况比他口信中提到的更多,难道不是吗?你很可能已发现,我们已经处于战争状态,并非毫无准备。灰袍甘道夫曾在我们中间,即便是现在,我们也在为东方的战事集结兵力。 “德内梭尔城主对这一切知道或猜到什么,我不能妄言。”希尔巩答道,“但我们确实已到生死存亡的关头,我们城主并非向您下达任何命令,他只请求您记起旧日的友谊和很久以前发下的誓言,并为您自己的利益而尽上全力。 我们获得了情报,有许多君王从东方骑马前去,为魔多效力,从北方到达戈拉德平原,已有小规模的战斗,也有战争的传闻。在南方,哈拉德人正在调兵遣将,恐惧笼罩了我们的海滨全境,导致我们从那边得不到多少支援。请尽快发兵!因为我们这个时代的命运,将在米那斯提力斯的城墙前决定。这场狂潮若不能在那里受到遏制,那么它将会淹没洛汗的所有美丽原野,纵是群山中的这座要塞,也无法成为避难所。” 梅里感到一阵眩晕,这是他不敢想象的宏大战争,他根本无法想象在这个广阔的世界上有这么多场战争爆发,整个世界到处都有人在丧命。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正处于一个诡异的梦境当中,直到触摸到腰间冰冷的短剑,才让他回过神来。 这是现实。
第三百八十四节 笼罩大地的阴影
“这可真是一个噩耗啊,可却也不是那么出乎意料。”希奥顿叹了口气,他说,“不过,还请转告德内梭尔,即便洛汗本土不受威胁,我们也会发兵援助他。但我们在对抗叛徒萨茹曼的战斗中损失惨重,而且我们仍须顾及北边和东边的疆界边防,他传来的消息本身也确定了这点。黑暗魔君这次似乎掌握了极大的力量,他很可能一边将我们牵制在石城前,一边还发动大军在双王之门那边渡过大河发动袭击。 不过,我们不会再谈论审慎的策略了,我们会发兵,出征礼已经定在明天,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我们便会出发。我本来打算发兵一万,但现在恐怕兵力会减少了,因为我不能让我的各处要塞完全无人留守。” 一番权衡之下,马克之王打算率领六千骑兵前往米那斯提力斯,希奥顿还要信使告知德内梭尔,他将会亲自领军南下的消息。但由于路途遥远,而人与马在抵达目的地时都必须有力气作战,从明天早晨算起,一周之内,埃奥尔子孙的呐喊自北方抵达刚铎。 一周时间算是洛汗骠骑在保有力量的情况下,最快能赶到米那斯提力斯的时间了,希尔巩也只能接受国王的说辞。 “一周!”希尔巩吸了口气,最后颇为无奈地说道,“若必须一周,也只能如此。不过,除非另有援军不期而至,否则从现在起七天之后,很可能您只会看见一片断壁残垣。不过,您至少还能让奥克和黑肤人类不得称心如意地在白塔中庆功宴乐。” “这我们至少能做到。”希奥顿闭上眼睛,过了许久才再次睁开,他看上去似乎有些疲惫,“不过,须知我本人刚从战场上回来,又经过了长途跋涉。现在我要休息了。今晚你在此过夜吧,然后明天你该看看洛汗大军集结再骑马离开,因为你见了这样的景象会宽慰些,休息一夜也会骑得更快。早晨议事才是最好的,夜晚会改变许多想法。” 国王说罢便站起身,其他人也赶忙站了起来。希奥顿拒绝了伊奥温公主的搀扶。 “我还没老到走不动路,我亲爱的女儿。现在每个人都下去休息,睡个好觉吧。”他说,“而你,梅里阿道克少爷,今晚我不需要你了。不过明天日出后,要随时准备好听我召唤。” “我会准备好的,”梅里嚅动嘴唇,说出了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话,“哪怕您吩咐我随您踏上亡者之路!” “别说不吉利的话!”国王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因为也许不止一条路可以冠上那个名字,但我并没说我会吩咐你随我踏上任何一条路。晚安!” “我决不要留下,等大家回来时才被召唤!”这是梅里的想法,他受够了被同伴落在身后的感觉,他是出来冒险的,而不是来当个累赘的,他绝对不想成为萨茹曼所形容的那样。可怜的霍比特人在自己的帐篷里不断地自言自语,直到最后才困倦地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几个恍惚,他就又被人摇醒了。 “醒醒,醒醒,霍尔比特拉大人!”那人压低声音喊着他,这才让梅里这从酣梦中清醒。霍比特人猛地坐了起来,他向外探头看去,此时所有天幕还笼罩在深沉的黑暗之中,就连空气似乎都变成了棕色,周围万物不是黑就是灰,而且没有影子,似乎一切都静止了,到处都看不出云的形状,只有遥远的西边例外。在那边,这一片笼罩着大地的暗影如同摸索的手指,攀附着黑暗的山脉缓慢蠕动着向前爬行,那指间还有一点光漏下来,像是悬着一个沉重的屋顶,阴郁单调,而天光似乎越变越暗。 霍比特人看见许多人站着仰望着西方,口中念念有词,他们全都脸色灰白悲戚,有些人还显得十分恐惧。这糟糕的景象让梅里心情沉重,霍比特人带着沉闷的心情去找国王,而刚铎的信使希尔巩已经先他一步到场,他的旁边还站着另外一人,模样跟装束都与他相差无几——这是刚铎的第二位信使,不过他比较矮也比较壮。当梅里进去时,他正在对国王说话。 “它是从魔多来的,陛下。”这位信使所说的就是天空中的异像,“从昨晚太阳下山后开始。我看见它从您的领土东伏尔德的群山上升起,缓缓爬过天空,我奔驰了一整夜,而它紧随在后,吞吃了所有的星辰。现在,这庞大的乌云就悬在阴影山脉到此地之间的全境上空,并且还在加深。战争已经开始了。” 国王沉默地坐了片刻。 “看来,我们终于还是到了这一步,我们这个时代的大决战。”过了许久,国王开口缓缓说道,“许多事物将在这场战争中逝去。不过,至少我们再也不必隐藏行迹了,我们将走大道直路,全速奔驰。