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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文刀手予     大唐妖怪图鉴txt下载     大唐妖怪图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一章 来日方长,我们后会有期

    听了刘燕芝的话,宇文剑雪只觉得荒唐绝顶。这个小妮子,说她是天真也好,糊涂也罢,但总不能是非不分罢。只为了对付刘莽一个伥鬼,凭白杀死一个好人,怎么看这心肠这手段都太过狠辣。

    不提这些,便从一个女人而言,找个一辈子的托付,不应该找一个踏踏实实的男人么。这种狠心的,不应该敬而远之么。

    舞马没有回话。

    “好罢,就算有胜哥你说的都是真的。”刘燕芝说道:“但我想不通,刘莽分明和你结了仇,你干嘛要放走他。你告诉他的法子真的能提升修为么……啊,我知道了,你是在骗他,好让他去找那些伥鬼,就会遇上别的老虎,然后他又得做伥鬼了。你太坏了。”

    “这个办法应该是管用的,”

    舞马听了这句话,似乎终于有些得意了,嘴角微微一弯,

    “举凡修行,若无良师指点,便容易陷入困境而不自知。我叫他去解救别的伥鬼,他自己当然办不到,便会来找恶虎求教。那恶虎从前做了错事,心中有愧,念头不通达,正好在这里找补些因果,便会教他一些法术,他学着学着,修为自然就高了,便能解救更多的伥鬼。”

    “哦,原来,有胜哥是为了做好事,为了解救天底下受苦的人。有胜哥是个好人。”

    “你错了,我就是觉得这样做挺有意思的,我想看看刘莽以后会变成什么模样。”

    “可是,刘莽救了越多的伥鬼,就会变得越厉害。你不怕他找你报仇么。”

    “我需要这样的对手。”

    “我又不明白了。”

    “一个人活的太安逸了,就容易失去进步的动力。所以,我需要很多个像刘莽这样的人,鞭策我,让我不停地往前走。”

    “那你就不能找一个好人做对手吗。像刘莽这样的大坏蛋,干了这么多坏事,理应受到惩罚罢?”

    舞马忽然止住脚步,抬头望向夜空,许久回道:“已经有人替他赎罪了。”

    “谁啊。”

    “月亮。”

    “啊……我又不明白了。”

    其实,不止刘燕芝,宇文剑雪也有太多不明白的地方。尤其是,关于刘莽阿娘的死。

    当宇文剑雪听到舞马亲口承认,是他杀了刘莽阿娘的时候,宇文剑雪的心在颤抖。她不相信是舞马做的,但似乎又找不到第二个值得怀疑的人。恶虎没有道理说谎,反正他都吃了那么多人,无所谓再多刘莽阿娘一个。

    其他人呢。刘家庄的人,再没有一个有能力,这么干脆利落地砍下刘莽阿娘的脑袋。

    还有刘莽阿娘脖子上的齿印。舞马是有多么冷血和残忍,才能冷静地在杀人现场,用刀子于阿娘血淋淋的脖子上,一点一点磨出老虎的齿印呢。那样的画面,宇文剑雪稍微想一想,就直打寒颤。

    还有一个疑问:阿娘的身子去哪儿了。老虎吃人吃的是身子,脑袋才会留下。

    舞马杀人呢,总不能把身子吃了罢。听那些去刘莽家看过杀人现场的乡亲们讲,刘莽阿娘的身子也不见了,脑袋旁边还放着方方正正的人皮。舞马把阿娘的身子藏到了哪里?人皮也是他剥下来的么。

    宇文剑雪不敢再往下面想了,越想越觉的可怕。她觉得自己和舞马之间,隔着一道深不见底的沟渊。这道沟渊还会越来越大,越来越深。

    “回庄罢,我累了。”

    舞马打了个哈欠,大步往前走了。现在,没有恶虎追赶,他便不用再骑上白虎了。而刘燕芝,似乎还没从一夜的折腾里歇缓过来,仍旧伏在白虎身上。

    “哎,有胜哥,你等等我……”

    刘燕芝赶忙拍了拍白虎的屁股。宇文剑雪气得发抖,正想把妮子甩下去,却听刘燕芝附耳小声说道:“虎姑娘……”

    宇文剑雪没脾气了,只好快步追了上去。

    刘燕芝又与舞马说道:“有胜哥,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学会仙术的呢,可不可以教教我啊……

    刚才出现那些尸怪是怎么回事啊,那头长着轮子的铁驴叫什么,跑的好快啊。

    还有一个长着长长铁管的东西,对,有点像笛子的长管,看起来硬硬的……我看你好像一点都不奇怪呢。

    那个骑着铁驴的美男子,便是你那具分身吗。能不能唤出来,再让我瞧一瞧。感觉好有意思的。

    我还是觉得你长的丑一点好,丑一点有安全感。

    那个披着长发的漂亮姐姐是谁?是叫韩薇么,是你从前的相好吗。啊……我明白了,你从前就有老婆了,不过,她不喜欢你,还给你背后捅刀子。所以,你才要娶阿雪姐姐,是不是?有胜哥你行行好,把我也一起娶了罢,我可乖了,不会耍刀子的……”

    “……”

    一虎二人行至方才和刘莽相持之处,地上刘莽阿娘的脑袋已不见了,想来是被刘莽带走了。

    宇文剑雪便听舞马拱手说道:“虎兄,多亏你一路相助,才解得这遭凶灾,在下万分感谢。便请你随我回庄子,我请你大吃一顿好肉。”

    宇文剑雪这才想起,折腾这么一番,自己的酒劲儿也快要过去。酒劲儿一过去,便要复还人形,那就糟糕了。

    便伏下身子,示意刘燕芝下来。

    燕芝乖巧跃下,嘻嘻道:“谢谢你啦,虎……兄弟!”

    宇文剑雪本想转头走,但还有一件事情不放心,便抬头看着刘燕芝。

    刘燕芝笑道:“虎兄弟,答应你的事情呢,我全都记着,一定不会违背誓言的。”

    舞马道:“你答应了什么。”

    “秘密!我和虎兄的秘密。”

    “答应人家的事情,一定要做道。”

    “晓得啦。”

    宇文剑雪心道:现下,也只能信她不会胡言乱语,要不然对她也没什么好处。她要嫁给舞马便嫁去罢,我也不拦着。我才晓得,这个刘燕芝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叫舞马娶了去,正好让她知道什么叫作恶人自有恶人磨。

    这般一想,冲着刘燕芝点了点头,又深深瞧了舞马一眼,转头向林中没去。

    行了不远,忽听身后传来舞马的声音:“虎兄弟。”

    宇文剑雪止住脚步,回身瞧过来。

    “来日方长,我们后会有期。”舞马笑道。

    如果可以,宇文剑雪真的再也不想见到他了。这个人太可怕,太冷漠,太冷血。

    宇文剑雪仰头长啸一声,啸声中充满着憎恶和不解,在夜晚寂静的山林里回荡许久。

    便在啸声回荡之中,她用尽全力奔跑,消失于黑乎乎的夜林中。

    “有胜哥,”刘燕芝说道:“我怎么觉得这位虎兄弟好像有点讨厌你啊。”

    “那她为什么要帮我。”

    “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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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真相和阿娘是月亮

    月光明朗,两界山。

    两个妖怪从山脚下的石匣中缓缓爬了出来。

    这二位似乎是被压的太久了,还没缓过劲儿来,身子晃晃悠悠的,跟喝醉了酒似的。又或者,这干脆是两个慢性子,旁人都已穿过光幕,他们却还不着急。

    其中一个,嵯峨双角冠,端肃耸肩背,看着似个青牛精,便听他与另一个妖怪说道:

    “寅将军,你谋划了这般久,还为此专修了【引梦诀】。现今那黑皮虎倒给策反了去,真是世事难料。往后你打算如何,是否还要寻那刘家庄的麻烦?”

    那个名叫寅将军的妖怪乃是人身虎头,披着斑斓袍。

    听青牛精话里的意思,似乎与黑虎托梦,引诱黑虎吃尽刘家庄人的幕后黑手,正是这位寅将军。

    “百余年前,那刘伯钦为救下陈玄奘,杀我嫡子,剥皮吃肉,此仇不报,如何能消得我心中怨恨。”

    寅将军目光向远,眼瞧着一虎二人消失在远处的光幕大洞之中,

    “往前,是因为咱们被镇压在这两界山中,我空有一身本领使不出来,这才转借黑虎之手替我报仇。现今好了,我既已脱困,便无需那头变异的黑皮虎帮我,我自会去索命来……特处士,这忙你帮我不帮。”

    特处士笑道:“为兄弟,我自然两肋插刀。”

    两人正要踏风而起,往刘家庄去。

    忽地,眼前一晃,凭空出现了一户人家的院落。

    一对愁容满面的夫妇站在院子门口,门里面还站着一个妇人。

    两个妖怪皆通法术,晓得这是幻境,也晓得两界山之中自有玄妙,便不慌张,停下来一起瞧着。

    ……

    便听门外的妇人说道:“有胜他娘,阿莽遭了恶疾,我们俩去庄外寻个好大夫来瞧瞧,这几日便托付给你照看了。”

    有胜阿娘接过阿莽,“莽阿娘,你放心去罢。”

    画面一转,已是深夜时分。

    到了一处山林之中,夫妇二人挽着手,趟夜路。

    身后,巨大影子笼在二人身上,一只斑斓虎扑了上去。

    血盆大口一张,便瞧见地上只剩两个脑袋在地上打滚。

    ……

    “噫!”

    看了方才一幕,寅将军低吁一声。

    特处士道:“怎么。”

    寅将军指着那斑斓虎,“这孩儿我认得,是我那嫡子的孩儿,竟然生得这么大了。也不怪……我在这两界山里,困了太久啦。”

    特处士道:“刘家庄那伥鬼的爹娘也参合进来了,只怕事情不简单。”

    ……

    幻境接着演绎。

    夫妇二人已变成鬼魂之身,每日被那斑斓虎绑在树上,用虎尾鞭笞,强迫二人来作伥鬼。

    二人虽是痛不欲生,却是抵死不松口。

    莽阿娘道:“我就是魂飞魄散,也不要做那伥鬼害人去。你只管消了我二人的魂魄罢。”

    恶虎冷笑:“我还没见过不听话的鬼魂哩。”

    ……

    一日,莽阿娘被虎尾鞭打晕了过去,便做了噩梦。梦见小阿莽恶疾愈来愈重,有胜阿娘急的团团转,却也没得奈何。

    眼看着孩子瘦成个皮包骨,就要活不成了。

    莽阿娘醒来之后,心里难受至极,与丈夫说了这梦,二人俱是担忧,便求斑斓虎:“我家还有年幼生病的孩儿,恳请大王放我俩回去,照看一番。我们看看便回。”

    斑斓虎道:“白白放你们回去是不可能的。你夫妻二人帮我吃够一百个活人,我便铸一具阴身,叫你们其中一个活着回去。另一人留下来,继续与我作伥。”

    夫妻同默。

    斑斓虎离去,夫妇两人抱在一起,哭了整夜。

    翌日,斑斓虎回来,夫妇二人各少了一截小拇指。

    ……

    画面再转。

    夫妻二人在山外开了间客栈。

    莽阿娘带着一位客人来到山林深处,不知干什么。

    身后,斑斓虎扑了上去。

    客人的脑袋掉了下来,一直滚,滚落山谷深处,一个大坑之中。

    再看坑内,堆了不知多少骷髅头。

    ……

    夜深,月明。

    有胜阿娘站在院门口,望着许久不见的妇人。妇人的脸色比从前白了许多。

    “莽阿娘,你去哪里了,这般久都不回来。”

    “有点事耽搁了,阿莽怎么样啦。”

    “还不见好……我都快急死了。”

    “没事儿,我回来了。阿莽很快就会好啦。”

    莽阿娘从有胜阿娘怀中接过孩子。

    她的手上,缺掉的小拇指竟然长了出来。

    ……

    莽阿娘悉心照料,刘莽一天天长大,转眼就十八了。

    莽阿娘看中了庄东头的刘燕芝,打算请人说媒去。

    一日,刘莽带着隔壁刘有胜,去山林打猎。

    莽阿娘在家里张罗着聘礼,忽然感到一阵心悸,捂着胸口,险些昏倒在地。

    她脸色惨白,放下手中的活,寻出一块儿红布装进怀里,匆匆忙忙走进介山之中。

    不久,寻见了阿莽的脑袋。

    莽阿娘抱着阿莽的脑袋,跪在地上,仰天泣道:

    “天杀的恶虎!何苦逮着我们一家子吃!

    天杀的老天!何苦盯着我们一家欺负!”

    哭了许久,抱起小阿莽的脑袋来,看着上面的齿印,又望了望四周,喃喃自语道:

    “魂也没了啊,难不成也要去做伥鬼了。真是报应,报应啊。”

    说着,从怀里拿出那红方布,包住阿莽的脑袋,回了家中。

    不远处,黑虎从头到尾都在瞧着她。

    ……

    刘莽成了伥鬼,整日被黑虎抽打。

    莽阿娘看在眼里,痛在心中,好几次昏倒在地。

    她每天晚上都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终于有一日,她变化一翻,骗了一个小伙子出庄,给黑虎吃了。这种事,莽阿娘做的很顺手。

    回到家中,她脸色惨白,伸出苍白的手,抚摸自己的脖子,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褶皱。

    她跪在丈夫的牌位前,泣不成声。

    “莽阿爹……我对不起你,我没把孩子养好,莽儿……他,也做了伥鬼啊。”

    正哭着,刘有胜持刀走了进来。

    “啊……有胜!”莽阿娘瘫在了地上,“你都看见了?”

