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大唐妖怪图鉴TXT下载大唐妖怪图鉴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大唐妖怪图鉴全文阅读

作者:文刀手予     大唐妖怪图鉴txt下载     大唐妖怪图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九章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据说后来张贴出功劳榜上到底还是有舞马的名字,只不过乃是在最后加了一句,觉徒舞马自愿将其战功分赏于夜袭三百兵士。

    舞马觉得这一句很像合同里的补充条款,免得日后自家翻悔。

    议事会散时,夜色已黑,月上斜头。

    舞马真的在东南城楼拐角处寻见了郁郁不乐的刘文静。

    “怎么在这儿藏着。”

    “你不是说要去我们家住几天么,我等你呢。”

    舞马笑道:“我知道你因何事发愁。”

    “谁说的,”刘文静道:“我高兴着呢。”

    “我还想要不然帮你出个主意,”舞马转身便往刘文静家的方向行去,“看来是多余。”

    “嘿!”

    刘文静赶忙跟了上来,搂着舞马肩膀说道,

    “他娘的裴寂这厮,投机取巧战功差点捞在我前面不说,方才唐公安排分工之时,又拿了个大头,筹建大将军府之事何其重要,竟然全交于他去总领,你再瞧瞧我拿到手的,安顿俘虏,这算什么事儿,我真是……服了。”

    说罢,叹气半晌,

    “唐公方才嘱罢,我差点想说:老子能力出众,要做大事情,这种小事留给裴寂的好。堪堪忍住了。你说唐公这般分配,是否私心里对我有意见。”

    舞马笑道:“前日晋阳军心民心不稳,未必不会酿成大祸,祸源便在这些被俘百姓身上,唐公着你安顿他们,怎么能说不器重于你。”

    “这道理我也明白,”

    刘文静抬头望天,只觉得虽是万里无云朗月尽洒也不是什么好风景,

    “只是这活没什么难办的,也不出风头,又不做不到唐公眼前,有何之用。”

    “那可未必,”

    舞马指着天上,

    “便如这头顶的月亮,在一片漆黑之中放光,而且华芒遍洒万物镀银,人人都能看得见它。那些本来就出彩的事情众人去做皆是一般无二,只不过比比谁能周到细致。你把死水做成活泉,才叫真正的本事。”

    刘文静闻之,连忙拉着舞马的手,“我便知道你早有好主意了,还不快讲。”

    舞马略觉得刘文静颇有断袖的天赋,连忙把手抽出来。

    “令徒的事情……”

    “全由得你,”刘文静道:“哎呀,只要你帮我这次,我必然定力相助。”

    “众人皆知唐公十分看重晋阳军心民心,”

    舞马笑道,“那是不是把被俘百姓赢回来就算完事了——远远不够,后面大有文章可做。”

    刘文静隐隐抓住些什么,紧挨着舞马身边,“愿闻其详。”

    “我有两个主意,”

    舞马说道:“第一,近日可以筹备一个被俘百姓与晋阳亲人相聚团员的见面会。”

    “这个会好,”

    刘文静立马明白过来,“把事情做在明处,我现在就去张罗。”

    “着什么急,我还有细处未讲呢,”

    舞马接着说道:

    “筹备此会之时,你千万别只把俘民和亲人叫过来——尽可能选一个场地宽阔、容人众多之处,选一些轮休的兵士代表,在尽可能地把晋阳民众召集过来。”

    “好,好,”

    刘文静拍掌笑道:

    “这才是高手——

    前日里众兵将请愿出战,百姓围攻唐府,这便算是一次正面回应。”

    “不止呢,”

    舞马说道:

    “在这次见面会上,有几个要点需提前做足准备:

    第一,安排亲人相聚,场面一定要感人至深,尽可能热泪盈眶,不妨花钱请几个托儿来,哭的越狠,给钱越多。”

    “哈,真有你的,”刘文静笑道:“我也想到一点,这些俘民里面有不少在晋阳并无亲人,那就想方设法把朋友请过来相聚,再不成大不了我再花钱请来托儿统统先领走,场面自然热烈。”

    “肇仁兄脑筋果然转的快,”

    舞马点头赞许,“第二,除了亲友相见,你要选几个头脑清晰、口齿伶俐的俘民,提前准备好发言稿子——

    让他们当众痛诉突厥人是如何残忍无道暴施劣行,被俘百姓是如何孤立无援孤苦无助,话锋一转,再讲一讲晋阳军是如何冒着性命危险、克服千难万阻将俘民救出来的,让他们好好说些感恩戴德的话,最好是声泪俱下、感激涕零、永世难忘,起到震撼效果。”

    听到此处,刘文静已是两眼大瞪,无话可对。

    “第三,你再安排一些当晚参与夜袭的兵士代表上台发言,讲的便是唐公如何动员号令、如何誓言救出被俘百姓,我晋阳军如何苦心准备,我们兵力是如何紧张捉襟见肘,火烧夜袭将士们是如何不畏牺牲、艰苦作战,再讲讲夜袭之中光荣牺牲的勇士,如何被火烧的、被箭穿心、被刀刃砍掉脑袋,细节勾勒,着重刻画晋阳兵英勇无畏保家卫国的光荣形象。

    第四,见面临末,再选几个兵士代表上台宣誓,向唐公效忠,为百姓而战,一定驱逐突厥赶尽恶贼振兴华夏!

    如此一般,晋阳军民士气必然深受鼓舞,民众踊跃参军,作战百倍神勇,便算把事情做在了明处,唐公知晓定会褒扬你。”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吾今日方知此言不虚也。”

    刘文静已是瞠目结舌,半晌才鼓掌应道:

    “舞郎君招招妙手,叫人醍醐灌顶。

    只是现今正逢两军交战之时,人手怕是有些紧缺……这么办罢,我今夜就着人去择选办会场所,遴选夜袭兵士发言代表,与二郎交涉提前安排好城防轮值,叫这些兵士把发言那日调空出来。

    今夜的确有些迟了。

    为不扰民,明日我再去逐一造访这些被俘百姓,尽量和善语气、歌颂唐公恩德,留些良好映像,再把口齿伶俐的挑选出来。

    至于俘民、兵士代表的发言,会末的宣誓词,也不能由着他们随感而发口无遮拦,我便去请温大雅兄弟润色一番——

    这些文人骚客鼓捣起煽情的词话来最是擅长。”

第九十章 这个更值钱

    刘文静一边说着,一边理清自家的思路,按着舞马提出的办会方案越想越觉得十分可行,当下便待不住了,转身便要着手准备此事。

    “你先回来,”

    舞马道:“我话没完呢——”

    “您能不能一口气儿说,”

    刘文静只好转过身来,

    “叫你这么轻轻一点,我脑子就跟被鸡毛掸子弹过一般,一下通畅了,冒出好多想法,我得紧着去做。”

    “死水做成活泉才是第一步,”

    舞马说道:“你要是止步于此,叫泉水困在山涧之中无人能饮,岂不是空置宝山。”

    刘文静再次凑了回来,“您还有后招?”

    “第二步,便是要引水出泉,”

    舞马说道:“见面会办的再热闹氛围再好,效果不过是限于晋阳城内,饮水出泉便是要将此间的氛围烘出城外——

    夜袭突厥,火烧连营,涉险救俘,这里面可以挖掘的东西太多了。

    其一,是国仇家恨民族大义复仇之师。

    突厥人连年南下劫掠,北疆百姓不胜其扰,家家户户皆有恶狼刀下亡魂,人人恨之入骨,唐公此番大捷乃是报仇雪恨一吐浊气之举,可叫百姓无不拍掌称快。”

    “舞郎君,”

    刘文静听到此处,兴奋的双手发抖,晓得舞马其后所言必定十分厉害,一时半会儿讲不完的,于是拉着舞马又往城墙上走,

    “你随我来。”

    “去哪儿啊。”

    “路上风大,有些话我听不清楚,”

    刘文静道:“咱们寻个僻静处——老兄一个字儿都不想落下。”

    “那我大点儿声讲。”

    舞马试着用丹田发声,声音立马清晰明亮又磁性悦耳,

    “这么大行不行。”

    “别,”

    刘文静连忙捂住他的嘴,“让裴寂这个老乌龟听到就糟糕了。”

    便拉着舞马又上了城楼,找到一处僻静的岗楼,把里面轮值守将请出去喝茶,才与舞马道:

    “舞郎君请讲……对了,把你方才你说过的那些东西也再与我重道一遍……风大,人老,耳朵背,好些子没听清楚。”

    舞马只好把先头讲过的大抵又述了一遍,讲到口干舌燥,刘文静也不知从哪倒腾来一壶好茶,恭恭敬敬奉上。

    舞马品着小茶,终于讲到先前在城楼下说到的地方,

    “这里面可做的文章其二,乃是爱民之心为民解忧仁义之师。

    救出的俘民虽只有八十余位,但唐公下的是必救令,起的是忧民意,秉的是为民心,怀的是爱民情。

    时值天下动乱,各路诸侯无不藏私怀异,起兵逐鹿,有甚者横征暴敛,逼民从役,为民所恶。

    唐公仁爱之名若在此时广传而出,与各家一心逐鹿穷兵黩武的诸侯便成了鲜明对比,自然天上地下。

    待唐公日后起兵过境,凭此仁爱之名,无论军到何处百姓都会自发拥戴,献上米食,备好辎重,行通便利,即是所过之处皆有‘人和’之利,岂有不胜之理?

    可做的文章其三……”

    “你先等一等。”

    刘文静忽然站起身,着急地在哨所中走过走过去,四处翻瞧。

    “肇仁在寻何物?”

    “你讲得太快太多,又有好多精妙细节,老夫年纪大了,只怕过一会儿便要忘掉,”

    刘文静边走边摸身子,

    “我得寻些纸笔,统统记下来。”

    着岗哨的卫兵去寻纸笔,但这是打仗的地方,这些兵士又大字不识一个,平日里也用不到文墨处,一时间哪里去寻。

    先前被请出去喝茶的轮值守将说可以派一个兵士去城中买一些回来。

    “算了,”刘文静叹道:“打扰城防毕竟不好。”

    舞马心说算你还有点觉悟,可怎么刚才把人家轰出去的时候这么顺溜毫不客气。

    “要是被裴寂老乌龟抓住把柄就麻烦了。”

    舞马立时无语。

    他想了想,便从怀中取出【隋觉记】合订本,翻到最后一页,看了半晌,颇有些心疼地撕下一张,递给刘文静,

    “我的本子乃是精心制作,用一页少一页,你省着点用。”

    “怎么随身还带着这玩意儿,也不嫌重的慌,”

    刘文静一把拿过来,喜道:“日后我给你制出一百个这样的破本子。”

    正要记录,又发起愁啊,“笔呢?没笔怎么写啊。”

    舞马便从左边袖子里摸出一包厚实的纸来。

    小心翼翼把层层叠叠逐一翻开,里面藏着的竟是一杆毛笔,笔头用一小块儿丝绸裹着,此刻已被染黑了。

    “这笔也很金贵的……”

    “您一个觉醒徒,”

    刘文静叹服了,“随身还带这么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又不是记室,不是史官,也不是什么文人骚客,带这玩意儿干嘛啊。”

    舞马笑而不语。

    “好罢,我不白沾你人情,以后舞郎君所需纸笔一律由老兄我包圆了。”

    刘文静提笔要写,却发现笔毫墨已干。

    在纸上愤怒地空写了几个字,“还是不行嘛。”

    舞马便抬起右胳膊,从袖子里又取出一个更加厚实的纸包。

    层层叠叠、密密实实打开,正是一方墨砚。

    “这个更值钱。”舞马说道。

第九十一章 低调才是做学问之人最好的朋友。

    “您真是……”

    面前一方石桌,桌子上笔墨纸砚全齐。

    刘文静万万想不到志在封王拜将的自己,有一天会趴在四处漏风的岗楼里,伏案疾笔,还乐的屁颠儿屁颠儿。

    “舞郎君怀中有江山,袖里有乾坤,兜内是文武双全,在下彻底服了。”

    既是担心裴寂抓住把柄,有什么话还是抓紧说完的好。

    舞马自己无所谓,倒是得顾虑刘文静的心情。

    便接着说道:“

    可做的文章其三,乃是神机妙算战必能胜无敌之师。

    此次大捷,对外不妨一头归功于唐公谋划之上,好教天下人都晓得唐公熟知兵法能谋善战;

    二来归功于晋阳兵训练有素纪律严明令行禁止。

    如此合二为一,方能以三千兵甲大败数万突厥于城下,斩杀两万余,自损不足五百,直比古来孙武白起韩信此等名将还要厉害。

    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

    名将精兵的名头旦要传开,各方英雄好汉自然会择明主而投,便可期唐公起兵之后,晋阳军人才济济,个个都能独当一面。”

    “我明白了,不仅仅是亲友见面会,也不止于晋阳城,”

    刘文静在案上龙飞凤舞不停,满脸兴奋,

    “你是要我走出晋阳,走向太原,冲向整个大隋朝——

    唐公誓言救俘,这里面何等的格局,何等的高义,何等的牺牲,又是何等的英雄气概!

