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来日方长,我们后会有期
听了刘燕芝的话,宇文剑雪只觉得荒唐绝顶。这个小妮子,说她是天真也好,糊涂也罢,但总不能是非不分罢。只为了对付刘莽一个伥鬼,凭白杀死一个好人,怎么看这心肠这手段都太过狠辣。
不提这些,便从一个女人而言,找个一辈子的托付,不应该找一个踏踏实实的男人么。这种狠心的,不应该敬而远之么。
舞马没有回话。
“好罢,就算有胜哥你说的都是真的。”刘燕芝说道:“但我想不通,刘莽分明和你结了仇,你干嘛要放走他。你告诉他的法子真的能提升修为么……啊,我知道了,你是在骗他,好让他去找那些伥鬼,就会遇上别的老虎,然后他又得做伥鬼了。你太坏了。”
“这个办法应该是管用的,”
舞马听了这句话,似乎终于有些得意了,嘴角微微一弯,
“举凡修行,若无良师指点,便容易陷入困境而不自知。我叫他去解救别的伥鬼,他自己当然办不到,便会来找恶虎求教。那恶虎从前做了错事,心中有愧,念头不通达,正好在这里找补些因果,便会教他一些法术,他学着学着,修为自然就高了,便能解救更多的伥鬼。”
“哦,原来,有胜哥是为了做好事,为了解救天底下受苦的人。有胜哥是个好人。”
“你错了,我就是觉得这样做挺有意思的,我想看看刘莽以后会变成什么模样。”
“可是,刘莽救了越多的伥鬼,就会变得越厉害。你不怕他找你报仇么。”
“我需要这样的对手。”
“我又不明白了。”
“一个人活的太安逸了,就容易失去进步的动力。所以,我需要很多个像刘莽这样的人,鞭策我,让我不停地往前走。”
“那你就不能找一个好人做对手吗。像刘莽这样的大坏蛋,干了这么多坏事,理应受到惩罚罢?”
舞马忽然止住脚步,抬头望向夜空,许久回道:“已经有人替他赎罪了。”
“谁啊。”
“月亮。”
“啊……我又不明白了。”
其实,不止刘燕芝,宇文剑雪也有太多不明白的地方。尤其是,关于刘莽阿娘的死。
当宇文剑雪听到舞马亲口承认,是他杀了刘莽阿娘的时候,宇文剑雪的心在颤抖。她不相信是舞马做的,但似乎又找不到第二个值得怀疑的人。恶虎没有道理说谎,反正他都吃了那么多人,无所谓再多刘莽阿娘一个。
其他人呢。刘家庄的人,再没有一个有能力,这么干脆利落地砍下刘莽阿娘的脑袋。
还有刘莽阿娘脖子上的齿印。舞马是有多么冷血和残忍,才能冷静地在杀人现场,用刀子于阿娘血淋淋的脖子上,一点一点磨出老虎的齿印呢。那样的画面,宇文剑雪稍微想一想,就直打寒颤。
还有一个疑问:阿娘的身子去哪儿了。老虎吃人吃的是身子,脑袋才会留下。
舞马杀人呢,总不能把身子吃了罢。听那些去刘莽家看过杀人现场的乡亲们讲,刘莽阿娘的身子也不见了,脑袋旁边还放着方方正正的人皮。舞马把阿娘的身子藏到了哪里?人皮也是他剥下来的么。
宇文剑雪不敢再往下面想了,越想越觉的可怕。她觉得自己和舞马之间,隔着一道深不见底的沟渊。这道沟渊还会越来越大,越来越深。
“回庄罢,我累了。”
舞马打了个哈欠,大步往前走了。现在,没有恶虎追赶,他便不用再骑上白虎了。而刘燕芝,似乎还没从一夜的折腾里歇缓过来,仍旧伏在白虎身上。
“哎,有胜哥,你等等我……”
刘燕芝赶忙拍了拍白虎的屁股。宇文剑雪气得发抖,正想把妮子甩下去,却听刘燕芝附耳小声说道:“虎姑娘……”
宇文剑雪没脾气了,只好快步追了上去。
刘燕芝又与舞马说道:“有胜哥,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学会仙术的呢,可不可以教教我啊……
刚才出现那些尸怪是怎么回事啊,那头长着轮子的铁驴叫什么,跑的好快啊。
还有一个长着长长铁管的东西,对,有点像笛子的长管,看起来硬硬的……我看你好像一点都不奇怪呢。
那个骑着铁驴的美男子,便是你那具分身吗。能不能唤出来,再让我瞧一瞧。感觉好有意思的。
我还是觉得你长的丑一点好,丑一点有安全感。
那个披着长发的漂亮姐姐是谁?是叫韩薇么,是你从前的相好吗。啊……我明白了,你从前就有老婆了,不过,她不喜欢你,还给你背后捅刀子。所以,你才要娶阿雪姐姐,是不是?有胜哥你行行好,把我也一起娶了罢,我可乖了,不会耍刀子的……”
“……”
一虎二人行至方才和刘莽相持之处,地上刘莽阿娘的脑袋已不见了,想来是被刘莽带走了。
宇文剑雪便听舞马拱手说道:“虎兄,多亏你一路相助,才解得这遭凶灾,在下万分感谢。便请你随我回庄子,我请你大吃一顿好肉。”
宇文剑雪这才想起,折腾这么一番,自己的酒劲儿也快要过去。酒劲儿一过去,便要复还人形,那就糟糕了。
便伏下身子,示意刘燕芝下来。
燕芝乖巧跃下,嘻嘻道:“谢谢你啦,虎……兄弟!”
宇文剑雪本想转头走,但还有一件事情不放心,便抬头看着刘燕芝。
刘燕芝笑道:“虎兄弟,答应你的事情呢,我全都记着,一定不会违背誓言的。”
舞马道:“你答应了什么。”
“秘密!我和虎兄的秘密。”
“答应人家的事情,一定要做道。”
“晓得啦。”
宇文剑雪心道:现下,也只能信她不会胡言乱语,要不然对她也没什么好处。她要嫁给舞马便嫁去罢,我也不拦着。我才晓得,这个刘燕芝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叫舞马娶了去,正好让她知道什么叫作恶人自有恶人磨。
这般一想,冲着刘燕芝点了点头,又深深瞧了舞马一眼,转头向林中没去。
行了不远,忽听身后传来舞马的声音:“虎兄弟。”
宇文剑雪止住脚步,回身瞧过来。
“来日方长,我们后会有期。”舞马笑道。
如果可以,宇文剑雪真的再也不想见到他了。这个人太可怕,太冷漠,太冷血。
宇文剑雪仰头长啸一声,啸声中充满着憎恶和不解,在夜晚寂静的山林里回荡许久。
便在啸声回荡之中,她用尽全力奔跑,消失于黑乎乎的夜林中。
“有胜哥,”刘燕芝说道:“我怎么觉得这位虎兄弟好像有点讨厌你啊。”
“那她为什么要帮我。”
“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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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真相和阿娘是月亮
月光明朗,两界山。
两个妖怪从山脚下的石匣中缓缓爬了出来。
这二位似乎是被压的太久了,还没缓过劲儿来,身子晃晃悠悠的,跟喝醉了酒似的。又或者,这干脆是两个慢性子,旁人都已穿过光幕,他们却还不着急。
其中一个,嵯峨双角冠,端肃耸肩背,看着似个青牛精,便听他与另一个妖怪说道:
“寅将军,你谋划了这般久,还为此专修了【引梦诀】。现今那黑皮虎倒给策反了去,真是世事难料。往后你打算如何,是否还要寻那刘家庄的麻烦?”
那个名叫寅将军的妖怪乃是人身虎头,披着斑斓袍。
听青牛精话里的意思,似乎与黑虎托梦,引诱黑虎吃尽刘家庄人的幕后黑手,正是这位寅将军。
“百余年前,那刘伯钦为救下陈玄奘,杀我嫡子,剥皮吃肉,此仇不报,如何能消得我心中怨恨。”
寅将军目光向远,眼瞧着一虎二人消失在远处的光幕大洞之中,
“往前,是因为咱们被镇压在这两界山中,我空有一身本领使不出来,这才转借黑虎之手替我报仇。现今好了,我既已脱困,便无需那头变异的黑皮虎帮我,我自会去索命来……特处士,这忙你帮我不帮。”
特处士笑道:“为兄弟,我自然两肋插刀。”
两人正要踏风而起,往刘家庄去。
忽地,眼前一晃,凭空出现了一户人家的院落。
一对愁容满面的夫妇站在院子门口,门里面还站着一个妇人。
两个妖怪皆通法术,晓得这是幻境,也晓得两界山之中自有玄妙,便不慌张,停下来一起瞧着。
……
便听门外的妇人说道:“有胜他娘,阿莽遭了恶疾,我们俩去庄外寻个好大夫来瞧瞧,这几日便托付给你照看了。”
有胜阿娘接过阿莽,“莽阿娘,你放心去罢。”
画面一转,已是深夜时分。
到了一处山林之中,夫妇二人挽着手,趟夜路。
身后,巨大影子笼在二人身上,一只斑斓虎扑了上去。
血盆大口一张,便瞧见地上只剩两个脑袋在地上打滚。
……
“噫!”
看了方才一幕,寅将军低吁一声。
特处士道:“怎么。”
寅将军指着那斑斓虎,“这孩儿我认得,是我那嫡子的孩儿,竟然生得这么大了。也不怪……我在这两界山里,困了太久啦。”
特处士道:“刘家庄那伥鬼的爹娘也参合进来了,只怕事情不简单。”
……
幻境接着演绎。
夫妇二人已变成鬼魂之身,每日被那斑斓虎绑在树上,用虎尾鞭笞,强迫二人来作伥鬼。
二人虽是痛不欲生,却是抵死不松口。
莽阿娘道:“我就是魂飞魄散,也不要做那伥鬼害人去。你只管消了我二人的魂魄罢。”
恶虎冷笑:“我还没见过不听话的鬼魂哩。”
……
一日,莽阿娘被虎尾鞭打晕了过去,便做了噩梦。梦见小阿莽恶疾愈来愈重,有胜阿娘急的团团转,却也没得奈何。
眼看着孩子瘦成个皮包骨,就要活不成了。
莽阿娘醒来之后,心里难受至极,与丈夫说了这梦,二人俱是担忧,便求斑斓虎:“我家还有年幼生病的孩儿,恳请大王放我俩回去,照看一番。我们看看便回。”
斑斓虎道:“白白放你们回去是不可能的。你夫妻二人帮我吃够一百个活人,我便铸一具阴身,叫你们其中一个活着回去。另一人留下来,继续与我作伥。”
夫妻同默。
斑斓虎离去,夫妇两人抱在一起,哭了整夜。
翌日,斑斓虎回来,夫妇二人各少了一截小拇指。
……
画面再转。
夫妻二人在山外开了间客栈。
莽阿娘带着一位客人来到山林深处,不知干什么。
身后,斑斓虎扑了上去。
客人的脑袋掉了下来,一直滚,滚落山谷深处,一个大坑之中。
再看坑内,堆了不知多少骷髅头。
……
夜深,月明。
有胜阿娘站在院门口,望着许久不见的妇人。妇人的脸色比从前白了许多。
“莽阿娘,你去哪里了,这般久都不回来。”
“有点事耽搁了,阿莽怎么样啦。”
“还不见好……我都快急死了。”
“没事儿,我回来了。阿莽很快就会好啦。”
莽阿娘从有胜阿娘怀中接过孩子。
她的手上,缺掉的小拇指竟然长了出来。
……
莽阿娘悉心照料,刘莽一天天长大,转眼就十八了。
莽阿娘看中了庄东头的刘燕芝,打算请人说媒去。
一日,刘莽带着隔壁刘有胜,去山林打猎。
莽阿娘在家里张罗着聘礼,忽然感到一阵心悸,捂着胸口,险些昏倒在地。
她脸色惨白,放下手中的活,寻出一块儿红布装进怀里,匆匆忙忙走进介山之中。
不久,寻见了阿莽的脑袋。
莽阿娘抱着阿莽的脑袋,跪在地上,仰天泣道:
“天杀的恶虎!何苦逮着我们一家子吃!
天杀的老天!何苦盯着我们一家欺负!”
哭了许久,抱起小阿莽的脑袋来,看着上面的齿印,又望了望四周,喃喃自语道:
“魂也没了啊,难不成也要去做伥鬼了。真是报应,报应啊。”
说着,从怀里拿出那红方布,包住阿莽的脑袋,回了家中。
不远处,黑虎从头到尾都在瞧着她。
……
刘莽成了伥鬼,整日被黑虎抽打。
莽阿娘看在眼里,痛在心中,好几次昏倒在地。
她每天晚上都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终于有一日,她变化一翻,骗了一个小伙子出庄,给黑虎吃了。这种事,莽阿娘做的很顺手。
回到家中,她脸色惨白,伸出苍白的手,抚摸自己的脖子,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褶皱。
她跪在丈夫的牌位前,泣不成声。
“莽阿爹……我对不起你,我没把孩子养好,莽儿……他,也做了伥鬼啊。”
正哭着,刘有胜持刀走了进来。
“啊……有胜!”莽阿娘瘫在了地上,“你都看见了?”