    “嗯。”

    莽阿娘道:“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便将前后因果与刘有胜细细道了出来。

    莽阿娘说完,又道:“有胜啊,我晓得你不是凡人。我这个老骨头作恶多端,不求你能原谅。

    这种人不人鬼不鬼日子,我也不想过了,我愿意自裁做个了结。

    老骨头唯只有两个期盼:第一,我想求你,待我自裁之后,把我的脑袋拿给刘莽瞧,让他以为是那黑虎杀了我。他看了之后,许会回心转意,拼了魂飞魄散,也不要做那伥鬼。我们一家子,真是受够了伥鬼的罪。

    第二,我求你,千万别把我做过伥鬼的事情告诉阿莽。阿莽他……一直以为我是个好阿娘哩。”

    刘有胜颔首。

    ……

    清晨。

    莽阿娘拿着一件新衣裳瞧看,忽地抬起头来,喃喃道:“是时候了罢。”

    说着,忽地掐着自己的脖子,用力一拧。

    脑袋和身子便顺着那道深深的褶皱一分为二,各自倒在地上了。

    身子倒地之后,很快化作一道阴气消失不见了。

    脑袋打了几个滚,停了下来。

    看她脖子上,分明还有清晰的老虎齿印,便是之前那斑斓虎留下的。

    而她手里那件新衣裳,变成了一张方方正正的人皮,落在脑袋旁边。

    院外,隔壁有胜家嘈杂起来。

    有人吹响喜悦的唢呐。

    ……

    幻境至此,终于了结。

    任是两个妖怪见多识广,也看得目瞪口呆。

    特处士道:“此间巧合报应,可真是错综离奇。老兄你还要去那刘家庄吗。”

    寅将军望着刘家庄的方向,默了半晌,才道:

    “那刘伯钦杀了我嫡子,我嫡子后辈又把他家后辈吃掉,作成伥鬼。

    那伥鬼得了阴身复还,儿子又成伥鬼,里面还有我造梦引那黑虎吃人之事,刘伯钦嫡系后人也参和进来了。

    诸般事情,彼此牵连,一环扣着一环,件件都可称奇。便可见,这刘家庄是个邪门所在,沾之因果甚重,咱们还有大事要做,暂时消停吧。”

    特处士道:“事情咱两个都瞧清楚了,只是……那个刘有胜算是一力把事情扛下来了?”

    “那人的脑子分明是有病。要换做是我,先把那刘莽除了才算安稳,”寅将军道:“不过,这事儿真挺有意思的。等咱们腾出手来,我也教教那刘莽去,看看这小子什么造化。”

    两妖怪说罢,便乘风而起,到了那两界山石碑处。

    寅将军停在碑前,看着碑上那首诗。

    特处士道:“老兄在看什么。”

    寅将军指着诗中第五行,说道:“这诗上说,知之须会无心诀,不染不滞为净业。便是要我别沾这刘家庄的事嘛。”

    特处士道:“老兄差矣,这诗里的意思分明是,叫咱们这世上诸事都别沾染,才能落得个清净。”

    “这怎么可能。”

    “所以嘛,想要做到只能出家当和尚了。”

    两人说说笑笑,便越过石碑,钻入了光幕大洞中。

    待二妖离去,自那诗中第四行【一粒沙含大千界,一个身心万法同】这一句中,扫出一道白光,将两界山上诸般雾气幻蜃通通收了回来,一切幻境归于虚无。

    ……

    又过不久,来了一个身穿道袍之人,看着光幕大洞,惊道:“这不是胡搞么。”

    当下,在大洞口布阵,将光幕一点一点补了起来。

    ……

    距离刘家庄不远的山林里面,舞马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回头往两界山的方向张望去。

    燕芝问道:“有胜哥,你在看什么啊。”

    “没什么,”

    舞马转过头来,抬头望向夜空明月,“燕芝,你听过一首歌谣么。”

    “啥啊。”

    “歌谣的名字叫:阿耶是太阳,阿娘是月亮。”

    燕芝摇了摇头,“你能唱给我听吗。”

    舞马哼了起来,“我的心中天天有太阳,那是阿耶的疼爱暖洋洋。我的梦里夜夜有月亮,那是阿娘的呵护亮堂堂……”

    舞马唱着唱着,忽而又想起了小时候,家里停电,母亲为自己点亮蜡烛的时刻,一切黑暗都会被蜡烛驱走。

    “有胜哥,你眼睛咋红了。”

    “月亮太刺眼了。”

    舞马说着,披着亮堂堂的月光,大步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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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干脆当作一场戏

    回到刘家庄之后,舞马便瞧见整个庄子静成一片,连个人影儿都没有。

    刘燕芝脸色发白,“不会都给妖怪吃了罢。”

    “不会。”舞马的回答斩钉截铁。

    回到自家,舞马才听阿娘说,刚才庄子外震天巨响,似有神仙在打架,吓得庄里的人们不敢出去。又过了不久,听见一声虎啸,便看见一道白光追着一道黑光,远远遁去了。

    舞马便想,一定是黑虎引走了妖怪。有这黑虎镇守刘家庄,他也可以放心离去了。

    那黑虎之后便一直待在介山里面,守着刘家庄。他还给自己取了个外号,便叫作【本领通天彻地打死不吃人肉专护刘家庄之黑虎大圣太保】,简称刘太保。

    自是为了向曾经对自己有一饭之恩的刘伯钦隔空致敬。刘伯钦的外号不就是镇山太保么。

    那夜之后,刘燕芝把虎患解除的消息传遍了刘家庄,只说是有胜哥做的,却没说刘有胜到底干了什么。这是舞马对她的叮嘱,却反倒让舞马显得更加神秘起来。

    庄子里便有人传言,刘有胜从前打猎时摘了一颗仙果吃掉,这才开了窍,生了智,长了本事,以后说不定还要成仙哩。

    还有人说,庄外那个叫作【本领通天彻地打死不吃人肉专护刘家庄之黑虎大圣太保】的妖怪,就是刘有胜被抓来,专门守护刘家庄的。

    对于这种说法,宇文剑雪不知舞马心里面怎么想的,反正她有些哭笑不得。

    宇文剑雪是赶在舞马之前回到了刘家庄的。甚至,她还来得及远远瞄了一眼黑虎和那妖怪之间的斗法,便觉得和觉醒徒之间的战斗颇有些相似。只不过,妖怪的法术是没有歇息时间的。

    回庄之后,宇文剑雪先是偷偷溜回她和舞马之前埋伏黑虎的那间院子,酒劲儿方好消得差不多,虎身幻化成人形,白毛哗哗便没了,肌肤也光滑如玉了。

    宇文剑雪穿上大红袍,又成了新娘子。

    不过,此时的她,觉得自己和之前有点不一样了。她迈出了勇敢的第一步,虽然只是微小的前进,但令自己受益匪浅。

    宇文剑雪回想这次两界山之行,回想那幻境那战斗,所经所历,如同幻梦。

    只不过,她还是没有搞明白这次神旨的用意。还有两界山上的幻境,又是出于怎样的安排呢。只是为了让她知道阿耶的真正用心,好叫她放下仇恨么。

    可是,她完全没有放下来。阿耶越是这样讲,她就越是想起阿耶在世时对自己的好,她心里面就愈加憎恨昏君。

    仇恨像个种子,种在了她的心里,生根发芽,越长越大,成了一棵小树。

    这次幻境之旅,更是为这株小树灌饱了水,浇足了肥,它只会越长越大,越来越强壮。

    “两界山啊……这名字细细琢磨,真有些意思。”

    那黑虎在山上知道了杀母之仇的真凶,反而来做刘家庄的守护。

    刘莽知道了阿娘的苦楚,立志解救更多的伥鬼。

    两界山,就好像一个分水岭。

    在山这边的时候,人是这个样子的。到了山那边,人便经历了一次大彻大悟,有了新的前进方向。

    宇文剑雪忽然想起了刻在两界山石碑上那首诗中的一句——

    “【无异无同无有无,难舍难取难听望】,意思莫不是:踏过这两界山,有舍有取,难舍难取,人生便和过去一样,又变的不一样了么。

    所谓不一样,便如我,一定比从前更勇敢,也知道了更多真相。

    所谓一样,便是那刻骨铭心的仇恨,依然镌在心中。想来黑虎、刘莽,还有舞马都应该有相似的感悟吧。”

    且不管神旨什么时候结束,在宇文剑雪心里,这段经历已经收获满满,可以到此为止了。

    ……

    虎患结束后,人们渐渐敢离开庄子了,但是很少有人再去山林里打猎,人们开始另谋生路,种地,做生意,做手工,庄子里反倒比从前兴旺。

    又过了数月,神旨依然没有结束,舞马和宇文剑雪还是困在了刘家庄。

    刘有胜阿娘的头风病愈发严重了。

    有一天早晨,阿娘刚走出房门就瘫倒在了地上。

    阿雪把阿娘扶到床上,阿娘便再也不能自个儿爬不起来。

    大夫说:“抓紧准备后事罢。”

    因是那天发生在家门口的惨案,两个人的婚礼取消了。老人们说,不吉利。

    为了满足阿娘最后的心愿,舞马和宇文剑雪打算挑个好日子,再筹办一场婚事。

    阿娘已经帮不上忙了。所有物事便全由舞马和宇文剑雪张罗。刘燕芝每天都会过来帮忙,就差住在刘有胜家。

    刘燕芝还把所有东西,新衣裳,被褥什么的,都准备了两套。阿娘问她这是干什么。她说:“等我和有胜哥成亲的时候,就不用再张罗啦。”

    舞马私下里对燕芝说:“我不可能娶你,别折腾了。”

    燕芝说:“有胜哥,你可别把话说死。”

    至于宇文剑雪,一开始她极不情愿和舞马成亲。但经历诸般事情之后,她更加坚定了复仇的决心,便把成亲这件事看得有些淡了。更何况,这还是一场假婚。

    尤其是当宇文剑雪得知舞马是杀死刘莽阿娘凶徒的时候,她心里面忽然放下了什么沉沉的东西,放下了对舞马的某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觉得自己和这个人之间根本是不可能的,她可以报答他的恩情,可以为了救他而牺牲很多东西,甚至牺牲性命。但就是不可能爱上如此一个冷漠的人。

    那好罢。就干脆当作一场戏来演好了。

    一一一一

    十二点还有一章。

(第四卷完)第八十四章 尾声

    大婚那天特别热闹,全庄的人都来了。这一回再也没有恶虎吃人的阴云笼罩在庄子上方,所有人都是打心里的高兴,把刘有胜家装扮的红红火火,喜庆极了。

    有胜阿娘这天也精神起来了,又能和有胜、阿雪说话了,说的还很清楚。

    不过,阿娘还是站不起身来。舞马为她专门做了一个精巧的轮椅。大婚的时候,就把阿娘扶在轮椅上,推出来行礼,和众人打招呼。人们都说,有胜的手好巧啊,这椅子做的好精致,这孩子真孝顺。

    等阿雪穿着红装出来了,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之后,舞马掀起了阿雪的红头盖,有胜家的院子里一片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人们才开始交头接耳,说新娘子太漂亮了,天上的仙女都比不上阿雪一个手指头。

    阿娘听了咧着嘴笑。

    阿娘说:“我一辈子都没有这么高兴过。”

    阿娘又说:“有胜啊,你要是原先憨的时候,还能讨到这么好看的媳妇儿,阿娘就更高兴了。”

    众人都听不明白,只有舞马听懂了。舞马悄悄跟阿雪说:“明天咱们俩早点起来,准备准备,阿娘估计撑不了多久了。”

    ……

    入洞房之前,庄里一位老妇人专门给宇文剑雪讲解了屋中诸事,细枝末节,点滴不漏,栩栩如生。听得宇文剑雪面红耳赤,大开眼界。心想这个可比练武复杂多了。

    晚上入洞房的时候,熄了灯,没有动静是不行的。

    按照刘家庄的习俗,新婚夫妇晚上入洞房,门外面一定有老妇人听房的。这一回,刘燕芝也悄摸地来偷听了。要是不行事的话,很容易露出破绽。

    舞马便负责摇床。

    宇文剑雪坐在床中央,舞马站在床头,两只手抵在木板上,很有律动地推一下,拉一下。

    木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也是很有节奏的。

    光摇床也是不行的,舞马和宇文剑雪早就商量好了,一个负责嗯,一个负责啊。

    嗯嗯啊啊,啊啊嗯嗯,配合着木床咯吱咯吱的声音,胡乱折腾起来。

    舞马摇了不一会儿,竟然把床晃塌了。

    “这咋办啊,羞死人了。”宇文剑雪说。

    “没关系,动静越大,阿娘越高兴。”舞马说。

    说罢,接着摇晃床板。

    床板和地砖使劲儿摩擦,这一回,发出的声音可就大了,刺啦刺啦的,尖锐刺耳。

    “你愣着干嘛,”舞马道:“接着啊呀——”

    “你……用得了这般久么。”

    “这是给阿娘争面子的时候,越久才越好。”

    宇文剑雪啐了他一口,转过身背着他,又啊了起来。

    于是,两个人便啊啊嗯嗯,哼唧了大半夜。

    估摸着外面的人也应该走了,才歇缓下来。

    床已经塌了,宇文剑雪只能睡在床板上。好在床铺够厚,够暖和。

    舞马则在地板上打了一晚上地铺。

    舞马却是比宇文剑雪先睡着的。

    宇文剑雪看着睡着了安安静静的舞马,心想他要是醒来的时候也这么乖巧就好了。他摇床的模样,喊啊时的神情,好好笑啊。

    宇文剑雪看着看着,也睡着了。

    后来庄子里就传言说,刘有胜可厉害了,洞房夜折腾到快天明,听房的老妇人都陪个不动,陪到一半就溜了。刘燕芝听了一整宿的房,差点没困死。

    还有说,刘有胜的动静特别大,把家里的床弄烂了好几张,烂木板丢的到处都是。女人们便奇怪,阿雪那柔柔弱弱小身板怎么受得了啊。刘燕芝说:“这不是有我呢,等以后,我去帮阿雪姐。”女人们骂她不害臊。