    我便该组织一干专人,潜出晋阳,去周边,去更远的地方,化身游方道士、赤脚郎中、避难流民、江湖卖艺等等,编撰儿歌诗词绕口令,还有说书人的故事,四处宣扬唐公的英雄事迹和豪情气概……”

    这回便轮到舞马瞠目结舌了。

    “肇仁啊,”

    舞马说道:

    “方法是对的,但是范围太广了。

    让你去宣扬唐公的恩德,你跑到青藏高原去讲,那也没用啊。

    短期而言,覆盖太原地区,往南就把通往大兴这一片地带宣传到位就好了。

    等日后唐公拿下大兴城,便可以大兴为中心往东往南往西宣传发展。”

    “青……藏高原?”

    “就是吐蕃。”

    “哦,”

    刘文静笔耕不辍,顾不上理会舞马口中的青藏高原文出何处,毛笔翻飞之间似乎在纸上涂掉了什么,

    “对了,舞郎君怎知唐公起兵之后,一定会去大兴?”

    “额……”

    舞马正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之时,却被刘文静一句拦在了半道。

    这怎么解释,总不能说你们大唐朝的事情我舞马把连环画小人书都翻了好几遍吧。

    “做学问嘛,”舞马说道:“总是喜欢胡乱猜测的。”

    “舞郎君只是随口一说,便是命中了要害呐——

    起兵之后直逼京都,此乃唐公唯一之选。

    我观天下大势,苦思利害,分析益弊,方得其中奥妙,正要与唐公谈及此事,未曾想舞郎君也是这般考量的,”

    刘文静方停下笔锋,

    “老子曾言:‘不出于户,以知天下;不规于牖,以知天道。是以圣人不行而知,不见而明,弗为而成’。

    舞郎君久居山林,却俯瞰天下,洞察大势,岂非圣人也?”

    这是要捧杀舞马呢。

    隋唐的圣人,不就是天子么。

    圣人还是不当了,先知可以做一做的。

    “大抵就是这些主意了,”

    舞马摆手道:

    “什么圣人,什么俯瞰天下,这些话还是少说的好。

    所谓低调做人高调做事。你行事之前,一定要私下与唐公见一面,将这些想法和主意与唐公做个详细汇报,最好形成一个纸面的东西,方便唐公一目了然理顺利害,经得唐公允许再去筹备。”

    刘文静道:“低人高事,这一句妙极。”

    “肇仁啊,你得学会抓住关键。”

    “我自然明白的——舞郎君要我留心与唐公请示。”

    “这才是头等大事,”

    舞马道:

    “唐公不知,你就是做的天花乱坠漫天似锦也无半点用处。

    唐公重视,你就是带了尚方斩马剑,所行所向皆无不通。

    唐公满意,你就是只做了纸上的文章,也保管升官发财——

    当然做事情还是要实事求是,绝不可以搞形式主义,搞虚头巴脑那些东西。容易被裴寂老兄抓住把柄嘛。”

    “实事求是这四个字更妙啊。”

    舞郎君真真是个高人。

    刘文静边听边记,纸上飞墨如草,耳中则是云里雾里半懂半不懂的。

    管他呢,先写下来。

    “千万记住啊,”舞马看着行笔如飞的刘文静,凑在他耳边,语重心长:“四个字,唐公满意!唐公满意!”

    心里想的却是:肇仁老兄,武德二年那场大劫,你能不能扛过去不看别的,只看你能不能记住我今日说的这四个字。

    刘文静写的手肘快要抽筋,又被舞马耳朵边念叨了一通,浑身好不难受,终于写完掷笔,忽然想到什么,便问:

    “舞郎君,你今日所言所语所设之计,皆是妙不可言——这般好的主意,为何议事之时不当面告诉唐公。”

    我又不傻。

    舞马心诚想。讲出来成为众矢之的么,还保不齐要给我安排一堆有的没的事情浪费时间。

    低调,低调。

    低调才是做学问之人最好的朋友。

    便微闭双目,似看破红尘烟云,说道:“功名利禄于我,不过是虚名,是幻境,是浮云耳。”

    过了良久,却诧异地没有听见刘文静的捧场声,颇有些不大习惯。

    再一睁眼,岗楼之内,已是人去房空。

    石桌上面,连纸带笔带墨砚统统没了。

    “特么的,这个王八蛋!”

    舞马赶紧起身,出了岗楼,便瞧见轮值守将眼睛不瞧自己,手指却朝着城墙之下。

    舞马走到城墙边,便瞧见刘文静抱着笔墨纸砚往远处行去。

    “姓刘的,”舞马喝道:“把东西给我拿回来。”

    刘文静远远道:“我去找唐公——这些东西明天给你准备十套更好的。”

    “这么晚了,唐公该休息了。”

    “你去我家睡,”刘文静挥了挥手,“想住几天就住几天——我已做过叮嘱,那院子送你了。”

    “你徒弟的事情怎么办?”

    “随你怎么办,”

    刘文静转过身去。

    一个兵士匆匆牵来一匹马,刘文静骑了上去,

    “你要是有本事,娶了都成……”

    马骑而远,声音渐稀。

    只剩一个成字在夜空中回荡。

第九十二章 我是来搞学术研究的

    岗楼夜谈之后一上午,舞马就没见着刘文静的人影。

    坊间传闻唐公正在筹备被俘百姓与晋阳亲友的见面会,筹备工作的负责人正是刘文静。

    据说唐公很重视,刘文静很认真很努力很意气风发。

    吆喝着,张罗着,连觉都舍不得睡。

    舞马撇了撇嘴,也不晓得那天晚上是谁在东南城楼墙角下的寒风中瑟瑟发抖,失魂落魄呢喃着——

    “舞郎君,唐公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啊。”

    舞马翻开《随觉记》,把刘文静的原话写了进去。

    当然这次夜谈也原原本本录入书中。

    这个嘛……办法可以交给刘文静,好处可以送给刘文静,但史书上写的,必须是舞马的名字。

    反正等到这本《随觉记》流传世间,刘文静坟头草也有一丈高了,他若泉下有知不会在乎的。

    刘文静的心情很好,而舞马的心情不甚美妙。

    那夜与刘文静分别之后,舞马还真的没回自家院子。

    夜黑风高,月波如水。正是风花雪月的好时候。

    舞马偷摸地溜到宇文剑雪家的院外,看着大门口密密麻麻的狼牙钉,摇了摇头。

    夜入美人宅邸,偷花盗蝶之事,舞马以先知的人格和伟大作保证,他从来没有想过的。

    舞马私心是想看看宇文剑雪有没有如刘文静所说那般苦苦修炼昼夜不歇,顺便瞻仰一下自己的实验成果。

    摸了摸怀中的实验记录合集,想着效果那一栏还空着几大行,真是有点挠心挠肺。

    “我是来搞学术研究的,又不是访亲走友,何必走正门呢。”

    舞马嘀咕着,转而溜向墙拐处——刘文静爬墙的地方。

    这会儿,先前被刘文静拆下的几块儿砖头又被塞了回去,乍一看墙面还算平整,全无借力蹬靠之处。

    “闲人真是多啊。”

    舞马记得两人走之前,这几块儿转头还好端端在地上散落着。

    也不知谁这么多事儿,喜好狗擒鼠辈之癖。

    舞马轻轻踢了踢墙面。

    不就是翻个墙而已,跳一跳就上去了。他又不是不会功夫。

    没卵蛋的老男人中年肾虚才需踩着砖坑爬墙。

    舞马双手刚扶在墙面上,正打算蹬地窜上墙头,忽然听见院里面传来宇文剑雪的声音:

    “师傅?”

    接着,舞马便听见院子里面宇文剑雪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舞马的心砰砰直跳。

    这是舞马穿越以来头一次紧张。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保持冷静,随后轻轻摸着墙缝,把先前塞回去的砖头又通通拔出来,无声置在地上,自己一溜烟儿,于转瞬之间逃到极远的地方。

    趴在树坑里往宇文家院墙观瞧的时候,舞马才想起自己的身份是注定名传千古的先知;

    是广大隋唐觉醒徒的引路人,溜的这么快实在是一件有**份的事情——

    这事儿绝不能记录在《随觉记》中。

    又想起自己有【袈裟暗面】,完全可以无声无息、毫无顾忌站在宇文剑雪家院子里吃饭睡觉打豆豆。玉帝也拦不住。

    甚至,就算趴在窗子上偷看宇文剑雪洗澡都没有任何风险。

    当然,舞马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不一会儿,“吱”的漫长一声,宇文家院子大门开了。

    朦胧的光亮从院门窄缝中漫溢出来。

    宇文剑雪清秀的身影便在朦胧与光亮交融之中,在月夜的寂静之中,衬托出让人足以无限遐想的美好。

    她脚步轻轻从走了出来,四下张望了一番。

    便朝着舞马先前藏身的墙角寻过去,看着地上散落的砖头,俏生生立了一会儿。

    “师傅!”

    稍许,她转过身,冲着舞马伏倒的这一片空地,咬牙道:

    “我知道是你。

    我这两天学会射箭了,射的特别准——

    下次呢,您要是还敢半夜翻我家墙头,我就把您的眼珠子射下来。”

    说完,蹲下身子,拾起砖头,逐一塞回墙缝里面,拍了拍手,轻快回了院中。

    只留下一声脆生生的关门响在月色中荡漾着。

    “肇仁兄啊,”

    舞马从树坑中爬起来,“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背个黑锅不算过分。”

    舞马等了很久,确定宇文剑雪回了家中,才复还院墙旁边,心想若是练功,总得有点动静吧。

    这院子里静悄悄的也没气氛啊。

    难不成她是在屋里打坐修炼?