“嗯。”
莽阿娘道:“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便将前后因果与刘有胜细细道了出来。
莽阿娘说完,又道:“有胜啊,我晓得你不是凡人。我这个老骨头作恶多端,不求你能原谅。
这种人不人鬼不鬼日子,我也不想过了,我愿意自裁做个了结。
老骨头唯只有两个期盼:第一,我想求你,待我自裁之后,把我的脑袋拿给刘莽瞧,让他以为是那黑虎杀了我。他看了之后,许会回心转意,拼了魂飞魄散,也不要做那伥鬼。我们一家子,真是受够了伥鬼的罪。
第二,我求你,千万别把我做过伥鬼的事情告诉阿莽。阿莽他……一直以为我是个好阿娘哩。”
刘有胜颔首。
……
清晨。
莽阿娘拿着一件新衣裳瞧看,忽地抬起头来,喃喃道:“是时候了罢。”
说着,忽地掐着自己的脖子,用力一拧。
脑袋和身子便顺着那道深深的褶皱一分为二,各自倒在地上了。
身子倒地之后,很快化作一道阴气消失不见了。
脑袋打了几个滚,停了下来。
看她脖子上,分明还有清晰的老虎齿印,便是之前那斑斓虎留下的。
而她手里那件新衣裳,变成了一张方方正正的人皮,落在脑袋旁边。
院外,隔壁有胜家嘈杂起来。
有人吹响喜悦的唢呐。
……
幻境至此,终于了结。
任是两个妖怪见多识广,也看得目瞪口呆。
特处士道:“此间巧合报应,可真是错综离奇。老兄你还要去那刘家庄吗。”
寅将军望着刘家庄的方向,默了半晌,才道:
“那刘伯钦杀了我嫡子,我嫡子后辈又把他家后辈吃掉,作成伥鬼。
那伥鬼得了阴身复还,儿子又成伥鬼,里面还有我造梦引那黑虎吃人之事,刘伯钦嫡系后人也参和进来了。
诸般事情,彼此牵连,一环扣着一环,件件都可称奇。便可见,这刘家庄是个邪门所在,沾之因果甚重,咱们还有大事要做,暂时消停吧。”
特处士道:“事情咱两个都瞧清楚了,只是……那个刘有胜算是一力把事情扛下来了?”
“那人的脑子分明是有病。要换做是我,先把那刘莽除了才算安稳,”寅将军道:“不过,这事儿真挺有意思的。等咱们腾出手来,我也教教那刘莽去,看看这小子什么造化。”
两妖怪说罢,便乘风而起,到了那两界山石碑处。
寅将军停在碑前,看着碑上那首诗。
特处士道:“老兄在看什么。”
寅将军指着诗中第五行,说道:“这诗上说,知之须会无心诀,不染不滞为净业。便是要我别沾这刘家庄的事嘛。”
特处士道:“老兄差矣,这诗里的意思分明是,叫咱们这世上诸事都别沾染,才能落得个清净。”
“这怎么可能。”
“所以嘛,想要做到只能出家当和尚了。”
两人说说笑笑,便越过石碑,钻入了光幕大洞中。
待二妖离去,自那诗中第四行【一粒沙含大千界,一个身心万法同】这一句中,扫出一道白光,将两界山上诸般雾气幻蜃通通收了回来,一切幻境归于虚无。
……
又过不久,来了一个身穿道袍之人,看着光幕大洞,惊道:“这不是胡搞么。”
当下,在大洞口布阵,将光幕一点一点补了起来。
……
距离刘家庄不远的山林里面,舞马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回头往两界山的方向张望去。
燕芝问道:“有胜哥,你在看什么啊。”
“没什么,”
舞马转过头来,抬头望向夜空明月,“燕芝,你听过一首歌谣么。”
“啥啊。”
“歌谣的名字叫:阿耶是太阳,阿娘是月亮。”
燕芝摇了摇头,“你能唱给我听吗。”
舞马哼了起来,“我的心中天天有太阳,那是阿耶的疼爱暖洋洋。我的梦里夜夜有月亮,那是阿娘的呵护亮堂堂……”
舞马唱着唱着,忽而又想起了小时候,家里停电,母亲为自己点亮蜡烛的时刻,一切黑暗都会被蜡烛驱走。
“有胜哥,你眼睛咋红了。”
“月亮太刺眼了。”
舞马说着,披着亮堂堂的月光,大步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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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干脆当作一场戏
回到刘家庄之后,舞马便瞧见整个庄子静成一片,连个人影儿都没有。
刘燕芝脸色发白,“不会都给妖怪吃了罢。”
“不会。”舞马的回答斩钉截铁。
回到自家,舞马才听阿娘说,刚才庄子外震天巨响,似有神仙在打架,吓得庄里的人们不敢出去。又过了不久,听见一声虎啸,便看见一道白光追着一道黑光,远远遁去了。
舞马便想,一定是黑虎引走了妖怪。有这黑虎镇守刘家庄,他也可以放心离去了。
那黑虎之后便一直待在介山里面,守着刘家庄。他还给自己取了个外号,便叫作【本领通天彻地打死不吃人肉专护刘家庄之黑虎大圣太保】,简称刘太保。
自是为了向曾经对自己有一饭之恩的刘伯钦隔空致敬。刘伯钦的外号不就是镇山太保么。
那夜之后,刘燕芝把虎患解除的消息传遍了刘家庄,只说是有胜哥做的,却没说刘有胜到底干了什么。这是舞马对她的叮嘱,却反倒让舞马显得更加神秘起来。
庄子里便有人传言,刘有胜从前打猎时摘了一颗仙果吃掉,这才开了窍,生了智,长了本事,以后说不定还要成仙哩。
还有人说,庄外那个叫作【本领通天彻地打死不吃人肉专护刘家庄之黑虎大圣太保】的妖怪,就是刘有胜被抓来,专门守护刘家庄的。
对于这种说法,宇文剑雪不知舞马心里面怎么想的,反正她有些哭笑不得。
宇文剑雪是赶在舞马之前回到了刘家庄的。甚至,她还来得及远远瞄了一眼黑虎和那妖怪之间的斗法,便觉得和觉醒徒之间的战斗颇有些相似。只不过,妖怪的法术是没有歇息时间的。
回庄之后,宇文剑雪先是偷偷溜回她和舞马之前埋伏黑虎的那间院子,酒劲儿方好消得差不多,虎身幻化成人形,白毛哗哗便没了,肌肤也光滑如玉了。
宇文剑雪穿上大红袍,又成了新娘子。
不过,此时的她,觉得自己和之前有点不一样了。她迈出了勇敢的第一步,虽然只是微小的前进,但令自己受益匪浅。
宇文剑雪回想这次两界山之行,回想那幻境那战斗,所经所历,如同幻梦。
只不过,她还是没有搞明白这次神旨的用意。还有两界山上的幻境,又是出于怎样的安排呢。只是为了让她知道阿耶的真正用心,好叫她放下仇恨么。
可是,她完全没有放下来。阿耶越是这样讲,她就越是想起阿耶在世时对自己的好,她心里面就愈加憎恨昏君。
仇恨像个种子,种在了她的心里,生根发芽,越长越大,成了一棵小树。
这次幻境之旅,更是为这株小树灌饱了水,浇足了肥,它只会越长越大,越来越强壮。
“两界山啊……这名字细细琢磨,真有些意思。”
那黑虎在山上知道了杀母之仇的真凶,反而来做刘家庄的守护。
刘莽知道了阿娘的苦楚,立志解救更多的伥鬼。
两界山,就好像一个分水岭。
在山这边的时候,人是这个样子的。到了山那边,人便经历了一次大彻大悟,有了新的前进方向。
宇文剑雪忽然想起了刻在两界山石碑上那首诗中的一句——
“【无异无同无有无,难舍难取难听望】,意思莫不是:踏过这两界山,有舍有取,难舍难取,人生便和过去一样,又变的不一样了么。
所谓不一样,便如我,一定比从前更勇敢,也知道了更多真相。
所谓一样,便是那刻骨铭心的仇恨,依然镌在心中。想来黑虎、刘莽,还有舞马都应该有相似的感悟吧。”
且不管神旨什么时候结束,在宇文剑雪心里,这段经历已经收获满满,可以到此为止了。
……
虎患结束后,人们渐渐敢离开庄子了,但是很少有人再去山林里打猎,人们开始另谋生路,种地,做生意,做手工,庄子里反倒比从前兴旺。
又过了数月,神旨依然没有结束,舞马和宇文剑雪还是困在了刘家庄。
刘有胜阿娘的头风病愈发严重了。
有一天早晨,阿娘刚走出房门就瘫倒在了地上。
阿雪把阿娘扶到床上,阿娘便再也不能自个儿爬不起来。
大夫说:“抓紧准备后事罢。”
因是那天发生在家门口的惨案,两个人的婚礼取消了。老人们说,不吉利。
为了满足阿娘最后的心愿,舞马和宇文剑雪打算挑个好日子,再筹办一场婚事。
阿娘已经帮不上忙了。所有物事便全由舞马和宇文剑雪张罗。刘燕芝每天都会过来帮忙,就差住在刘有胜家。
刘燕芝还把所有东西,新衣裳,被褥什么的,都准备了两套。阿娘问她这是干什么。她说:“等我和有胜哥成亲的时候,就不用再张罗啦。”
舞马私下里对燕芝说:“我不可能娶你,别折腾了。”
燕芝说:“有胜哥,你可别把话说死。”
至于宇文剑雪,一开始她极不情愿和舞马成亲。但经历诸般事情之后,她更加坚定了复仇的决心,便把成亲这件事看得有些淡了。更何况,这还是一场假婚。
尤其是当宇文剑雪得知舞马是杀死刘莽阿娘凶徒的时候,她心里面忽然放下了什么沉沉的东西,放下了对舞马的某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觉得自己和这个人之间根本是不可能的,她可以报答他的恩情,可以为了救他而牺牲很多东西,甚至牺牲性命。但就是不可能爱上如此一个冷漠的人。
那好罢。就干脆当作一场戏来演好了。
一一一一
十二点还有一章。
(第四卷完)第八十四章 尾声
大婚那天特别热闹,全庄的人都来了。这一回再也没有恶虎吃人的阴云笼罩在庄子上方,所有人都是打心里的高兴,把刘有胜家装扮的红红火火,喜庆极了。
有胜阿娘这天也精神起来了,又能和有胜、阿雪说话了,说的还很清楚。
不过,阿娘还是站不起身来。舞马为她专门做了一个精巧的轮椅。大婚的时候,就把阿娘扶在轮椅上,推出来行礼,和众人打招呼。人们都说,有胜的手好巧啊,这椅子做的好精致,这孩子真孝顺。
等阿雪穿着红装出来了,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之后,舞马掀起了阿雪的红头盖,有胜家的院子里一片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人们才开始交头接耳,说新娘子太漂亮了,天上的仙女都比不上阿雪一个手指头。
阿娘听了咧着嘴笑。
阿娘说:“我一辈子都没有这么高兴过。”
阿娘又说:“有胜啊,你要是原先憨的时候,还能讨到这么好看的媳妇儿,阿娘就更高兴了。”
众人都听不明白,只有舞马听懂了。舞马悄悄跟阿雪说:“明天咱们俩早点起来,准备准备,阿娘估计撑不了多久了。”
……
入洞房之前,庄里一位老妇人专门给宇文剑雪讲解了屋中诸事,细枝末节,点滴不漏,栩栩如生。听得宇文剑雪面红耳赤,大开眼界。心想这个可比练武复杂多了。
晚上入洞房的时候,熄了灯,没有动静是不行的。
按照刘家庄的习俗,新婚夫妇晚上入洞房,门外面一定有老妇人听房的。这一回,刘燕芝也悄摸地来偷听了。要是不行事的话,很容易露出破绽。
舞马便负责摇床。
宇文剑雪坐在床中央,舞马站在床头,两只手抵在木板上,很有律动地推一下,拉一下。
木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也是很有节奏的。
光摇床也是不行的,舞马和宇文剑雪早就商量好了,一个负责嗯,一个负责啊。
嗯嗯啊啊,啊啊嗯嗯,配合着木床咯吱咯吱的声音,胡乱折腾起来。
舞马摇了不一会儿,竟然把床晃塌了。
“这咋办啊,羞死人了。”宇文剑雪说。
“没关系,动静越大,阿娘越高兴。”舞马说。
说罢,接着摇晃床板。
床板和地砖使劲儿摩擦,这一回,发出的声音可就大了,刺啦刺啦的,尖锐刺耳。
“你愣着干嘛,”舞马道:“接着啊呀——”
“你……用得了这般久么。”
“这是给阿娘争面子的时候,越久才越好。”
宇文剑雪啐了他一口,转过身背着他,又啊了起来。
于是,两个人便啊啊嗯嗯,哼唧了大半夜。
估摸着外面的人也应该走了,才歇缓下来。
床已经塌了,宇文剑雪只能睡在床板上。好在床铺够厚,够暖和。
舞马则在地板上打了一晚上地铺。
舞马却是比宇文剑雪先睡着的。
宇文剑雪看着睡着了安安静静的舞马,心想他要是醒来的时候也这么乖巧就好了。他摇床的模样,喊啊时的神情,好好笑啊。
宇文剑雪看着看着,也睡着了。
后来庄子里就传言说,刘有胜可厉害了,洞房夜折腾到快天明,听房的老妇人都陪个不动,陪到一半就溜了。刘燕芝听了一整宿的房,差点没困死。