集结应当立刻开始,不再等待那些延误的人了。米那斯提力斯的储备如何?如果我们现在必须全速前进,就必须轻装简骑,只携带足够我们抵达战场的粮食和饮水。” “我们早已作好准备,存粮极多。”希尔巩答道,“此时请您尽可能轻装疾驰吧!” “好,伊奥梅尔,召传令官。”希奥顿说,“下令骑兵集合吧!” 伊奥梅尔领命出去了,不一会,要塞中响起军号,接着下方多处吹响了回应的号声。不过,梅里觉得它们的声音没有昨晚听起来那么响亮勇敢了,在沉重的空气中,号声显得滞闷粗哑,带着湿漉漉的恐惧,不祥地嘶鸣着。 国王这才转向了梅里,因为这时他才有空闲去理会霍比特人。 “梅里阿道克少爷,我要去打仗了,一会儿就要上路。”他说,“我解除你的职务,但我不解除你我的友谊。你该留在这里。你若愿意,就为伊奥温公主效力吧,她会代替我治理百姓。” “但是,但是,陛下,”梅里的脸骤然红了起来,他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向您献上了我的剑!希奥顿王,我不愿意这样与您分别。更何况我所有的朋友都去打仗了,我若留在后方会很丢脸的。” “但是我们都骑高大的快马,”希奥顿说,“你虽有雄心壮志,却骑不了这样的马啊。” “那就把我随便绑在哪匹马背上好了!要么就把我挂在马镫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上!”梅里几乎是跺着脚,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挤出这句话,“这条路跑起来很长,但是如果我不能骑马去,我就用双脚跑去,就算跑断腿,晚几个星期到也要去!” 希奥顿露出了微笑,他为霍比特人的忠诚感到欣喜,他也明白梅里所做的事违背了霍比特人的天性,这勇气值得鼓励。国王还想起了甘道夫对霍比特人的评价——这是一群无比坚韧的小人儿。希奥顿毫不怀疑,若是他把梅里扔在这里,他真的会用双脚跑到米那斯提力斯。 于是,他对着梅里说道,“与其那样,还不如我带你共骑雪鬃。不过,你至少可以跟我一起前往埃多拉斯,看看美杜塞尔德。因为我会走那条路,斯蒂巴还能载你走这段路,我们要到达平原之后,才会开始飞速驰骋。” 伊奥温站起身来。“来吧,梅里阿道克!”她说,“给你看看我为你准备的装备。” 他们一同走了出去,霍比特人脚步沉重,但却没有丝毫后悔。 “阿拉贡只向我提了这一个要求,”他们在一座座帐篷间穿行时,伊奥温说道,“那就是你该得到武器装备。我答应尽力去办,因为我心有预感,一切结束之前,你会需要这些装备的。” 伊奥温领着梅里来到国王近卫军的住处当中的一座木棚,一名军械官拿给她一顶小头盔,一面圆盾牌,以及其他装备。 “我们没有适合你穿的铠甲,”她说,“也没时间为你打造这样一套锁子甲了。不过这里还有一件结实的皮背心,一条皮带,以及一把刀。哦,剑你已经有了。” 梅里鞠躬感谢,公主又给了他盾牌,它就跟之前给吉姆利的那面一样,盾上嵌有白马的纹章。“把这些都拿去,”她眨了眨眼睛,话语之中似乎意有所指,“穿戴着它们去争取好运吧!现在,再会了,梅里阿道克少爷!不过,也许我们还会重逢——你和我,因为路途常在意想不到之处。” 在这片逐渐聚拢的昏暗中,马克之王为率领麾下所有骑兵踏上东征之路作好了准备。人们心情沉重,许多人在阴影中感到沮丧畏缩,不过他们是一群坚定的子民,忠于自己的君主。从埃多拉斯流亡来此的居民在要塞中扎营,多是妇孺与老人,但尽管如此,仍听不见有什么人哭泣或抱怨。即便厄运就悬在他们头顶,但他们还是如同顽石一般沉默以对,就像他们来自灰色山脉的祖先一样,粗糙且坚韧。 在水声喧闹的河边和宽阔的平地上集结了许多中队,有将近五千五百名全副武装的骑兵,另外还有好几百轻装人员,带着备用的马匹。随着一声号响,国王举起手,大军便开始移动,没有人说话,只有马蹄踏在草地上的沉闷响声和长矛相互碰撞的金属声。 走在最前面的是十二位国王近卫军的成员,他们都是声名显赫的骠骑战士,接着就是国王,伊奥梅尔跟随在他右侧,他在上方要塞已经跟伊奥温道过别,那情景令人哀伤,但现在他已将注意力转向了前方的路途。 梅里骑着小马斯蒂巴跟在他后面,与他并骑的是刚铎的两个信使,在他们后面又是另外十二位国王近卫军的骑兵。他们从列队等候的大军前经过。骑兵神色坚定严肃,毫不动摇,就在他们快要走到队伍的尽头时,有个人抬起头来,目光锐利地瞥了霍比特人一眼。 霍比特人敏锐地回看了一眼,他发现那是个年轻人,个子比大多数人矮,也比大多数人瘦小一些。可当梅里看到那位骑兵的那双清澈灰眸中的亮光之时,霍比特人突然意识到,那是一张不抱希望,毅然赴死的脸。 他们沿着河旁的灰路骑行,沿途经下祠村与上河村,村中有许多女人从黑洞洞的门中朝外张望,她们满脸悲伤。没有号角,没有竖琴,没有士兵的歌声,这场史上最伟大的东征开始了。 从此往后,在洛汗的歌谣里,人们世世代代都传唱着这次的出征,这个场景将会被一代又一代洛汗人回忆起来,并且为之歌颂、书写。 国王是在不断加深的阴影中抵达埃多拉斯的,算起时间来只不过是中午时分,但天色却深得像是黄昏之后夜幕侵袭之时。在这里吃过饭后,国王就又有六十多位没来得及参加出征礼的骑兵加入了大军。骑兵们休整之后准备再次出发,国王向着自己的侍从态度和蔼地道别,这是梅里最后一次乞求与他同行。 “我已经跟你说过,这趟行军不是斯蒂巴这种小马能胜任的。”希奥顿耐心地解释道,“而且,我们预料要在刚铎的平野上打一场大战。在这样一场战争中,梅里阿道克少爷,你即使身为佩剑侍从,拥有超过身材的雄心壮志,又能做什么呢?” “关于这点,谁知道呢?”梅里回答,“但是,陛下,您若不把我留在身边,为什么要接受我做佩剑侍从呢?而且,我不愿意歌谣唱到我时,只说我总是那个被留在后面的人!” 