    洞房夜第二天一早,舞马和宇文剑雪去隔壁屋子和阿娘请安。

    阿娘的身子却已经凉了,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

    舞马和阿雪又为阿娘张罗了白事,好一通忙活,才让阿娘入了土。

    舞马为阿娘的坟头垫了最后一锹土。

    送完葬那天晚上,两个人躺下来,很快就睡着了。

    两个人都做了一场大梦,好长好长的梦。

    醒来的时候,却忘了自己到底梦见了什么。

    再一瞧,两人身已在大唐塔内,刘文静还在一旁捶胸顿足。

    在醒来的一瞬间,两个人皆能察觉到,有一种气息从四面八方涌入体内。

    便在这气息浸润之下,两个人在漫漫岁月中,微微有些衰老的容颜又复还了。

    而刘家庄数年来的经历,便也如同幻梦一场,随醒而空。

    宇文剑雪想起给阿娘上坟的时候,舞马那最后一锹土方落下,天空中便好似射下一道光,将舞马和宇文剑雪照了进去。

    从那时起,她就隐隐觉得自己似乎要告别这个故事了。便忍不住想:难不成……这神旨一直在等待有胜阿娘入土为安么。

    ……

    刘燕芝昨晚上又偷摸地去听房了,结果啥都没听着。想着应该是这些日子事情太多,有胜哥便是再精神,也得有疲累的时候。阿雪姐姐也得休息罢,哪经得起他这般折腾。

    刘燕芝虽是有些失望,却也只能早早回家了。这是她近日以来,回的最早的一次。

    第二天一早,刘燕芝又去刘有胜家串门。

    敲了半晌,却是无人应答。便自顾走了进去,只见院中空空荡荡,到了卧房也只剩床上底下凌乱的被褥,心想这两人可厉害了。

    找遍院前院后,也没瞧着人,就待在刘有胜家里一直等。

    等了三天三夜,也没把人等回来。终于知道,有胜哥是真的不见了。她坐在刘有胜家的院子里,哭的稀里哗啦。

    庄里的人知道了这件事,有的说,有胜阿娘走了,两个孩子没了牵挂,去外面闯荡去了。

    有个老人说:“有胜阿娘福缘深厚啊,传给了两个孩子,两个孩子就成了仙,去天上了。”当然,这个说法,没几个人相信。

    又过了月许,刘燕芝也不见了。

    恶虎吃人的故事,渐渐被人们淡忘,成了大人吓唬小孩儿的传说。

    唯有那时的明月,到了晚上,依旧挂在庄子上空,洒下银色的月光。

    (第四卷完)

    追更的道友,有时间往后翻一页,给喜欢的角色点个赞吧。

第八十五章 盘点收获和雾状虚影的新变化

    舞马和宇文剑雪回到大唐塔的时候,刘文静还在捶胸顿足。问了一番,才知道两个人进去幻境之中,只待了眨眼的功夫。

    宇文剑雪检验自家身手,便发现在幻境之中练起来的内力全没有带出来,想来是神旨为了防止有心人投机取巧,特意取走了。

    想一想也是,如果有个人赖在神旨幻境中不走,苦练武功,最后练成天底下一等一的高手,出了幻境,又恢复了年轻的模样,那世界还不乱了套。

    宇文剑雪将二人在两界山幻境中发生的事情大抵叙于刘文静,只略去了两人成婚这一段,引得他又是一番羡慕,啧啧称奇,说道:

    “这才叫个心酸肠碎,自这大唐塔建起来,我这筹办人还没进过一次幻境啊。”

    又提起为什么舞马可以进入宇文剑雪的个人神旨,而刘文静不能,谁也说不出个道理来。只有舞马心中敞亮。

    神旨罢了,宇文剑雪和舞马头顶上各自漂浮了一个光球。

    舞马的光球是空白一个,和青霞那个一模一样。

    宇文剑雪的光球里面则嵌着一座两界山的虚影。宇文剑雪将神识注入虚影,人却无法复还两界山之中。便偷偷与舞马道:“你瞧罢,我们再也回不去了。这般一来,你若是娶了燕芝妹妹,岂不是害惨她。”舞马心想,我可从来没打算娶她。

    宇文剑雪自两界山光球之中,学会一招新的觉术,名叫【仇之皂虎】,便是能凭空召唤一头黑虎出来,威力不小,只是耗费的神识不少。以宇文剑雪识海原有的神识,加起来还不够使它一次。好在她新得一个光球,神识增长了不少,这才够用了。

    如今,舞马已经有了两个光球。如果把青霞的光球算上,便能凑够三个光球,升为二阶觉醒徒。虽然他身为队长,可以直接决定叛逃者光球的归属,但以他的情商,当然不会愚蠢到擅自做主。

    于是,开诚布公和刘文静、宇文剑雪商量了一番,两人一致同意舞马拿走光球。毕竟,多出一个二阶战力,可能直接决定了和结社率的下一次交锋的胜负。舞马也允诺,在下一次的神旨当中,他将尽力帮助二人赢得更多的神旨星。

    迫不及待地将三个光球合于舞马书雕上方,三球当即合为一个,所发白光变成青铜光芒,里面那骷髅院幻影倒是还在。舞马顿觉识海之中,那灰雾增长了一倍之多。

    再去塔魂处瞧看,只见先前那三个带着箭头指向的虚影,已由——

    ……【雾状虚影】

    …………↗…………↖

    【黑樱枪】?【月之袈裟】

    变成—

    ……【黑色袈裟虚影】

    …………↗…………↖

    【黑樱枪】?【月之袈裟】

    变化在于雾状虚影更加清晰了,呈现为黑色的袈裟虚影,就好像【月之袈裟】上了黑漆。

    把神识注入黑色袈裟虚影,显示了一行小字:【狂躁袈裟】(二阶觉术,三星而获)。

    耳边又想起了梦呓之语:

    “在与万恶的花果山之神决斗之时,黑风神曾尝试着为黑缨枪披上月之袈裟,【狂躁之风】也就附着了【袈裟暗面】的威能,于是黑风神获得了一样崭新的法术——【狂躁袈裟】。”

    在众筹了【大唐兽笼】和【背箭豪猪】之后,舞马正好还剩三颗神旨星。他毫不犹豫把【狂躁袈裟】兑了出来。

    自去实验一番,果然威能非凡。当然,真正的效果,只有在战场上才能检验了。

    顺便要提一嘴,两界山神旨结束之后,背箭豪猪也自行回到了大唐兽笼里面。

    至于宇文剑雪,在塔魂旁边捣鼓了一阵,选择继续保留她的三颗神旨星。

    如此,这次两界山神旨收获便算清点完毕。

    ……

    舞马趁着宇文剑雪还在大唐塔内,又驭着灰雾完成了对【雪月白虎图】的后续实验。效果是显著的——

    第一,当灰雾注入白虎中,宇文剑雪明显出现了脸红,气喘,坐立不安等反应。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舞马只注入了少量灰雾。

    第二,在分别探索了白虎和茫茫无垠的雪地之后,舞马兴奋地发现:宇文剑雪所掌握的三个觉术【飘雪之域】【冰雪凝剑】【仇之皂虎】,在某种程度上,舞马都是可以驭使的,只是用起来似乎还存在一些限制。

    具体的效果,还需要作进一步的实验。

    当然,实验的每一个步骤和结果,舞马都将载入《先知舞马实验记录合集》。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舞马需要尽可能地和宇文剑雪保持比较近的距离。他让刘文静安排,帮自己换了一间宅院,就住在宇文剑雪家宅附近,方便随时进行观察。

    这间宅子位于晋阳城南郊,四周人烟稀少,只有几间无人居住的孤院,本来就是刘文静为了既能练习觉术,又不至于惊动民众而准备的。

    值得一提的是,上一次舞马在骷髅院救下的领路兵士来舞马家报到了,正式担任了总管一职。不过,目下而言,舞马一个家仆都没有,这位总管还是个光杆司令。对了,总管的名字很奇怪,姓土,名黑狼。舞马把他叫做阿土。

    因为舞马搬在自己家附近的事情,宇文剑雪一度变得敏感而紧张。她有点摸不准这位的意思,甚至有一点点担心舞马是不是误以为两个人假戏真做,真的成婚了。又或者,因为两界山幻境之旅,舞马暗暗对自己产生了某种情愫。

    这让宇文剑雪有些苦恼,第一,她喜欢清静寡居,附近多出一户人家,她很不适应。第二,如果舞马向自己提出任何非分之想,毫无疑问,她都会斩钉截铁的拒绝。但同时又担心,这样会不会影响大唐内部的团结。

    这样的顾虑在舞马几次登门拜访之后,很快打消了。一开始,宇文剑雪还在怀疑舞马拜访的真实目的,但对方全程都在和她讨论觉术的事情,重点是探讨关于宇文剑雪现今掌握的三个觉术属性、效果、如何使用等问题。

    看着神情专注,全身心投入觉术研究的舞马,宇文剑雪觉得自己真是想得太多了。

    ……

    这段时间,更加苦恼的是刘文静。

    他得到了一个非常糟糕的消息,在夜袭突厥一战中受到重伤的戴胜大难不死,竟然被救活了。

    紧接着又传来了消息,说唐公为了奖励戴胜在夜袭中的战功,决定允许他加入大唐塔。一向站在刘文静这边的李世民,这一次也失声了。

    谁都知道裴寂的人加入大唐塔,对刘文静来说意味着什么——他肉里扎进刺了。

    刘文静本着头铁的精神,私下去见了唐公,试图说服他换一种奖励的办法,高官厚禄,天下人没有不爱这两样的。

    李渊却说,这些他都和戴胜讲了,戴胜只提了一条要求,就是加入大唐塔。还说,倘使不成,他也无需别的赏赐,仍然愿意为唐公竭尽全力,效犬马之劳。

    最后,李渊拍了拍刘文静的肩膀,“忠义之士,我不能寒了他们的心。”

    刘文静明白,这是给戴胜的交代,更是对自己的讲的。戴胜为救李家二郎,差点死在突厥大营,这样一个功臣,这么“一点请求”,都办不到,唐公还怎么服众。

    从某意义讲,李渊也是在踏实刘文静的心,踏实所有晋阳起兵元勋的心。

    后来,刘文静才知道,裴寂为了戴胜的事情私下见过李渊好几次,甚至提出,将其在筹备起兵和夜袭突厥中的功绩拿出来,不要任何赏赐,好让戴胜加入大唐塔。唐公当然不可能扣下对裴寂的赏赐,而且只会觉得这人识大体、重情义。刘文静只能说:“这厮,太他娘会装模作样了。”

    ……

    很快,戴胜就到大唐塔报到了。

    戴胜站在刘文静身前,恭敬行礼,很敞亮地说道:“刘公,我虽是裴公的人,但既然入了大唐塔,便会遵照这里的规矩,全力以赴辅佐诸位,绝不会动歪脑筋、做手脚,坏大唐塔的事,还请您放心。”

    刘文静当然不信。他甚至没有跟戴胜说几句话,只是点了点头,嗯一声,说知道了。

    ……

    不久之后,刘文静又听到了对他而言更糟糕的消息……

    ————

    感谢作书自看800角色打赏(舞马的,说实话,我写书这么长时间,第一次看到给我男主角打赏的,竟然有点感动……)

    追更的道友,有时间往后翻一页,给喜欢的角色点个赞吧。

【明天中午十二点上架求首订】及上架感言

    后台忽然发来通知,说明天中午十二点正式上架。

    所以,我赶紧写一个感言,求一下首订。

    说实话,时间很不巧,正好赶在第四卷**结束,新卷开始的过渡期,追读的书友攒章节的时候到了。

    感言讲三个方面吧。

    【第一,当然是求首订】

    首订是一本书的生命线,大家都知道。

    之前已经说过,这本书写到现在,成绩很不理想。比不二大道同时期还要差一些,但从我来讲,对于写出来的部分还是比较满意的,大的硬伤没有,节奏,故事,人物刻画,也在目前的更新速度下,都做到了我能做的最好。

    我也试图再提振一下这本书的成绩,所以特别针对第一卷,我回过头来修改了十几次,从接近四十章的内容,压缩到了现在的十六章(说真的,我觉得改文要比写累多了,有时候,几乎要花三倍的时间)。

    之后,我可能还要修改,当然不会再压缩了,剩下可能会在人物刻画和带入感上下功夫。这也是以后的事情了。眼下而言,我会把更多精力发在后面的章节,尽量讲好后面的故事。

    说实话,我自认为自己是一个很认真、很愿意下苦劲儿的作者。

    我希望在故事情节上,能多给读者带来一些不一样的、新鲜的观感,在人物刻画上也试图让占用笔墨的角色,都给读者留下比较深刻的印象,希望我的文字可以让读者读起来很舒服,同时还希望写出来的故事,有那么一点点意义,能体现一点点人世间的真善美,能够让读者感受到主角对生活,对生命,对世界的某种热爱。

    总而言之,这就是一个想要成绩好一点,又还有一点点小情怀的作者。

    但最终的结果应该是,这本书的订阅成绩很大概率很差。

    我自己预估的首订成绩大概在300左右。

    但还是想努力冲击一下500首订,所以明天的更新安排是,保底两章,如果超过500首订,加更一章。超过1000首订,加更第二章。超过1500,加更第三章(这个应该用不上)。万一有盟主,加更一章(这个永远有效)。