还有说,刘有胜的动静特别大,把家里的床弄烂了好几张,烂木板丢的到处都是。女人们便奇怪,阿雪那柔柔弱弱小身板怎么受得了啊。刘燕芝说:“这不是有我呢,等以后,我去帮阿雪姐。”女人们骂她不害臊。
洞房夜第二天一早,舞马和宇文剑雪去隔壁屋子和阿娘请安。
阿娘的身子却已经凉了,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
舞马和阿雪又为阿娘张罗了白事,好一通忙活,才让阿娘入了土。
舞马为阿娘的坟头垫了最后一锹土。
送完葬那天晚上,两个人躺下来,很快就睡着了。
两个人都做了一场大梦,好长好长的梦。
醒来的时候,却忘了自己到底梦见了什么。
再一瞧,两人身已在大唐塔内,刘文静还在一旁捶胸顿足。
在醒来的一瞬间,两个人皆能察觉到,有一种气息从四面八方涌入体内。
便在这气息浸润之下,两个人在漫漫岁月中,微微有些衰老的容颜又复还了。
而刘家庄数年来的经历,便也如同幻梦一场,随醒而空。
宇文剑雪想起给阿娘上坟的时候,舞马那最后一锹土方落下,天空中便好似射下一道光,将舞马和宇文剑雪照了进去。
从那时起,她就隐隐觉得自己似乎要告别这个故事了。便忍不住想:难不成……这神旨一直在等待有胜阿娘入土为安么。
……
刘燕芝昨晚上又偷摸地去听房了,结果啥都没听着。想着应该是这些日子事情太多,有胜哥便是再精神,也得有疲累的时候。阿雪姐姐也得休息罢,哪经得起他这般折腾。
刘燕芝虽是有些失望,却也只能早早回家了。这是她近日以来,回的最早的一次。
第二天一早,刘燕芝又去刘有胜家串门。
敲了半晌,却是无人应答。便自顾走了进去,只见院中空空荡荡,到了卧房也只剩床上底下凌乱的被褥,心想这两人可厉害了。
找遍院前院后,也没瞧着人,就待在刘有胜家里一直等。
等了三天三夜,也没把人等回来。终于知道,有胜哥是真的不见了。她坐在刘有胜家的院子里,哭的稀里哗啦。
庄里的人知道了这件事,有的说,有胜阿娘走了,两个孩子没了牵挂,去外面闯荡去了。
有个老人说:“有胜阿娘福缘深厚啊,传给了两个孩子,两个孩子就成了仙,去天上了。”当然,这个说法,没几个人相信。
又过了月许,刘燕芝也不见了。
恶虎吃人的故事,渐渐被人们淡忘,成了大人吓唬小孩儿的传说。
唯有那时的明月,到了晚上,依旧挂在庄子上空,洒下银色的月光。
(第四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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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盘点收获和雾状虚影的新变化
舞马和宇文剑雪回到大唐塔的时候,刘文静还在捶胸顿足。问了一番,才知道两个人进去幻境之中,只待了眨眼的功夫。
宇文剑雪检验自家身手,便发现在幻境之中练起来的内力全没有带出来,想来是神旨为了防止有心人投机取巧,特意取走了。
想一想也是,如果有个人赖在神旨幻境中不走,苦练武功,最后练成天底下一等一的高手,出了幻境,又恢复了年轻的模样,那世界还不乱了套。
宇文剑雪将二人在两界山幻境中发生的事情大抵叙于刘文静,只略去了两人成婚这一段,引得他又是一番羡慕,啧啧称奇,说道:
“这才叫个心酸肠碎,自这大唐塔建起来,我这筹办人还没进过一次幻境啊。”
又提起为什么舞马可以进入宇文剑雪的个人神旨,而刘文静不能,谁也说不出个道理来。只有舞马心中敞亮。
神旨罢了,宇文剑雪和舞马头顶上各自漂浮了一个光球。
舞马的光球是空白一个,和青霞那个一模一样。
宇文剑雪的光球里面则嵌着一座两界山的虚影。宇文剑雪将神识注入虚影,人却无法复还两界山之中。便偷偷与舞马道:“你瞧罢,我们再也回不去了。这般一来,你若是娶了燕芝妹妹,岂不是害惨她。”舞马心想,我可从来没打算娶她。
宇文剑雪自两界山光球之中,学会一招新的觉术,名叫【仇之皂虎】,便是能凭空召唤一头黑虎出来,威力不小,只是耗费的神识不少。以宇文剑雪识海原有的神识,加起来还不够使它一次。好在她新得一个光球,神识增长了不少,这才够用了。
如今,舞马已经有了两个光球。如果把青霞的光球算上,便能凑够三个光球,升为二阶觉醒徒。虽然他身为队长,可以直接决定叛逃者光球的归属,但以他的情商,当然不会愚蠢到擅自做主。
于是,开诚布公和刘文静、宇文剑雪商量了一番,两人一致同意舞马拿走光球。毕竟,多出一个二阶战力,可能直接决定了和结社率的下一次交锋的胜负。舞马也允诺,在下一次的神旨当中,他将尽力帮助二人赢得更多的神旨星。
迫不及待地将三个光球合于舞马书雕上方,三球当即合为一个,所发白光变成青铜光芒,里面那骷髅院幻影倒是还在。舞马顿觉识海之中,那灰雾增长了一倍之多。
再去塔魂处瞧看,只见先前那三个带着箭头指向的虚影,已由——
……【雾状虚影】
…………↗…………↖
【黑樱枪】?【月之袈裟】
变成—
……【黑色袈裟虚影】
…………↗…………↖
【黑樱枪】?【月之袈裟】
变化在于雾状虚影更加清晰了,呈现为黑色的袈裟虚影,就好像【月之袈裟】上了黑漆。
把神识注入黑色袈裟虚影,显示了一行小字:【狂躁袈裟】(二阶觉术,三星而获)。
耳边又想起了梦呓之语:
“在与万恶的花果山之神决斗之时,黑风神曾尝试着为黑缨枪披上月之袈裟,【狂躁之风】也就附着了【袈裟暗面】的威能,于是黑风神获得了一样崭新的法术——【狂躁袈裟】。”
在众筹了【大唐兽笼】和【背箭豪猪】之后,舞马正好还剩三颗神旨星。他毫不犹豫把【狂躁袈裟】兑了出来。
自去实验一番,果然威能非凡。当然,真正的效果,只有在战场上才能检验了。
顺便要提一嘴,两界山神旨结束之后,背箭豪猪也自行回到了大唐兽笼里面。
至于宇文剑雪,在塔魂旁边捣鼓了一阵,选择继续保留她的三颗神旨星。
如此,这次两界山神旨收获便算清点完毕。
……
舞马趁着宇文剑雪还在大唐塔内,又驭着灰雾完成了对【雪月白虎图】的后续实验。效果是显著的——
第一,当灰雾注入白虎中,宇文剑雪明显出现了脸红,气喘,坐立不安等反应。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舞马只注入了少量灰雾。
第二,在分别探索了白虎和茫茫无垠的雪地之后,舞马兴奋地发现:宇文剑雪所掌握的三个觉术【飘雪之域】【冰雪凝剑】【仇之皂虎】,在某种程度上,舞马都是可以驭使的,只是用起来似乎还存在一些限制。
具体的效果,还需要作进一步的实验。
当然,实验的每一个步骤和结果,舞马都将载入《先知舞马实验记录合集》。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舞马需要尽可能地和宇文剑雪保持比较近的距离。他让刘文静安排,帮自己换了一间宅院,就住在宇文剑雪家宅附近,方便随时进行观察。
这间宅子位于晋阳城南郊,四周人烟稀少,只有几间无人居住的孤院,本来就是刘文静为了既能练习觉术,又不至于惊动民众而准备的。
值得一提的是,上一次舞马在骷髅院救下的领路兵士来舞马家报到了,正式担任了总管一职。不过,目下而言,舞马一个家仆都没有,这位总管还是个光杆司令。对了,总管的名字很奇怪,姓土,名黑狼。舞马把他叫做阿土。
因为舞马搬在自己家附近的事情,宇文剑雪一度变得敏感而紧张。她有点摸不准这位的意思,甚至有一点点担心舞马是不是误以为两个人假戏真做,真的成婚了。又或者,因为两界山幻境之旅,舞马暗暗对自己产生了某种情愫。
这让宇文剑雪有些苦恼,第一,她喜欢清静寡居,附近多出一户人家,她很不适应。第二,如果舞马向自己提出任何非分之想,毫无疑问,她都会斩钉截铁的拒绝。但同时又担心,这样会不会影响大唐内部的团结。
这样的顾虑在舞马几次登门拜访之后,很快打消了。一开始,宇文剑雪还在怀疑舞马拜访的真实目的,但对方全程都在和她讨论觉术的事情,重点是探讨关于宇文剑雪现今掌握的三个觉术属性、效果、如何使用等问题。
看着神情专注,全身心投入觉术研究的舞马,宇文剑雪觉得自己真是想得太多了。
……
这段时间,更加苦恼的是刘文静。
他得到了一个非常糟糕的消息,在夜袭突厥一战中受到重伤的戴胜大难不死,竟然被救活了。
紧接着又传来了消息,说唐公为了奖励戴胜在夜袭中的战功,决定允许他加入大唐塔。一向站在刘文静这边的李世民,这一次也失声了。
谁都知道裴寂的人加入大唐塔,对刘文静来说意味着什么——他肉里扎进刺了。
刘文静本着头铁的精神,私下去见了唐公,试图说服他换一种奖励的办法,高官厚禄,天下人没有不爱这两样的。
李渊却说,这些他都和戴胜讲了,戴胜只提了一条要求,就是加入大唐塔。还说,倘使不成,他也无需别的赏赐,仍然愿意为唐公竭尽全力,效犬马之劳。
最后,李渊拍了拍刘文静的肩膀,“忠义之士,我不能寒了他们的心。”
刘文静明白,这是给戴胜的交代,更是对自己的讲的。戴胜为救李家二郎,差点死在突厥大营,这样一个功臣,这么“一点请求”,都办不到,唐公还怎么服众。
从某意义讲,李渊也是在踏实刘文静的心,踏实所有晋阳起兵元勋的心。
后来,刘文静才知道,裴寂为了戴胜的事情私下见过李渊好几次,甚至提出,将其在筹备起兵和夜袭突厥中的功绩拿出来,不要任何赏赐,好让戴胜加入大唐塔。唐公当然不可能扣下对裴寂的赏赐,而且只会觉得这人识大体、重情义。刘文静只能说:“这厮,太他娘会装模作样了。”
……
很快,戴胜就到大唐塔报到了。
戴胜站在刘文静身前,恭敬行礼,很敞亮地说道:“刘公,我虽是裴公的人,但既然入了大唐塔,便会遵照这里的规矩,全力以赴辅佐诸位,绝不会动歪脑筋、做手脚,坏大唐塔的事,还请您放心。”
刘文静当然不信。他甚至没有跟戴胜说几句话,只是点了点头,嗯一声,说知道了。
……
不久之后,刘文静又听到了对他而言更糟糕的消息……
————
感谢作书自看800角色打赏(舞马的,说实话,我写书这么长时间,第一次看到给我男主角打赏的,竟然有点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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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中午十二点上架求首订】及上架感言
后台忽然发来通知,说明天中午十二点正式上架。
所以,我赶紧写一个感言,求一下首订。
说实话,时间很不巧,正好赶在第四卷**结束,新卷开始的过渡期,追读的书友攒章节的时候到了。
感言讲三个方面吧。
【第一,当然是求首订】
首订是一本书的生命线,大家都知道。
之前已经说过,这本书写到现在,成绩很不理想。比不二大道同时期还要差一些,但从我来讲,对于写出来的部分还是比较满意的,大的硬伤没有,节奏,故事,人物刻画,也在目前的更新速度下,都做到了我能做的最好。
我也试图再提振一下这本书的成绩,所以特别针对第一卷,我回过头来修改了十几次,从接近四十章的内容,压缩到了现在的十六章(说真的,我觉得改文要比写累多了,有时候,几乎要花三倍的时间)。
之后,我可能还要修改,当然不会再压缩了,剩下可能会在人物刻画和带入感上下功夫。这也是以后的事情了。眼下而言,我会把更多精力发在后面的章节,尽量讲好后面的故事。
说实话,我自认为自己是一个很认真、很愿意下苦劲儿的作者。
我希望在故事情节上,能多给读者带来一些不一样的、新鲜的观感,在人物刻画上也试图让占用笔墨的角色,都给读者留下比较深刻的印象,希望我的文字可以让读者读起来很舒服,同时还希望写出来的故事,有那么一点点意义,能体现一点点人世间的真善美,能够让读者感受到主角对生活,对生命,对世界的某种热爱。
总而言之,这就是一个想要成绩好一点,又还有一点点小情怀的作者。
但最终的结果应该是,这本书的订阅成绩很大概率很差。
我自己预估的首订成绩大概在300左右。
但还是想努力冲击一下500首订,所以明天的更新安排是,保底两章,如果超过500首订,加更一章。超过1000首订,加更第二章。超过1500,加更第三章(这个应该用不上)。万一有盟主,加更一章(这个永远有效)。