但国王还是拒绝了,因为这是一场急行军,没有人能够带上一个霍比特人。梅里鞠了一躬,闷闷不乐地退下,他知道自己还是被视为负担,只能眼巴巴地盯着那一行行的骑兵从眼前经过。所有队伍都已经准备好要出发了,但是有个骑兵趁人不注意,悄悄地走上前,在霍比特人的耳边低声开口。 “我们说,‘路途常在意想不到之处’。”他悄声说,“我自己就是这样没错。” 梅里抬起头来,发现这正是他早上注意到的那个年轻骑兵。 “从你脸上,我看得出来你希望跟马克之王同行。” “是的。”梅里说。 “那么你就跟我走吧。”那骑兵轻快地说道,“我让你坐在我前面,你躲在我斗篷下,直到我们远离此地。而这黑暗还会变得更暗。如此好意不该被拒绝。别再跟别人说话,跟我来!” “真是太感谢了!”梅里十分激动,但他还是压低了声音,“谢谢您,先生,可是我还不知道您叫什么名字。” “你不知道吗?”那骑兵轻声说,“那么,叫我德恩海尔姆吧。”
第三百八十五节 城内城外
当梅里躲进这位骑兵的斗篷里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似乎对这位骑兵应该更为熟悉,这种感觉不知从何而来,但紧张不已的霍比特人显然没有时间思考这么多。当国王出发时,霍比特人梅里阿道克就坐在德恩海尔姆前面,即便加上了半身人的重量,也对那匹名叫追风驹的高壮灰马无法构成什么负担,因为德恩海尔姆虽然身体结实柔韧,却比多数人要轻。 他们迎着阴影驰去,那天晚上,他们在埃多拉斯以东十二里格,雪河汇入恩特沛河处的柳树丛中扎营。待到清晨,队伍匆匆吃了早餐后继续前进,穿过伏尔德,再穿过芬马克。 在此地,他们的右方是一大片攀上丘陵外缘的橡树林,隐在刚铎边界上那座黑暗的哈利菲瑞恩山阴影下,而在左方远处,恩特沛河诸多河口注入的那片沼泽上迷雾笼罩。他们一路前行,北方战争的传言也随之而至,落单的人狂驰而来,带来敌人攻击东面边界的消息,以及成群结队的奥克正朝洛汗的北高原进军。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但洛希尔人别无选择,若是他们在此等待奥克进攻,又或者去剿灭那群奥克,都很有可能延误对米那斯提力斯的支援。这是任何人都不想看的的,米那斯提力斯陷落之后,洛希尔人杀再多的奥克也无法挽回文明世界的败局。 【领红包】现金or点币红包已经发放到你的账户!微信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领取! “前进!前进!”伊奥梅尔高喊,“现在掉头已经太迟了,我们的侧翼只能交给恩特沛河的沼泽来庇护,现在我们必须加速。前进!” 希奥顿王带领着自己的士兵离开了他自己的领土,沿着漫长曲折的道路一里又一里地前进,卡伦哈德、明里蒙、埃瑞拉斯、纳多,烽火丘一一向后退去。然而,此时它们的烽火已经熄灭了,只剩下软弱无力的轻烟还在飘起,整片大地灰暗寂静,横在前方的阴影越来越深,每个人心中的希望也变得越来越渺茫。 相比起还在向着米那斯提力斯驰援的灰衣劲旅和洛汗骠骑,皮平和甘道夫的生活就没有那么糟糕了——至少表面上如此。 他们没有在米那斯提力斯这座白城里见到波洛米尔,这让皮平大为失望,甘道夫却对这件事颇感兴趣。因为根据从前线回来的那些伊希利恩突击队的伤兵们称,他们见过两个霍比特人,据说波洛米尔认识他们。 法拉米尔放走了他们,而随后赶来的波洛米尔证实了,他确实认识那两个霍比特人。摄政长子在见到自己弟弟的时候十分开心地拥抱了他,并且在听完法拉米尔讲述遇到霍比特人的故事之后更是欣喜,因为波洛米尔知道,自己的弟弟比自己要高尚得多,因为法拉米尔拒绝了魔戒的诱惑。 在远离他们父亲的地方,波洛米尔与法拉米尔的关系极好,他们之间从未有过竞争与嫉恨。在见过弗罗多和山姆之后,波洛米尔同自己的兄弟一同返回了欧斯吉利亚斯——那是刚铎旧时的都城。它横跨安都因河,坐落于西南的米那斯阿诺尔与东北的米那斯伊希尔之间。在它的大殿之内,埃兰迪尔诸子的王座并列而置。在它的鼎盛之时,努门诺尔人建立的跨河巨桥之上矗立着高塔与石屋,来自海上的贸易船只亦在此处停泊。欧斯吉利亚斯晶石就存于此处,那是帕兰提尔中力量最为强大的一颗。大多数帕蓝提尔是小巧、易携带的,但是欧斯吉利亚斯晶石非常巨大,一个人难以举起。作为七颗帕蓝提尔的主晶石,欧斯吉利亚斯晶石具有其他晶石所不具备的功能——在另外两颗晶石互相响应时偷听它们之间的交流。 虽然欧斯吉利亚斯晶石是最强大的一颗帕蓝提尔,但它也是七颗帕蓝提尔中第一个失落的。埃尔达卡登基不久,亲族争斗爆发,于第三纪元1437年被劫掠又烧毁,自那之后便开始衰败。“篡夺者”卡斯塔米尔的军队包围了欧斯吉利亚斯,那座城市也被叛军烧毁,而晶石落在了安都因河中,此后再未发现。 在第三纪元1636年的大瘟疫中,欧斯吉利亚斯死伤惨重,而侥幸逃脱者也再不曾复返。此后,在第三纪元1640年,都城便被转移到了米那斯阿诺尔,也就是后来被称为米那斯提力斯的要塞之中。在波洛米尔出发之前,欧斯吉利亚斯就曾经落入索隆之手,所有守军仅剩四人生还,其中就包括了波洛米尔与法拉米尔。几个星期之后,刚铎就再次发兵,将欧斯吉利亚斯夺了回来。而在波洛米尔从洛汗返回刚铎之前,法拉米尔正在月亮之地,也就是伊希利恩担任突击队的统帅。 如今他们两人再次回到欧斯吉利亚斯,增援欧斯吉利亚斯渡口的守卫部队。或许是经过了魔戒的考验,波洛米尔对于某些事情不再坚持,他不想去见德内梭尔二世,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想要做什么。他让法拉米尔带着另外三个会骑马的人赶回去准备报告德内梭尔,如今,法拉米尔正在赶往米那斯提力斯的途中。 