    目前没有存稿,我今天刚好有点时间,准备全力码字。

    【第二,关于这本书】

    其实,这本书说的简单一点,是一个在末世对人生、对爱情、对理想失去希望的战士,在奇幻的大唐世界,西游世界,重新找到生命的价值,找到对生活的热爱的故事。

    我觉得题材还是不错的,世界观和神旨的设定,还有每一段的故事,都有些新意,下了功夫,如果我能保持现在的质量,坚持到一百万字以上,成绩还是有个可能起来的。

    所以,就让我在心里面存个希望,用心用力写下去。

    写书嘛,我觉得最重要的是心态不崩。只要你心里还有一口气儿,就能勇敢的面对各种批判,面对喷子,面对惨淡的成绩,而风轻云淡、砥砺奋进写下去。

    我心态还不错,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

    【第三,感谢】

    感谢各位新老书友的支持,感谢你们的打赏,投资,推荐票,角色点赞,本章说,书评,感谢你们对本书的意见建议。

    尤其是不二大道的老书友。其实,有不少对上本书的结尾很不满意,但是依然跟着来了这本书,还在继续追读。

    这本书,我希望,我可以通过努力,给大家一个完满的收场。

    感谢编辑游龙兄,虽然这本书的成绩很一般,但是还是给我了很多推荐位。感谢信任。

    感谢我的母亲,很难想象,她也有.asxs.的账号,有书单,每天都在为这本书投推荐票。

    感谢我的妻子,这本书也倾注了她的很多心血。

    最后,感谢我自己,感谢我这么这么的喜欢写作,喜欢小说,喜欢好的故事,我也将继续喜欢下去。

    (明天的更新将在中午十二点之后)

(求首订)第八十五章 俘亲见面会和【逍遥香雾】

    刘文静听到的消息是,作为晋阳宫监,裴寂监守自盗,把晋阳行宫里,杨广的所有存货——米九万斛、杂彩五万段、甲四十万领,全部献给了唐公。这些物资杨广远在江都醉生梦死夜夜笙歌肯定是用不上了。

    对于裴寂而言,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现在交给唐公,正应起兵急需。倘使再晚一些,晋阳军攻城掠地身价陡起,再好的东西也该贬值了。裴寂献的正是时候,唐公对他大大褒扬了一番。

    在紧随而至的一场唐公府议事会上,唐公决定不久之后成立大将军府。起因是唐公府这时已经招揽了很多谋臣武将,还有大把的军队,原先的建制不够用了。

    成立大将军府,一来可以给众将封官,算是率先起兵的好处;二来,以后挥师南下,以将军府为核心,统筹部队,可以提高组织性、纪律性,有的放矢。

    因为捐献有功,裴寂成了筹备大将军府的主要负责人。而一直以来,在起兵诸事中和裴寂功劳不相上下的刘文静,被安排协助裴寂筹备相关事宜。好么,倒要他听裴寂的使唤了。

    此外,唐公还给刘文静安排了一个旁的差事——安抚火攻夜袭战中入城的被俘百姓,如果俘民在晋阳有亲戚的,要妥善送达。刘文静真想说,谁把人弄回来的谁去送吧。何况好好的俘虏,半路还给死了一个。

    这场会开完,刘文静脸色有多差自不用提。只是形势比人强,他当然不会无理取闹,只得闷着头另想办法搬回局势。

    刘文静回到大唐塔,舞马瞧出他情绪不高,大抵也猜到前因后果。

    刘文静在唐公心目中的位置,直接关系着大唐塔可以调动的资源,关系着以后各类神旨的成败。

    出于这般考虑,舞马给刘文静出了个主意——

    “总归要把俘虏送出去,不妨做出点文章来,把死水做成活泉,也好叫唐公满意。依我看,近日可以筹备一个被俘百姓与晋阳亲人相聚团员的见面会。”

    舞马刚说完,刘文静就明白过来,“这个好,把事情做在明处,我现在就去张罗。”

    “别着急,我还有细处未讲呢,”舞马接着说道:“筹备此会之时,咱们别只把俘民和晋阳的亲人叫过来——可以选一个场地宽阔处,派一些兵士代表,再尽可能把晋阳民众多召集一些过来。”

    “好,好,”刘文静拍掌笑道:“这才是高手——前日里因那突厥人虐待俘虏,在城郭里撒野,众兵将请愿出战,百姓围攻唐公府,这便算是一次正面回应。”

    舞马又道:“这样的见面会,有几个要点需提前做足准备:

    第一,安排亲人相聚,场面一定要感人些。倘使有人热泪盈眶就更好了,也不妨花钱请几个托儿来,哭的越狠,给钱越多。”

    “哈……真有你的,”刘文静道:“我也想到一点,这些俘民里面,有不少在晋阳并无亲人,那就想方设法把朋友请过来。再不成,我且请些托儿来统统领走,场面自然热烈。”

    舞马点头赞许,“第二,除了亲友相见,你还要选几个头脑清晰、口齿伶俐的俘民,提前准备好发言稿子——

    让他们当众陈诉突厥人如何残忍无道暴施劣行,被俘百姓是如何孤立无援孤苦无助,再讲一讲晋阳军是如何冒着性命危险、克服千难万阻将俘民救出来的,让他们好好说些感恩戴德的话,最好是声泪俱下、感激涕零,效果才好。”

    听到此处,刘文静已是两眼大瞪。

    “第三,你再安排一些当晚参与夜袭的兵士代表上台发言,讲的便是唐公如何动员号令、如何誓言救出被俘百姓,我晋阳军如何苦心准备,我们兵力是如何紧张捉襟见肘,火烧夜袭将士们是如何不畏牺牲、艰苦作战,再讲讲夜袭之中光荣牺牲的勇士,如何被火烧的、被箭穿心、被刀刃砍掉脑袋,细节勾勒,着重刻画晋阳兵英勇无畏保卫家乡的形象。

    第四,见面会临末,再选几个兵士代表上台宣誓,向唐公效忠,为百姓而战,一定驱逐突厥,赶尽恶贼,还太原一个安定祥和,这便算是圆满结束了。

    第五,这个会说白了,其实是鼓动人心的事情,好叫晋阳军民凝心聚力,众志成城,攻克外敌。文章做好了,晋阳军士气提振,对付突厥人也更有胜算,唐公对你也会另眼相看。所以,一定要记得,想法设法也要把唐公请过去参会,如果他愿意在开场的时候,讲几句话,那就更好了。

    当然,还要记住一点,准备会务也好,组织兵士参会也好,一定不要影响城防,否则就是本末倒置了。”

    这些事情,舞马前世在学生会干事参与一些大型活动的时候见识过,有些煽动情绪的把戏,在尸怪末世里也做过,此刻说起来,便是条条道道,大抵像那么一回事。

    刘文静哪里见过这些花样,听到这里瞠目结舌,半晌才鼓掌应道:

    “舞郎君招招妙手,叫人醍醐灌顶。只是现今正逢两军交战之时,人手怕是有些紧缺……这么办罢,我今夜就着人去择选会场,挑选夜袭兵士发言代表,再与二郎交涉提前安排好城防轮值,叫这些兵士把发言那日调空出来。

    今日已然有些迟了。为不扰民,明日我再亲自造访这些被俘百姓,尽量和善语气、歌颂唐公恩德,再把口齿伶俐的挑选出来。

    至于俘民、兵士代表的发言,会末的宣誓词,也不能由着他们随感而发口无遮拦,我便去请温大雅兄弟润色一番——这些文人骚客鼓捣起煽情的词话来最是擅长。”

    舞马只是出了个点子,刘文静想的可要比他细致。

    刘文静一边说着,一边理清自家的思路,按着舞马提出的方案越想越觉得十分可行,当下便待不住了,转身便去着手准备此事。

    瞧他这着急的性子,隔天便将诸事准备妥当,果真将唐公请了过去,于会上讲了一番热情激昂的话,与会人员皆有欢喜,最后口号喊了起来,定要把那城外的突厥狗打得屁滚尿流,滚回漠北。会后,唐公对刘文静一番褒扬,说他脑子活会做事,叫他安心了许多。

    当天晚上,刘文静竟然因为见面会的事情,得了一道个人神旨。这一回,舞马和宇文剑雪都没能随他进入神旨幻境,便是一个人闯了一遭,很快又从幻境之中脱离出来,说是在幻境之中,做了一个光头神仙的坐骑,整天干些溜须拍马的事情,最后通过神旨的办法,竟然是把那光头神仙哄得高兴大意了,叫他下凡溜掉才算。

    于是,刘文静也终于拿到了建起大唐塔以来的第一个神旨光球,光球之内嵌着一头白鹿虚影。而他,由此得了一招新的觉术,名叫【逍遥香雾】。施法一番,便是散出一股香气,似乎是叫人头晕转向、意识恍惚的。

    宇文剑雪说:“什么【逍遥香雾】,分明是【逍遥香屁】。是马屁的一种,神仙都得吃。”

    当夜无事,舞马又是一夜未眠,专心研究宇文剑雪的【雪月白虎图】,做了些实验记录。

    第二日,刘文静带着宇文剑雪,一大早寻了过来,跟舞马说道:

    “李家大郎、三郎、五郎,还有女婿从河东出发,目下已至晋阳城外,咱们谋划一番,出城接应去罢。”

(求订阅!)第八十六章 悟之有身死【第二章】

    舞马听罢登时愣了神。

    李家大郎是李建成,三郎是李元吉,五郎是李智云,这个舞马当然知道。

    奇的是,这个李智云是上过资治通鉴的,便是在隋纪七最后一段提了一句:【李建成、李元吉弃其弟智云于河东而去,吏执智云送长安,杀之】。

    所以历史上的李智云压根没来晋阳,在河东被抓住,在长安掉了脑袋。

    “五郎?”舞马揉了揉耳朵,“李智云?”

    刘文静道:“舞郎君也知道么,李家五郎名字便是李智云。只不是个庶子,少人提起的。”

    “五郎是和大郎他们一起逃出来的?”

    “这倒不是——”

    刘文静道:“从前面几封传书看,五郎之前已被河东的官吏抓了起来,后来不知怎么,非但逃出升天,似乎还成了觉醒徒,大郎一行之所以能将消息传于城内,靠的便是五郎的灵鹰传信。”

    这就很有意思了。舞马问道:“信在何处,让我瞧一瞧。”

    只见信上是这般写着——

    “阿耶:

    奴等自河东而发,元吉、柴绍、智云俱在。一路颇为顺遂,已于丙寅日抵达城外,现藏身婴山之中。

    欣闻阿耶初战突厥大捷,火烧夜袭,俘民被救,敌死无算,深感欣喜。现今既有良将妙计,还望阿耶莫要耽误大事,从紧筹备起兵事宜,想来定能一呼百应。

    城外突厥巡山查野频繁,奴等不敢轻入城内,请阿耶专派觉徒到山中接应。若有为难处,亦可待突厥大军退离。分别日久,方悟亲恩,思之切切。

    现将藏身之所附之……”

    落款是李建成。所说藏身处,便是晋阳城西北,婴山之中一处木屋。

    舞马拿着这封信,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

    刘文静便说,这封信由一头灵鹰夹带,昨晚径直去了唐公府。唐公接了信,心里虽是着急,但半夜三更的也不想叨扰部下,一直等到天亮才把刘文静唤过去商量,便问他是尽快出城把人接回来好,还是且让大郎他们找个隐蔽处藏身。

    刘文静正赶着和裴寂争排位,立功心切,当然主动请缨,要带着大唐塔一干人,尽快出城接应。唐公反复叮嘱他,说城外突厥人巡查甚为严密,一定要谨慎小心,稳妥行事,保护自身,若是为难处,不妨退回城中从长计议。

    刘文静笑道:“有那【袈裟暗面】,把几位郎君接回来,还不是手到擒来。”

    从唐公那头出来之后,刘文静便带着宇文剑雪,径直来找舞马,将这事前因后果大抵说了。

    刘文静道:“接人之事,说是小事,亦是大事。几位郎君都是唐公至亲之人,尤其大郎、三郎,更是唐公心头之肉,若是能平安带回来,咱们大唐塔在唐公心里的位置,便要更进一步。比那裴寂整日谋算溜须拍马送女人之辈,好上不知多少。”

    因是之前在大唐塔内,刘文静将青霞光球大大方方让出来的痛快,舞马自也爽利答应了。

    又考虑【袈裟暗面】只在月夜才有用,三人商议了一番,便各自散去,约定傍晚之时,在东城门口集合,一起出城接人。分别之后,舞马却是先去了唐公府,和李渊讨来一样东西。

    到了傍晚,戴胜竟然也来了。而且,是到的最早的一个。一个人在城门洞里蹲着,抠城墙上的砖缝玩儿。

    他见了刘文静,便恭敬行礼,说道:“既是大唐塔集体行动,属下身为一份子,当然不能身居人后。”

    刘文静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戴胜倒也敞亮,“裴公告诉我的。”

    “你想来便来罢,没得让裴宫监说我挟私报复。不过,此去危险,你要是个三长两短……”

    “属下来大唐塔之前,已和裴公说好,是我自愿入塔,便要承担此中风险,死路活道,我自己来趟。”

    “那便走罢。”

    ……

    四个人等到月亮露头的时候,披着【袈裟暗面】,骑马出了城,朝着婴山方向而去。

    舞马当前带头,走了半路忽然说道:“不大对劲啊。”

    宇文剑雪道:“怎么。”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今日突厥的巡查队少了许多。”

    “这两日歇战,少一些也不奇怪。”

    “不对,我瞧别的方向,还不时响几声马蹄子,咱们这里可太清净了。”

    戴胜先明白过来,“舞郎君的意思是,突厥人故意引着咱们往婴山走?”