    便想着要不然自己使出【袈裟暗面】,趁着美好月色翻入院墙之中,溜到窗纸边,捅开一个窟窿,看看这姑娘到底是如何修炼的。

    是打坐,冥想,观修,水修……呸,还是压根是个惫懒货,睡觉去了。

    为了验证上次试验的成效,舞马已经等待了太久的时间,心中充满了对未知结果的好奇心,不能再多等片刻。

    正打算驭出【月之袈裟】,抬头一看,天上很不巧飘来了一片云彩,把月亮藏得严严实实。

    “得了,等着吧。”

    舞马便蹲在墙角,抬头望天。

    等着云彩放过月亮。

    这一蹲就是半个晚上。

    也不知从哪儿刮来一阵邪风,把天空中的云彩一片一片吹到月亮跟前,就是不让月亮露脸。

    到了后半夜,忽然狂风大作,天空之中先是乌云密布,遮天蔽月。

    不一会儿电闪风鸣,天雷滚滚,大雨滂沱而下。

    舞马心想:自己一个大男人,趴在女人家院墙上偷窥,即便是为了学术研究,也未免有些不大妥当。

    这种事正人君子决计不能做。

    于是,便在一道天雷将舞马身旁不远处一棵大树劈成两半之后,秉持着心中未泯的良知,匆匆往刘文静家返去。

第九十三章 决定继续攻坚堡垒

    来到刘文静家门口,紧跑慢跑已经有些迟了的舞马在近乎从天上倒灌的大雨中敲了将近半个时辰的门。

    等到骤雨将歇之时,刘文静家那位年纪轻轻就略有些耳背,名为神关的家仆才似乎从稀稀拉拉的雨声中分辨出了舞马奋力的敲门声。

    当神关打开门看见的是一个——双脚呈一字撇开,整个人呈大字张开,紧紧贴在门皮上的,绝不会载入史书里的先知。

    “啊呀,舞郎君,您咋不敲门呢。”

    神关说道:

    “要不是我半夜出来嘘嘘,您不得等到太阳晒屁股。”

    “这么晚了,”

    舞马收起滚烫又发红的拳头,

    “我怕打扰你休息。”

    翻墙这种事舞马不是没有考虑过。

    但根据之前的教训,对于一个光明磊落又正直的先知而言,在雷雨天翻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进了家里,有刘文静的嘱咐,神关已将舞马的卧室安排妥当。

    但睡觉是不可能的,永远不要指望像舞马这样勤奋好学的人荒废时间。

    “神关啊,”

    舞马说道:

    “给我准备一张书桌,两摞厚厚的纸用绳子串起来,还有毛笔,墨水,砚台——

    把你们家姥爷私藏最好的宝贝拿过来,姓刘的说要赔给我的。”

    “您说啥?”

    神关凑到舞马耳边又听了一遍才听清楚。

    “阿弥陀佛呐,”神关说道:“舞郎君你不睡觉的?”

    “搞学问嘛。”

    “薛雯啊,”

    神关挠了挠头:“这个人名我可从来没听过,是姑娘不?”

    “……”

    神关干活很利索。

    不一会儿就从刘文静书房翻腾一顿,找出文房四宝给舞马拿了过来,又研好了墨,还给舞马备了一壶热茶。

    这个神关倒是实诚,拿来的东西个个精致,一瞧就是最上等货色,决计是刘文静压箱底的宝贝。

    连泡的茶都是上等好茶。刘文静招待舞马的时候都没舍得拿出来。

    同样是家仆,看看人家神关多周到。

    再看看自家的,半夜三更做实验的时候,青霞可从来没有给舞马泡过半壶茶。

    连杯开水都没有。

    舞马把神关打发去睡觉,自己则坐在书桌前,从这会儿到天明准备完成三件事。

    第一,整理迄今为止,舞马所知觉醒徒的资料卡。

    比如——

    编号1:田德平

    状态:死亡(不确定亡魂是否弥留人间)

    本命妖怪:黑熊怪(据说是黑风山神)

    相关启灵物:祭台,月之袈裟,黑缨枪(经过与刘文静的探讨,确认启灵物只有一个,其余均为梦境灵物。

    梦境灵物由先知命名,有待列入觉学大辞典。

    觉学大辞典已列入先知行动计划)

    所通觉术:【袈裟暗面】【狂躁之风】【躁动之风】(在觉术百科全书中作了详细记载;

    觉术百科全书已列入先知行动计划)

    人物语录:

    “伟大的黑风山黑风神啊!您忠实的仆人愿意献上自己的肉身。”

    “我们会深情拥抱,我们会一直到老。”

    人物背景:一个突厥人带着要死不死的女朋友,不远万里来到晋阳城祸害人的故事。

    未解之谜:1在身体化为齑粉之后留下的一双玻璃弹般的眼珠子。

    2祭台的使用方法。

    3田德平的启灵物到底是哪个。

    4田德平和青霞的隐藏故事。

    ……

    大概就是这个格式,刘文静、宇文剑雪、青霞、结社率全部参照列入了资料卡。

    当然,这四个人身上的谜题更多。

    舞马忽然想到:只有已经死去的田德平的觉术可以为自己所用。

    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图鉴里其他妖怪的觉术也只有这一种利用方式。

    这时,卧室响起了敲门声。

    “请进。”

    “噔噔噔……”

    敲门的肯定是神关了。

    “请进!”舞马无奈地放下了笔,“请进!请进!请进!”

    “舞郎君,”神关从门口探出了脑袋:“你说一遍我就听见了,说两遍多累啊。”

    舞马决定用丹田发声,有助于提高和神关沟通的效率:

    “你有啥事儿啊!”

    “我给您添点儿茶罢?”

    舞马点了点头,神关拎着一壶热水便进来了,添完茶走出门,又忽然探回脑袋:

    “舞郎君?”

    “又咋了!”

    “薛雯姑娘啥时候过来,”说着,四下张望一番,“我咋没看见呢。”

    “今天不会过来了!你睡去吧!不用添水了!”

    “哦。”

    舞马忽然很想敲烂自己的脑袋。

    拿起笔来,捋了捋第二件事——神关用绳子穿起来的厚厚两沓纸,舞马打算一本用作《觉学大辞典》,另一本就是《觉学百科全书》。

    《觉学百科全书》里面放进去的,一类是田德平和宇文剑雪目前所有觉术的图鉴阐释。

    另一类就是对刘文静、结社率已经展示的觉术推测。

    比如结社率的黑雾:“一团黑漆漆的雾,具有禁止觉术使用的效果,可以让人行动迟缓。像是一团浮在地上的沼泽。这个觉术真是恶心透了。”

    《觉学大辞典》则在收录以上觉学的基础上,收录了【觉醒徒】【启灵物】【觉醒物】【梦境灵物】【本命妖怪】等专有名词。

    其中有三个是舞马命名的,这个就值得载入史册了。

    “觉学事业渐渐走上正轨了嘛。”

    看着眼前厚厚几沓纸,舞马心中感慨良多。等到觉醒府建起来的时候,这些东西将成为重要的档案资料。

    第三件事,就是对田德平的眼珠子展开新一轮的实验。

    实验地点:刘文静家(据说要送给舞马),卧室

    实验时间:大业十三年六月二十二日凌晨

    实验任务:挖掘田德平眼睛的秘密

    实验方法:用灰雾盘它

    实验心情:除了在外面淋了一个小时的雨,以及嗓子不舒服,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口干舌燥之外,一切都还不错

    ……

    舞马试着将一缕灰雾探入田德平的一颗眼睛珠子里。

    灰雾探入的一瞬间,发现自己置身去一片充满绿色雾气的空间之内。

    绿色雾气蕴含着淡淡的生机,灰雾置于其中约莫半个时辰,似乎像植物扎根于土里,得到了缓慢的滋养。

    “养魂珠么?”

    舞马总觉得还没有完全了解它的功效。

    从绿雾眼睛里脱离出来,又把一缕灰雾探入田德平的另一颗眼睛,里面则是一片黑蒙蒙的世界。

    灰雾寸步难行,完全无法探索。

    舞马便在田德平的资料卡上略作了补充:

    一颗绿色的滋养神魂的眼睛,一颗黑色的无法探索的眼睛。

    田德平似乎为自己的亡魂准备了后路,可惜面对英勇神武的先知,他在一开始就陷入了无法挣脱的陷阱,昭示人生即将结束,尽快步入轮回是最好的选择。

    很显然,这一双眼睛还有待继续探索。

    舞马隐隐觉得等到刘文静把祭台交给自己的时候,或许还能解开关于田德平的更多秘密。

    ……

    六月二十一日上午,雨过天晴。

    舞马和宇文剑雪铆上劲儿了。

    他决定继续攻坚堡垒。

第九十四章 告辞……告辞!

    作为觉术界的先知,舞马觉得自己再也不能这样堕落下去了,再也不能半夜扒姑娘家的墙头还差点被雷劈掉。

    毕竟是搞学问的人,行事要讲究策略。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光明正大去宇文剑雪,而非要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舞马初步拟定了两套方案。

    作战方案一:

    第一步,以走亲访友为由,攻入狼牙门。

    第二步,以闲聊叙话为切入点,套进关系,形成友善和谐、趣味互动的交谈氛围。

    第三步,以学术交流为主旨,把话题转向觉术修行和学术研讨。

    第四步,以友谊第一比赛赛第二为原则,提出进行觉术切磋,在切磋过程中完成对实验目标的观测。

    第五步,补齐实验记录。

    日头初升,晴空万里,兆头不错。

    舞马让神关备好东西,便出了门。

    刘文静家距离宇文剑雪家真的不算远。

    但是两家中间相隔是一片空旷野地,又让人觉得也得走一会儿。

    舞马往去走的路上,考虑了各种可能出现的状况,想好了应对之策。

    到了宇文剑雪家院外,舞马才发现隔着院墙喊人对方根本听不见,而长着狼牙刺的大门连一个指头宽窄的缝隙都不留,完全没有敲门的余地。

    先哲曾告诉舞马,暂时的屈服不是屈服,而是通往胜利的必由之路。

    于是,踩着从墙面上凸出来的半块砖儿,舞马爬上了墙头,往院子里望去——

    “宇文姑娘!”

    “宇文姑娘!”

    “……”

    “宇文姑娘!”

    就在舞马怀疑宇文剑雪是否患有和神关类似的耳疾之时,屋子里传来了宇文剑雪的声音。

    “舞郎君有什么事啊。”

    清冷又悦耳的仙音在院子里飘飘荡荡,人却不见踪影。

    “额……也没什么事儿。”

    “……”

    “不知姑娘是否方便出来一叙。”

    “不方便。”

    “……”

    舞马考虑了所有情况,唯独没有想到宇文剑雪竟然连门都不肯出来。

    刘文静啊刘文静,你看看你昨天把姑娘得罪狠了罢,还要我来替你背锅。

    “宇文姑娘啊。”

    “嗯。”

    “是这样的,昨天我和你师父商量,他把这边的房子送给我了。”

    “嗯……”

    “我呢,觉得这边挺清净,环境很好,各位邻居们也很和善,今天就搬过来住了。”

    “……”

    默了半晌,宇文剑雪的声音才从屋子里飘了出来,

    “这一带就两户。”

    “总之,”舞马说道:“咱们这也算邻居了是不是。

    睦邻友好,是中华名族传统美德。

    所以我今天登门拜访算是打个招呼,认个门儿,咱们以后多多交流、互相帮助,争取打造最美邻居和谐社区。”

    半晌,从里面丢出一句话:

    “招呼打了,门也认了,恕不远送了。”

    老半天趴在墙头上,舞马胳膊都有点酸了。

    这个宇文剑雪真是够狠,还好舞马早有准备。

    “宇文姑娘!”

    “嗯?”