事实上,甘道夫和皮平的生活也仅仅比洛汗骠骑和杜内丹人稍稍好一些而已。霍比特人是被甘道夫唤醒的,房间里点着蜡烛,因为窗户只透进来昏暗的微光。空气滞重,像是酝酿着雷霆。皮平愁眉苦脸地看着给他摆上的一小块面包,以及(他认为)完全不够抹面包的黄油,外加一杯稀牛奶。 由于波洛米尔存活至今,霍比特人皮平并没有向德内梭尔宣誓效忠。而为了管束这个好动的家伙,并且甘道夫也为了避免皮平再次给他惹麻烦,特意叮嘱霍比特人必须寸步不离他的身边——但是老巫师知道,若是不用绳子将这个图克家的霍比特人捆起来,他总会到处乱跑,到处胡乱戳戳的——事实上,就算是用上了绳子,说不定也无法让他安分下来。 皮平在吃完糟糕的早餐之后,就跟随甘道夫走下那条冰冷的长廊,来到白塔大殿的门前。德内梭尔坐在大殿里的一片昏暗中,像一只耐心的老蜘蛛。皮平想,从昨天到现在,他似乎都没动过。老人示意甘道夫就座,却把皮平晾在一边站了半晌,过了一会儿,老人才转向他。 “啊,佩里格林少爷,我希望你如意善用了昨天的时间?不过,恐怕本城的膳食供应无法尽如你意。”德内梭尔二世的话似乎带着尖刺,刺得皮平浑身不自在。因为那就是大部分皮平说的话和做过的事,德内梭尔二世不知怎地都很清楚,就连他心里想的都被猜了个**不离十,仿佛他真的是一只蜘蛛,脚上缠着的丝线牢牢地捆绑在每个人的身上。 更加令皮平感到不舒服的,是这天的天气。今天一整天都黑暗昏沉,从没有太阳的破晓直到傍晚,沉重的阴影越来越深,白城中人人心情压抑。高空中,一团巨大的乌云乘着战争的风,从黑暗之地缓缓朝西涌来,吞噬着光明。云下空气凝滞,令人窒息,仿佛整个安都因河谷都在等候一场毁灭性的暴风雨袭来。 第十一个钟头左右,皮平终于等到德内梭尔与甘道夫交谈的空隙,在获得老巫师的允许之后,霍比特人就出殿去找些吃喝,好让自己沉重的心情振奋一点。在抵达刚铎的第一天,皮平就已经打听清楚了这座城市哪里有吃的,霍比特人轻车熟路地向着食堂走去——他不止一次走过这条路了。 他在食堂里又遇到了贝瑞刚德。皮平前一天才认识他,当时老巫师给这个好动的霍比特人找了事做,他让皮平去照顾捷影——或者说,让捷影去照顾皮平,让聪慧的美亚拉斯看管无所事事的半身人。这个举动卓有成效,每当皮平想要偷懒的时候,捷影总会提醒他。 当然了,德内梭尔不会只让一个霍比特人去照顾客人的马,他还派遣了王城禁卫军中的一位士兵去照顾捷影,这位禁卫军就是皮平再次遇到的贝瑞刚德。霍比特人和这位禁卫军相谈甚欢,他们食品室取了定额的早餐,然后一起坐在城垛旁,一边吃喝一边交谈,他们既聊刚铎的风土人情,又聊皮平的异乡见闻,又聊日趋黑暗的世界局势,两人很快就结下了友谊。贝瑞刚德还把自己的儿子贝尔吉尔介绍给皮平,让他陪皮平解闷。 贝瑞刚德刚从佩兰诺平野那边回来,去主道上的戍卫塔楼办了差事。他们一起出去散步,上了城墙,因为皮平觉得待在室内活像坐牢,就算在高耸的王城里,也仍然叫人窒息。昨天他们在朝东望的箭眼前一起吃东西聊天,这时,他们又并肩坐在了那里。 现在是日落时分,但那片巨大的帷幕此时已远远伸展到了西方,太阳只在最后要沉入大海的那一刻,才逃脱黑云,在夜幕降临之前送出了短暂的道别光辉。正是那时,弗罗多在十字路口看见那束光照亮了那座倒下的国王石像的头颅。但是笼罩在明多路因山阴影下的佩兰诺平野,照不到夕阳余晖,只有一片阴沉的棕褐。 皮平觉得,从上次坐在这儿到现在,似乎已经过了好多年,他将疲倦的视线从下方黑沉沉的平野上挪开,打了个呵欠,然后叹了口气。 “你今天很累?”贝瑞刚德说。 “是啊,”皮平说,“非常累。没事干和伺候人都累死人。城主跟甘道夫、亲王以及别的大人物议事辩论了漫长的好几个钟头,我站在他内室的门口无聊得要死。而且,贝瑞刚德大人,我很不习惯空着肚子伺候别人吃饭,这对霍比特人来说实在是痛苦的考验。毫无疑问,你会认为我该深感荣幸,但是这样的荣幸有什么好?说实在的,在这悄悄爬来的阴影底下,就算有吃有喝又有什么好?这到底意味着什么?连空气都好像变得又稠又深了!你们这里刮东风的时候经常这么阴暗吗?” “不,”贝瑞刚德说,“这不是自然的天气,这是大敌的恶毒策略。他将火焰之山喷出的炙人烟雾送过来,要使我们人心惶惶、一筹莫展。而他确实办到了。我真希望法拉米尔大人或者是波洛米尔大人回来,他们勇武非常,绝不会被吓倒。但现在谁知道他们还能不能脱离黑暗,渡过大河回来?” “是啊,”皮平说,“甘道夫也很焦虑。我想,他发现法拉米尔不在城里,挺失望。可是他自己又上哪儿去了呢?他在午餐前就离开了城主的会议,而且我看他心情也不好。也许他预感到了坏消息。” 他们说着说着,突然如遭重击般全闭了口,僵硬如侧耳聆听的石像。皮平两手捂住耳朵缩低了身子,但自从提到法拉米尔后就朝城垛外眺望的贝瑞刚德仍待在原地,全身紧绷,双眼充满震惊地瞪着外面。皮平知道他听见的那个令人战栗的叫声是什么,很久以前,他在夏尔的泽地听见过同样的声音,然而现在它包含的力量和憎恨都增强了,穿透人心,注入恶毒的绝望。 “他们来了!”终于,贝瑞刚德费力地开口了,“鼓起勇气,过来看看!下面有凶残的东西。” 皮平勉强爬上椅子,越过城墙朝外望去。底下的佩兰诺平野笼罩在一片昏暗中,朝隐约可见一线的大河淡褪而去。然而,在这时他看见,就在下方半空中有五个鸟一样的形体,如同太早出现的黑夜幽影,盘旋着越过大河急速飞来。它们恐怖如吃腐尸的禽鸟,但比鹰还巨大,如死亡般残酷。它们时而俯冲靠近,几乎闯入城墙的弓箭射程内,时而又盘旋飞走。 “黑骑手!”皮平喃喃道,“在空中飞的黑骑手!但是贝瑞刚德,你看!” 他喊道,“它们肯定在找什么东西,对吧?你看它们总是盘旋着朝那边那个地方俯冲下去!你看得见地面上有东西在动吗?小小的黑影。对,是骑在马上的人,有四个还是五个。啊!我受不了了!甘道夫!甘道夫快救救我们啊!”