目前没有存稿,我今天刚好有点时间,准备全力码字。
【第二,关于这本书】
其实,这本书说的简单一点,是一个在末世对人生、对爱情、对理想失去希望的战士,在奇幻的大唐世界,西游世界,重新找到生命的价值,找到对生活的热爱的故事。
我觉得题材还是不错的,世界观和神旨的设定,还有每一段的故事,都有些新意,下了功夫,如果我能保持现在的质量,坚持到一百万字以上,成绩还是有个可能起来的。
所以,就让我在心里面存个希望,用心用力写下去。
写书嘛,我觉得最重要的是心态不崩。只要你心里还有一口气儿,就能勇敢的面对各种批判,面对喷子,面对惨淡的成绩,而风轻云淡、砥砺奋进写下去。
我心态还不错,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
【第三,感谢】
感谢各位新老书友的支持,感谢你们的打赏,投资,推荐票,角色点赞,本章说,书评,感谢你们对本书的意见建议。
尤其是不二大道的老书友。其实,有不少对上本书的结尾很不满意,但是依然跟着来了这本书,还在继续追读。
这本书,我希望,我可以通过努力,给大家一个完满的收场。
感谢编辑游龙兄,虽然这本书的成绩很一般,但是还是给我了很多推荐位。感谢信任。
感谢我的母亲,很难想象,她也有.asxs.的账号,有书单,每天都在为这本书投推荐票。
感谢我的妻子,这本书也倾注了她的很多心血。
最后,感谢我自己,感谢我这么这么的喜欢写作,喜欢小说,喜欢好的故事,我也将继续喜欢下去。
(明天的更新将在中午十二点之后)
(求首订)第八十五章 俘亲见面会和【逍遥香雾】
刘文静听到的消息是,作为晋阳宫监,裴寂监守自盗,把晋阳行宫里,杨广的所有存货——米九万斛、杂彩五万段、甲四十万领,全部献给了唐公。这些物资杨广远在江都醉生梦死夜夜笙歌肯定是用不上了。
对于裴寂而言,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现在交给唐公,正应起兵急需。倘使再晚一些,晋阳军攻城掠地身价陡起,再好的东西也该贬值了。裴寂献的正是时候,唐公对他大大褒扬了一番。
在紧随而至的一场唐公府议事会上,唐公决定不久之后成立大将军府。起因是唐公府这时已经招揽了很多谋臣武将,还有大把的军队,原先的建制不够用了。
成立大将军府,一来可以给众将封官,算是率先起兵的好处;二来,以后挥师南下,以将军府为核心,统筹部队,可以提高组织性、纪律性,有的放矢。
因为捐献有功,裴寂成了筹备大将军府的主要负责人。而一直以来,在起兵诸事中和裴寂功劳不相上下的刘文静,被安排协助裴寂筹备相关事宜。好么,倒要他听裴寂的使唤了。
此外,唐公还给刘文静安排了一个旁的差事——安抚火攻夜袭战中入城的被俘百姓,如果俘民在晋阳有亲戚的,要妥善送达。刘文静真想说,谁把人弄回来的谁去送吧。何况好好的俘虏,半路还给死了一个。
这场会开完,刘文静脸色有多差自不用提。只是形势比人强,他当然不会无理取闹,只得闷着头另想办法搬回局势。
刘文静回到大唐塔,舞马瞧出他情绪不高,大抵也猜到前因后果。
刘文静在唐公心目中的位置,直接关系着大唐塔可以调动的资源,关系着以后各类神旨的成败。
出于这般考虑,舞马给刘文静出了个主意——
“总归要把俘虏送出去,不妨做出点文章来,把死水做成活泉,也好叫唐公满意。依我看,近日可以筹备一个被俘百姓与晋阳亲人相聚团员的见面会。”
舞马刚说完,刘文静就明白过来,“这个好,把事情做在明处,我现在就去张罗。”
“别着急,我还有细处未讲呢,”舞马接着说道:“筹备此会之时,咱们别只把俘民和晋阳的亲人叫过来——可以选一个场地宽阔处,派一些兵士代表,再尽可能把晋阳民众多召集一些过来。”
“好,好,”刘文静拍掌笑道:“这才是高手——前日里因那突厥人虐待俘虏,在城郭里撒野,众兵将请愿出战,百姓围攻唐公府,这便算是一次正面回应。”
舞马又道:“这样的见面会,有几个要点需提前做足准备:
第一,安排亲人相聚,场面一定要感人些。倘使有人热泪盈眶就更好了,也不妨花钱请几个托儿来,哭的越狠,给钱越多。”
“哈……真有你的,”刘文静道:“我也想到一点,这些俘民里面,有不少在晋阳并无亲人,那就想方设法把朋友请过来。再不成,我且请些托儿来统统领走,场面自然热烈。”
舞马点头赞许,“第二,除了亲友相见,你还要选几个头脑清晰、口齿伶俐的俘民,提前准备好发言稿子——
让他们当众陈诉突厥人如何残忍无道暴施劣行,被俘百姓是如何孤立无援孤苦无助,再讲一讲晋阳军是如何冒着性命危险、克服千难万阻将俘民救出来的,让他们好好说些感恩戴德的话,最好是声泪俱下、感激涕零,效果才好。”
听到此处,刘文静已是两眼大瞪。
“第三,你再安排一些当晚参与夜袭的兵士代表上台发言,讲的便是唐公如何动员号令、如何誓言救出被俘百姓,我晋阳军如何苦心准备,我们兵力是如何紧张捉襟见肘,火烧夜袭将士们是如何不畏牺牲、艰苦作战,再讲讲夜袭之中光荣牺牲的勇士,如何被火烧的、被箭穿心、被刀刃砍掉脑袋,细节勾勒,着重刻画晋阳兵英勇无畏保卫家乡的形象。
第四,见面会临末,再选几个兵士代表上台宣誓,向唐公效忠,为百姓而战,一定驱逐突厥,赶尽恶贼,还太原一个安定祥和,这便算是圆满结束了。
第五,这个会说白了,其实是鼓动人心的事情,好叫晋阳军民凝心聚力,众志成城,攻克外敌。文章做好了,晋阳军士气提振,对付突厥人也更有胜算,唐公对你也会另眼相看。所以,一定要记得,想法设法也要把唐公请过去参会,如果他愿意在开场的时候,讲几句话,那就更好了。
当然,还要记住一点,准备会务也好,组织兵士参会也好,一定不要影响城防,否则就是本末倒置了。”
这些事情,舞马前世在学生会干事参与一些大型活动的时候见识过,有些煽动情绪的把戏,在尸怪末世里也做过,此刻说起来,便是条条道道,大抵像那么一回事。
刘文静哪里见过这些花样,听到这里瞠目结舌,半晌才鼓掌应道:
“舞郎君招招妙手,叫人醍醐灌顶。只是现今正逢两军交战之时,人手怕是有些紧缺……这么办罢,我今夜就着人去择选会场,挑选夜袭兵士发言代表,再与二郎交涉提前安排好城防轮值,叫这些兵士把发言那日调空出来。
今日已然有些迟了。为不扰民,明日我再亲自造访这些被俘百姓,尽量和善语气、歌颂唐公恩德,再把口齿伶俐的挑选出来。
至于俘民、兵士代表的发言,会末的宣誓词,也不能由着他们随感而发口无遮拦,我便去请温大雅兄弟润色一番——这些文人骚客鼓捣起煽情的词话来最是擅长。”
舞马只是出了个点子,刘文静想的可要比他细致。
刘文静一边说着,一边理清自家的思路,按着舞马提出的方案越想越觉得十分可行,当下便待不住了,转身便去着手准备此事。
瞧他这着急的性子,隔天便将诸事准备妥当,果真将唐公请了过去,于会上讲了一番热情激昂的话,与会人员皆有欢喜,最后口号喊了起来,定要把那城外的突厥狗打得屁滚尿流,滚回漠北。会后,唐公对刘文静一番褒扬,说他脑子活会做事,叫他安心了许多。
当天晚上,刘文静竟然因为见面会的事情,得了一道个人神旨。这一回,舞马和宇文剑雪都没能随他进入神旨幻境,便是一个人闯了一遭,很快又从幻境之中脱离出来,说是在幻境之中,做了一个光头神仙的坐骑,整天干些溜须拍马的事情,最后通过神旨的办法,竟然是把那光头神仙哄得高兴大意了,叫他下凡溜掉才算。
于是,刘文静也终于拿到了建起大唐塔以来的第一个神旨光球,光球之内嵌着一头白鹿虚影。而他,由此得了一招新的觉术,名叫【逍遥香雾】。施法一番,便是散出一股香气,似乎是叫人头晕转向、意识恍惚的。
宇文剑雪说:“什么【逍遥香雾】,分明是【逍遥香屁】。是马屁的一种,神仙都得吃。”
当夜无事,舞马又是一夜未眠,专心研究宇文剑雪的【雪月白虎图】,做了些实验记录。
第二日,刘文静带着宇文剑雪,一大早寻了过来,跟舞马说道:
“李家大郎、三郎、五郎,还有女婿从河东出发,目下已至晋阳城外,咱们谋划一番,出城接应去罢。”
(求订阅!)第八十六章 悟之有身死【第二章】
舞马听罢登时愣了神。
李家大郎是李建成,三郎是李元吉,五郎是李智云,这个舞马当然知道。
奇的是,这个李智云是上过资治通鉴的,便是在隋纪七最后一段提了一句:【李建成、李元吉弃其弟智云于河东而去,吏执智云送长安,杀之】。
所以历史上的李智云压根没来晋阳,在河东被抓住,在长安掉了脑袋。
“五郎?”舞马揉了揉耳朵,“李智云?”
刘文静道:“舞郎君也知道么,李家五郎名字便是李智云。只不是个庶子,少人提起的。”
“五郎是和大郎他们一起逃出来的?”
“这倒不是——”
刘文静道:“从前面几封传书看,五郎之前已被河东的官吏抓了起来,后来不知怎么,非但逃出升天,似乎还成了觉醒徒,大郎一行之所以能将消息传于城内,靠的便是五郎的灵鹰传信。”
这就很有意思了。舞马问道:“信在何处,让我瞧一瞧。”
只见信上是这般写着——
“阿耶:
奴等自河东而发,元吉、柴绍、智云俱在。一路颇为顺遂,已于丙寅日抵达城外,现藏身婴山之中。
欣闻阿耶初战突厥大捷,火烧夜袭,俘民被救,敌死无算,深感欣喜。现今既有良将妙计,还望阿耶莫要耽误大事,从紧筹备起兵事宜,想来定能一呼百应。
城外突厥巡山查野频繁,奴等不敢轻入城内,请阿耶专派觉徒到山中接应。若有为难处,亦可待突厥大军退离。分别日久,方悟亲恩,思之切切。
现将藏身之所附之……”
落款是李建成。所说藏身处,便是晋阳城西北,婴山之中一处木屋。
舞马拿着这封信,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
刘文静便说,这封信由一头灵鹰夹带,昨晚径直去了唐公府。唐公接了信,心里虽是着急,但半夜三更的也不想叨扰部下,一直等到天亮才把刘文静唤过去商量,便问他是尽快出城把人接回来好,还是且让大郎他们找个隐蔽处藏身。
刘文静正赶着和裴寂争排位,立功心切,当然主动请缨,要带着大唐塔一干人,尽快出城接应。唐公反复叮嘱他,说城外突厥人巡查甚为严密,一定要谨慎小心,稳妥行事,保护自身,若是为难处,不妨退回城中从长计议。
刘文静笑道:“有那【袈裟暗面】,把几位郎君接回来,还不是手到擒来。”
从唐公那头出来之后,刘文静便带着宇文剑雪,径直来找舞马,将这事前因后果大抵说了。
刘文静道:“接人之事,说是小事,亦是大事。几位郎君都是唐公至亲之人,尤其大郎、三郎,更是唐公心头之肉,若是能平安带回来,咱们大唐塔在唐公心里的位置,便要更进一步。比那裴寂整日谋算溜须拍马送女人之辈,好上不知多少。”
因是之前在大唐塔内,刘文静将青霞光球大大方方让出来的痛快,舞马自也爽利答应了。
又考虑【袈裟暗面】只在月夜才有用,三人商议了一番,便各自散去,约定傍晚之时,在东城门口集合,一起出城接人。分别之后,舞马却是先去了唐公府,和李渊讨来一样东西。
到了傍晚,戴胜竟然也来了。而且,是到的最早的一个。一个人在城门洞里蹲着,抠城墙上的砖缝玩儿。
他见了刘文静,便恭敬行礼,说道:“既是大唐塔集体行动,属下身为一份子,当然不能身居人后。”
刘文静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戴胜倒也敞亮,“裴公告诉我的。”
“你想来便来罢,没得让裴宫监说我挟私报复。不过,此去危险,你要是个三长两短……”
“属下来大唐塔之前,已和裴公说好,是我自愿入塔,便要承担此中风险,死路活道,我自己来趟。”
“那便走罢。”
……
四个人等到月亮露头的时候,披着【袈裟暗面】,骑马出了城,朝着婴山方向而去。
舞马当前带头,走了半路忽然说道:“不大对劲啊。”
宇文剑雪道:“怎么。”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今日突厥的巡查队少了许多。”
“这两日歇战,少一些也不奇怪。”
“不对,我瞧别的方向,还不时响几声马蹄子,咱们这里可太清净了。”
戴胜先明白过来,“舞郎君的意思是,突厥人故意引着咱们往婴山走?”