    “我还准备一点点见面礼,还望笑纳。”

    “不需要。”

    “……”

    “在下还是花了些心思的,咱们往后又是长久的邻居,姑娘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只怕要让古道热肠之人寒心的。”

    屋子又是一阵沉默,房门微微动了一下,宇文剑雪似乎要从门中走出来。

    舞马暗自欣喜,心想再坚固的堡垒也是留了门的,只要门开了一条缝,不怕苍蝇飞不进去。

    却见房门往回一缩,听见宇文剑雪隔门说道:

    “你先让我瞧瞧带了什么。”

    这姑娘警惕性也太高了。

    舞马无奈,只得把事先让神关准备好的茶叶高高举了起来。

    他敢保证,这只是一包普普通通的金贵茶叶,品相绝佳,存香淡雅,绝不是毒药,绝不是暗器,也不是觉醒物之类。

    “舞郎君。”

    “嗯?”

    “这包茶叶呢,”

    宇文剑雪说道:“是去年我师父过生日,我送给他老人家的。”

    “姑娘告辞!”

    舞马从墙头溜下来,赶紧往回走。心想这回丢人丢到了姥姥家。

    走了没几步,快到刘文静家时,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又往回走。

    蹬着半块砖,再次爬上墙头:

    “宇文姑娘!”

    “哎……”

    “我觉得咱俩品位相仿,”舞马说道:“应该很有共同语言。”

    “舞郎君。”

    “哎!”

    “那块儿茶叶是你让神关挑的罢?”

    “当然是我自己选的。”

    “你把包茶叶的绳子解开,再原样系回去。”

    舞马看了看茶叶包上打了十八个拐儿,漂亮到不像话的绳结。

    “茶叶是我挑的,”舞马说道:“绳子是神关系的——你也知道我是搞学问的,不擅长此道。”

    “舞郎君。”

    “哎!”

    “你从哪里找到这包茶叶的。”

    “当然,”舞马额头开始冒汗,“你师傅家呗。”

    “具体一点。”

    现世报啊。这话舞马仿佛昨天刚说过。

    “好像是,”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库房。”

    “不对。”

    “厨房。”

    “不对。”

    “我想起来了,”舞马说道:“是茶柜,决计错不了的。”

    又过了半晌,宇文剑雪才悠悠说道:“是库房——您第一次就说对了。”

    “告辞……告辞!”

    ……

    隔着两道墙,宇文剑雪闺房之中,诸般家具已焕然一新。

    梳妆台,八角桌,帷幔轻纱拢床头。

    瑰花香,胭脂红,轻施粉黛弄钗头。

    宇文剑雪正对着一面铜镜画眉,细笔落至眉角,只差最后一抹。

    听见院外这一句尴尬的“告辞”,美人撇了撇嘴,放下了眉笔。

    ……

    舞马溜下墙头,在墙根底站了老半天缓不过来劲儿。

    过了一会儿,转念又想:女人心,海底针,从海底捞一根针何其难也。也不怪自己出师不利,只是敌人太过狡猾。

    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姑娘虽不按套路出招,但总有些行迹可捉。

    便算是真的是海底针,也自有海底捞来对付。

    可想后世海底捞火锅为什么一票难求,排队也吃不上,不正是因为耐心细致高端的服务态度么。

    只要自己把海底捞对待客户的态度拿出来,不怕堡垒攻不破。

    这般一想,便重新打起了精神,径直往刘文静家里返去。

    路上又琢磨:我明了是要去宇文剑雪家拜访,这个该死的神关给我准备的礼物竟然偏偏就是宇文剑雪送给刘文静的,明摆着是要我当众出丑,简直叔可忍嫂不可忍,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

第九十五章 给咱们家门上也沾些狼牙钉子?

    舞马回了刘文静家,当即把神关唤了过来。

    “老神啊,”

    舞马指了指桌子上的茶叶包,“这茶叶包什么意思啊。”

    “回禀舞郎君,”神关看了看茶叶包,又看了看舞马:

    “茶叶肯定是生的啊,您泡着水喝就熟了。”

    “我早晨怎么说的,”

    舞马深吸了一口气,“我说,要去拜访宇文姑娘,让你备一样上好的见面礼,你怎么把……”

    说着,狂敲桌子,“你看看这是什么!”

    “是啊,舞郎君您说要宇文姑娘上次的见面礼。”

    神关挠头道:“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便想起去年我家主人生辰,宇文姑娘献过礼,好不容易寻到了,给您精致包好才拿来的。”

    “我尼……”

    舞马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我是先知,我是做学问的,我不能这么暴躁。

    半晌,舞马平静下来,挥了挥手示意神关出去。

    神关转身正要出门,舞马忽然想到什么,叫住他:

    “对了,这包茶叶在哪儿放的来着?”

    “在老爷的茶柜里啊。”

    “我尼……”

    舞马长长叹了口气,

    “……玛啊……”

    庭院深深深几许,狼牙门障,套路无重数。

    舞马抚了抚胸口,半晌回过神来,却是遇强则强,激起斗志豪情无数。

    正要拿出第二套方案重上战阵,敲门声响起。

    “进来!……进来!进来!进来!”

    “舞郎君,”神关探着脑袋进门,“你怎么不让我进来啊。”

    舞马把自己的耐心用指头敲进桌子里:“你有啥事啊。”

    “外面来了一位很漂亮的姑娘说是找您。”

    “哦?比宇文姑娘还漂亮么。”

    “差不离。”神关想了想,回道:“还是宇文姑娘好看一点,主要是气质好。”

    “特么的……说起姑娘你倒是一个字也没听落下。”

    “舞郎君您说啥。”

    “带进来罢!”

    “那姑娘说她叫青霞,不叫戴静。”

    舞马只好起身亲自迎去。

    方出了正厅门,便瞧见青霞背着大包小包站在刘文静院子门外,旁边站着一个浑圆滚胖的汉子,一手提着菜刀,一手抱着案板,身后亦是小山般的包袱。

    “舞郎君,”

    青霞看见舞马就径直冲进院子来,大包小包放在舞马身前,

    “你把咱们家宅子送人啦?”

    “谁说的?”

    “那怎么搬进来一个老色鬼,”

    青霞指着天际那头,仿佛要隔着旷野指到舞马家中,

    “穿的邋邋遢遢,一身臭气的,一进门就色眯眯看着我。

    看得我毛都立起来了。”

    “那就轰出去啊。”舞马道:“再不成就报官。”

    “我拿鸡毛掸子赶人家啦,”

    青霞真的从大包里面抽出一个鸡毛掸子,在半空中使劲儿挥了挥,

    “老色鬼说,你跟他换了宅子——连家仆也一块儿换了,让我以后跟着他混,吃香的喝辣的。”

    “我去……”

    说到这里,舞马要还是不明白刘文静去哪了,那他就真是个锤子。

    “所以你就信了?”

    “不信不行啊,”

    青霞说道:

    “老色鬼说他有你的信物,从怀里掏出来,什么笔墨纸砚的忒齐全,我一看这不就是郎君你平日里瞎写瞎画用的家伙么。”

    “什么叫瞎写瞎画啊。”舞马想敲自己的脑袋。

    “宅子我不管,反正您不能把我也给卖咯。”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我跟老色鬼套话啊,”

    青霞道:

    “我便说他来历不明,信不过他。他就说他是唐公麾下的谋士,叫什么刘文静的。

    这么一说我才觉得老色鬼有些眼熟,似乎是前几日来过咱们家的……就是今日邋里邋遢了些,好像几天没睡觉刚行乞回来。”

    舞马便寻思,刘文静昨夜从自家这里得了妙手,当晚便去寻了李渊,汇报之后恐怕就着手准备了,一夜未归便是折腾了整晚,指不定见到青霞之时才得歇息。

    刘文静从前不过是个晋阳令,小小县官一个当然也不会太过宽裕。

    现今虽说攀上了唐公,可时日尚短未必来得及脱贫致富,有这么一处宅院就算不错了。

    宅子既然送给了舞马,刘文静便没了住处,自然要想到去舞马家歇息。

    这么一想倒也……

    可是也没道理啊。就算宅子口头送给了舞马,刘文静想来歇个脚什么的舞马也不会把人轰走嘛。

    除非——刘文静昨天听见自家献计,自以为挖到宝了,偷偷杀去舞马家,打算翻箱倒柜掘地三尺看看舞马还有什么好主意。

    “这个老鸡贼……”

    舞马捏了捏拳头,幸好自家走之前把什么《觉学笔记》《随觉记》《实验记录合集》统统打包带走了。

    “那个老色鬼,不对,那刘文静去了咱家之后,有没有到处乱翻,找什么东西。”

    “跟我说完倒头就睡了,”

    青霞说道:

    “还好我赶在他睡着之前,问了他:‘刘公既然说和我家郎君换了宅院,敢问您的宅院所在何处啊。’他随口说了个北郊,也没说清楚具体地方。还要我不必问的太细,以后也别把你叫做我家郎君了什么的。”

    “啥……”却是身后有人说话。

    舞马扭头往后面瞧去。

    神关正竖起耳朵听着,一脸茫然之色,“咬色杯是什么意思……咱家里没这杯子。”

    舞马便寻思有这么个耳背的家仆的确心累,保不齐还要坏事儿,今日给宇文剑雪的茶包就是血泪史啊。

    老鸡贼想必也饱受折磨,怪不得要跟自家换家仆。

    转头又瞧向青霞,只见她一身轻薄紫衣,明目皓齿,容颜清丽,站在一旁膀大腰圆的男子旁边,更显得娇美动人。

    舞马便又想到:是了,刘文静八成是上次来我家拜访之时,瞧见院中舞剑的青霞便起了色心,一直惦记到此,正好趁着换院之事,伺机把青霞也霸占了。

    真是老鸡贼老色胚,其既发贼意,则为之计又深又远呢。

    便想自家宅子比刘文静的宽敞一些,地理位置更靠近繁华市井,但换就换了吧,图个清静,也不用刘文静倒找钱。

    可是家仆是决计不能换的,否则舞马大有可能觉学事业未成而身先被神关气死。

    便与青霞说道:“干得漂亮,郎君今晚请你吃酒,奖励你忠心不二可鉴日月。”

    “我也未必是诚心要跟着您,也就是走一步看一步,”

    青霞说道:

    “实在是那刘文静邋遢似个乞丐,眼睛又色眯眯的,要不然咱家市井边儿的院子我住着挺好的……”

    舞马忽然觉得一个人住一个大院虽然冷清些,但没有这么些闹心的家仆也挺好的。

    “说实话,我才不信跟上这邋遢老色鬼能吃香喝辣的,简直在骗鬼,便趁他睡着了,把郝胃叫上,”

    青霞说着,指向一旁的圆胖男子,

    “我们俩把咱们家值钱的东西都打了包,一路走着问着,好不容易才寻来北郊……舞郎君,您这院子也太偏了啊。

    对了,往南那边还有一个宅院,院门口站着个眼熟的姐姐瞧见我们两个大包小包的,搭手帮了一把,还叮嘱我这附近色狼盛行,流氓众多,时常会扒墙头看女人,说我生的漂亮更要小心点呢。”

    说着,走到大院门口,看着大门半晌,又道:

    “要不然,给咱们家门上也沾些狼牙钉子?”

第九十六章 肇仁真是兵贵神速

    “沾个屁!”

    提起狼牙钉舞马的火就蹭蹭往上冒,“这儿就住着两户人家谁会扒咱们家院墙?”

    “只有两户人家啊,”

    青霞道:“怪不得冷冷清清的,那就奇了——会是谁去扒了南边院子那位漂亮姐姐的墙头呢。”

    “还会有谁,”

    舞马义正言辞道:“正是那老色鬼刘文静。”

    正说着,透过敞开的大门,远远瞧见一个人影急匆匆往这边行过来。

    “妈呀!”