第三百八十六节 两个霍比特人的消息
紧接着,又一声凄厉的长长尖叫响起,然后消失,皮平从城墙边退却,像只被追猎的动物一样拼命喘息着。除了那令人战栗的尖叫,他听见下方似乎遥遥传来微弱的号声,结尾的音符长而高亢,像是从狭窄的石墙缝隙里钻出来似的。 “那是波洛米尔大人!要不然就是法拉米尔!这是呼唤的号声!”眼尖的贝瑞刚德指着城墙下喊道,“这可真是勇敢!可是,如果这些地狱来的邪恶鹫鸟还有恐惧之外的武器,他又如何能抢抵城门?但是快看!他们挺住了,他们会冲到城门口的。糟了!马匹在发狂疯跑。看!人被摔出去了,他们用双脚在跑。不,还有一个人在马背上,但他骑回去找其他人了。无论如何,那一定是高贵的德内梭尔之子,不管是人还是牲畜,他都能掌控。哎呀!那些邪恶的东西有一个朝他俯冲下去了。救救他!救救他啊!难道就没人出去援助他吗?” 说罢,贝瑞刚德便呼喊着,拔出武器奔进了昏暗中。 卫士贝瑞刚德首先想到的是他敬爱的大人,而皮平则为自己的恐惧感到羞愧。若是甘道夫或是费恩维迪恩在这的话,则会宽慰他,因为那兹古尔的力量便是使人恐惧,只有坚定的信念才能抵御。当然,这可能也会让皮平更加羞愧,因为他一直羡慕着自己的同伴,羡慕着他们拥有的坚定决心。 霍比特人爬起身来,朝外望去,就在那时,他瞥见一道银与白的闪光从北而来,就像一颗小小的星辰从天而降,落到了昏暗的平野上,它像箭一般飞速移动,并且越来越快,迅速向那正朝城门奔逃的四人飞去。皮平看它周围似乎散发出一团淡淡的光晕,浓重的阴影在它面前一触即溃。 在它接近的同时,霍比特人觉得自己听见一个洪亮的声音在呼喊,那声音充满了力量,像是久违的阳光破开云层,照进他的心底,就像城墙之间的回音一般振聋发聩,驱散所有的恐惧。他知道那是谁了,在米那斯提力斯,只有一人拥有这种力量。 “甘道夫!”他喊道,“甘道夫!他总是在最黑暗的时刻出现。前进!前进,白骑士!甘道夫,甘道夫!” 霍比特人大声狂喊,像在旁观一场激动人心的竞赛,并为那全然不需要鼓励的赛跑者加油。就在这时,那些俯冲的黑暗阴影察觉了新来者,有一只盘旋着朝他飞去,皮平觉得他似乎举起了手,一束白光从他手中迸发,仿佛一杆长长的骑枪一般朝上直刺而去。 那兹古尔发出长长的,尖利凄惨的哀号,它猛然扇动翅膀,转了个弯飞走了,其他四个见状犹豫了一下,也迅速盘旋上升,向东飞进了上方低垂的乌云中,再也消失不见。似乎有那么片刻,下方的佩兰诺平野也因为那束光显得不那么黑暗了。 皮平看着城下,那骑马的人与甘道夫会合,他们停下来等候那些步行的人。这时人们才壮起胆子,从石城里出来,急匆匆地朝他们迎去,很快,他们全都来到外墙下,从视野中消失了。霍比特人知道他们正在进入城门,他猜他们会立刻上来,到白塔去见宰相,他便急忙赶往王城的入口。 在那里,他遇到了许多也在高高的城墙上观看了这场竞赛与救援的人。这让他有些莫名的欣慰。没过多久,从外环城通上来的街道中便传来了喧嚣,众人的声音欢呼着,喊着法拉米尔和米斯兰迪尔的名字,皮平看见了火把,簇拥的人群紧跟在两位缓缓骑行的骑手身后。 一个全身白衣却不再闪亮,在微光中只见苍白,仿佛他的火焰已然耗尽或隐藏了,脸上尽显疲惫;另一个衣色沉暗,并且垂着头。他们下了马,马夫牵走了捷影和另一匹马,他们上前,走向门口的哨兵。甘道夫步履稳定,灰斗篷撩到背后,双眼中仍隐隐燃着一股火焰,另一个人一身绿衣,像个疲惫或受伤的人一样走得很慢,脚步有些蹒跚。 当他们经过拱门下方的灯盏时,皮平挤到了前面,他一见法拉米尔那张苍白的脸,不由得屏住了呼吸——那是一张遭受了极大恐惧或痛苦的袭击,但已控制住并已平静下来的脸。法拉米尔伫立了片刻,跟卫士说话,看起来庄重又严肃。皮平盯着他看,发现他跟他哥哥波洛米尔极其相像——皮平从一开始就喜欢波洛米尔,他很仰慕那位杰出人类高贵又亲切的态度。虽然他们的交流并不是太多,但却足够皮平喜欢他了。 虽然这次来的不是波洛米尔让霍比特人有些失望,但皮平的心中仍旧对法拉米尔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奇异情感。因为这人有一种如同阿拉贡偶尔流露出来的高贵气质,也许地位不那么高,也没那么不可估量、遥不可及,但这位是人中王者的一员,虽是生不逢时,仍浸染了年长种族的智慧与悲哀。 现在皮平明白了,为什么贝瑞刚德会怀着敬爱说起他们的名字,因为法拉米尔是一位人们甘愿追随的统帅,哪怕是在黑翼的阴影之下也是如此。霍比特人握紧了腰间的短剑,跟着其他人一起大喊。 “法拉米尔!” 关注公众号:,关注即送现金、点币! 法拉米尔在城中众人的喧哗中注意到了他的异乡口音,转过身来低头看向他,大吃一惊。“你是从哪里来的?”他说,“一个半身人!从哪里……” 但他还没说完,甘道夫便举步来到他身旁。老巫师说:“他是跟我一起从半身人的家园来的,他是跟我来的,不过咱们别在这里逗留了,要说的话跟要做的事还很多,而且你也累了。他会跟我们来。来吧,皮平,跟我们走!” 他们到了城主的内室,屋中围绕着烧木炭的黄铜火盆摆放着松软的坐椅,酒被侍从送了上来。皮平站到甘道夫的椅子后面,他矮得几乎没人注意。霍比特人热切地听着每一句话,简直忘了疲累。 法拉米尔吃过白面包,喝过一口酒后,就在他父亲左手边一张矮椅上坐下。甘道夫坐在对侧一把雕花木椅上,离得稍远些,起先他看起来像在打盹,因为法拉米尔一开始只提到了他十天前被派出去执行的任务,这些消息老巫师都不太关心。 