舞马暂时倒也拿不准,干脆带着众人先往婴山方向行着。快要临近婴山的时候,却不向李建成信中所书之处行去,而是绕道从另一头入了婴山,相差大几里地。
“舞郎君,”宇文剑雪拿出信又瞧了瞧,“咱们好像走岔了罢?”
便指着信上李建成所书地址,又抬头看附近,
“你瞧瞧,大郎叫我们从黄杏村的口子入婴山,你这……再偏得偏到太行山去。”
戴胜却道:“舞郎君这是为了稳妥起见,领着咱们绕道走呢。”
舞马也不多解释,一马当前入了山。
入山之后更是兜了一大圈子,不知耗费了多久,才临近李建成信中所述木屋附近,却是登上了一座矮山,那木屋则在矮山脚下不远处,亮着一道灯火,四周夜静无声。
“不对啊,”戴胜看着木屋说道:“不大对劲。”
宇文剑雪道:“如何?”
戴胜道:“若是担心被突厥巡查发现,大郎他们不应该着灯的。”
宇文剑雪道:“此处离突厥大营尚远,又不是什么险要处,突厥人不会来这里巡查的。”
舞马却道:“还不好说。”
说着,叫宇文剑雪把灵鹰带来的信拿出来再瞧一瞧。
信纸铺在地上后,舞马又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放在旁边。
“这是什么?”
“大郎他们在早前寄来的一封信……我之前和唐公讨来的。”
两封信并排放在一起,四个人围着瞧了半晌。舞马似乎从中琢磨出一些门道来,不停地点头。
到底是刘文静性子最急,扯着舞马的袖子问道:
“有什么话你快说罢,大郎他们还等着呢。”
舞马伸手在信纸上几处点了点。
戴胜仿佛被他点这几下通了穴,忽然抬起脑袋,说道:
“刘公,我大概瞧出些东西了。”
刘文静、宇文剑雪二人连忙凑了上去。
戴胜道:“你们瞧一瞧,这两封信有何不同?”
两张纸并排摆着,两相一较,刘文静早就瞧出了问题,“以前的信比最新这一封要整齐一些。”
宇文剑雪道:“大抵是写前面那些信的时候,几人还在往晋阳走的路上,夜宿客栈不慌不忙,自然整齐一些。如今到了晋阳城外,四周都是突厥兵士,兵荒马乱的,写的潦草也不足为怪。”
“不对,”
戴胜在第二封信上指了几处,“你们看这几个字。”
宇文剑雪顺着戴胜目光瞧去,指的便是“奴等,已,俘”什么的。
“这第二封信上,旁的字都很整齐,”
戴胜说道:“便只有这些字,有的微微朝左偏一点,有的微微朝右偏一点,有的朝上,有的朝下,虽然偏动的幅度都不大,但是东一个西一个散布在整篇信中,整体看起来就有些潦草了。”
刘文静道:“戴胜说的不错,这几个偏出来的字一定有问题,我们不妨把它们通通摘出来瞧瞧。”
便和宇文剑雪、戴胜,三人一个摘,一个用手按着,一个记字儿,最后挑出来的字按照信中的顺序排出来便是:
“奴等,已,身,俘,被,死,有,计,望阿耶莫要耽误大事,起兵,中,之。”
宇文剑雪和舞马讨来一张空纸,把这些字儿写在上面,缓缓念道:
“奴等已俘,被死有计,望阿耶莫要耽误大事,起兵中之——
这完全不同文理嘛。”
“没这么简单,”
刘文静把纸拿过来细瞧,
“倘若唐家大郎是想通过这些暗语传递信息,那么自然是遇到了非常麻烦的境地,以至于他不得不把想要说的话分开放进句子里,这样一来,这些话里面的字就难免会打乱顺序——
我们不妨重新排一下序。”
三个人对着二十来个字正过去,反过来,总算排出一句通顺的话——
便是:
“奴等中计已被俘,悟之有身死,望阿耶莫要耽误起兵大事。”
第八十七章 背水一战(为盟主调戏阿土的黑狼加更!)
【奴等中计已被俘,悟之有身死,望阿耶莫要耽误起兵大事】
只看这句话的意思,事情便很清楚了:李建成四人已到晋阳城外,通过了隋军的底盘,便只有突厥兵士会将他们抓住。
“我的天,”刘文静看罢深吸一口气,“哥四个全被抓了?”
舞马点了点头。
宇文剑雪指着纸上重新排序的字,问舞马,“这些你早就看出来了?”
“也是刚瞧出来不久。”
刚瞧出来的,就恰好从唐公府带着一封以前的信出来了,宇文剑雪才不相信。
她想了想说道:“这封信据说是唐家大郎写的,如果信里面的暗语真是如此,可见唐家大郎愿意舍身为大业,亦是个有见识的,气概格局绝不输于二郎。”
舞马却道:“格局气概不知如何,但这位唐家大郎一定很聪明。”
“怎讲?”
“这句话,”舞马把纸拿起来,指着上面,又道:“顺序还可以调一下。”
便拿出一支笔,在上面删删减减增增,调整一番,句子便成了——
【奴等被俘,已有身死之悟,望阿耶莫要中计,耽误起兵大事】
舞马调整完的句子就在纸上面落着,刘文静比着前后两个句子,反复读了几遍,半晌才道:“只调整了几个字的顺序,意思便全然不一样了。大郎这心思,真是忒深了。”
宇文剑雪看了半晌,又对比原先那句【奴等中计已被俘,悟之有身死,望阿耶莫要耽误起兵大事】,怎么也瞧不出什么门道来。
刘文静道:“这前后两句的关键差别在于,一个是望阿耶莫要中计,另一个是望阿耶莫要耽误起兵大事。
也就是说一个希望唐公不要中计派人来救,另一个则含糊其辞,只提到自己被捉,意思还是希望唐公来救人的。”
宇文剑雪忍不住便道:“这岂不是画蛇添足?你们想的太多了罢,或许写信之人也没有想到这句话能做另一番解读的。”
刘文静冷笑道:
“阿雪,你不明白这里面的学问啊。舞郎君方才说的是,这些字顺序还可以调一下。也就是说:这些字的顺可以调,也可以不调。”
戴胜听罢,猛地抬起头,“刘公的意思是,不,舞郎君的意思是,”刘文静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戴胜要是再不明白,恐怕裴寂也不会看中他了,“唐家大郎这封信中的暗语故意留存了这两种可能?这也算的太狠了罢?”
宇文剑雪被这三个人说的云里雾里,只好说道:“你们能不能把话说的明白一点,不要让人猜了好不好。”
戴胜接着说道:“阿雪姑娘,你仔细想一想罢,这封信的暗语藏得如此隐蔽,寻常人谁能瞧的出来?若不是舞郎君提早发现,咱们一定要中突厥人设下的圈套。”
“哦,这个我懂了。”宇文剑雪道:“你的意思是,唐家大郎寄来这封信压根就没打算让咱们瞧出问题来。但我不明白,他这样做有什么用意。”
刘文静冷笑道:“还能有什么——我猜想,唐家大郎多半与突厥人达成了什么协议,将我等骗入虎口,突厥人好将他放回去。”
宇文剑雪道:“如果是这样,那根本不用在信中留什么暗语罢?我们按着信中所指,自会送上门来。”
“留下暗语才好解释啊,”刘文静道:“要不然,等他们回了晋阳城该如何交代呢——难道说,为了活命,出卖几个小小的觉醒徒而已,阿耶何必大惊小怪?
留下暗语之后,便可以说:‘当初形势危急,刀在脖颈,迫不得已写下这封信,为的就是让阿耶明白,孩儿们已抱定必死之心’……”
宇文剑雪觉得脊背一阵发凉,心中仍是不肯相信,往写字的纸上瞄了一眼,又说道:
“这还是无法解释,大郎为什么留下两种暗语的可能罢?”
“怎么无法解释,”刘文静道:“唐家大郎恐怕是担心真的有人把信中暗语看破了,知道出城接人是陷阱而不肯出城,这不——他的意思便可以是:
‘奴等中计已被俘,悟之有身死,望阿耶莫要耽误起兵大事。’
这里面压根没提唐公莫要中计的事情,还是要我们想方设法去营救他嘛。”
听到这里,宇文剑雪渐渐理清了心绪,只觉得如果真是如此,人性之恶心思之深难以想象,故而还有些不死心地问道:“和突厥人做交易——唐家大郎如何有信心事成之后突厥人一定会放掉他们?”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试了也许不成,不试一定不成。”这句话却是舞马说的。
他说着,忽然伸了伸懒腰,抬头瞧向夜空,今晚又是个多云夜,月亮不能总照向大地的,
“你们也别把唐家大郎想的太坏——刀子架在脖子,只能为自己争取最好的结果了。如果我是他,多半也会这样做的。”
三个人都没想到舞马会说出这样的话,齐齐愣神看着他。
舞马却道:“看我做什么——换做是我,说不定做的还要比他狠。”
宇文剑雪站在他身前,看着他,“我师父方才说的这么多弯弯绕绕,你一早就想到了?”
“没有啊,”
舞马挠了挠头,“连暗语我都是只想出了一种,后面那些东西全是肇仁兄瞎琢磨的,跟我没关系。”
“你这家伙,现在想把自己摘出去可晚了——”刘文静道:“你早就知道大郎他们被抓,此地全是陷阱,干嘛还要跑出来送死?”
舞马道:“只看信上的话,便是凭空猜想,总归舞郎君【袈裟暗面】,不妨实地探查一番,若是突厥人真的布下陷阱,咱们有理有据,现场也看过了,回去好给唐公交代。”
宇文剑雪听了三人今日一番话,只觉得自己真的是太笨了。顶着这样一个脑瓜,如何才能帮阿耶复仇,不由暗生自己的闷气。
便在此时,四个人头顶皆是亮起一道虚影,眼前齐齐闪过一道影像,只见:
山林夜深,木屋寂静,似有人影在其中晃动,还有人被锁链什么的捆住不得动弹。木屋四周,全副武装的突厥兵士披着枝叶藏在灌木从中……
影像罢了,众人眼前又现一行小字【营救】——于是,摆在大唐塔众人面前的问题很明确,要不要救人。
四个人商量一番,决定暂且稳住,回城与唐公禀告了再说。这个决定是经过充分考量的:
第一,唐公事先已经说好了,如果情况有变化,可以随机应变,随时退回城内。
第二,突厥人明摆着是陷阱。而且,上一次夜袭之后,对方已经知道舞马有可以隐身的觉术,一定会提前布置那种蓝色眼睛。今夜又是多云夜,不利于袈裟发挥,现在冲上去,根本就是自寻死路。
第三,四星神旨,从难度看,和上一次出城布置疑兵之计的神旨相仿,那回若不是青霞自作聪明把突厥人引开,全军覆没的概率很高。
第四,李建成在一封信搞了这么多手脚,众人当然都不痛快,哪有救人的心情。只不过,这句话谁也没有明说出来。
唯有刘文静一度惦记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一度很心动,但思量一番,再多的好处也得有命来消受,到底还是放弃了。
主意既然拿定,便要一起往城中返去。
还没等抬腿,头顶虚影便照下一道光幕,一行小字在众人眼前飘过:
【神旨若败,各扣一星;无星可减,人殆魂消】。
这也就是说,如果神旨失败了,每个人都得扣一颗神旨星。要是没有星星可扣,那人就要死了。
几个人掰着指头算了一番,舞马兑换了【狂躁袈裟】,没星。
刘文静夜袭神旨过后,一共有三颗星,【大唐兽笼】【背箭豪猪】各用去一个。出城之前,为求稳妥,他又耗费一颗星,提升了【天赐之火】些许功用。也没星了。
戴胜刚加入大唐塔。他的本命妖怪雕像老鼋刚刚才在大唐塔第一层立起来,自然也没星。
如此,便只剩宇文剑雪还有三颗星。
戴胜入塔的时候,宇文剑雪把已知的神旨规则都告诉了他,自然明白现在的形势,便说:“阿雪姑娘三颗星,可以给你们一人分一颗。你们回去吧,我一个人把这神旨做了。”
问题是,神旨完全没有提示,扣除神旨星的时候,能不能给旁人借星。万一不成,那可就闹了大乌龙。
而且,好不容易才拿到的神旨星,凭什么就白白扣掉了。
“不是还有临时神旨么,杀一些关键人物,也能得星罢,”
舞马说道:“我们不妨且试试,拿够星星就撤。”
想一想,也只能如此了。
第八十八章 屙屎难·急射绿死于此树下
既要营救,戴胜首先提出,是不是尽快回城请求援兵。
舞马却道:“不妥,一则往返之际耽搁时间,容易生变。二则杯水车薪,袈裟暗面最多可运百余人,这林子之中藏得只怕有千余突厥兵,从城中带些兵士来,反倒连累他们的性命。三则人越多,越容易暴露形迹,尾大不掉。反倒是我们几个各负本领,灵活机动,打打游击战,还好脱身。”
论起打仗,四个人都不是怕事的,戴胜还隐隐有些兴奋的情绪,不住地搓着手掌。
四人商议一番,很快拟定了作战计划:
首先,东面有座高山,挡住了月亮,所以一定要等到月亮从东山冒头的时候再动手。之前可以做一些准备工作。
其次,突厥人一定在木屋附近布下了重重陷阱,等着大唐塔众人撞进去,强取殊为不智,最好的办法就是调虎离山。同时,必须考虑突厥人准备了足够的蓝色眼睛,即使在【袈裟暗面】护佑之下,也要格外小心。
便以这两条为基本原则,四个人分了三路行动。第一路刘文静,潜去木屋附近灌木丛里暗中观察,等待敌人出动。
第二路,戴胜牵着一匹马去附近另一座矮山,便要在山脚下留下马蹄足印,一路留到山顶。目的是吸引突厥人分兵行动。
第三路,舞马和宇文剑雪一起,就留在这座矮山上,有意暴露形迹,吸引敌人主力偷袭。
等到月亮从东山升起之时,戴胜便骑马而行,故意惊动突厥人,最好可以引走一队。
等突厥人离开木屋的时候,刘文静便观瞧俘虏是藏在了木屋之中,还是被带了出来。如果留在了木屋之中,便想办法救人。
舞马和宇文剑雪则设法将突厥人主力引去这边的矮山上,伺机行动。
舞马提前说好了,行动之时,诸人皆要灵活决策,便宜行事,倘使有临时神旨,尽可能去做。遇着头顶神旨星的突厥武将,尽可能斩杀。一旦凑足能活命的星星,就立即准备撤退事宜。
戴胜骑马在最外围打援,逃走因是容易的。
刘文静暗中潜伏,也不易被发现。
最难的是舞马和宇文剑雪这一路,要和突厥人的主力接触,风险极大,好在舞马还有袈裟暗面傍身,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机灵一点,逃出去也大有可能。
众人商议好了,便分头去行动。
岂料的刘文静刚刚在木屋不远处寻了个安身处,戴胜的马蹄声还未响起,木屋那方便是一片躁动,紧接着,大片的突厥兵士从四周的灌木丛中冒了出来,在几名突厥将领的带领下,朝着舞马和宇文剑雪这边藏身的山头直奔而来。
“突厥人怎么提前行动了?”宇文剑雪惊道。
“可能是神旨的缘故,”舞马道:“我们这边接了神旨,没道理他们没有。只不过我们比他们早些触发,便能多些主动,这也算神旨给实力弱小一方的偏袒。”
“可是,”宇文剑雪道,“他们怎么会算的这么准,径直朝我们这边来了。”
舞马抬头望天上看,月亮还没升起来。
“我想,可能是我选的地方不太好。”
“啊?”