    青霞藏在门后,遥遥一望,脸色当即发白了,

    “老色鬼怎么跟着过来了。”

    说着直往门后面溜。

    远处神关也没瞧见来人是谁,只见青霞吓成这副样子忙把她领到偏房躲去。

    随青霞一并而来的那个叫郝胃的圆胖男子也急匆匆拎着地上大包小包,跟上一块儿钻进了偏房——胖大的身子差点把房门挤塌。

    只不过眨了个眼睛的功夫,乱七八糟的院子里便空空荡荡就剩了舞马一人,真如变魔术一般。且看看这老色鬼威力何等惊人。

    刘文静入了院中,便扯破了嗓子喊道:

    “神关!神关!给我倒壶茶,渴死我了!”

    话音震的舞马耳膜嗡嗡作响。

    “好勒!”

    神关便从偏房中跑出来沏茶去,看见是自家主人回院,颇有些纳闷方才那位漂亮姑娘在躲什么。

    刘文静则拉着舞马回了正厅。

    舞马边走边瞧,这厮果然是一副邋遢模样,身上衣服还被撕烂了好几条。

    “舞郎君,”

    刘文静拉着舞马的手说道:“大获成功,大获成功啊!”

    “好好说话,”舞马把手抽出来,拍了拍,“没头没脑的。”

    “昨天晚上我拿着你给我说的那一套东西,便去与唐公汇报。你猜唐公怎么说,”

    刘文静一拍桌子,

    “唐公就是这么拍桌子的。

    他说此计妙极啊,一石众鸟,长线大鱼,简直妙不可言。

    便叫我连夜去办,我当晚上就选好了发言的夜袭兵士代表,叫他们连夜准备说辞。

    今天一大早,我又去临时安置点看望被俘的百姓,听说要搞什么亲友见面会,我又给大概讲了讲这会是干什么的,百姓们个个都很支持,感恩戴德的话说出来,真是感人肺腑,竟叫闻者落泪。

    只不过这些人在晋阳多是有亲友的,已经来了好几拨说是要接回家中休养……”

    说到此处,神关端着茶杯上来。

    刘文静匆匆喝了一口,

    “哎哟,你要烫死我啊。”

    神关道:“我可没撞着您呐。”

    刘文静无奈,拍了拍神关的肩膀,“这几年辛苦你啦。”

    “老爷给赏钱就是了。”

    刘文静气得将他喝下去,接着与舞马侃道:

    “我看既是这般的情形,择日不如撞日,便叫人在你家附近一处广场布置好,把唐公请来坐镇,按着流程亲友见面,俘民感谢,兵士发言,又现场给英勇作战的夜袭兵士发了奖励,场面热烈,气氛浓厚,围观晋阳百姓多达数千人,反响特别好……

    那些精壮男子,还有打土仗的孩童都说要加入晋阳军保家卫国杀突厥狗呢。”

    舞马心说真够利索的,且不知后世办一个这般的座谈会加表彰会,连批文带筹备怎么也得两三个星期。

    便道:“肇仁真是兵贵神速……只是我听说你今日去我家走了一遭?”

    “昨日我冲动了,”

    刘文静道:

    “我原是想着现今我发达了,跟着唐公怎么也不差这一个院子,索性便送给你——

    可今日我受了唐公的表扬,忽然悟到一句,越是风口浪尖越要持稳沉重,绝不能恃宠而骄,故而最近一段时间我绝不能再买宅院了。

    更何况大军很快南下,我也不用住在这儿。”

    舞马道:“反悔了?”

    “怎么会——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刘文静摆摆手,

    “我想清楚了,我现今功劳越大,越是要装穷。我就暂住在你家院子里,徒墙四壁,冷冷清清,时光正好。

    唐公迟早知道我把院子送给了你,又肯定知道我连个落脚的家院都没有,感动之下一定更加对我另眼相看,到时候新朝一起少不了我封王拜相——

    对了,这事儿你得配合我,千万别说出去。”

    舞马说道:“你这鸡贼货,我不过是出了个一,你便给我加到了十,以后这种主意我还是保守一点好。”

    “有福同享嘛。”

    刘文静嘿嘿直笑,“这院子我说送就送,连神关也送给你,眉头都不皱一下。”

    舞马道:“院子我收了,神关你还是带走吧。”

    “我这次找你来,”

    刘文静连忙掐住他的话头,“还有三件事。

    第一件,祭台的事情。

    那玩意儿脚底下扎了根,现在还在郡丞府里面。

    听说真的有点阴邪的,你要是想要,自己去找吧。我已经给那边守卫打了招呼。”

    舞马道:“我就喜欢这种邪门的玩意儿,你怎么不早说。”

    “早不知道你是这般变态——”

    刘文静浑身一哆嗦,往后靠了靠,

    “第二件事,总归你现在也没什么具体事情干,唐公让我叮嘱你,觉醒府的事情可得抓紧筹办,日后起兵南下对阵各方豪杰,免不了觉醒徒沙场对阵,总得有个章程。”

    舞马听了,忽然想到,筹建觉醒府诸事繁忙,可得要好生忙活一番。唐公麾下一共两个觉醒徒,正好借此为由把宇文剑雪调过来,看她还躲在狼牙钉后面不出门。

    便拍掌笑道:“我要是筹建觉醒府,你得在里面挂个职。”

    “行行好罢,”

    刘文静连忙摇头,“我是要走仕途的人,以后便是开国元勋,是要封王拜相的。觉醒徒这种身份迟早要洗掉,你可别给我揽事。”

    舞马道:“那你徒弟得进来干活。”

    刘文静道:“我早就说了,随你的便,只要她愿意,你把她娶回家当老婆都成。”

    “我是做学问的,”舞马道:“讨老婆何其消磨时光,我收她做徒弟、进觉醒府,也是做学问用的。你也给我少揽些事情——

    对了,回头你记得去你家徒弟院墙上说一声,让她主动来找我,全面参与觉醒府筹备诸事,记得一定要听命与我不得有违!”

第九十七章 昨晚扒墙之人不是您又会是谁呢

    刘文静正含着一口茶,听了这话差点咽不下去,

    “你自己怎么不去啊。”

    “又不是我徒弟,”

    舞马冷笑道:“但要是我徒弟,敢叫她在大门上按狼牙钉,真是好笑。”

    刘文静道:“我早看出来了,你也就是嘴上逞强。那日我徒弟背弓出来,你跑的可比我快——我倒是等着往下瞧,看你日后将她收入门下,那狼牙钉是否还粘在门上无落指之处。”

    “别废话,你到底说不说。”

    “话能说,”

    反正自家教徒之法,在徒弟面前的威严早已被舞马看穿,刘文静索性不装了,

    “听不听我就不敢保证了。第三件事——唐家大郎、三郎、五郎,还有女婿从河东出发,目下已至晋阳城外。这件事儿你可是答应过我的,咱们一并出城接应去罢。”

    “五郎?”

    舞马真的要揉一揉耳朵了,“李智云?”

    刘文静奇道:“怪了事,舞郎君还真是藏身门内全知万里,唐家五郎名字便是李智云。”

    舞马怎么能不知道。

    这个李智云是上过资治通鉴的,便是在隋纪七最后一段提了一句:李建成、李元吉弃其弟智云于河东而去,吏执智云送长安,杀之。

    所以历史上李智云压根没来晋阳,在河东被抓住,在长安掉了脑袋。

    “五郎是怎么逃出来的?”

    “这就不清楚了——”

    刘文静道:“据说五郎之前已被河东的官吏抓了起来,后来不知怎么非但逃出升天,似乎还成了觉醒徒,大郎一行之所以能将行踪传于城内,靠的便是五郎的飞鹰传讯。”

    这就很有意思了。舞马隐隐琢磨出什么,问道:“信在何处,让我瞧一瞧。”

    “时间紧着,也不能让大郎他们等了太久,”

    刘文静拉着舞马,便往门外走,

    “信就在我怀里,路上你慢慢瞧。”

    舞马心道:此番出城,难保不会和突厥人遭遇,不如把宇文剑雪也叫上,倒时候让她把新得的【雪月弓】【灼月箭】拿出来比划一番,我偷空做个记录,岂不是妙哉。

    出了院子,便径直把刘文静拉去狼牙钉门前,指着院子里,

    “把你徒弟也叫上,没道理我一个外人与你在城外拼死拼活,她倒闲的在家品茶。”

    “你这话怎么忒是个见外,以后这徒弟是谁的还准儿呢。”

    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从墙角卸了两块砖,蹬上墙头,喊道:

    “我的好徒儿!”

    稍许,宇文剑雪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师傅,何事?”

    刘文静道:“你跟我出城走一遭罢,先前与你说过的,接应唐家几位郎君。”

    “哦。”

    说着,回屋里简单收拾一下,忽然从屋子里传来声音:

    “师傅,昨天晚上您又翻我家墙头所为何事。”

    舞马在院墙外附耳听着,不妨差点闪了腰。

    心想天底下的女人怎么记性都是一般的好。

    刘文静自然纳了闷,趴着墙头回道:

    “昨天晚上我与唐公商议要事,整夜未曾归还,如何翻你家墙头的?”

    “那就怪了,”

    宇文剑雪很快便出了门,“昨天晚上我分明听见有人扒墙头了,还不止一次,我出门瞧看,便瞧见墙角那处几块砖头先前被我塞回墙体中,不知被谁又抖落出来。”

    舞马便寻思原来那砖头是宇文剑雪塞回去的,这姑娘闲时无事干专塞砖头玩儿怕是有强迫症的。

    刘文静脑筋一转,顿时悟道:“对了,昨天晚上我是没回来,不过舞……”

    舞马连忙冲过去,掐住他的大腿根,低声喝道:

    “你要是敢说出去,今日便是你们师徒俩自去城外接应,你的宅子我也不要了,咱们一刀两断一拍两散。”

    “瞧你给吓得,”

    刘文静低下脑袋,嘿嘿笑道:“再瞧你这幅心虚的模样,昨天晚上就是你扒了我徒儿家的墙头是与不是?”

    “什么扒墙头,难听不难听?”舞马道:“我是做学问来的。”

    刘文静道:“好你个登徒子浪荡儿色鬼投胎,日后在我名下可要乖乖听话,要不然便将你这半夜扒女人墙头的恶劣行径通传晋阳军中——以我徒儿在晋阳军中仰慕者数量,你小子只怕横死街头都不知是谁干的。

    哎呀,正好唐公也叫我抓紧组织那些江湖术士、赤脚郎中到太原地区宣传晋阳军仁义之名和英雄行径,我顺道便将你做的好事一并宣传了。”

    舞马冷笑道:“你便说去,我也与唐公说说昨晚到底是谁出的主意,再说说某些人把院子送给我,自己没有落脚之地,肚子里装得是什么鬼。”

    “哎呀,玩笑也开不得了,”

    刘文静撞了撞舞马的肩膀,“咱们俩个上了一条贼船,正是要齐心协力众志成城扬帆远航,怎么好互相拆台的。”

    舞马道:“你说唐公的船是贼船?”

    “瞧你这牙尖嘴利的。”刘文静连忙擦汗,“比我徒儿还不省心。”

    舞马道:“你这鸡贼货拿了痛脚,还不三天两头寻我的麻烦——叫你也瞧瞧我的厉害,保管不敢生事。”

    “好,好,”刘文静手指舞马,气得直哆嗦,“算你狠。”

    正说着,狼牙钉门打开,宇文剑雪俏生生从门中走了出来,观其面容精施粉黛如玉雕,察其头饰巧做发髻好端庄,比刘、舞二人那日上门拜访还要好看精妙的多。

    刘文静奇道:“你怎么知道舞郎君要来找你?”