    舞马暂时倒也拿不准,干脆带着众人先往婴山方向行着。快要临近婴山的时候,却不向李建成信中所书之处行去,而是绕道从另一头入了婴山,相差大几里地。

    “舞郎君,”宇文剑雪拿出信又瞧了瞧,“咱们好像走岔了罢?”

    便指着信上李建成所书地址,又抬头看附近,

    “你瞧瞧,大郎叫我们从黄杏村的口子入婴山,你这……再偏得偏到太行山去。”

    戴胜却道:“舞郎君这是为了稳妥起见,领着咱们绕道走呢。”

    舞马也不多解释,一马当前入了山。

    入山之后更是兜了一大圈子,不知耗费了多久,才临近李建成信中所述木屋附近,却是登上了一座矮山,那木屋则在矮山脚下不远处,亮着一道灯火,四周夜静无声。

    “不对啊,”戴胜看着木屋说道:“不大对劲。”

    宇文剑雪道:“如何?”

    戴胜道:“若是担心被突厥巡查发现,大郎他们不应该着灯的。”

    宇文剑雪道:“此处离突厥大营尚远,又不是什么险要处,突厥人不会来这里巡查的。”

    舞马却道:“还不好说。”

    说着,叫宇文剑雪把灵鹰带来的信拿出来再瞧一瞧。

    信纸铺在地上后,舞马又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放在旁边。

    “这是什么?”

    “大郎他们在早前寄来的一封信……我之前和唐公讨来的。”

    两封信并排放在一起,四个人围着瞧了半晌。舞马似乎从中琢磨出一些门道来,不停地点头。

    到底是刘文静性子最急,扯着舞马的袖子问道:

    “有什么话你快说罢,大郎他们还等着呢。”

    舞马伸手在信纸上几处点了点。

    戴胜仿佛被他点这几下通了穴,忽然抬起脑袋,说道:

    “刘公,我大概瞧出些东西了。”

    刘文静、宇文剑雪二人连忙凑了上去。

    戴胜道:“你们瞧一瞧,这两封信有何不同?”

    两张纸并排摆着,两相一较,刘文静早就瞧出了问题,“以前的信比最新这一封要整齐一些。”

    宇文剑雪道:“大抵是写前面那些信的时候,几人还在往晋阳走的路上,夜宿客栈不慌不忙,自然整齐一些。如今到了晋阳城外,四周都是突厥兵士,兵荒马乱的,写的潦草也不足为怪。”

    “不对,”

    戴胜在第二封信上指了几处,“你们看这几个字。”

    宇文剑雪顺着戴胜目光瞧去,指的便是“奴等,已,俘”什么的。

    “这第二封信上,旁的字都很整齐,”

    戴胜说道:“便只有这些字,有的微微朝左偏一点,有的微微朝右偏一点,有的朝上,有的朝下,虽然偏动的幅度都不大,但是东一个西一个散布在整篇信中,整体看起来就有些潦草了。”

    刘文静道:“戴胜说的不错,这几个偏出来的字一定有问题,我们不妨把它们通通摘出来瞧瞧。”

    便和宇文剑雪、戴胜,三人一个摘,一个用手按着,一个记字儿,最后挑出来的字按照信中的顺序排出来便是:

    “奴等,已,身,俘,被,死,有,计,望阿耶莫要耽误大事,起兵,中,之。”

    宇文剑雪和舞马讨来一张空纸,把这些字儿写在上面,缓缓念道:

    “奴等已俘,被死有计,望阿耶莫要耽误大事,起兵中之——

    这完全不同文理嘛。”

    “没这么简单,”

    刘文静把纸拿过来细瞧,

    “倘若唐家大郎是想通过这些暗语传递信息,那么自然是遇到了非常麻烦的境地,以至于他不得不把想要说的话分开放进句子里,这样一来,这些话里面的字就难免会打乱顺序——

    我们不妨重新排一下序。”

    三个人对着二十来个字正过去,反过来,总算排出一句通顺的话——

    便是:

    “奴等中计已被俘,悟之有身死,望阿耶莫要耽误起兵大事。”

第八十七章 背水一战(为盟主调戏阿土的黑狼加更!)

    【奴等中计已被俘,悟之有身死,望阿耶莫要耽误起兵大事】

    只看这句话的意思,事情便很清楚了:李建成四人已到晋阳城外,通过了隋军的底盘,便只有突厥兵士会将他们抓住。

    “我的天,”刘文静看罢深吸一口气,“哥四个全被抓了?”

    舞马点了点头。

    宇文剑雪指着纸上重新排序的字,问舞马,“这些你早就看出来了?”

    “也是刚瞧出来不久。”

    刚瞧出来的,就恰好从唐公府带着一封以前的信出来了,宇文剑雪才不相信。

    她想了想说道:“这封信据说是唐家大郎写的,如果信里面的暗语真是如此,可见唐家大郎愿意舍身为大业,亦是个有见识的,气概格局绝不输于二郎。”

    舞马却道:“格局气概不知如何,但这位唐家大郎一定很聪明。”

    “怎讲?”

    “这句话,”舞马把纸拿起来,指着上面,又道:“顺序还可以调一下。”

    便拿出一支笔,在上面删删减减增增,调整一番,句子便成了——

    【奴等被俘,已有身死之悟,望阿耶莫要中计,耽误起兵大事】

    舞马调整完的句子就在纸上面落着,刘文静比着前后两个句子,反复读了几遍,半晌才道:“只调整了几个字的顺序,意思便全然不一样了。大郎这心思,真是忒深了。”

    宇文剑雪看了半晌,又对比原先那句【奴等中计已被俘,悟之有身死,望阿耶莫要耽误起兵大事】,怎么也瞧不出什么门道来。

    刘文静道:“这前后两句的关键差别在于,一个是望阿耶莫要中计,另一个是望阿耶莫要耽误起兵大事。

    也就是说一个希望唐公不要中计派人来救,另一个则含糊其辞,只提到自己被捉,意思还是希望唐公来救人的。”

    宇文剑雪忍不住便道:“这岂不是画蛇添足?你们想的太多了罢,或许写信之人也没有想到这句话能做另一番解读的。”

    刘文静冷笑道:

    “阿雪,你不明白这里面的学问啊。舞郎君方才说的是,这些字顺序还可以调一下。也就是说:这些字的顺可以调,也可以不调。”

    戴胜听罢,猛地抬起头,“刘公的意思是,不,舞郎君的意思是,”刘文静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戴胜要是再不明白,恐怕裴寂也不会看中他了,“唐家大郎这封信中的暗语故意留存了这两种可能?这也算的太狠了罢?”

    宇文剑雪被这三个人说的云里雾里,只好说道:“你们能不能把话说的明白一点,不要让人猜了好不好。”

    戴胜接着说道:“阿雪姑娘,你仔细想一想罢,这封信的暗语藏得如此隐蔽,寻常人谁能瞧的出来?若不是舞郎君提早发现,咱们一定要中突厥人设下的圈套。”

    “哦,这个我懂了。”宇文剑雪道:“你的意思是,唐家大郎寄来这封信压根就没打算让咱们瞧出问题来。但我不明白,他这样做有什么用意。”

    刘文静冷笑道:“还能有什么——我猜想,唐家大郎多半与突厥人达成了什么协议,将我等骗入虎口,突厥人好将他放回去。”

    宇文剑雪道:“如果是这样,那根本不用在信中留什么暗语罢?我们按着信中所指,自会送上门来。”

    “留下暗语才好解释啊,”刘文静道:“要不然,等他们回了晋阳城该如何交代呢——难道说,为了活命,出卖几个小小的觉醒徒而已,阿耶何必大惊小怪?

    留下暗语之后,便可以说:‘当初形势危急,刀在脖颈,迫不得已写下这封信,为的就是让阿耶明白,孩儿们已抱定必死之心’……”

    宇文剑雪觉得脊背一阵发凉,心中仍是不肯相信,往写字的纸上瞄了一眼,又说道:

    “这还是无法解释,大郎为什么留下两种暗语的可能罢?”

    “怎么无法解释,”刘文静道:“唐家大郎恐怕是担心真的有人把信中暗语看破了,知道出城接人是陷阱而不肯出城,这不——他的意思便可以是:

    ‘奴等中计已被俘,悟之有身死,望阿耶莫要耽误起兵大事。’

    这里面压根没提唐公莫要中计的事情,还是要我们想方设法去营救他嘛。”

    听到这里,宇文剑雪渐渐理清了心绪,只觉得如果真是如此,人性之恶心思之深难以想象,故而还有些不死心地问道:“和突厥人做交易——唐家大郎如何有信心事成之后突厥人一定会放掉他们?”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试了也许不成,不试一定不成。”这句话却是舞马说的。

    他说着,忽然伸了伸懒腰,抬头瞧向夜空,今晚又是个多云夜,月亮不能总照向大地的,

    “你们也别把唐家大郎想的太坏——刀子架在脖子,只能为自己争取最好的结果了。如果我是他,多半也会这样做的。”

    三个人都没想到舞马会说出这样的话,齐齐愣神看着他。

    舞马却道:“看我做什么——换做是我,说不定做的还要比他狠。”

    宇文剑雪站在他身前,看着他,“我师父方才说的这么多弯弯绕绕,你一早就想到了?”

    “没有啊,”

    舞马挠了挠头,“连暗语我都是只想出了一种,后面那些东西全是肇仁兄瞎琢磨的,跟我没关系。”

    “你这家伙,现在想把自己摘出去可晚了——”刘文静道:“你早就知道大郎他们被抓,此地全是陷阱,干嘛还要跑出来送死?”

    舞马道:“只看信上的话,便是凭空猜想,总归舞郎君【袈裟暗面】,不妨实地探查一番,若是突厥人真的布下陷阱,咱们有理有据,现场也看过了,回去好给唐公交代。”

    宇文剑雪听了三人今日一番话,只觉得自己真的是太笨了。顶着这样一个脑瓜,如何才能帮阿耶复仇,不由暗生自己的闷气。

    便在此时,四个人头顶皆是亮起一道虚影,眼前齐齐闪过一道影像,只见:

    山林夜深,木屋寂静,似有人影在其中晃动,还有人被锁链什么的捆住不得动弹。木屋四周,全副武装的突厥兵士披着枝叶藏在灌木从中……

    影像罢了,众人眼前又现一行小字【营救】——于是,摆在大唐塔众人面前的问题很明确,要不要救人。

    四个人商量一番,决定暂且稳住,回城与唐公禀告了再说。这个决定是经过充分考量的:

    第一,唐公事先已经说好了,如果情况有变化,可以随机应变,随时退回城内。

    第二,突厥人明摆着是陷阱。而且,上一次夜袭之后,对方已经知道舞马有可以隐身的觉术,一定会提前布置那种蓝色眼睛。今夜又是多云夜,不利于袈裟发挥,现在冲上去,根本就是自寻死路。

    第三,四星神旨,从难度看,和上一次出城布置疑兵之计的神旨相仿,那回若不是青霞自作聪明把突厥人引开,全军覆没的概率很高。

    第四,李建成在一封信搞了这么多手脚,众人当然都不痛快,哪有救人的心情。只不过,这句话谁也没有明说出来。

    唯有刘文静一度惦记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一度很心动,但思量一番,再多的好处也得有命来消受,到底还是放弃了。

    主意既然拿定,便要一起往城中返去。

    还没等抬腿,头顶虚影便照下一道光幕,一行小字在众人眼前飘过:

    【神旨若败,各扣一星;无星可减,人殆魂消】。

    这也就是说,如果神旨失败了,每个人都得扣一颗神旨星。要是没有星星可扣,那人就要死了。

    几个人掰着指头算了一番,舞马兑换了【狂躁袈裟】,没星。

    刘文静夜袭神旨过后,一共有三颗星,【大唐兽笼】【背箭豪猪】各用去一个。出城之前,为求稳妥,他又耗费一颗星,提升了【天赐之火】些许功用。也没星了。

    戴胜刚加入大唐塔。他的本命妖怪雕像老鼋刚刚才在大唐塔第一层立起来,自然也没星。

    如此,便只剩宇文剑雪还有三颗星。

    戴胜入塔的时候,宇文剑雪把已知的神旨规则都告诉了他,自然明白现在的形势,便说:“阿雪姑娘三颗星,可以给你们一人分一颗。你们回去吧,我一个人把这神旨做了。”

    问题是,神旨完全没有提示,扣除神旨星的时候,能不能给旁人借星。万一不成,那可就闹了大乌龙。

    而且,好不容易才拿到的神旨星,凭什么就白白扣掉了。

    “不是还有临时神旨么,杀一些关键人物,也能得星罢,”

    舞马说道:“我们不妨且试试,拿够星星就撤。”

    想一想,也只能如此了。

第八十八章 屙屎难·急射绿死于此树下

    既要营救,戴胜首先提出,是不是尽快回城请求援兵。

    舞马却道:“不妥,一则往返之际耽搁时间,容易生变。二则杯水车薪,袈裟暗面最多可运百余人,这林子之中藏得只怕有千余突厥兵,从城中带些兵士来,反倒连累他们的性命。三则人越多,越容易暴露形迹,尾大不掉。反倒是我们几个各负本领,灵活机动,打打游击战,还好脱身。”

    论起打仗,四个人都不是怕事的,戴胜还隐隐有些兴奋的情绪,不住地搓着手掌。

    四人商议一番,很快拟定了作战计划:

    首先,东面有座高山,挡住了月亮,所以一定要等到月亮从东山冒头的时候再动手。之前可以做一些准备工作。

    其次,突厥人一定在木屋附近布下了重重陷阱,等着大唐塔众人撞进去,强取殊为不智,最好的办法就是调虎离山。同时,必须考虑突厥人准备了足够的蓝色眼睛,即使在【袈裟暗面】护佑之下,也要格外小心。