“这个矮山坡是四周观察木屋的最佳位置,如果突厥人知道我们过来了,就不难猜到我们会选在这个地方藏身。”
“那怎么办。”
“先按着既定计划不变。”
既定的计划便是在半山腰寻个隐秘处,藏起来伺机而动。要舞马想来,突厥人即便是有蓝色眼睛,也不可能插的满山都是。两个人且先伏藏着,等月亮升起来,怎么都好说。
不一会儿,却瞧见矮山之下,亮起了道道火把,很快像个巨大的火圈把山脚围了起来。那火圈缓缓往上行来,越缩越小,好像一个人缓缓握起了拳头。
舞马很快意识到事情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简单。附近只有这一处山下亮着火光,便意味着突厥人已经十分肯定,大唐塔的人就在这座矮山上。他们只会倾尽所有兵力,把这座山头围的死死的,叫他插翅难飞。
“这回怎么办。”宇文剑雪又问道。
这个问题,也是舞马想知道的。现今而言,刘文静和戴胜都在外围,倒是安全了。关键是被困在山上的两个人怎么逃出去。
“埋伏,”舞马说道:“还是要埋伏。”
宇文剑雪被他的话惊着了,“我们只有两个人啊。”
“擒贼先擒王,结社率肯定也在,我们想办法把他抓起来。”
这话说的,好像这真不是个大事。宇文剑雪心里想。
……
两个人一路掩藏形迹,往半山腰行去,便藏在一棵枝叶茂密的树上。
宇文剑雪抬头看了看东边,“你瞧,月亮还没冒头呢。我们一路往下走,更瞧不着它了。”
舞马道:“这才能出其不意。结社率知道我的袈裟必须有月亮才能用。月亮要是露头了,首先会照在山顶上。结社率便会猜测咱们会藏在山顶上,到了山腰的时候便不会太过防备。”
“有道理,希望结社率真的能这样想。”
舞马又道:“阿雪你提前准备好。待会儿看见结社率的时候,咱们所有的觉术一起招呼上去,你就在树上打掩护,我冲过去抓住他。杀了也行。”
“你怎么知道结社率会从这边走呢?”
舞马说:“这个嘛,我就要向孙膑前辈学习了。”
“孙膑?”
舞马说着,遛下树枝,一刀刮下一大片树皮,又在树干上写下【屙屎难·急射绿死于此树之下】几个大字,说道:“看到这行字,结社率会过来的。”
“你写错字啦,人家是阿史那·结社率。”
“我写的又不是突厥语,突厥人肯定看不懂,能把结社率引过来就好了。”
两个人又回到树上藏起来,远处的火把越来越近,一团连着一团,把山林照的如同白昼。茫茫无尽的火把一把就是一个突厥兵,布满了各个角落,让人觉得根本无可藏身。
宇文剑雪忽然问舞马:“你说,咱俩会死在这里么?”
“怎么会。”
“会的,”宇文剑雪望着山下的火把,“你看,突厥人这么多,得上千了。”
“我见过比这更多的尸……”舞马把后面两个字吞了回去。
“有时候,”宇文剑雪幽幽叹了口气,“我觉得突然死掉,很痛快的,也挺好的。”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舞马愕然,“活着多好。”
“是很好……”
宇文剑雪说到这里,却不再往下说了。远处的火把越来越近,突厥人的走路声、说话声、叫喊声,渐渐传了过来。
第八十九章 谁也别连累谁
过了一会儿,山下那些火把之中突出了一团,率先朝山腰处涌了过来。
这些火把的目标似乎很明确,就是朝着舞马和宇文剑雪藏身的方向。舞马忽然从怀里掏出那封信,抓着信封的一角,手腕用力一抖,信就朝着山顶的方向急速旋转而去,很快消失不见了。
“这是……”宇文剑雪道,“哦,你怀疑这封信被做了手脚,可以寻到我们的藏身处。”
“小心一点比较好。”
说话间,那些火把便稍稍调整了前进方向,朝着向山顶飘走的那封信而去了。
宇文剑雪念着口诀,把【仇之皂虎】招了出来,敛住气息,偷偷地伏在树冠里面。
这头皂虎和两界山幻境里的那头黑虎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虽然只是【一阶觉术】,但按照大唐塔魂给出的提示,皂虎的威力要比大多数的一阶觉术要强。
宇文剑雪把【冰雪凝剑】也唤了出来,悬在自己的头顶。【飘雪之域】就不方便使用了,否则落下一片片雪花,很容易暴露身形。舞马也把【狂躁袈裟】准备好了,手里则拿了一把散着躁动气息的黑色长枪。
宇文剑雪说:“是不是所有的觉术都要招呼上去?”
“对头,你什么都不要想,就往屙屎难头上砸,剩下的我来办。”
宇文剑雪又说:“这两个觉术使出来,我的神识就没多少了。”
“我们就看这一波,雷霆万钧,一举定胜负。”
“我不是这个意思。”宇文剑雪又想了想,才说道:“待会儿要是不行,咱们两个就分开跑,你逃你的,我走我的,谁也别连累谁。”
……
火把越来越近,照的四周一片红亮。很快,一个突厥兵士来到这株大树的附近。
他看见树上的字,喊了一句突厥语。接着,匆匆忙忙往另一边跑去。不久,结社率带着苏农玲花,同罗骨,还有一队突厥兵士过来了。
结社率举着火把,来到树下,抬头看树干上的字。他大概懂一些汉字,缓缓念道:“屙屎……”
不待他话音落定,一头硕大黑虎就从头顶向他扑了上去。紧随其后的,是寒森森的冰剑,冒着邪气的黑枪。还有一个看起来气势很盛,明显是二阶觉术的黑色大斗篷,森然罩了过来。
结社率的头皮麻起来了。他几乎在第一瞬间就把【黑暗迷雾】招了出来,这是他的第一个二阶觉术,在防御和躲避方面极有效果。
可惜的是,黑暗迷雾的起手有点过于缓慢,便只能瞧黑漆漆的雾气,幽幽从地皮上钻上来。结社率从来没觉得【黑暗迷雾】竟然是这样的慢性子,而黑虎已经扑在他的脸上。
紧随其后,冰剑和黑枪扎向了他胸口,黑色的斗篷遮盖漫天,要把他整个吞噬掉。
便在这个时候,一头巨大的灰狼从侧面冲了过来,将结社率扑到了另一边。灰狼的速度很快,就那么一瞬间,就把他扑出了很远很远,让他避过了黑虎,避过了冰剑黑枪,甚至避过了巨大的黑色斗篷。
那黑色斗篷就是【狂躁袈裟】,它像浪潮一样卷过这一片大地。结社率身后的人可就倒霉了。苏农玲花,同罗骨,还有几十个拿着火把的突厥人全都中招了。
被【狂躁袈裟】卷过之后,他们的眼睛很快就红了起来,发狂了一般,挥舞着手中的火把,敌我不分地攻击起身边的人。
舞马的黑色长枪没有穿中结社率,接着往后走却正好击中了苏农玲花的肩膀。这把黑枪其实是【狂躁之风】的变种,舞马在图鉴中探索黑缨枪的时候,意外收获的,虽只是一阶觉术,但相当于把狂躁之风散去的力量集中在了短短一束里。中枪之人会产生成倍的狂躁不安的感觉。
苏农玲花被【狂躁袈裟】卷入,本来就狂躁难抑。中了黑枪之后,更是完全失去了自主的意识,大喊大叫着,癫狂地冲向山脚下。
“玲花!你回来!”结社率喊了一声,但苏农玲花根本听不着。
同罗骨似乎也陷入了癫狂之中,但他努力存下了一丝理智,颠颠撞撞追着玲花去了。
结社率也想去,可刚才他躲过的那头黑虎又朝他凶悍悍冲了过来。
救下结社率的灰狼眼看着黑虎,浑身狼毛炸起。看样子,黑虎似乎天生对狼类有些压制作用,灰狼虽然呲着牙,露出凶恶的神情,可身子明显在颤抖。
灰狼到底冲向了黑虎。一狼一虎,很快缠斗一处。真正打起来,反倒是灰狼占据了上风——毕竟这头灰狼已达二阶,力量和速度都有着明显的优势。
结社率松了口气,正要驭着地上的【黑暗迷雾】护住周身,头皮忽地又紧了起来。他猛地转身,不知何时,又一头黑虎从身后扑了过来。召唤【黑暗迷雾】已经来不及,结社率手上闪过一道光,一个透明的短刃横在他的眼前,这是他的第二个二阶觉术【背刺虚影】。
【背刺虚影】最大的特性是砍在敌人的背上会造成成倍的伤害。不过,现在他只来得及让【背刺】正面攻向黑虎。虽然是二阶打一阶,但背刺正面威力显然小了许多,黑虎只被划破了半张脸,仍然向结社率咬了过来。好在它的势头被【背刺】所制,稍稍一缓,结社率趁机滚到了一旁,匆忙往已经没到膝盖的黑暗迷雾里钻了过去。只要钻进黑暗迷雾,结社率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这个时候,漫天飘起了雪花,这是宇文剑雪的【飘雪之域】,却是舞马使出来的。在片片雪花之中,舞马身形闪动,更为迅捷。结社率头顶悬起一把【冰雪凝剑】,这也是舞马使出来的——
舞马在图鉴中学会了宇文剑雪的觉术,但有一个很大的限制,每种觉术每天只能使一次。所以,舞马的打算是,所有的手段和觉术接起来,毕其功于一役,赶在黑雾彻底成型之前杀死结社率,突厥兵就会不攻自乱。
树上的宇文剑雪惊呆了。眼睁睁看着舞马驭使着自己的觉术,一招接着一招,攻向结社率。舞马自己也冲了上去,和结社率展开了贴身肉搏战。
宇文剑雪奇怪极了,舞马为什么会使她的觉术。还有,他到底有多少神识啊,才能这样毫不顾忌的,一口气统统使出来。要知道,刚才那一招【狂躁袈裟】是二阶的,耗费的神识比一阶多出太多。
眼看着结社率被渐渐被逼入死路,宇文剑雪这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的神识虽然所剩无几,但方才唤出来的【冰雪凝剑】还在半空中飘着四处杀敌,似乎还能坚持一会儿。她连忙把冰剑唤了回来,和舞马一道刺向结社率。
两个人在两界山幻境之中数年,早已形成默契,几回轮攻下来,结社率很快露出了破绽。结社率前面去挡宇文剑雪的冰剑,后面舞马便一掌拍向了他的背心。结社率心头一凉:我竟要死于汉地。
念头方起,一个人影忽然闪了过来,单掌和舞马对上。轰的一声,两人各退出了一步。结社率得了一口喘息之机,连忙往前冲出几步,逃到了安全地带,回头一看,来人原来是他。
第九十章 干嘛要管我
救下结社率的这个人是个络腮胡子,名叫执失铁木。虽然他救下了结社率,但是结社率一点都不想领情。
被晋阳军火烧大营之后,消息很快传到了草原上,结社率的爹爹,亦便是始毕可汗,派人传信,叫结社率及时止损,尽早返程。结社率觉得自己不能回去,这是他头一次带着大军南下,这一仗没有开门红也便算了,还给汉人烧了一把火,差点连锅端掉。就这么灰头土脸回去,结社率害怕自己得了心病,再也站不起来。
结社率给始毕可汗写了封信,请他把草原上那颗可以看破一切隐匿物事的【真视珍石】带过来。
在信里面,结社率还对着腾格里发誓,一定要攻破晋阳城才会返回草原。如果一败涂地,他从此就再也不带兵打仗了。苏农玲花知道这个誓言有多毒,如果誓言兑现,就意味着结社率从此放弃做头狼的梦想。
始毕可汗答应了结社率的请求,并且专门安排执失铁木带着【真视珍石】南下。执失铁木是二阶觉醒徒,还是草原上一流的武功高手,比结社率的功夫要稳稳高上一筹的。结社率明白可汗的意思,他不放心自己,派一个强手来保护他。