    宇文剑雪垂目道:“胡说什么。”

    “要不然怎么打扮的这等精致,”刘文咂舌道:“为师认识你这么多年……”

    “师傅,”

    宇文剑雪俏脸微寒,眼瞧着舞马,“您方才说了半个字被人打断了——是不是舞郎君拦着您的。”

    刘文静只道厉害了,自家这徒弟就跟在门外面又安了一只眼睛一般。

    至于舞马,若不是早在图鉴中把宇文剑雪所通觉术全部查过好几遍,这会儿也只怕要怀疑这姑娘会一门专于偷窥的觉术。

    “怎么会,”刘文静连连摇头,“那是你师父我说话着急,给自己口水呛着了。”

    宇文剑雪道:“原来如此——听说您把院子送于舞郎君了?”

    刘文静笑道:“舞郎君人品端正,又有不世之才,你师傅与他一见倾心,引为知己,索性便……”

    “若昨晚扒墙之人不是您又会是谁呢,”

    宇文剑雪却忽然瞧向舞马,冷笑道:

    “这附近只住着咱们两户人家,您昨晚上彻夜未归,宅子又送给了舞郎君,这件事情之中便大有可推敲之处了——

    敢问舞郎君,昨天晚上您住在何处……”

第九十八章 晋阳城的宵禁怎么没将舞郎君查住

    宇文剑雪这句话道出来可彻底给舞马问懵了。

    刘文静扭头往远处的蓝天白云瞧去。

    心说兄弟,这回我可给你兜不住了,没得把我自己也折进去。咱俩个总不能全军覆没,留一个在自家徒弟这儿当内奸可好。

    您自求多福吧。

    舞马冲着刘文静挤了挤眼睛,原是想让这厮替自己先挡一剑,只需拖延片刻他便能计上心来。

    却见刘文静脑袋扬起根本没瞧着自己,正想踹他一脚,却听宇文剑雪又说道:

    “舞郎君,不知您是否也听说了,我这两天学会射箭了,射的特别准——”

    “没错,”

    舞马汗毛一凛,正色说道,

    “昨天晚上我的确是在肇仁兄家里住的。只不过——

    昨夜唐公议事会罢了,天色已晚,我沿路赏风赏景又磨蹭了一会儿,到得北郊已然很迟,正好赶上天降大雨,匆匆回了肇仁家里便未曾出门,不信你可以去找神关问话。”

    这便是舞马的急智了。

    要他想来,与其说谎称自己回了自家宅子必然漏洞百出,便是提前做好嘱咐也难保万无一失。

    神关靠不住,青霞也保不齐把自己卖了,还有那个膀大腰圆的胖子,八成就是青霞跟唐家二郎要来的厨子,根脚不清也信不过。

    以宇文剑雪这两日的表现来看,其鸡贼不输于乃师,只要稍加试探,一箭一个窟窿,定要把舞马射个千穿百孔透心凉。

    有道是说一句谎便要用一百句谎话圆回去,倒不如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便将昨日行程给她说出来又如何。

    反正昨晚大雨滂沱,自己在院子外的痕迹早就给雨水冲刷了,死无对证能耐我何?

    宇文剑雪冷笑道:“大半夜看风景,舞郎君好兴致。”

    “做学问的人,”

    舞马伸出手,食指和拇指捏在一头,在宇文剑雪眼前晃了晃,

    “总是有那么点点闲情逸致——你一个舞刀弄剑的,自然不懂。”

    宇文剑雪当然听出他话里夹枪带棒,强按住心头怒气,淡淡说道:

    “那我便奇怪了,”

    她指了指地上积起的一滩水渍,

    “昨晚那场大雨落时已将近子时末了,舞郎君的闲情逸致旺盛,竟然在密云烈风之下,黑灯瞎火之中,空无一人的旷野之间,赏风观景到大半夜,真是做学问高手中的高手。”

    “学问做到极深之处,”

    舞马既敢据实而言,自然早就想到宇文剑雪会从雨落时间来寻把柄,提前想好了应对之策,硬着头皮说道:

    “自然诸多瓶颈,也有一时难以想明白的地方。我昨晚夜游当然便是遇到了难题瓶颈,抓耳挠腮辗转难眠,唯有于空无一人的寂静街上徜徉,触景生情亦能触类旁通,方得茅塞顿开——

    肇仁老兄也是做学问之人,想必也是懂我的。”

    刘文静是立志走仕途的高才,一向不大瞧得起酸士臭儒,这会儿不慎被舞马强拉下做学问这摊臭水中来,衣服已然湿透,虽是后悔不迭,但一时半会儿也晒不干、洗不净,还不得清白了。

    又想舞郎君也不容易,一盘珍珑棋局,已至必死之境,竟然愣是给他口灿莲花给说活了,而且和布阵残局的高手杀的有来有往难解难分,自己助他一臂之力又有何妨呢。

    左右这个徒弟迟早交出去,舞郎君要是溺死在海里面,自己便再难寻下家,现今作壁上观,明日便是作茧自缚,他刘文静多聪明的人,怎会办这种糊涂事。

    这些念头在脑子里滴溜一转,当即说道:

    “没错,昨日我与舞郎君分别之时本就很迟了。

    舞郎君告辞之时,我见他愁眉不展的,便还纳闷来着,没想到竟是学问上遇到了瓶颈。

    早知如此,我不如晚些再去面会唐公,和舞郎君并肩夜游晋阳,赏风观月悟道,畅谈世间哲理,仰观宇宙之大,不枉人间一日,岂不快哉。”

    这话宇文剑雪听着要吐了,自家师傅乃是万年老官迷一个,怎么会有此等闲情逸致,却也不从此处拆穿,折而问道:

    “哦,晋阳城的宵禁怎么没将舞郎君查住。”

    “我一个觉醒徒若被他们瞧着了岂不是笑话。”

    “做学问是做学问的事情,”

    宇文剑雪话锋一转,忽然说道:“可这也不是你深更半夜无故跑到我师傅家里的正紧理由罢?

    你别告诉我,我师傅把宅子送与了你,你便赶忙着急地行李不带,偏要连夜住进来。

    你也别告诉我,你走着走着忽然下大雨了,抬头才发现到了北郊,取近就来了我师父家——北郊何其远乎,不值当您一个大学问家专程绕道光顾罢?”

    刘文静一想,的确是这么个道理,你溜达是可以你往自个儿家里溜达去啊,没事跑我们家干嘛。

    自家徒弟挖的这坑又大又深,正好卡在马路中间,两边原是有两条路的,也都给徒弟堵死了,这坑没那么容易跳过去。

    刘文静死活想不出可以跳过深坑大洞之法,立马抛弃队友明哲保身,抬头望天而去……

第九十九章 你也不用回避

    好一个忠肝义胆刘文静。

    舞马实在懒得吐槽这厮,好在他早就于刘文静初次袖手旁观之时便看透了形势——

    这货已经打定主意要站在胜利者一边。锦上添花可以,雪中送炭没门儿。

    话说也不怪刘文静跑得快。

    宇文剑雪挖了坑,末了补来两铲子,把舞马想说的两句应对话头全给堵住,任是谁也难免栽倒坑里。

    但正所谓狡兔造三窟、冯谖有三窟,而舞马还有另一着应对之法,早就藏在刘文静怀中。

    “我也不想大半夜往北郊走啊,又偏又远的,”

    舞马摊了摊手,

    “但我平时随身带着的几个记事本子昨日去拜访你师傅的时候,都落在他家里面了。

    我参罢唐公的议事会才想起来这事儿,只好去肇仁兄家里找寻。而且你的好师傅昨日得了妙招……”

    舞马说至此处,狠狠看了刘文静一眼,

    “他兴高采烈走掉,且连我随身携带的笔墨纸砚一并抢走,还说他家里多得很,以后要给我赔还一万套,我家中又没有备用的,想做夜里的学问不来北郊还去何处?

    既来了这里,外面又降大雨,我也回不去了吧。”

    “一万套!”

    刘文静拉着舞马的手,“舞郎君你可不能坐地起价啊,说好一百套的。”

    刘文静一个劲儿地在舞马掌心里画圈圈,示意舞马要是再来胡乱讹人,咱们俩个那就玉石俱焚两败俱伤罢。

    舞马原也就是吓吓他,不让他作壁上观看好戏。这会儿眼见他又跳到船来与自己同舟共济,这才松了口:

    “宇文姑娘你瞧,我没说错吧。”

    “此言句句属实,”

    刘文静连忙从怀里取出一个包裹,层层叠叠打开,里面又是一堆层层叠叠,摊开来看果然是笔墨纸砚文房四宝,那毛笔杆上写了舞马的名字,砚台底座上刻了舞马的名字,决计做不了假。

    刘文静擦了额头一把汗,不禁要为舞马拍掌叫好了。

    不过是眨眼之间捏来的谎话,竟然都能随手借势、前伏后引,圆的如此圆满,差点叫刘文静这个彻头彻尾的知情人都要相信这货半夜三更溜到别人家里,真的只为了做学问。

    想到这里,便对舞马最终能打赢这场攻坚战深信不疑,当即站好了队不再骑墙观望,说道:

    “徒儿,你看看罢,这回分明是你冤枉了舞郎君,还不赶快道歉,免得叫人心寒。”

    “不急,若是污了正人君子的清白,我自会给他一个说法;”

    宇文剑雪道:

    “若是卑鄙小人好色无赖想蒙混过关,在我神弓之下,也千万别想这等好事——

    包庇之人也定无好果子吃。”

    刘文静把腿加紧,赶紧退到一旁,冲舞马努了努嘴。便是兄弟您快来顶上,我扛不住了。

    却听宇文剑雪接着说道:

    “我还想问问舞郎君,您晚上不用睡觉的么——

    夜游晋阳,子时回家,又淋了大雨,还有精神做学问吗?”

    舞马心说你这可就是自己往坑里跳了。

    忽然声音猛地提高,颇有被踩着尾巴恼羞成怒的模样,回道:

    “我当然有精神,而且是搞了一晚上的学问!

    姑娘你反复盘问,各般质疑,分明就是信不过在下的人品。

    我便是个老实人,平素不爱惹事生事,却也受不得你这般侮辱,不如这样——

    姑娘敢不敢与我打个赌。”

    宇文剑雪素手一背,“你且说说。”

    “若是我整夜未眠,”

    舞马说道:

    “便在肇仁兄家中卧室做了一整晚文章的学问,且找来人证物证,证明自家清白如何?”

    宇文剑雪说道:“谁晓得你寻的证人会不会与你串供通气。”

    舞马道:“证人便是肇仁兄家仆神关是也,我便在这里等你们过去盘问,绝不与他作任何嘱托,若是我说了半点谎话,姑娘你一试便知。”

    宇文剑雪便寻思,自己此番突然发难,乃是接着师傅说错了话临时起意,料定舞马事先绝不会想到,自然也不可能提前与神关通气。

    神关是个老实人,就是耳朵背了点,舞马想让神关帮他圆一场无懈可击的慌,简直是痴人说梦。

    又反复思量昨天夜里到今天发生的诸事,还有方才舞马和师傅脸上神情和眼神交汇,料定昨天夜里扒墙头的肯定是舞马无疑,决计不会有错。

    至于舞马扒墙头打得什么主意暂且不必管他,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这位舞郎君虽然敢提出赌约,但瞧他的模样分明是给逼急眼了,恼羞成怒,装腔作势,以图蒙混过关,若是自家露出半点弱势,定叫他图谋得逞,少不得小人得志耀武扬威,她如何看得过去。

    当即说道:“好,那咱们就去和神关聊一聊罢。”

    “你也不用回避,”

    她说着,瞧向舞马:“

    免得我问出实话来,你再说我刑讯逼供、贿赂证人什么的,我受不了那冤枉——

    我们就当着神关的面,看看到底是谁说了谎。”

第一百张 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舞马听了这话,想自己在场当然比不在场要好,也省的她胡乱编排自己,便点头答应,又道:

    “既然是打赌,总得有个赌注吧。”

    “赌约是你提出来的,赌注也应由你来敲定。”

    舞马道:“倘使我整夜未眠,在肇仁兄家中卧室做了一整晚的学问,便算是我赢了——

    你愿赌服输,改换师门,拜我为师,由我教导,听我吩咐如何?”