    便以这两条为基本原则,四个人分了三路行动。第一路刘文静,潜去木屋附近灌木丛里暗中观察,等待敌人出动。

    第二路,戴胜牵着一匹马去附近另一座矮山,便要在山脚下留下马蹄足印,一路留到山顶。目的是吸引突厥人分兵行动。

    第三路,舞马和宇文剑雪一起,就留在这座矮山上,有意暴露形迹,吸引敌人主力偷袭。

    等到月亮从东山升起之时,戴胜便骑马而行,故意惊动突厥人,最好可以引走一队。

    等突厥人离开木屋的时候,刘文静便观瞧俘虏是藏在了木屋之中,还是被带了出来。如果留在了木屋之中,便想办法救人。

    舞马和宇文剑雪则设法将突厥人主力引去这边的矮山上,伺机行动。

    舞马提前说好了,行动之时,诸人皆要灵活决策,便宜行事,倘使有临时神旨,尽可能去做。遇着头顶神旨星的突厥武将,尽可能斩杀。一旦凑足能活命的星星,就立即准备撤退事宜。

    戴胜骑马在最外围打援,逃走因是容易的。

    刘文静暗中潜伏,也不易被发现。

    最难的是舞马和宇文剑雪这一路,要和突厥人的主力接触,风险极大,好在舞马还有袈裟暗面傍身,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机灵一点,逃出去也大有可能。

    众人商议好了,便分头去行动。

    岂料的刘文静刚刚在木屋不远处寻了个安身处,戴胜的马蹄声还未响起,木屋那方便是一片躁动,紧接着,大片的突厥兵士从四周的灌木丛中冒了出来,在几名突厥将领的带领下,朝着舞马和宇文剑雪这边藏身的山头直奔而来。

    “突厥人怎么提前行动了?”宇文剑雪惊道。

    “可能是神旨的缘故,”舞马道:“我们这边接了神旨,没道理他们没有。只不过我们比他们早些触发,便能多些主动,这也算神旨给实力弱小一方的偏袒。”

    “可是,”宇文剑雪道,“他们怎么会算的这么准,径直朝我们这边来了。”

    舞马抬头望天上看,月亮还没升起来。

    “我想,可能是我选的地方不太好。”

    “啊?”

    “这个矮山坡是四周观察木屋的最佳位置,如果突厥人知道我们过来了,就不难猜到我们会选在这个地方藏身。”

    “那怎么办。”

    “先按着既定计划不变。”

    既定的计划便是在半山腰寻个隐秘处,藏起来伺机而动。要舞马想来,突厥人即便是有蓝色眼睛,也不可能插的满山都是。两个人且先伏藏着,等月亮升起来,怎么都好说。

    不一会儿,却瞧见矮山之下,亮起了道道火把,很快像个巨大的火圈把山脚围了起来。那火圈缓缓往上行来,越缩越小,好像一个人缓缓握起了拳头。

    舞马很快意识到事情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简单。附近只有这一处山下亮着火光,便意味着突厥人已经十分肯定,大唐塔的人就在这座矮山上。他们只会倾尽所有兵力,把这座山头围的死死的,叫他插翅难飞。

    “这回怎么办。”宇文剑雪又问道。

    这个问题,也是舞马想知道的。现今而言,刘文静和戴胜都在外围,倒是安全了。关键是被困在山上的两个人怎么逃出去。

    “埋伏,”舞马说道:“还是要埋伏。”

    宇文剑雪被他的话惊着了,“我们只有两个人啊。”

    “擒贼先擒王,结社率肯定也在,我们想办法把他抓起来。”

    这话说的,好像这真不是个大事。宇文剑雪心里想。

    ……

    两个人一路掩藏形迹,往半山腰行去,便藏在一棵枝叶茂密的树上。

    宇文剑雪抬头看了看东边,“你瞧,月亮还没冒头呢。我们一路往下走,更瞧不着它了。”

    舞马道:“这才能出其不意。结社率知道我的袈裟必须有月亮才能用。月亮要是露头了,首先会照在山顶上。结社率便会猜测咱们会藏在山顶上,到了山腰的时候便不会太过防备。”

    “有道理,希望结社率真的能这样想。”

    舞马又道:“阿雪你提前准备好。待会儿看见结社率的时候,咱们所有的觉术一起招呼上去,你就在树上打掩护,我冲过去抓住他。杀了也行。”

    “你怎么知道结社率会从这边走呢?”

    舞马说:“这个嘛,我就要向孙膑前辈学习了。”

    “孙膑?”

    舞马说着,遛下树枝,一刀刮下一大片树皮,又在树干上写下【屙屎难·急射绿死于此树之下】几个大字,说道:“看到这行字,结社率会过来的。”

    “你写错字啦,人家是阿史那·结社率。”

    “我写的又不是突厥语,突厥人肯定看不懂,能把结社率引过来就好了。”

    两个人又回到树上藏起来,远处的火把越来越近,一团连着一团,把山林照的如同白昼。茫茫无尽的火把一把就是一个突厥兵,布满了各个角落,让人觉得根本无可藏身。

    宇文剑雪忽然问舞马:“你说,咱俩会死在这里么?”

    “怎么会。”

    “会的,”宇文剑雪望着山下的火把,“你看,突厥人这么多,得上千了。”

    “我见过比这更多的尸……”舞马把后面两个字吞了回去。

    “有时候,”宇文剑雪幽幽叹了口气,“我觉得突然死掉,很痛快的,也挺好的。”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舞马愕然,“活着多好。”

    “是很好……”

    宇文剑雪说到这里,却不再往下说了。远处的火把越来越近,突厥人的走路声、说话声、叫喊声,渐渐传了过来。

第八十九章 谁也别连累谁

    过了一会儿,山下那些火把之中突出了一团,率先朝山腰处涌了过来。

    这些火把的目标似乎很明确,就是朝着舞马和宇文剑雪藏身的方向。舞马忽然从怀里掏出那封信,抓着信封的一角,手腕用力一抖,信就朝着山顶的方向急速旋转而去,很快消失不见了。

    “这是……”宇文剑雪道,“哦,你怀疑这封信被做了手脚,可以寻到我们的藏身处。”

    “小心一点比较好。”

    说话间,那些火把便稍稍调整了前进方向,朝着向山顶飘走的那封信而去了。

    宇文剑雪念着口诀,把【仇之皂虎】招了出来,敛住气息,偷偷地伏在树冠里面。

    这头皂虎和两界山幻境里的那头黑虎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虽然只是【一阶觉术】,但按照大唐塔魂给出的提示,皂虎的威力要比大多数的一阶觉术要强。

    宇文剑雪把【冰雪凝剑】也唤了出来,悬在自己的头顶。【飘雪之域】就不方便使用了,否则落下一片片雪花,很容易暴露身形。舞马也把【狂躁袈裟】准备好了,手里则拿了一把散着躁动气息的黑色长枪。

    宇文剑雪说:“是不是所有的觉术都要招呼上去?”

    “对头,你什么都不要想,就往屙屎难头上砸,剩下的我来办。”

    宇文剑雪又说:“这两个觉术使出来,我的神识就没多少了。”

    “我们就看这一波,雷霆万钧,一举定胜负。”

    “我不是这个意思。”宇文剑雪又想了想,才说道:“待会儿要是不行,咱们两个就分开跑,你逃你的,我走我的,谁也别连累谁。”

    ……

    火把越来越近,照的四周一片红亮。很快,一个突厥兵士来到这株大树的附近。

    他看见树上的字,喊了一句突厥语。接着,匆匆忙忙往另一边跑去。不久,结社率带着苏农玲花,同罗骨,还有一队突厥兵士过来了。

    结社率举着火把,来到树下,抬头看树干上的字。他大概懂一些汉字,缓缓念道:“屙屎……”

    不待他话音落定,一头硕大黑虎就从头顶向他扑了上去。紧随其后的,是寒森森的冰剑,冒着邪气的黑枪。还有一个看起来气势很盛,明显是二阶觉术的黑色大斗篷,森然罩了过来。

    结社率的头皮麻起来了。他几乎在第一瞬间就把【黑暗迷雾】招了出来,这是他的第一个二阶觉术,在防御和躲避方面极有效果。

    可惜的是,黑暗迷雾的起手有点过于缓慢,便只能瞧黑漆漆的雾气,幽幽从地皮上钻上来。结社率从来没觉得【黑暗迷雾】竟然是这样的慢性子,而黑虎已经扑在他的脸上。

    紧随其后,冰剑和黑枪扎向了他胸口,黑色的斗篷遮盖漫天,要把他整个吞噬掉。

    便在这个时候,一头巨大的灰狼从侧面冲了过来,将结社率扑到了另一边。灰狼的速度很快,就那么一瞬间,就把他扑出了很远很远,让他避过了黑虎,避过了冰剑黑枪,甚至避过了巨大的黑色斗篷。

    那黑色斗篷就是【狂躁袈裟】,它像浪潮一样卷过这一片大地。结社率身后的人可就倒霉了。苏农玲花,同罗骨,还有几十个拿着火把的突厥人全都中招了。

    被【狂躁袈裟】卷过之后,他们的眼睛很快就红了起来,发狂了一般,挥舞着手中的火把,敌我不分地攻击起身边的人。

    舞马的黑色长枪没有穿中结社率,接着往后走却正好击中了苏农玲花的肩膀。这把黑枪其实是【狂躁之风】的变种,舞马在图鉴中探索黑缨枪的时候,意外收获的,虽只是一阶觉术,但相当于把狂躁之风散去的力量集中在了短短一束里。中枪之人会产生成倍的狂躁不安的感觉。

    苏农玲花被【狂躁袈裟】卷入,本来就狂躁难抑。中了黑枪之后,更是完全失去了自主的意识,大喊大叫着,癫狂地冲向山脚下。

    “玲花!你回来!”结社率喊了一声,但苏农玲花根本听不着。

    同罗骨似乎也陷入了癫狂之中,但他努力存下了一丝理智,颠颠撞撞追着玲花去了。

    结社率也想去,可刚才他躲过的那头黑虎又朝他凶悍悍冲了过来。

    救下结社率的灰狼眼看着黑虎,浑身狼毛炸起。看样子,黑虎似乎天生对狼类有些压制作用,灰狼虽然呲着牙,露出凶恶的神情,可身子明显在颤抖。

    灰狼到底冲向了黑虎。一狼一虎,很快缠斗一处。真正打起来,反倒是灰狼占据了上风——毕竟这头灰狼已达二阶,力量和速度都有着明显的优势。

    结社率松了口气,正要驭着地上的【黑暗迷雾】护住周身,头皮忽地又紧了起来。他猛地转身,不知何时,又一头黑虎从身后扑了过来。召唤【黑暗迷雾】已经来不及,结社率手上闪过一道光,一个透明的短刃横在他的眼前,这是他的第二个二阶觉术【背刺虚影】。

    【背刺虚影】最大的特性是砍在敌人的背上会造成成倍的伤害。不过,现在他只来得及让【背刺】正面攻向黑虎。虽然是二阶打一阶,但背刺正面威力显然小了许多,黑虎只被划破了半张脸,仍然向结社率咬了过来。好在它的势头被【背刺】所制,稍稍一缓,结社率趁机滚到了一旁,匆忙往已经没到膝盖的黑暗迷雾里钻了过去。只要钻进黑暗迷雾,结社率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这个时候,漫天飘起了雪花,这是宇文剑雪的【飘雪之域】,却是舞马使出来的。在片片雪花之中,舞马身形闪动,更为迅捷。结社率头顶悬起一把【冰雪凝剑】,这也是舞马使出来的——

    舞马在图鉴中学会了宇文剑雪的觉术,但有一个很大的限制,每种觉术每天只能使一次。所以,舞马的打算是,所有的手段和觉术接起来,毕其功于一役,赶在黑雾彻底成型之前杀死结社率,突厥兵就会不攻自乱。

    树上的宇文剑雪惊呆了。眼睁睁看着舞马驭使着自己的觉术,一招接着一招,攻向结社率。舞马自己也冲了上去,和结社率展开了贴身肉搏战。

    宇文剑雪奇怪极了,舞马为什么会使她的觉术。还有,他到底有多少神识啊,才能这样毫不顾忌的,一口气统统使出来。要知道,刚才那一招【狂躁袈裟】是二阶的,耗费的神识比一阶多出太多。

    眼看着结社率被渐渐被逼入死路,宇文剑雪这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的神识虽然所剩无几,但方才唤出来的【冰雪凝剑】还在半空中飘着四处杀敌,似乎还能坚持一会儿。她连忙把冰剑唤了回来,和舞马一道刺向结社率。

    两个人在两界山幻境之中数年,早已形成默契,几回轮攻下来,结社率很快露出了破绽。结社率前面去挡宇文剑雪的冰剑,后面舞马便一掌拍向了他的背心。结社率心头一凉:我竟要死于汉地。

    念头方起,一个人影忽然闪了过来,单掌和舞马对上。轰的一声,两人各退出了一步。结社率得了一口喘息之机,连忙往前冲出几步,逃到了安全地带,回头一看,来人原来是他。

第九十章 干嘛要管我

    救下结社率的这个人是个络腮胡子,名叫执失铁木。虽然他救下了结社率,但是结社率一点都不想领情。

    被晋阳军火烧大营之后,消息很快传到了草原上,结社率的爹爹,亦便是始毕可汗,派人传信,叫结社率及时止损,尽早返程。结社率觉得自己不能回去,这是他头一次带着大军南下,这一仗没有开门红也便算了,还给汉人烧了一把火,差点连锅端掉。就这么灰头土脸回去,结社率害怕自己得了心病,再也站不起来。