可这样一来,不就更表明了,结社率自己是不成的,非得有个高手来相助。这次婴山伏击战,结社率提前跟执失铁木说好了,他来也可以,但不用凑上来帮忙,远远看着就行。没想到啊,两边刚交上手,执失铁木便不得已出招了,还救下了结社率的命。
执失铁木似乎瞧出结社率的脸色有难看,跟他说道:“特勤,非是我上来多事,只是见到了汉人的高手,有点手痒啊。”
结社率也不好再让他退回去了,只得说道:“先把人抓起来再说。”
说着,他就抢先动手了。【黑暗迷雾】升阶之后,雾气可以化成狼的形态脱离主体,从而不再是单纯的防御招数,多了些攻击的手段。结社率把心里的怨气统统化成了浓雾之狼,一头一头冲出去,扑向舞马。
执失铁木也冲了上去,他似乎对肉搏功夫更感兴趣,两个硕大的手掌像铁锤一样砸向舞马,呼呼生着风,边打边用突厥语高喝:“过瘾!过瘾!”看样子是个武痴。
舞马穿越以来也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狠角色,这个人的武功显然要比结社率、李世民、刘文静、宇文剑雪这几位要高明的多,内力很足。随便一掌,都能把铁墙打穿的。舞马也可以稳稳赢过他。但需要解开一种特殊的身体状态。这种状态,是舞马在末世的时候激发出来的,副作用很大。不到万不得已,舞马绝不想轻易尝试。
而且,现在最大的麻烦不在于眼前这两个人,而是千余名突厥兵士都围了过来,密密麻麻的火把感觉要把整座小山烧掉。就算舞马能胜过这两个人,可如何能带着宇文剑雪,从这么多敌人手中逃掉呢。要知道,敌人肯定带了蓝色眼睛的。
执失铁木似乎看出他在分神想别的事情,怒喝了一声,双拳便挥舞得更加有力,招招朝他要害砸去。他的觉术似乎就是召唤二阶灰狼,边打边又召唤了一头。
于是在一旁,两头黑虎对上了两只灰狼,一阶的黑虎反倒落在了下风。
结社率不大想和执失铁木夹攻舞马,便转而攻向宇文剑雪。宇文剑雪神识耗的差不多了,只凭一把越来越淡的【冰雪凝剑】咬牙支撑。这样下去绝不是办法。舞马思量一番,到底把主意打在了结社率身上——还是得活捉结社率。
舞马趁着【飘雪之域】还没散尽,自己的速度还有些许加成,从突厥兵手中夺了一把快刀,假装和执失铁木苦苦鏖战,实则暗自朝着结社率的方向不经意的凑了过去。直到差不多能出手的时候,又是一根黑缨长枪虚影抓在手中,一把扔向执失铁木。执失铁木知道这枪厉害,连忙朝一旁闪过去。
舞马抓着这一瞬空当,朝结社率冲了过去。结社率正驭着一头头雾狼,眼看要将宇文剑雪拿下,不妨身后舞马骤然闪过来,一把快刀朝他脖子上砍过去。结社率慌忙驭了一股黑雾挡在自己身前,舞马的刀子就跟长了眼睛一般,直杀进雾中,继续朝他的脖子斩去。
结社率便驭过来更多的黑雾,舞马就在黑雾里面跟他打,一招一招直锁他的喉咙。结社率这才知道,如果有人能够视自己的黑雾为无物,那他就算被完克了。
结社率只能且战且退,苦苦等待【背刺虚影】的歇时结束,给予舞马致命一击。舞马却忽然一个冲刺,劈掉结社率手中兵器,一把快刀就要抵在他的脖子上,忽听黑雾外面一声怒喝,又传来一个女人的闷哼声。便在这闷哼声过后,一直牢牢锁着结社率的杀气荡然无存。舞马似乎也从黑雾之中撤了出去。
再往外面瞧,才发现执失铁木趁着舞马攻击自己的时候,转而去对付那汉人女子去了。以执失铁木的武功段位,三两下就差些要了汉人女子的命。舞马这才会忽然停下攻势,转而去救汉人女子。结社率注意到,执失铁木从头至尾都没有看自己。
他便忽然想到:是了,刚才执失铁木最佳的选择应是和他一起夹攻舞马,但是,是他不要执失铁木帮忙的,执失铁木只好“围魏救赵”了。这么说来,自己又被执失铁木救了一次。
再想一想方才舞马的出手态势,招招锁喉,分明是想活捉自己。如果真的被舞马得逞了,非但今天晚上这一场要白忙乎,这次突厥大军南下可能也要空跑一遭。想到这里,结社率冷汗淋漓。
这个时候,千余名突厥兵士全部围了上来,一个个弯弓搭箭对着舞马和宇文剑雪。面对这样的场景,一阶二阶的觉术恐怕都不够用了。
打斗之中,月亮从东边山上冒了个头。舞马试着召唤出【袈裟暗面】,将两人掩藏起来。
可执失铁木从怀里掏出一块绿色的石头,那石头朝着二人散出一道绿光,【袈裟暗面】就没用了,两个人统统现出身形。
宇文剑雪责怪舞马:“你刚才抓住结社率多好,干嘛要管我。”
“抓不住的,”舞马道:“他的黑雾干扰性很强,白费功夫。”
宇文剑雪根本不相信他的话。
“你的【狂躁袈裟】呢?”这个二阶觉术威力真的很不错,如果还能使一次,说不定有机会逃走。
“这种觉术,歇时都很长。”
这个时候,两头黑虎也过了召唤的时间,化成两道黑光消散不见了。【飘雪之域】结束,许多雪片落在地上,融化无迹了,两把冰雪凝剑也消散了,黑缨枪刚刚使过。总而言之,两个人站在火把海洋的最重要,站在数千把弓箭的目标处,看起来弹尽粮绝了。
汹汹火光照在宇文剑雪的脸上,她倒是觉得暖烘烘的,忽然不知为什么,心里头涌起莫大的勇气,凑在舞马耳边,和他说道:“你看,我说咱们会死吧。”
她说话的时候似乎有意无意呵了一口气,叫舞马的脑袋哆嗦了一下。舞马转头看她,眼神如秋水。她第一次在舞马的眼神里,感受到了一股异样的情绪。舞马说:“还早着呢。”
另一边,结社率的怒火早就等不了了,他举起手,用突厥语喝道:“所有弓箭手听令,射——”
射字喊了一半,忽然从外面传来一声:
“且慢!”
第九十一章 喜欢上了自己?(求推荐票)
“且慢”一声喊罢,突厥人纷纷往两边退开,便从茫茫的火把海洋之中打开一条通道来。
令宇文剑雪没有想到的是,从通道里面走出来的,竟然是在外围打援的戴胜。他怀里面拖着已经晕倒的苏农玲花,拿刀比在女人的脖子上,径直朝这边走了过来。
刘文静也来了,他拿着一把九节蟠龙杖,护在戴胜身侧,防着突厥兵从身后出手。
等两个人到了近处,宇文剑雪说:“师傅,您怎么又回来了。”
刘文静嘿嘿笑道:“你以为你师傅会一个人跑掉啊。”
说着,指了指戴胜,“这厮倒是有点意思,我在木屋里没找着大郎他们,回过头来想上山,便看见这边山上全是火把。山外面,这厮追着一个疯女人跑,差点还追不着。
我问他干嘛,这厮说:‘舞郎君之前交代过,让我在外面打援,要是发现一个发了狂的疯女人到处乱跑,一定要想办法抓住她。等神旨通过了,这个女人值好几颗星星呢。舞郎君还说,这事儿一定不能告诉肇仁兄,要不然他得和咱们抢星星。’
我一听这话,气得不得了,冲上去便用那蟠龙杖一棍子把这女人敲晕了。这不,我专来来找舞马算账了。”说着,朝舞马道:“舞郎君你可真不够意思啊,有这么一只大肥羊,也不给我留着。”舞马道:“你要是把人救下了,星星可比这个多。”刘文静其实也知道戴胜说那些话,其实是要自己出手相助,没旁的意思,嘿笑两声作罢。
宇文剑雪心中却道:原来,舞马打一开始就在算计苏农玲花。这么一想,方才射中苏农玲花的那把黑枪,也不是巧合,而是舞马有意控制的了。我便知道,他没这么简单。但他又是如何晓得,抓住苏农玲花一定管用呢?
正纳闷着,头顶虚影忽然照下一道光,显示:【俘虏已救,神旨得过】。便更是奇怪了:师傅方才分明是说,没寻到大郎他们,可这会儿又是如何将人救出来的。
却听戴胜对结社率说道:“放人罢,要不然你的女人就得死。”
结社率冷笑道:“第一,她不是我的女人。第二,你觉得我会因为一个女人就把关在笼子里的猎物放走吗?”
结社率话还没说完,戴胜就在苏农玲花脖子上开了个口子。罢了,又用刀比在苏农玲花的脸蛋上。刀刃的尖头,已经贴上了她的肌肤。
“够了!”结社率喝道。
“啊?”戴胜道。
结社率死死盯着戴胜,浑身打颤,半晌愤怒地把短刃扔到了地上,“滚!都给我滚!”
“多谢!”戴胜拱了拱手。
宇文剑雪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真的管用了,没来得及细想,舞马便大步当先,带着大唐众人,挟着苏农玲花,朝火把的海洋中行了过去。突厥人当即让开一条道,众人正要离去。
“等等,”却听结社率说道:“你们得答应我,回了晋阳,就把玲花给我八抬大轿送回来。要不然——”结社率一指火把海洋,“我便干脆万箭齐发,将你们一起射死了事。”
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何况神旨也通过了。刘文静当即开口答应下来。
大唐塔众人便像一叶孤舟般,从火海中穿行而过,前面的火把打开了,后面的火把又合上了。突厥人个个像饿狼一般盯了过来,宇文剑雪却一点都不感到害怕。
方行不远,又听到火把那头,结社率气急败坏的声音:“舞马,你给我听着!倘使你们回到晋阳城,却不肯放人——你当知道,咱们便是不死不休的干系。我阿史那·结社率以死后坠入阙勒为誓,一定奏请可汗,率百万突厥狼勇踏平晋阳城,将你碎尸万段!”
“得嘞!”舞马远远回道。
......
往晋阳城返回的时候,几个人把方才藏起来的马匹又找了回来,骑着马往回去返。舞马又把【暗面袈裟】罩上了。刘文静说:“你那破袈裟都不管用了,还开它干嘛。”舞马说:“我瞧出来了,突厥人那块石头虽然厉害,作用范围有限,咱们离得远了,就还有用。”
“你是说突厥人会反悔?”
“没准儿吧。”
说完不久,果然有一队突厥兵从这边快马追了过来。舞马当即领着众人换了个方向,绕道往回返。宇文剑雪奇怪道:“为什么刚才放了人,现在又反悔了。”舞马说:“也未必是反悔,没准儿就是怕我们到了晋阳,却不肯放人回去。”
“那我们到底放不放人啊。”
“当然要放。”舞马和刘文静异口同声道。
刘文静又补了一句,“唐公要南下,咱们和突厥还不能结死仇,否则后方不稳的。”
“出尔反尔,说话不算话,”舞马则道:“我还没养成那种毛病。”
听了这句话,宇文剑雪忽然想起来,舞马刚刚从郡丞府逃出来的时候,因为传音的缘故差点害死了她,便对她说过一句:“以后还给你,我说话算话。”现在呢,他已经救过自己好几次,早就把该还的还清了。现在看来,反倒是自己欠了他的。
顺着这条线,宇文剑雪忽然想起,为什么舞马总是会来救自己的性命的呢。火烧突厥大营是一次,那次为了救她,舞马把青霞跟丢了,差点耽误了完美神旨。两界山神旨又是一次,为了救她,舞马断了一条胳膊。
这次又是这样,舞马眼看就要将结社率抓住了,为了救她,结果功亏一篑。
每一次的相救,都伴随着重大的牺牲和付出,舞马心里应该也有矛盾和挣扎吧。但他还是毅然决然来救了。宇文剑雪心里面忽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舞马会不会是喜欢上了自己呢?