    宇文剑雪听的一愣,怔怔看着舞马,半晌才道:

    “你想收我做徒弟?”

    舞马道:“保管比你现在的师傅教的好。”

    宇文剑雪默声不语,半晌才道:“不行。”

    “你刚才不是答应的很痛快。”

    “这个赌注不行。”

    “为什么?”

    “不行就是不行。”

    “你总得拿出个道理来。”

    “没有道理,”

    宇文剑雪道:“跟女人讲道理,我不信你会这么天真。”

    舞马被这话镇住了。

    很难想象,如此深含哲理又踩在时代浪尖的话,竟然是一个隋朝女子说出来的。

    但万事难不倒舞马。

    “倘使与旁的女子讲道理,我自不会当真。”

    舞马目光灼灼,看着宇文剑雪,“但是同宇文姑娘讲道理,一定讲得通,而且会很尽兴。”

    “哼,我没这好骗。”

    “因为你是绝顶聪明又明事理的女人——否则,也不会说出方才那般有道理的话。”

    宇文剑雪半晌不说话,末了忽然抬起头,瞧向刘文静,

    “有道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师父救我于危难之中,又教给我觉术的法门,我岂是狼心狗肺之徒、见异思迁之辈。既然投于师傅门下,我今生便不会改换师门。”

    “我的好徒儿,”

    刘文静眼眶泛红,似是要热泪盈眶了,

    “为师觉得吧,你不想改换师门也可以,这也不妨碍你再多一个师傅,有道是‘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舞郎君与为师意气相投,人家怎么说也是隐士高人,修为深不可——”

    话到一半,已觉四周温度忽然骤降,一道杀气锁定而来。

    刘文静见势不对,像兔子一般猛地一蹿,藏于舞马身后,

    “老哥为你的事儿出头,该着你替我挡一箭……”

    刘文静探出半个脑袋,眯着眼,小声道:

    “我的天,我这徒儿发起疯来真能把北郊这两座宅子都给烧了——咱们可说好了,这宅子我送你了。”

    “宇文姑娘,”

    舞马则往后退了两步,

    “咱们有话好好说,先把弓箭放下来。”

    他一边说,一边仔细观瞧着——

    宇文剑雪的双手就在半空中这么虚抓一把,一把长弓便忽然出现在她右手掌心之中。

    月光黄的弓身,银白色的弓弦,形貌与图鉴中的雪月弓一模一样。

    接着,她左手拽着弓弦往后一拉,一支浑身赤红、散着滚烫热气的箭矢便出现在弓弦正中,形貌与图鉴中的灼月箭一般无二。

    “师傅,您刚才说什么,我耳朵忽然不大好使了,没有听清楚,”

    宇文剑雪箭头对准舞马身后,

    “麻烦您再说一遍。”

    那雪月弓散着凛冽寒气,灼月箭透着烧人的热劲,齐齐朝着舞马散发而来,使得他肚子滚烫,脑袋腿脚冰凉,真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冰火两重天?

    刘文静连忙收回脑袋,龟缩在舞马身后,连根毛都不露出去。

    附近的天空中飘起了大片的雪花,落在灼月箭的热浪里随即化雨,降到地上又冻成了冰。

    宇文剑雪便立在鹅毛大雪中,点点细雨中,一圈冰滩中,场景十分魔幻。

    舞马当然很想看看自己的实验成果,但时值此刻,在宇文剑雪十分愤怒冲动的情况下,实在保不齐会搞出什么幺蛾子。

    万一这姑娘一冲动,真的把刘文静一箭射穿,舞马给李渊也没法儿交代。

    “换赌注,”舞马说道:“咱们可以换个赌注。”

    宇文剑雪仍是持弓而立,寒火之气不见消散。

    “唐公眼下正在筹建觉醒府,”

    舞马说道:“如果我赢了赌约,你便随我去筹建觉醒府,听我调令,由我指挥,这般如何?”

    宇文剑雪这才缓缓松开双手。

    便在松手的一刹那,雪月弓寒气顿消,灼月箭热浪一滚而散,半空中雪片层层飘落地上,弓与箭齐齐消失不见了。

    “赌注可以,”

    收了弓箭,宇文剑雪终于说道,“我要换赌约。”

    “这有什么好换……”

    舞马正要开口相劝,眼见宇文剑雪又抬起双手,

    “你先说说,怎么个换法。”

    “倘使你昨晚没有到扒我家墙头,而是整夜未眠,”

    说着,手指刘文静,

    “在这位兄台家里做了一整晚的学问,便算是我输了。我愿赌服输,随你去筹建觉醒府,听你调令,由你指挥。”

    刘文静从舞马身后探出脑袋,“雪儿啊,没必要和师傅这般生……”

    宇文剑雪眼睛冷冷一瞪,刘文静脑袋又缩了回去。

    “倘使你昨晚扒了我家墙头,不管你在哪里做学问的,你都要答应我一件事。”

    舞马听罢,后悔不迭,让刘文静闹了这么一出,宇文剑雪便立时抓住了赌约的漏洞补上了。

    眼下该怎么办?

    换赌约是不可能了。

    惹急了宇文剑雪一拍两散,说不定又把雪月弓和灼月箭拉出来下一场雪雨。

    冰火两重天的滋味是很奇妙,不过舞马不想尝试第二回了。

    舞马仔细盘量了一遍宇文剑雪修正过的赌注,根本还是在自己昨天晚上到底有没有扒她家墙头这个关键问题上。

    舞马回忆昨晚情形,又琢磨半晌,终于说道:

    “赌约可行——你要我答应一件什么事?”

第一百零一章 这位兄台你糊涂啊

    “我现在还没想好,”宇文剑雪说道:“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舞马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天底下的女侠又不能有一点点创意么!

    这分明就是《倚天屠龙记》里面赵敏的旧智。

    敢问宇文姑娘,你这样明目张胆抄人家的点子心里面就没有一点点愧疚感么?

    舞马正要反对,宇文剑雪素手一挥,“你要是不答应,赌约的事情便算了。”

    “先等等……”

    舞马想了想,刘文静如今在徒弟名下的信誉已经彻底宣告破产,如果没有这个赌约,自己把宇文剑雪拐到觉醒府的概率几乎为零,反正这个赌约自己铁定输不了,不如就玩的大一点——

    只不过,既然宇文剑雪无耻地抄了赵敏,舞马又何妨向张无忌偷师一把。

    “这个赌注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

    舞马说道:“但……你要是叫我杀了自己,叫我去摘天上的月亮星星,我可办不到。”

    宇文剑雪道:“我没那么无聊。”

    舞马道:“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也可以让你慢慢思考。但是我得把前提条件列出,比如:一不许叫我自杀,二不许叫我去办哪些根本办不到的事情……等等。”

    宇文剑雪想了想,舞马这话倒也不差,倘使他不提任何条件就答应下来,自己倒是要好好考量一下他到底有没有履行践诺的诚意了。

    “那你说吧,有什么条件。”

    “怎么能用说的——空口无凭,说反悔就反悔了。”

    “一个大男人,办事真不痛快——那你说怎么办?”

    “立字为据!”

    舞马说着,便将二人领着复还宇文剑雪家,找了一张桌子,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厚本子来,撕了十页纸,让刘文静执笔来写。

    “凭什么是我写?”

    刘文静今日因为舞马的事情受了徒弟的气,要不是李建成的事情还有求与他,早就抽身走了,哪有心情写契约。

    “我倒是想写,”

    舞马指着自家觉学笔记上龙飞凤舞的字迹,“你们能看懂么。”

    刘文静抬头仔细看了一会儿,真的比突厥文还难懂。

    半晌仍是摇头:“不写!不写!”

    宇文剑雪从舞马手中夺过笔来,说道:“你写不写?不写我写。”

    “哎呀,”刘文静这会儿特别想讨好徒弟,连忙把笔从徒弟手中拿过来,“师傅怎么舍得让你舞文弄墨。”

    转过头,恨恨看着舞马,“我写就我写,说罢写什么。”

    舞马便叫他将两人先前说定的赌约写在前面,又将赌注也跟着写上。

    在最后面加了这么一段:

    “若舞马输掉赌约,则应答应宇文剑雪做到一件事。

    此件事必须遵守以下原则:

    第一,不得要求舞马以任何方式自尽。

    第二,苍天有好生之德,不得要求舞马杀害旁人。

    第三,不得耗费三天以上的时间,以免影响舞马对于觉学事业的研究。

    第四,不得要求舞马完成摘星星摘月亮等绝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第五,不得要求舞马不许娶某某姑娘,或者必须娶某某姑娘。

    第六,不得强行要求舞马共享其对觉学的研究成果。

    第七,不得要求为其画眉,甚至画一辈子眉毛。

    第八,不得要求舞马从刘文静的宅子搬出去……

    ……

    第三百二十一,不得要求舞马冬天必须穿秋裤……”

    “停!”

    “别写了!”

    宇文剑雪彻底看呆了。

    如果让舞马继续说下去,只怕等到唐公把大兴城打下来,师傅也写不完的,没得浪费一堆纸。

    “好罢,算了,”

    宇文剑雪说道:

    “我换一个赌注——这回不必你答应什么事情,若是你输了赌约,便当着在晋阳城头,当着成千上万兵士的面前,高喊三声:

    ‘我舞马是个扒女人墙头的老色胚!’如何?”

    这回轮到舞马惊呆了。

    这女人真是毒辣,而且极其小心眼。

    只因为上一回,舞马听见她在自家院外赌誓说的蠢话,今朝便要自己当着更多的人说更蠢的话丢更大的人,心思何其歹毒也。

    “我的赌注便是这个……说什么也不会再变得,你若是不答应——”

    “我答应,”

    舞马大手一挥,

    “肇仁兄你把赌约再重写一下,我们方才说的都写进去。”

    “我真是……”

    刘文静把笔往桌子上一掷,“合着我这半天写了这么多字,统统白写了。”

    宇文剑雪美目撇过去,刘文静旋即拿起笔,“我真是欠了你们俩个……”

    待刘文静将赌约写罢,两人各自签名按了手印。

    舞马便道:“咱们现在就去找神关验证。”

    二人起身便要走。

    刘文静可就犯愁了。

    晋阳城外面李建成、李元吉哥四个还等着他去接应呢,这俩官司打不完,谁跟自己去接人呢。

    连忙抢前两步拦在两人身前:

    “二位可行行好,先随我出城把人接回来,而后随你们怎个折腾。”

    “咱们舞郎君心思活泛,修为又通天,”

    宇文剑雪却瞧了瞧舞马,

    “谁晓得出一遭城,他又想到什么对付我的法子,或者又用什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办法与旁人通了气,毁灭罪证,我岂不是要白吃一亏。”

    舞马也道:“我可受不了这等折辱了,你叫你徒弟快快把赌约验证了,也好叫她愿赌服输。”

    “第一,我不会输,”

    宇文剑雪只冷笑一声,

    “第二,我可不是这位兄台的徒弟,还是换个尊称比较好。”

    刘文静讪讪瞧了她一眼,干笑两声,只得说道:“那唐家大郎他们怎么办,信都送来了……也不好等太久的。”

    “这位兄台你糊涂啊,”

    宇文剑雪道:“白日出城本来就招摇,何况你还要接人入城,不如便等到晚上,”

    说着瞧向舞马:

    “这位仁兄一到晚上,便能使出那最方便扒姑娘家墙头的龌龊绝学,岂不是稳妥之极。”

    刘文静鼓掌称妙。

    只剩舞马苍白的辩驳声在院子里散乱——

    “请姑娘说清楚,什么是龌龊……”

第一百零二章 把这姑娘的名字念上十遍

    往刘文静家走得路上,舞马终于抽空在实验记录上补了一条——

    “补录1:【雪月弓】和【灼月箭】配合使用,具有冰火两重天的效果。”

    反正出城也不着急了,舞马顺道又与刘文静把李智云用灵鹰送来的信要来,仔仔细细看了几遍,渐渐摸出些门道……

    到了刘文静家——现今已可以称为舞马的北郊宅邸。

    青霞和郝胃仍是藏身不见,神关叫了好几声才出来,方给三人沏了茶喝,就被刘文静一脸凝重叫了过来。

    “神关啊!有件事儿要问问你!”