    结社率给始毕可汗写了封信,请他把草原上那颗可以看破一切隐匿物事的【真视珍石】带过来。

    在信里面,结社率还对着腾格里发誓,一定要攻破晋阳城才会返回草原。如果一败涂地,他从此就再也不带兵打仗了。苏农玲花知道这个誓言有多毒,如果誓言兑现,就意味着结社率从此放弃做头狼的梦想。

    始毕可汗答应了结社率的请求,并且专门安排执失铁木带着【真视珍石】南下。执失铁木是二阶觉醒徒,还是草原上一流的武功高手,比结社率的功夫要稳稳高上一筹的。结社率明白可汗的意思,他不放心自己,派一个强手来保护他。

    可这样一来,不就更表明了,结社率自己是不成的,非得有个高手来相助。这次婴山伏击战,结社率提前跟执失铁木说好了,他来也可以,但不用凑上来帮忙,远远看着就行。没想到啊,两边刚交上手,执失铁木便不得已出招了,还救下了结社率的命。

    执失铁木似乎瞧出结社率的脸色有难看,跟他说道:“特勤,非是我上来多事,只是见到了汉人的高手,有点手痒啊。”

    结社率也不好再让他退回去了,只得说道:“先把人抓起来再说。”

    说着,他就抢先动手了。【黑暗迷雾】升阶之后,雾气可以化成狼的形态脱离主体,从而不再是单纯的防御招数,多了些攻击的手段。结社率把心里的怨气统统化成了浓雾之狼,一头一头冲出去,扑向舞马。

    执失铁木也冲了上去,他似乎对肉搏功夫更感兴趣,两个硕大的手掌像铁锤一样砸向舞马,呼呼生着风,边打边用突厥语高喝:“过瘾!过瘾!”看样子是个武痴。

    舞马穿越以来也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狠角色,这个人的武功显然要比结社率、李世民、刘文静、宇文剑雪这几位要高明的多,内力很足。随便一掌,都能把铁墙打穿的。舞马也可以稳稳赢过他。但需要解开一种特殊的身体状态。这种状态,是舞马在末世的时候激发出来的,副作用很大。不到万不得已,舞马绝不想轻易尝试。

    而且,现在最大的麻烦不在于眼前这两个人,而是千余名突厥兵士都围了过来,密密麻麻的火把感觉要把整座小山烧掉。就算舞马能胜过这两个人,可如何能带着宇文剑雪,从这么多敌人手中逃掉呢。要知道,敌人肯定带了蓝色眼睛的。

    执失铁木似乎看出他在分神想别的事情,怒喝了一声,双拳便挥舞得更加有力,招招朝他要害砸去。他的觉术似乎就是召唤二阶灰狼,边打边又召唤了一头。

    于是在一旁,两头黑虎对上了两只灰狼,一阶的黑虎反倒落在了下风。

    结社率不大想和执失铁木夹攻舞马,便转而攻向宇文剑雪。宇文剑雪神识耗的差不多了,只凭一把越来越淡的【冰雪凝剑】咬牙支撑。这样下去绝不是办法。舞马思量一番,到底把主意打在了结社率身上——还是得活捉结社率。

    舞马趁着【飘雪之域】还没散尽,自己的速度还有些许加成,从突厥兵手中夺了一把快刀,假装和执失铁木苦苦鏖战,实则暗自朝着结社率的方向不经意的凑了过去。直到差不多能出手的时候,又是一根黑缨长枪虚影抓在手中,一把扔向执失铁木。执失铁木知道这枪厉害,连忙朝一旁闪过去。

    舞马抓着这一瞬空当,朝结社率冲了过去。结社率正驭着一头头雾狼,眼看要将宇文剑雪拿下,不妨身后舞马骤然闪过来,一把快刀朝他脖子上砍过去。结社率慌忙驭了一股黑雾挡在自己身前,舞马的刀子就跟长了眼睛一般,直杀进雾中,继续朝他的脖子斩去。

    结社率便驭过来更多的黑雾,舞马就在黑雾里面跟他打,一招一招直锁他的喉咙。结社率这才知道,如果有人能够视自己的黑雾为无物,那他就算被完克了。

    结社率只能且战且退,苦苦等待【背刺虚影】的歇时结束,给予舞马致命一击。舞马却忽然一个冲刺,劈掉结社率手中兵器,一把快刀就要抵在他的脖子上,忽听黑雾外面一声怒喝,又传来一个女人的闷哼声。便在这闷哼声过后,一直牢牢锁着结社率的杀气荡然无存。舞马似乎也从黑雾之中撤了出去。

    再往外面瞧,才发现执失铁木趁着舞马攻击自己的时候,转而去对付那汉人女子去了。以执失铁木的武功段位,三两下就差些要了汉人女子的命。舞马这才会忽然停下攻势,转而去救汉人女子。结社率注意到,执失铁木从头至尾都没有看自己。

    他便忽然想到:是了,刚才执失铁木最佳的选择应是和他一起夹攻舞马,但是,是他不要执失铁木帮忙的,执失铁木只好“围魏救赵”了。这么说来,自己又被执失铁木救了一次。

    再想一想方才舞马的出手态势,招招锁喉,分明是想活捉自己。如果真的被舞马得逞了,非但今天晚上这一场要白忙乎,这次突厥大军南下可能也要空跑一遭。想到这里,结社率冷汗淋漓。

    这个时候,千余名突厥兵士全部围了上来,一个个弯弓搭箭对着舞马和宇文剑雪。面对这样的场景,一阶二阶的觉术恐怕都不够用了。

    打斗之中,月亮从东边山上冒了个头。舞马试着召唤出【袈裟暗面】,将两人掩藏起来。

    可执失铁木从怀里掏出一块绿色的石头,那石头朝着二人散出一道绿光,【袈裟暗面】就没用了,两个人统统现出身形。

    宇文剑雪责怪舞马:“你刚才抓住结社率多好,干嘛要管我。”

    “抓不住的,”舞马道:“他的黑雾干扰性很强,白费功夫。”

    宇文剑雪根本不相信他的话。

    “你的【狂躁袈裟】呢?”这个二阶觉术威力真的很不错,如果还能使一次,说不定有机会逃走。

    “这种觉术,歇时都很长。”

    这个时候,两头黑虎也过了召唤的时间,化成两道黑光消散不见了。【飘雪之域】结束,许多雪片落在地上,融化无迹了,两把冰雪凝剑也消散了,黑缨枪刚刚使过。总而言之,两个人站在火把海洋的最重要,站在数千把弓箭的目标处,看起来弹尽粮绝了。

    汹汹火光照在宇文剑雪的脸上,她倒是觉得暖烘烘的,忽然不知为什么,心里头涌起莫大的勇气,凑在舞马耳边,和他说道:“你看,我说咱们会死吧。”

    她说话的时候似乎有意无意呵了一口气,叫舞马的脑袋哆嗦了一下。舞马转头看她,眼神如秋水。她第一次在舞马的眼神里,感受到了一股异样的情绪。舞马说:“还早着呢。”

    另一边,结社率的怒火早就等不了了,他举起手,用突厥语喝道:“所有弓箭手听令,射——”

    射字喊了一半,忽然从外面传来一声:

    “且慢!”

第九十一章 喜欢上了自己?(求推荐票)

    “且慢”一声喊罢,突厥人纷纷往两边退开,便从茫茫的火把海洋之中打开一条通道来。

    令宇文剑雪没有想到的是,从通道里面走出来的,竟然是在外围打援的戴胜。他怀里面拖着已经晕倒的苏农玲花,拿刀比在女人的脖子上,径直朝这边走了过来。

    刘文静也来了,他拿着一把九节蟠龙杖,护在戴胜身侧,防着突厥兵从身后出手。

    等两个人到了近处,宇文剑雪说:“师傅,您怎么又回来了。”

    刘文静嘿嘿笑道:“你以为你师傅会一个人跑掉啊。”

    说着,指了指戴胜,“这厮倒是有点意思,我在木屋里没找着大郎他们,回过头来想上山,便看见这边山上全是火把。山外面,这厮追着一个疯女人跑,差点还追不着。

    我问他干嘛,这厮说:‘舞郎君之前交代过,让我在外面打援,要是发现一个发了狂的疯女人到处乱跑,一定要想办法抓住她。等神旨通过了,这个女人值好几颗星星呢。舞郎君还说,这事儿一定不能告诉肇仁兄,要不然他得和咱们抢星星。’

    我一听这话,气得不得了,冲上去便用那蟠龙杖一棍子把这女人敲晕了。这不,我专来来找舞马算账了。”说着,朝舞马道:“舞郎君你可真不够意思啊,有这么一只大肥羊,也不给我留着。”舞马道:“你要是把人救下了,星星可比这个多。”刘文静其实也知道戴胜说那些话,其实是要自己出手相助,没旁的意思,嘿笑两声作罢。

    宇文剑雪心中却道:原来,舞马打一开始就在算计苏农玲花。这么一想,方才射中苏农玲花的那把黑枪,也不是巧合,而是舞马有意控制的了。我便知道,他没这么简单。但他又是如何晓得,抓住苏农玲花一定管用呢?

    正纳闷着,头顶虚影忽然照下一道光,显示:【俘虏已救,神旨得过】。便更是奇怪了:师傅方才分明是说,没寻到大郎他们,可这会儿又是如何将人救出来的。

    却听戴胜对结社率说道:“放人罢,要不然你的女人就得死。”

    结社率冷笑道:“第一,她不是我的女人。第二,你觉得我会因为一个女人就把关在笼子里的猎物放走吗?”

    结社率话还没说完,戴胜就在苏农玲花脖子上开了个口子。罢了,又用刀比在苏农玲花的脸蛋上。刀刃的尖头,已经贴上了她的肌肤。

    “够了!”结社率喝道。

    “啊?”戴胜道。

    结社率死死盯着戴胜,浑身打颤,半晌愤怒地把短刃扔到了地上,“滚!都给我滚!”

    “多谢!”戴胜拱了拱手。

    宇文剑雪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真的管用了,没来得及细想,舞马便大步当先,带着大唐众人,挟着苏农玲花,朝火把的海洋中行了过去。突厥人当即让开一条道,众人正要离去。

    “等等,”却听结社率说道:“你们得答应我,回了晋阳,就把玲花给我八抬大轿送回来。要不然——”结社率一指火把海洋,“我便干脆万箭齐发,将你们一起射死了事。”

    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何况神旨也通过了。刘文静当即开口答应下来。

    大唐塔众人便像一叶孤舟般,从火海中穿行而过,前面的火把打开了,后面的火把又合上了。突厥人个个像饿狼一般盯了过来,宇文剑雪却一点都不感到害怕。

    方行不远,又听到火把那头,结社率气急败坏的声音:“舞马,你给我听着!倘使你们回到晋阳城,却不肯放人——你当知道,咱们便是不死不休的干系。我阿史那·结社率以死后坠入阙勒为誓,一定奏请可汗,率百万突厥狼勇踏平晋阳城,将你碎尸万段!”

    “得嘞!”舞马远远回道。

    ......

    往晋阳城返回的时候,几个人把方才藏起来的马匹又找了回来,骑着马往回去返。舞马又把【暗面袈裟】罩上了。刘文静说:“你那破袈裟都不管用了,还开它干嘛。”舞马说:“我瞧出来了,突厥人那块石头虽然厉害,作用范围有限,咱们离得远了,就还有用。”

    “你是说突厥人会反悔?”

    “没准儿吧。”

    说完不久,果然有一队突厥兵从这边快马追了过来。舞马当即领着众人换了个方向,绕道往回返。宇文剑雪奇怪道:“为什么刚才放了人,现在又反悔了。”舞马说:“也未必是反悔,没准儿就是怕我们到了晋阳,却不肯放人回去。”

    “那我们到底放不放人啊。”

    “当然要放。”舞马和刘文静异口同声道。

    刘文静又补了一句,“唐公要南下,咱们和突厥还不能结死仇,否则后方不稳的。”

    “出尔反尔,说话不算话,”舞马则道:“我还没养成那种毛病。”

    听了这句话,宇文剑雪忽然想起来,舞马刚刚从郡丞府逃出来的时候,因为传音的缘故差点害死了她,便对她说过一句:“以后还给你,我说话算话。”现在呢,他已经救过自己好几次,早就把该还的还清了。现在看来,反倒是自己欠了他的。

    顺着这条线,宇文剑雪忽然想起,为什么舞马总是会来救自己的性命的呢。火烧突厥大营是一次,那次为了救她,舞马把青霞跟丢了,差点耽误了完美神旨。两界山神旨又是一次,为了救她,舞马断了一条胳膊。

    这次又是这样,舞马眼看就要将结社率抓住了,为了救她,结果功亏一篑。

    每一次的相救,都伴随着重大的牺牲和付出,舞马心里应该也有矛盾和挣扎吧。但他还是毅然决然来救了。宇文剑雪心里面忽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舞马会不会是喜欢上了自己呢?

(第四卷完)第九十二章 又有一场硬仗要打了(求订阅,求推荐票)

    (应该是第五卷完,标题改不了了)

    这种可能性的确是有的,闷葫芦不都是喜欢把话藏在肚子里的么。看了看舞马毫无表情的脸,宇文剑雪暗暗压住这个念头。

    她有意来到舞马身边问道:“你怎么会使我的觉术?”