法拉米尔带回了伊希利恩的消息,还有大敌与其盟友的动向,他报告了大道上那场击败哈拉德人和他们的巨兽的战斗(指的是抓住弗罗多和山姆的那场战斗),这听起来就是一位统帅在向他的主上报告那些过去经常听到的军情,它们都是些边界冲突的琐事,此刻显得既无用处,也不重要,没什么光彩可言。 哈拉德人是对居住在中洲南方哈拉德地区的各民族的统称,他们残酷、好战,他们在历史上曾经多次入侵刚铎,是刚铎王国的宿敌之一。他们有时驯服,有时反抗,是刚铎常常与之作战的敌人,没有人会因为哈拉德人的入侵感到惊讶。 紧接着,法拉米尔突然看向了皮平。“不过现在我们讲到奇怪的事了。”他说,“因为,这位并不是我第一个看见的,从北方的传奇中走出来,进入南方的半身人。” 一听这话,甘道夫立刻瞪大眼睛,坐直了身子,他抓紧了椅子的扶手,一言不发,并且一眼制止了皮平已经冲到嘴边的惊呼。德内梭尔看着他们的脸,点了点头,仿佛在表示,他早在事情说出来之前就已洞悉始末。这让甘道夫颇感讶异地瞅了他一眼,但老巫师却什么都没说,反而陷入了思考——他不知道德内梭尔从哪儿得来的情报,从欧斯吉利亚斯来的军情他都知晓,但从未有提到过霍比特人。 老巫师突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他紧紧盯着德内梭尔的脸,想要找出些许破绽。这是他的疏漏,他早该想到的!难怪德内梭尔的态度如此奇怪,有了那东西的存在,一切都好解释了。但老巫师现在还做不了什么,而且,相比起那些,甘道夫现在更想听弗罗多和山姆的情况,他想知道他们到哪儿了,现在怎么样。 其他人默然静坐,法拉米尔慢慢讲了他的故事。大部分时候他都看着甘道夫,但不时会扫视皮平一眼,仿佛借此重唤他对见过的另外两人的记忆。 他讲述着与弗罗多和他的仆人相遇的经过,以及在汉奈斯安努恩又发生了何事。皮平发觉甘道夫紧抓着雕花木椅的手在颤抖。那双手这时显得惨白又苍老,皮平盯着那双手看,猛然间也感到一阵恐惧的战栗,他明白了,就算是甘道夫本人,这时也忧虑万分,甚至是在害怕。 室内一片窒闷压抑,最后当法拉米尔说到他和那些旅人分手,波洛米尔的到来,以及他们决定要去奇立斯乌苟时,他的声音先是兴奋,后是低落。法拉米尔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而甘道夫闻言霍然起身。 “奇立斯乌苟?魔古尔山谷?”他焦急地问道,“什么时候,法拉米尔,那是什么时候?你什么时候和他们分手的?他们几时会抵达那受诅咒的山谷?” “我跟他们在两天前的早晨分手。”法拉米尔说,“如果他们朝南直走,从那里到魔古尔都因河谷是十五里格,之后他们离东边那受诅咒的塔楼(月亮之塔米那斯伊希尔)还有五里格远,他们最快也得今天才可能到达那里,也许他们现在还没到。事实上,我知道您在害怕什么,但这股黑暗并不是他们那趟冒险引起的,它起于昨天傍晚,昨夜伊希利恩全境都笼罩在这片阴影底下。我认为情况很明显,大敌谋划已久,要攻击我们,而出击的时间早在那些旅人还处于我保护之下时,就已经确定了。” 甘道夫来回踱步,“两天前的早晨,将近三天的路程!这里离你们分手的地方有多远?” “鸟飞的直线距离大约二十五里格。”法拉米尔看着父亲说道,“但我无法更快赶回来。昨晚我在凯尔安德洛斯过夜,那是大河北边一个我们用以防守的长岛,马匹则藏在这边的河岸上。随着黑暗蔓延,我知道需要加紧行动,因此波洛米尔代替了我的防务,我带了另外三个会骑马的人赶回来,其余的战士,我已经派往南边,去增援欧斯吉利亚斯渡口的守卫部队,波洛米尔率领着他们。我希望自己这么做没有错吧?至少兄长支持着我。” “错?”德内梭尔吼道,刹那间双眼射出精光,“你为什么要问我?那些人是由你指挥,或者你是想问问,我对你的所有作为有什么看法?波洛米尔太过溺爱你了,法拉米尔,溺爱让他看不清你的本性!你在我面前显得恭敬有礼,但你早就一意孤行,不把我的建议放在心上。瞧,你一如既往,说话充满技巧,但我——我难道没看见你总用眼睛盯着米斯兰迪尔,询求自己是说得好还是说得太过吗?他早就让你对他言听计从了。我儿,你父亲老了,但还没糊涂。我仍像过去一样看得见听得见。你说出来的一半以及你没说的那一半,我都了如指掌,我知道许多谜语的答案!你的兄长在哪,为什么他不来见我!” “父亲,倘若我所做的令您不悦,”法拉米尔低声说,“我真希望在这么重的批评加到我身上之前,能事先得知您的看法。” “而那足以改变你的做法吗?”德内梭尔反问,“我认为你依然会照做不误。我对你了解得很。你向来渴望像古时的王者一样,表现得高贵威严又慷慨大度,亲切和蔼,和善贤明。这对出身显赫王族,大权在握又处于和平时期的君王或许很恰当。但在危难关头,回报和善的可能是死亡。” “纵死也罢。”法拉米尔说。 “纵死也罢!”德内梭尔大吼,“但那不只是你死,法拉米尔大人!那还包括了你父亲的死,你所有百姓的死,波洛米尔也会死!我不该高看你,波洛米尔会做得比你更好!他在哪?他为什么没有回来!” “他不会回来了。”法拉米尔说,“这是他亲口说的。他说:在接受了世界上最可怕的考验之后,我的双眼变得无比清晰,若是父亲想要那东西,就让他自己去拿吧!” “不可能!波洛米尔忠于我,他不是巫师的学生。”德内梭尔用力咆哮着,唾沫飞溅到了衣服上,“他会记得他父亲的需要,不会白白浪费幸运的赏赐,他会给我带来一件强有力的礼物!不是你,法拉米尔,你在撒谎!我的儿子在哪里!” 法拉米尔似乎再也无法忍受自己父亲的指责,他说,“父亲,我想提醒您,为什么是我在伊希利恩,而不是他。就在不久之前,您的看法至少在某个场合占了优势,若是我去幽谷,波洛米尔留在那主持防务,他可不会将那东西带给您。事实上,他是空着手回来的。” “你该感到安慰!”甘道夫说,“无论如何,波洛米尔都不会把它带来给你,但你却在自欺欺人。假若他会伸手夺取这东西,一旦得到,他必沉沦。他会自己占有它,而当他归来,你会不再认得你儿子。” 德内梭尔的神色变得严峻冷酷。 “你发现波洛米尔不那么好摆布,对不对?”他轻声说,“但我是他父亲,我说他会把它带来给我。米斯兰迪尔,你或许有智慧,然而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办法是可能找到的,但既不会是巫师的罗网,也不会是愚人的草率。关于此事,我拥有的学识和智见,比你以为的更多。”