    “主人请讲。”

    刘文静正想开口说话,也不知道该问什么,便讨好地瞧向宇文剑雪,

    “徒儿,想问什么,你自己说罢。”

    宇文剑雪便说道:

    “神关我且问你,昨天晚上舞郎君是何时来到你家。”

    “我开门的时候怎么也有丑时出头了罢。”

    “你这厮,”

    舞马怒道,“我问你的话,十句有九句听不清楚,怎么宇文姑娘一开口,你耳朵就灵光了。”

    “舞郎君想喝酒?”

    神关挠头道:“宇文姑娘酒饮光了?——我方才倒的是茶啊。”

    “这厮欺人太甚啊,”

    舞马指着神关,“肇仁兄这你也忍得了?”

    “你不了解情况,”

    刘文静淡然道:“我这位家仆——现在是你们家的了。

    他天生得了一种怪异耳盲,一向听得清女声,听不清男声,尤其是越漂亮的女人说的话,他越是听得清楚。”

    连耳朵都要见色忘义,如何还有得救。

    宇文剑雪却与舞马说道:“你还是先解释解释自家的问题吧——你说自己大雨初时到的这位兄台家里,那时是子时将末,怎么神关说你是丑时才到的。”

    “还不是他,我分明与这厮犯冲,”

    舞马又指向神关,“我在大门口整整敲了半个小时的门,这厮才堪堪与我开了门。”

    宇文剑雪便又问了一遍神关,神关点头称是。

    她又问道:“昨天晚上舞郎君回家之后睡得可早?”

    “哪里睡觉,”

    神关摇了摇头,“舞郎君昨晚可是整宿没睡的。”

    舞马这才看他顺眼一些,拍掌笑道:“如此,可证我清白了罢?

    方才的赌约怎么算?”

    宇文剑雪却不理他,又问神关:“舞郎君一晚上没睡都干嘛了?”

    神关道:“舞郎君说,他要搞一位姑娘。”

    “噗嗤!”

    却是刘文静正端起茶杯喝水,听了这句话,一个没忍住满嘴茶全喷了出来。

    还把自己给呛着了,不停地咳嗽。

    “边说老色鬼投胎,”宇文剑雪冲着舞马冷笑:“你还要何话可讲?”

    刘文静缓过呛劲儿,苦口婆心劝道:“舞郎君你要行此龌龊之事,为何不回自家院落,何必糟践我这清清白白的宅子?”

    忽然想起什么,抓着舞马的领子说道:“你把青霞姑娘领到我们家了?昨天晚上你们……”

    舞马真心想拍烂自己的脑袋,气得半晌才道:“胡说什么,你今天早晨去的我们家,有没有看见青霞?”

    “那倒是,”

    刘文静翻了翻眼睛,点了点头,

    “不对啊,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早晨去了你家……我去,青霞姑娘还是来我家了!”

    说着便要四处溜达着找人。

    宇文剑雪不知为何脸上的神色愈加冰冷,又问神关:

    “昨天晚上,舞郎君……的那位姑娘现在何处?”

    神关道:“那姑娘到现在我也没见着,舞郎君藏得很好——不过,我知道那姑娘的名字。”

    “哦,是不是叫青霞?”

    神关摇了摇头:“她名叫薛雯。”

    刘文静朝着舞马挤了挤眼睛,嘿嘿干笑:“便说你一天到晚叫唤着搞学问,怎么有时间勾搭姑娘,也不知是那家院子里红人啊。”

    “张开你的臭嘴,”舞马说道:“把这姑娘的名字念上十遍,你就知道是哪一家的了。”

    “不可能,”

    刘文静摇了摇头,“我从来不去那种地方。”

    虽然嘴上这么说了,到底还是照着舞马的话,边琢磨,便将薛雯这名字念了十几遍……仍是一脸茫然色。

    “这姑娘的名字可真是耳生的很,该不是外地的罢?”

    舞马无奈道:“劳烦您把搞字加在前头。”

    “搞薛……”

    “别念了!”

    宇文剑雪脸上不知何时淡出一抹红色,声音越说越低,

    “是神关听岔了,舞郎君昨晚说的大概是——

    做学问……”

第一百零三章 挺对劲的啊

    薛雯的事情既然真相大白,舞马和宇文剑雪的赌约自然也落定了。

    舞马先是被挖坑后又主动埋坑,把宇文剑雪拉到觉醒府的船上来也算小有收获,不枉被这耳背的家伙坑了几回。

    刘文静问宇文剑雪:“徒儿不会因为方才的不愉快,不和师傅出城接应罢。”

    宇文剑雪道:“我什么时候因为私家的事情耽误大事了?唐公于我有恩,我自然要报。”

    青霞听说几个人要出城接人,从门后面钻了出来,央求舞马:

    “舞郎君,我也要去!在晋阳憋太久啦,让我出去透透气。”

    舞马正要拒绝。

    色鬼转世的刘文静却道:“不就是出城接个人,又不是夜袭突厥,想去就去呗。”

    喜得青霞连连说道:“谢谢刘郎君!”

    刘文静趁机又问青霞愿不愿意搬回舞马先前的院子,跟自己吃香喝辣。

    “想清楚了,你跟我混,便是跟上了未来的开国元勋。跟着你们家舞郎君——你瞧瞧他一门心思搞学问,哪有时间搭照你。

    怎么样?

    要不要?”

    吓得青霞直往舞马身后躲。

    宇文剑雪之前在院门口看见青霞大包小包的时候便认出了青霞,那时说的话便是故意敲打舞马,这会儿见刘文静的模样,当下冷目瞧去,叫刘文静讪讪不语了。

    距离夜幕降临月上梢头还有些时候,舞马便抱着李智云发来的信又读了几遍。

    青霞凑了上来,“这么有意思么?”

    舞马只道:“处处有学问,便看你会不会做。”

    只见信上是这般写着——

    “阿耶:

    奴等自河东而发,元吉、柴绍、智云俱在。一路颇为顺遂,已于丙寅日抵达城外,现藏身婴山之中。

    欣闻阿耶初战突厥大捷,火烧夜袭,俘民被救,敌死无算,深感欣喜。现今既有良将妙计,还望阿耶莫要耽误大事,从紧筹备起兵事宜,想来定能一呼百应。

    城外突厥巡山查野频繁,奴等不敢轻入城内,请阿耶专派觉徒到山中接应,分别日久,方悟亲恩,思之切切。

    现将藏身之所附之……”

    后面便是写了几人具体藏身于婴山何处,大约是山脚一处空置的农户屋中,因突厥人劫掠,农户早已人去房空,暂时还算安全,只怕时日一久突厥人万一没事儿干再折回去溜达,就不太妙了。

    “真是好笑,”青霞笑道:“突厥人又不是没事干,去这些废弃的农户家溜达什么。”

    “那可未必,”

    刘文静说道:“突厥主将那个叫急射绿的听说自打来了晋阳晚上就没怎么睡过觉的,连着数日便在晋阳附近一带夜游闲逛,正儿八经攻城的事情没干几件,晋阳百姓现今已给他送了一个响亮的名号,便是——晋阳夜游大使。”

    逗得青霞呵呵直笑。

    舞马则真是做学问一般,独自抱着书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末了,又问刘文静要来李建成上一次通过灵鹰寄来的书信仔细观瞧。

    前次信中写的大抵是几人行程何处,写了李智云侥幸逃过追捕,还因祸成了觉醒徒,信便是由其觉术灵鹰送来的。

    舞马又把两封信拿到一块儿反复作了对比。

    待夜幕降临,四个人为防北门被突厥人盯梢,便自东城门骑着马悄然出了城。

    月亮幸在天上,【袈裟暗面】一披便朝着婴山方向而去。

    舞马当前带头,临近婴山的时候,却不往李建成信中所书之处行去,而是从另一头入了婴山,差了不只几里地。

    “我说舞郎君,”

    刘文静拿出信又瞧了瞧,方与舞马说道:

    “你看了那么多遍信,都看到高句丽去了么?”

    便指着信上李建成所书地址,又抬头看附近,

    “你瞧瞧,大郎叫我们从黄杏村的口子入婴山,你这……再偏得偏到太行山去。”

    青霞也道:“我瞧这路也不大对。”

    舞马道:“大郎说的那条道绕路了,我带你们抄近道。”

    说着也不管三人如何反对,一马当前入了山。

    入山之后更是兜了一大圈子,不知耗费了多久,才在刘文静絮絮叨叨的抱怨之中临近李建成所述木屋附近,却是登上了一座矮山,那木屋则在矮山脚下不远处,亮着一道灯火。

    “不对啊,”

    刘文静看着木屋说道:“不大对劲。”

    青霞张望老半天,却道:“挺对劲的啊。”

    刘文静道:“若是担心被突厥人发现,大郎他们不应该着灯的。”

    宇文剑雪静静看了半晌,才瞧向舞马:

    “说罢,你个讨人嫌的,是不是早就瞧出问题了,一直将我们蒙在鼓里……”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0379/ 第一时间欣赏大唐妖怪图鉴最新章节! 作者:文刀手予所写的《大唐妖怪图鉴》为转载作品,大唐妖怪图鉴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大唐妖怪图鉴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大唐妖怪图鉴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大唐妖怪图鉴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大唐妖怪图鉴介绍:
舞马一睁眼,正是大业十三年。隋炀帝的丧钟开始倒计时,而此方世界却发生了后世从未记载、也无法想象的异变。流星陨落,觉醒徒现世,各路妖怪的身影亦若隐若现。舞马来到这个奇幻的隋唐世界,郑重宣布,他从此迈出探索的脚步,至死方休。他将不娶妻、不封地、不生子。他将不戴冕冠、不争荣宠、不拍马屁。他将不抄诗文、不搞发明、不开后宫、不做舔狗、不种田。他将把有限的一生奉献于无限的为觉醒徒的事业而研究而探索而实验之中。他将建立前所未有的学科,写下流传千古的文字,立下千秋万代的功业。他是流星坠落后的陨石,是迷茫中的觉醒徒的先知。他是开天辟地的持斧者,是破晓时分的先行者,是唤醒愚人的呐喊者,是大唐妖怪的领路者,是这个时代璀璨妖怪群星中最闪耀的那一颗。他将生命和荣耀献给觉醒徒和那些所谓的妖怪。首日如此,日日皆然。(本书又名《虽然穿越了但是只一门心思搞学术研究的人》)作者已有均订近5000的完本作品,人品可靠,相貌端正,玉树临风,诚实守信,请放心入坑。大唐妖怪图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唐妖怪图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唐妖怪图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