    “哦,是【月之袈裟】,”舞马淡淡说道:“它让我得了一门新觉术,叫作【袈裟幻影】。招出幻影,便有机会暂时使用旁人之术,不过有很大限制的……”

    “啊……还能这样……”

    宇文剑雪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转到了【袈裟幻影】上来,连忙又问了几句,之前的疑问很快抛在了脑后。

    往回走的路上,几个人相互道了分开后的情况,可是谁都没有看到李家大郎等人,便都想不明白这个神旨任务到底是怎么做成的。最后,舞马说:“应该是他们自己逃了吧。”想一想也是,能写出一封那样厉害的信的人,能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么。

    ……

    晋阳城外,八抬大轿已经准备好。

    戴胜晃了晃苏农玲花的身子,把人弄醒,那股狂躁的劲儿头似乎也过去了。

    苏农玲花睁开眼睛,看见身边站着四个与汉人,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拔刀砍人。

    可惜她的刀子早就被戴胜摸走了。

    “姑娘莫急,”戴胜道:“我等已和你家特勤商量好,要将你八抬大轿送回去。”

    苏农玲花楞了一下,茫然看着四周,似乎才发现在她眼前挡天挡地的一座巨大城池。正是晋阳城。

    很快,她似乎也明白过来,在她昏睡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近千名突厥兵围住了四个汉人,按理来讲,他们决计无法逃掉的。唯一的可能是——因为她的被俘,结社率迫不得已与汉人谈和了。

    想到这里,苏农玲花忽然觉得自己胸口很闷。

    戴胜把轿子唤过来,请苏农玲花上轿。

    苏农玲花忽地冲上去,从一个兵士腰间拔出剑,朝自己的脖子砍去。

    戴胜一脚把剑踢开。

    苏农玲花操着生硬的汉人话,“昨天晚上那么多的火把,怎么没有把我烧死啊。”

    她说着,眼睛已经红了。转过身就往回走,戴胜一把抓住她,“你去哪儿。”

    “你们管不着。”

    “不行,”戴胜冷笑道:“说好要八抬大轿把你送回去,就不能让你走路。”他说着,一把将苏农玲花抱了起来。

    苏农玲花脸撅的红透了,死命挣脱,可大概是她还没有从【狂躁之枪】的副作用中彻底摆脱出来,浑身使不上力气,还是被戴胜强行按倒了轿子里面。

    轿子抬起来了,晃晃悠悠往前走,戴胜在一旁护着。苏农玲花还在拼命往轿子外面爬,有个轿夫被她晃得差点摔倒。戴胜把手伸进轿子里按住她的脑袋,她张嘴就咬,戴胜手上被咬了一个牙印子,正要钻进轿子收拾这个不听话的女人。

    舞马忽然说道:“放她走罢。”

    轿子停下,戴胜让开了,苏农玲花下轿,摇摇晃晃往突厥大营而去。

    “等一等,”舞马忽然叫住她,牵过一匹马,递上手中的马缰,“骑上这匹马——这是结社率为你争取的。”

    苏农玲花骑马远去,身影渐渐消失。

    宇文剑雪瞧了瞧一旁八抬大轿,问舞马:“你这回算是言而无信了罢。”

    “把空轿子也给结社率送过去吧。”舞马说道。

    ……

    苏农玲花快马往前走,但她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去。回大营么,她没脸去见结社率。

    她脑子里一直在想,倘使自己能够再小心一点,就绝不会给敌人留下捉到人质的机会。

    倘使自己能够早点清醒过来,就可以用更决绝的方式,自残甚至自尽,来表明决不妥协的态度,也不必醒来之后如此悔恨。

    她完全可以想象,当结社率带着突厥狼勇将敌人团团包围,眼看就要大功告成的时候,汉人用刀剑架着自己的喉咙忽然出现,结社率是该多么的痛苦和纠结。倘使晋阳城的觉醒徒一网打尽,攻下晋阳就指日可待了,结社率做头狼的梦想,也就能往前迈出一大步。

    她宁愿自己挨上痛快的一刀,也不想看到这样的画面。

    如果……

    她忽然又想到,自己是个觉醒徒就好了。如果她是觉醒徒,她就将拥有更加强大力量,能够给他更有力的支撑,再也不会拖累他像红日般升起的步伐。

    她的渴望无比强烈。伴随着这样的渴望,她的脑袋隐隐有些发涨,握在手里的马鞭渐渐发烫,马蹄好像要渐渐飞起来一般。

    晋阳北城外的荒原上,黎明将至,苏农玲花驭马飞驰。

    她依旧悔恨交加,但伴随着马儿欢快的脚步,内心深处不知缘何多出了那么一丝甘甜,让她有勇气在犯下如此大错之后,继续坚定地往前奔跑着。

    ……

    晋阳城北,门洞之中。

    舞马把神识沉入图鉴之中,在图鉴第二行格子里,又出现了两幅图画。

    第一幅画的是一只老鹰。

    第二幅画,就更神奇了。

    仿佛有一只无形之笔在图鉴上飞快地描绘。

    不久,画出一匹俊马,在一片以城池为背景的荒原上飞驰着……

    身旁,宇文剑雪打了个哈欠,“我们赶紧走吧,早点回去睡觉。”

    “睡觉?”舞马连连摇头,“不,我要通宵了。”

    ……

    婴山上,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结社率站在山顶,茫然向东边瞧看。眼前飘过虚影的提示,大概是又扣除了神旨星什么的。

    执失铁木走到他身旁,“特勤就这么把人放了啊,我还没打过瘾呢……”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没出息……为了一个女人。”

    “嘿,”执失铁木撩起袍子,露出肚子上一道长长的,像蜈蚣一样的伤疤,“这是我年轻时候跟旁部落的汉子抢女人时候留下的,他娘的,那次我差点死掉。”

    结社率铁青的脸色渐渐好转,嘴角往上翘了翘,“后来呢。”

    “这还用问,”执失铁木缓缓抚着伤疤,就像抚着腾格里给予的最荣光的赏赐,“女人归我了,汉子被我打得屁滚尿流,以后再也没见过。”

    “吹牛吧,你就……”

    “我敢向腾格里起誓,这都是真的啊。”

    结社率忽然觉得这个男人不再令他感到尴尬和厌恶。虽然他的本领很高,但他也有鲁莽和冲动的过去,也会死要面子。而且,他和自己一样,经历了昨晚的失败,却还能谈笑风生。

    两个人说着笑着,天色渐渐发亮。

    不一会儿,太阳就从东方升起来了,万道金光遍洒,四周的景色豁然开朗。

    此时恰好初升的这一轮太阳意味着什么呢。

    结社率暗自想到:那是经历了漫长又黑暗的一夜,才孕育出来的灿烂的太阳。

    只有从黑暗和挫折的困境中飞快地爬起来,领悟到人生真谛的天之骄子,才有资格乘着新日,从东方地平线上,耀眼夺目地升起来罢。

    结社率忽然觉得自己又充满了斗志。他对执失铁木说道:“你刚才是不是说,还没大过瘾呢?”

    “是啊。”

    “很快,咱们又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或许,也不必是一场硬仗。但总归,一定可以让你过瘾的。

    结社率心里这般想着,便朝着舞马等人离开的方向瞧去,又瞧向远远的晋阳城。

    “咱们走罢。”

    他说着,招呼一众兵将,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行去了。

    (第五卷完)

第九十二章 又见刘燕芝

    回到晋阳城里,因是鏖战了一夜,大唐塔众人都有些疲累,但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得了几颗星星,精神上仍在兴奋之中。尤其是没有见过世面戴胜,看着头顶的神旨星,好几次试着伸手去够,当然什么也摸不着。

    众人先是去了大唐塔,盘点收获,戴胜得了四颗星,刘文静三颗,舞马三颗,宇文剑雪两颗。刘文静当然又泛起酸水了,不过戴胜今晚立了大功,他也不至于完全接受不了。

    大唐塔原先是十八颗星,加上新得的十二颗,总共就是三十颗星。刘文静说:“地煞是三十六数,我估计凑够三十六,咱们还能升一层塔。大家继续努力罢。”

    剩下来的时间就是各自去塔魂处看看要不要兑换什么觉术去。不过,有了今次的教训,众人都长了记性,再也不敢将神旨星一趟用个干净。似乎【大唐兽笼】和那只【背箭豪猪】也可以升阶了,但神旨星宝贵,众人谁都不想浪费。

    戴胜在塔魂处摸索了一番,竟然接到了一条个人神旨。钻入幻境之后,变成了一头幼鼋,并着一大家子鼋生活在一条大河的河底,家族内部纷争不断。戴胜的鼋娘在一次家族矛盾之中,带着戴胜负气远行,去了某处山里的小沟安生,不想又被山里的地头蛇妖怪煲汤给吃了。

    这自然叫戴胜想起了自家身世,尤其是那鼋娘对他极好,有什么好吃鱼儿虾儿全都先紧着他,更是叫戴胜想起了自己的娘亲。鼋娘被妖怪杀了,戴胜恨到了骨子里,可他本领不济,完全不是那妖怪的敌手,便只好离开那处小沟,拜师学艺去。

    他一个水鼋离开了水,自然处处受缚,糟了很多苦难,好几次差些渴死。一路凄凄惨惨东行,竟然到了人妖两界交界之处,只见天空中有一道巨大光幕。走到光幕中央,便出现了一个大洞,过了大洞继续往东走,便到了一座山上,名叫介山。

    便听人说,这介山之主,是一头修为高升的黑虎,外号便是【本领通天彻地打死不吃人肉专护刘家庄之黑虎大圣太保】。据说这头黑虎的娘亲也是叫人杀了,仇人的本领更加了不得,黑虎便在介山之上苦练本领,谋着有朝一日报仇雪恨。

    戴胜便去找黑虎拜师学艺,想着大家同病相怜,应该好说些话。不料那黑虎见了戴胜,全然不曾理会。戴胜说明来意,黑虎更是不屑一顾。戴胜怎肯轻易罢了,便待在山中每日跪在黑虎洞前,只靠一片诚心打动黑虎。数次渴昏饿昏,靠着山中的野果才活了下去。

    半年之后,黑虎才终于现身,却又给戴胜几番生死考验。戴胜拼了一把老命,全部通过了。

    最后一个考验,便是叫他去介山之中,找到一个常在山里兜转的姑娘,把她一口吃掉。

    戴胜在介山里面,兜兜转转几圈,总算寻到了那姑娘,生的着实水灵。戴胜化作人形,和那姑娘攀谈一番,才知道她名叫刘燕芝,进山里只来找她失去踪迹的心爱之人,已经在山里找了好几个月了,说着说着眼睛便泛红了。

    戴胜原本觉得这世界多是幻境,吃一个人,便同吃个幻象一般。却不料见了这姑娘,听了她的故事,不知怎么的,总觉得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世界,这个刘燕芝也是个活生生的人。他背着刘燕芝,几次张大嘴,也没有咬下去。

    最后只好去找那黑虎,说道:“我虽然是个妖怪,但也不能是非不分,胡乱吃人。大王本领高强,但我无缘修习,咱们就此别过罢。”

    没成想,黑虎便算他通过了考验,还说:“见你虽是报仇心切,但还有几分聪明辨识,不像是我,心急报仇却把恩人后辈吃了,才叫作后悔不迭,亏了自己,要不然我岂会困在这介山之中。”如此便算是答应收徒了。

    幻境到此,便是终止了。戴胜也得了一颗光球,光球之中嵌着一条小沟。他自光球之中得了一招觉术,名是【鼋吐水蛇】,原是幻境之中鼋娘的法术。

    舞马和宇文剑雪听了,自觉不可思议。便猜测众人的神旨幻境竟然可以彼此互通,只怕往后又会有许多因果生出来了。宇文剑雪又说:“可怜了燕芝妹妹,竟然还在找你。”舞马道:“按着两界山幻境的因果诸事,那也是她的因果劫,还得靠自己了解。”这让宇文剑雪再次感受到了舞马的冷漠。

    婴山神旨盘点罢了,已是天色渐亮,刘文静这半百的老头子还真是精神,又要去唐公府禀报昨晚婴山夜战情况。

    舞马自然体谅他立了大功迫不及待上表的心情,对他诚邀自己同去则表示婉拒。

    “舞郎君不见唐公,还有何处去?”

    舞马新得了两幅图画,自然急着回去研究一番。这就不方便告诉刘文静了。

    舞马又把刘文静拉到无人处,叮嘱道:“事情可以说,但关于那封信……”

    刘文静笑道:“这个我自然明白,那信中有玄机,一旦点透未免有搬弄唐家父子是非之嫌,没得将好事变成坏事,我虽然贪功好显摆,逞能爱虚名,可这点道理还是看了通透的。”

    舞马心想,你在那正常的世界之中,就是看不透某些东西,才有运当大官,没命享长福,被裴寂做局害死了,可长点心罢。

    刘文静匆匆到了唐公府,见了唐公,才晓得昨天晚上唐公诸子只有一位回来了,便是五郎李智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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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马一睁眼,正是大业十三年。隋炀帝的丧钟开始倒计时,而此方世界却发生了后世从未记载、也无法想象的异变。流星陨落,觉醒徒现世,各路妖怪的身影亦若隐若现。舞马来到这个奇幻的隋唐世界,郑重宣布,他从此迈出探索的脚步,至死方休。他将不娶妻、不封地、不生子。他将不戴冕冠、不争荣宠、不拍马屁。他将不抄诗文、不搞发明、不开后宫、不做舔狗、不种田。他将把有限的一生奉献于无限的为觉醒徒的事业而研究而探索而实验之中。他将建立前所未有的学科,写下流传千古的文字,立下千秋万代的功业。他是流星坠落后的陨石,是迷茫中的觉醒徒的先知。他是开天辟地的持斧者,是破晓时分的先行者,是唤醒愚人的呐喊者,是大唐妖怪的领路者,是这个时代璀璨妖怪群星中最闪耀的那一颗。他将生命和荣耀献给觉醒徒和那些所谓的妖怪。首日如此,日日皆然。(本书又名《虽然穿越了但是只一门心思搞学术研究的人》)作者已有均订近5000的完本作品,人品可靠,相貌端正,玉树临风,诚实守信,请放心入坑。大唐妖怪图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唐妖怪图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唐妖怪图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