第三百八十七节 兵临城下
“那么你的智见是什么?”甘道夫颇为危险地眯起了眼睛。若他猜测没错,德内梭尔二世确实做了某些所有人都不想看的事。可即便如此,老巫师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城主大声咆哮着,他的唾沫甚至喷溅到了地上。 “足以察觉有两件蠢事不能做。第一,使用这东西极其危险!第二,当此关头,将它交到一个没脑子的半身人手中,带进大敌亲自坐镇的疆域!正是你跟我这个儿子干的,简直是疯了!如果波洛米尔在那……如果波洛米尔在那,不,是我在那……” “波洛米尔的选择我们已经看到了,德内梭尔大人他又会怎么做呢?” “两者都不取。”德内梭尔重新恢复了冷酷的面庞,他冷冰冰地说道,“但是,他毫无疑问,绝不会将这东西置于奇险当中,而且所倚的只是个蠢货的希望。如果大敌重获他所失去之物,我们会彻底遭到毁灭。不,它该被妥善保存,隐藏起来,藏得极其隐秘。我说,非到万不得已,决不用它,但要把它放在他鞭长莫及之处,除非他赢得最后的胜利方得染指。而那时无论发生何事,我们都不在乎了,因为我们都已经死了。” 万不得已,绝不使用?老巫师对这种说辞半点都不相信。几乎每一个人都会被魔戒所引诱、腐蚀,只要有人戴上了魔戒,成为了索隆的仆从,那大敌的期望就达成了,从始至终,甘道夫就没见过几个能够抵御这种诱惑的人。老巫师也不是不能理解德内梭尔的想法——他是刚铎宰相,是刚铎摄政,是米那斯提力斯城主,德内梭尔只有一种选择,他只能考虑刚铎。 “假使刚铎陷落,其他人又要去哪里寻求帮助?”德内梭尔苍老的脸上隐藏着怒火,接连的背叛已经将他彻底点燃,他向甘道夫质问道,“假使现在我把这东西藏在王城的地窟深处,我们就不会在这片昏暗中胆战心惊,害怕最坏的情况出现,我们也能不受妨碍地制定策略。你若不信任我能经得住考验,你就还不了解我。” “无论如何我都不信任你。”甘道夫极为严肃地说道,“我要是信任你,早就把这东西送来给你保管,省下我和其他人的一大堆苦恼。而现在听你说了这话,我就更不信任你了,就跟我不信任波洛米尔一样。慢着,你且别发怒!对这东西我连自己都不信任。即便这东西被当作礼物心甘情愿地送我时,我也拒绝了它。” 老巫师叹了口气,他说,“德内梭尔,你意志坚强,仍能在某些事情上控制自己,但你要是得到了这东西,它将会击败你。就算你把它埋在明多路因山的根基底下,随着黑暗增长,随着那些很快就要扑来袭击我们的更坏事物接踵而至,它仍会焚毁你的理智。” 德内梭尔面对着甘道夫,双眼精光大盛,皮平又一次感觉到两人的意志在对抗,他们目光刀来剑往,交锋时火花四射,这种压抑的氛围吓得皮平直哆嗦,生怕会有什么致命一击出现。这不是德内梭尔和甘道夫第一次爆发冲突了,自从甘道夫出现在这里以来,德内梭尔就看不惯老巫师似的,连带着甘道夫的学生,法拉米尔也一起厌恶了起来。 对峙没有持续多久,德内梭尔突然放松下来,又恢复了冷酷。他耸了耸肩。 “要是我有!要是你有!”他带着一种轻蔑与绝望的语调说道,“呵,可这都是假设和空话!它已经进入了魔影,只有时间能证明,等着它和等着我们的是何种命运。等待的时间不会太久。在这仅存的时间里,就让所有以自己的方式对抗大敌的人团结一致,让他们尽力保持希望,等希望破灭,还留有刚毅,可支持着他们自由赴死。” 所有的人都向城主告退,趁还能休息的时候前去休息,户外的天空依旧是一片不见星光的漆黑。甘道夫寻路朝他们的住处走去,皮平举着一支小火把走在他身边。他们都没说话,直到进屋关上门,然后皮平终于拉住了甘道夫的手。 “告诉我,”霍比特人带着希冀问道,“有任何希望吗?我是指弗罗多,或者至少大部分是指弗罗多。” 甘道夫把手放在皮平头上,他叹了口气。 “从来就没多大希望。”他答道,“就像我被教训的那样,只是个蠢货的希望。当我听到奇立斯乌苟……” 他大步走到窗口,仿佛他的目光能够穿透东方的黑夜。 “奇立斯乌苟!”他喃喃念道,“我真不明白,为什么走那条路?皮平,刚才我听见那名字,心中几乎绝望。然而,说实话,我相信法拉米尔带回来的消息中包含着些许希望。因为情况清楚显示,当弗罗多仍然平安自由时,我们的大敌终于采取了第一步行动,公然开战。所以从现在起有好多天,他的眼睛会从自己的地界上挪开,在这边到处转。皮平,我从这么远都感觉到他的仓促和恐惧,他比原来打算的更快展开了行动,他一定受了什么事的刺激。这是好事,至少能让他无法发现魔影中的两个霍比特人。” 甘道夫站着沉思了一会儿。 “也许,”他喃喃道,“也许就连你的愚蠢行为都帮了忙,我的小伙子。让我想想,大约五天前这个时候,我和小巫师对欧尔桑克晶石施法之后,他就发现联系不上欧尔桑克晶石。或许是萨茹曼与索隆有什么暗号是我们没能掌握的,在中断了联系之后,索隆猜测到了我们打败了萨茹曼。但那又怎样?我们拿它派不上多大用场,或者说不能用它而不被他知道。 