(第四卷完)第九十二章 又有一场硬仗要打了(求订阅,求推荐票)
(应该是第五卷完,标题改不了了)
这种可能性的确是有的,闷葫芦不都是喜欢把话藏在肚子里的么。看了看舞马毫无表情的脸,宇文剑雪暗暗压住这个念头。
她有意来到舞马身边问道:“你怎么会使我的觉术?”
“哦,是【月之袈裟】,”舞马淡淡说道:“它让我得了一门新觉术,叫作【袈裟幻影】。招出幻影,便有机会暂时使用旁人之术,不过有很大限制的……”
“啊……还能这样……”
宇文剑雪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转到了【袈裟幻影】上来,连忙又问了几句,之前的疑问很快抛在了脑后。
往回走的路上,几个人相互道了分开后的情况,可是谁都没有看到李家大郎等人,便都想不明白这个神旨任务到底是怎么做成的。最后,舞马说:“应该是他们自己逃了吧。”想一想也是,能写出一封那样厉害的信的人,能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么。
……
晋阳城外,八抬大轿已经准备好。
戴胜晃了晃苏农玲花的身子,把人弄醒,那股狂躁的劲儿头似乎也过去了。
苏农玲花睁开眼睛,看见身边站着四个与汉人,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拔刀砍人。
可惜她的刀子早就被戴胜摸走了。
“姑娘莫急,”戴胜道:“我等已和你家特勤商量好,要将你八抬大轿送回去。”
苏农玲花楞了一下,茫然看着四周,似乎才发现在她眼前挡天挡地的一座巨大城池。正是晋阳城。
很快,她似乎也明白过来,在她昏睡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近千名突厥兵围住了四个汉人,按理来讲,他们决计无法逃掉的。唯一的可能是——因为她的被俘,结社率迫不得已与汉人谈和了。
想到这里,苏农玲花忽然觉得自己胸口很闷。
戴胜把轿子唤过来,请苏农玲花上轿。
苏农玲花忽地冲上去,从一个兵士腰间拔出剑,朝自己的脖子砍去。
戴胜一脚把剑踢开。
苏农玲花操着生硬的汉人话,“昨天晚上那么多的火把,怎么没有把我烧死啊。”
她说着,眼睛已经红了。转过身就往回走,戴胜一把抓住她,“你去哪儿。”
“你们管不着。”
“不行,”戴胜冷笑道:“说好要八抬大轿把你送回去,就不能让你走路。”他说着,一把将苏农玲花抱了起来。
苏农玲花脸撅的红透了,死命挣脱,可大概是她还没有从【狂躁之枪】的副作用中彻底摆脱出来,浑身使不上力气,还是被戴胜强行按倒了轿子里面。
轿子抬起来了,晃晃悠悠往前走,戴胜在一旁护着。苏农玲花还在拼命往轿子外面爬,有个轿夫被她晃得差点摔倒。戴胜把手伸进轿子里按住她的脑袋,她张嘴就咬,戴胜手上被咬了一个牙印子,正要钻进轿子收拾这个不听话的女人。
舞马忽然说道:“放她走罢。”
轿子停下,戴胜让开了,苏农玲花下轿,摇摇晃晃往突厥大营而去。
“等一等,”舞马忽然叫住她,牵过一匹马,递上手中的马缰,“骑上这匹马——这是结社率为你争取的。”
苏农玲花骑马远去,身影渐渐消失。
宇文剑雪瞧了瞧一旁八抬大轿,问舞马:“你这回算是言而无信了罢。”
“把空轿子也给结社率送过去吧。”舞马说道。
……
苏农玲花快马往前走,但她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去。回大营么,她没脸去见结社率。
她脑子里一直在想,倘使自己能够再小心一点,就绝不会给敌人留下捉到人质的机会。
倘使自己能够早点清醒过来,就可以用更决绝的方式,自残甚至自尽,来表明决不妥协的态度,也不必醒来之后如此悔恨。
她完全可以想象,当结社率带着突厥狼勇将敌人团团包围,眼看就要大功告成的时候,汉人用刀剑架着自己的喉咙忽然出现,结社率是该多么的痛苦和纠结。倘使晋阳城的觉醒徒一网打尽,攻下晋阳就指日可待了,结社率做头狼的梦想,也就能往前迈出一大步。
她宁愿自己挨上痛快的一刀,也不想看到这样的画面。
如果……
她忽然又想到,自己是个觉醒徒就好了。如果她是觉醒徒,她就将拥有更加强大力量,能够给他更有力的支撑,再也不会拖累他像红日般升起的步伐。
她的渴望无比强烈。伴随着这样的渴望,她的脑袋隐隐有些发涨,握在手里的马鞭渐渐发烫,马蹄好像要渐渐飞起来一般。
晋阳北城外的荒原上,黎明将至,苏农玲花驭马飞驰。
她依旧悔恨交加,但伴随着马儿欢快的脚步,内心深处不知缘何多出了那么一丝甘甜,让她有勇气在犯下如此大错之后,继续坚定地往前奔跑着。
……
晋阳城北,门洞之中。
舞马把神识沉入图鉴之中,在图鉴第二行格子里,又出现了两幅图画。
第一幅画的是一只老鹰。
第二幅画,就更神奇了。
仿佛有一只无形之笔在图鉴上飞快地描绘。
不久,画出一匹俊马,在一片以城池为背景的荒原上飞驰着……
身旁,宇文剑雪打了个哈欠,“我们赶紧走吧,早点回去睡觉。”
“睡觉?”舞马连连摇头,“不,我要通宵了。”
……
婴山上,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结社率站在山顶,茫然向东边瞧看。眼前飘过虚影的提示,大概是又扣除了神旨星什么的。
执失铁木走到他身旁,“特勤就这么把人放了啊,我还没打过瘾呢……”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没出息……为了一个女人。”
“嘿,”执失铁木撩起袍子,露出肚子上一道长长的,像蜈蚣一样的伤疤,“这是我年轻时候跟旁部落的汉子抢女人时候留下的,他娘的,那次我差点死掉。”
结社率铁青的脸色渐渐好转,嘴角往上翘了翘,“后来呢。”
“这还用问,”执失铁木缓缓抚着伤疤,就像抚着腾格里给予的最荣光的赏赐,“女人归我了,汉子被我打得屁滚尿流,以后再也没见过。”
“吹牛吧,你就……”
“我敢向腾格里起誓,这都是真的啊。”
结社率忽然觉得这个男人不再令他感到尴尬和厌恶。虽然他的本领很高,但他也有鲁莽和冲动的过去,也会死要面子。而且,他和自己一样,经历了昨晚的失败,却还能谈笑风生。
两个人说着笑着,天色渐渐发亮。
不一会儿,太阳就从东方升起来了,万道金光遍洒,四周的景色豁然开朗。
此时恰好初升的这一轮太阳意味着什么呢。
结社率暗自想到:那是经历了漫长又黑暗的一夜,才孕育出来的灿烂的太阳。
只有从黑暗和挫折的困境中飞快地爬起来,领悟到人生真谛的天之骄子,才有资格乘着新日,从东方地平线上,耀眼夺目地升起来罢。
结社率忽然觉得自己又充满了斗志。他对执失铁木说道:“你刚才是不是说,还没大过瘾呢?”
“是啊。”
“很快,咱们又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或许,也不必是一场硬仗。但总归,一定可以让你过瘾的。
结社率心里这般想着,便朝着舞马等人离开的方向瞧去,又瞧向远远的晋阳城。
“咱们走罢。”
他说着,招呼一众兵将,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行去了。
(第五卷完)
第九十二章 又见刘燕芝
回到晋阳城里,因是鏖战了一夜,大唐塔众人都有些疲累,但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得了几颗星星,精神上仍在兴奋之中。尤其是没有见过世面戴胜,看着头顶的神旨星,好几次试着伸手去够,当然什么也摸不着。
众人先是去了大唐塔,盘点收获,戴胜得了四颗星,刘文静三颗,舞马三颗,宇文剑雪两颗。刘文静当然又泛起酸水了,不过戴胜今晚立了大功,他也不至于完全接受不了。
大唐塔原先是十八颗星,加上新得的十二颗,总共就是三十颗星。刘文静说:“地煞是三十六数,我估计凑够三十六,咱们还能升一层塔。大家继续努力罢。”
剩下来的时间就是各自去塔魂处看看要不要兑换什么觉术去。不过,有了今次的教训,众人都长了记性,再也不敢将神旨星一趟用个干净。似乎【大唐兽笼】和那只【背箭豪猪】也可以升阶了,但神旨星宝贵,众人谁都不想浪费。
戴胜在塔魂处摸索了一番,竟然接到了一条个人神旨。钻入幻境之后,变成了一头幼鼋,并着一大家子鼋生活在一条大河的河底,家族内部纷争不断。戴胜的鼋娘在一次家族矛盾之中,带着戴胜负气远行,去了某处山里的小沟安生,不想又被山里的地头蛇妖怪煲汤给吃了。
这自然叫戴胜想起了自家身世,尤其是那鼋娘对他极好,有什么好吃鱼儿虾儿全都先紧着他,更是叫戴胜想起了自己的娘亲。鼋娘被妖怪杀了,戴胜恨到了骨子里,可他本领不济,完全不是那妖怪的敌手,便只好离开那处小沟,拜师学艺去。
他一个水鼋离开了水,自然处处受缚,糟了很多苦难,好几次差些渴死。一路凄凄惨惨东行,竟然到了人妖两界交界之处,只见天空中有一道巨大光幕。走到光幕中央,便出现了一个大洞,过了大洞继续往东走,便到了一座山上,名叫介山。
便听人说,这介山之主,是一头修为高升的黑虎,外号便是【本领通天彻地打死不吃人肉专护刘家庄之黑虎大圣太保】。据说这头黑虎的娘亲也是叫人杀了,仇人的本领更加了不得,黑虎便在介山之上苦练本领,谋着有朝一日报仇雪恨。
戴胜便去找黑虎拜师学艺,想着大家同病相怜,应该好说些话。不料那黑虎见了戴胜,全然不曾理会。戴胜说明来意,黑虎更是不屑一顾。戴胜怎肯轻易罢了,便待在山中每日跪在黑虎洞前,只靠一片诚心打动黑虎。数次渴昏饿昏,靠着山中的野果才活了下去。
半年之后,黑虎才终于现身,却又给戴胜几番生死考验。戴胜拼了一把老命,全部通过了。
最后一个考验,便是叫他去介山之中,找到一个常在山里兜转的姑娘,把她一口吃掉。
戴胜在介山里面,兜兜转转几圈,总算寻到了那姑娘,生的着实水灵。戴胜化作人形,和那姑娘攀谈一番,才知道她名叫刘燕芝,进山里只来找她失去踪迹的心爱之人,已经在山里找了好几个月了,说着说着眼睛便泛红了。
戴胜原本觉得这世界多是幻境,吃一个人,便同吃个幻象一般。却不料见了这姑娘,听了她的故事,不知怎么的,总觉得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世界,这个刘燕芝也是个活生生的人。他背着刘燕芝,几次张大嘴,也没有咬下去。
最后只好去找那黑虎,说道:“我虽然是个妖怪,但也不能是非不分,胡乱吃人。大王本领高强,但我无缘修习,咱们就此别过罢。”
没成想,黑虎便算他通过了考验,还说:“见你虽是报仇心切,但还有几分聪明辨识,不像是我,心急报仇却把恩人后辈吃了,才叫作后悔不迭,亏了自己,要不然我岂会困在这介山之中。”如此便算是答应收徒了。
幻境到此,便是终止了。戴胜也得了一颗光球,光球之中嵌着一条小沟。他自光球之中得了一招觉术,名是【鼋吐水蛇】,原是幻境之中鼋娘的法术。
舞马和宇文剑雪听了,自觉不可思议。便猜测众人的神旨幻境竟然可以彼此互通,只怕往后又会有许多因果生出来了。宇文剑雪又说:“可怜了燕芝妹妹,竟然还在找你。”舞马道:“按着两界山幻境的因果诸事,那也是她的因果劫,还得靠自己了解。”这让宇文剑雪再次感受到了舞马的冷漠。
婴山神旨盘点罢了,已是天色渐亮,刘文静这半百的老头子还真是精神,又要去唐公府禀报昨晚婴山夜战情况。
舞马自然体谅他立了大功迫不及待上表的心情,对他诚邀自己同去则表示婉拒。
“舞郎君不见唐公,还有何处去?”
舞马新得了两幅图画,自然急着回去研究一番。这就不方便告诉刘文静了。
舞马又把刘文静拉到无人处,叮嘱道:“事情可以说,但关于那封信……”
刘文静笑道:“这个我自然明白,那信中有玄机,一旦点透未免有搬弄唐家父子是非之嫌,没得将好事变成坏事,我虽然贪功好显摆,逞能爱虚名,可这点道理还是看了通透的。”
舞马心想,你在那正常的世界之中,就是看不透某些东西,才有运当大官,没命享长福,被裴寂做局害死了,可长点心罢。
刘文静匆匆到了唐公府,见了唐公,才晓得昨天晚上唐公诸子只有一位回来了,便是五郎李智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