是阿拉贡吗?考验他的时刻近了。 皮平,他实质上强大又坚定,大胆又坚决,有能力自己拿主意,必要时敢冒奇险。有可能就是那样,他有可能用了晶石,向大敌展示了自己的存在,发出挑战,而目的正是为了刺激大敌采取行动。但这太冒险了,他身边的巫师不会让他冒这个险,费恩维迪恩为什么没有阻止他?还是说,他看到了什么我看不到的东西吗?小巫师的有着预言的能力,那能力甚至比我看得还要远,可他怎么也不肯说。或许一切结束之后,我才会知道。好了,等洛汗的骑兵来到,我们才会知道答案——如果他们没有来得太迟的话。前面可有糟糕的日子等着呢。趁我们还能睡觉时快睡吧!” “但是……”皮平说。 “但是什么?”甘道夫似乎想要用轻松的语调让霍比特人放松下来,“今晚我只准你说一个‘但是’。” “咕噜,”皮平颇为犹豫地问道,“天知道他们怎么会跟他搅在一起,居然还跟着他走?而且我看得出来,法拉米尔跟你一样,都不喜欢他要带他们去的那个地方。那里有什么问题?” “现在我答不出来。”甘道夫叹了口气,“不过我心里猜想过,在一切了结之前,无论是吉是凶,弗罗多和咕噜终究会碰面,但是我今晚不想说奇立斯乌苟。背叛,我怕会是背叛,那悲惨家伙的背叛。但必定是这样的,我们谁都看不清命运的轨迹!若是小巫师在这,说不定他能给我一些启发,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时间才能证明一切。且让我们记住,一个叛徒也会背叛自己,做出他本来没打算做的好事。” 第二天迎来的早晨就像是褐色的黄昏。因法拉米尔归来而暂时振奋的人心又再次消沉了下去。那天没再看见飞行的魔影,但在城上方的高空中,不时会传来隐约的叫喊,闻者有许多都一时间全身战栗,不敢动弹,而胆小的人则畏缩哭泣。 而法拉米尔此时却又出城了。 “他们不让他休息。”有人低声抱怨说,“城主把他儿子逼得太紧了。现在他必须担起两个人的责任,要是波洛米尔大人也回来就好了,但前线又需要他。” 法拉米尔确实不是自己选择出城的,但城主是议会的首脑,这天他也没心情听从他人的意见。会议一大早就召开了,会上所有的将领一致认定,由于南方的威胁牵制,他们的兵力过于薄弱,除非洛汗的骑兵还会前来增援,否则他们这一方无法主动采取任何攻势。而在等候期间,他们必须加强城墙的防卫。 城主却认为,他们不该轻易放弃外围防御,因为拉马斯是费了大力修筑的,大敌要渡过大河也必须付上沉重的代价。若是大敌想要大举攻击本城,既不能走北边的凯尔安德洛斯,因为那里有沼泽,也不能从南边的莱本宁过来,因为那里河面宽阔,需要大量船只,他会发动重兵攻击欧斯吉利亚斯,正像从前波洛米尔阻挡他渡河的那一次(指的是波洛米尔出发去幽谷之前的那场战役)。 可法拉米尔却认为那是大敌的试探。刚铎的兵力与魔多相比相差甚多,或许他们今天能让大敌在渡河时付出十倍于刚铎的损失,但索隆折损得起一支大军,刚铎却经不起损失一个小队,如果大敌强攻得手渡过大河,刚铎派到前线的那些人要撤退回来,将会陷入一个十分危险境地之中。 “那么凯尔安德洛斯呢?”多阿姆洛斯亲王说,“如果要守欧斯吉利亚斯,那边也要守才是。别忘了我们左翼的危险。洛希尔人可能会来,也可能不会。但法拉米尔告诉过我们,有大量的兵力不断前去黑门,从那里派出的大军可能不止一支,攻击不止一处渡口。” “战争中必须冒很多险。”德内梭尔说,“凯尔安德洛斯已驻有兵力,目前也没有更多兵力可派。但是,只要在场还有一位将领有勇气遵照他主上的意愿行事,我就不愿不战而退,将大河和佩兰诺平野拱手送给敌人。” 于是,所有人都闭口不言,最后法拉米尔说:“父亲大人,我不反对您的意愿,但这命令将会使波洛米尔陷入危险。我愿意将他换回,您执意如此吗?” “我下令。”德内梭尔毫不犹豫地说道。 “那么,告辞了!”法拉米尔说,“我会催促波洛米尔返回米那斯提力斯的。不过,假使我能归来,请改变对我的看法!” “那要看你以什么样的方式归来。”德内梭尔说。 法拉米尔骑马东去之前,甘道夫是最后一个跟他说话的人。 “不要怀着苦恨或轻率地抛弃自己的生命!”他说,“除了战争,这里还有别的事务会需要你。法拉米尔,你父亲爱你,到头来他会想起这点的。再会了!” 法拉米尔此时又再次出征了,他带走了那些自愿前往的人和能抽调出来的兵力,有些人在城墙上透过昏暗眺望那座毁灭的城市,想知道那边状况如何,因为什么都看不见。其他人则一如既往望着北方,计算着洛汗的希奥顿到这里的距离。 “他会来吗?他会记得我们古老的同盟吗?”他们问道。 “会,就算来得太迟,他还是会来。”甘道夫说,“但你们想想吧!红箭最快也得两天前才送到他手上,而埃多拉斯离这里路途遥远。” 等到天又黑了,才有消息传来。有人从渡口快马加鞭赶来,说有一支大军从米那斯魔古尔出发,已经接近了欧斯吉利亚斯;而从南方来的残酷又高大的哈拉德人军团,加入了这支大军。 “我们已经获知,”那信使说,“那位黑统帅再次领军,他所带来的恐惧已经先他一步传过了大河。” 皮平来到米那斯提力斯的第三天就以这些不吉利的话结束了。没有多少人去休息,因为人人都觉得,现在就连法拉米尔要长时间守住渡口,希望也十分渺茫了。 隔天,虽然黑暗的范围已达到极致,也不再继续加深,却使人心里的感觉更沉重,并且一股巨大的恐惧笼罩了他们。凶讯很快又传来了——大敌攻下了安都因河的渡口,法拉米尔和波洛米尔正朝佩兰诺的护墙撤退,要在主道双堡重整他的队伍,但敌人的兵力超过他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