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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文刀手予     大唐妖怪图鉴txt下载     大唐妖怪图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82章 阿娘是月亮(完结篇十七)

    阴身刘莽和伥鬼刘莽的相遇许是神旨对凡人命运的一次恶作剧般的作弄。

    毫不知来龙去脉的伥鬼刘莽还在惊愕中合不拢下巴的时候,阴身刘莽已然开始行动,他从袖子里取出刘家庄里传承已久的专门对付伥鬼的那面镜子。

    阴身刘莽犹然记得,不知多少年前,自己还是伥鬼刘莽的时候,带着杀虎队上山捡到了名叫阿雪的姑娘,原本打算当作伥鬼抓起来然后偷偷丢给黑虎去吃,却在隔壁傻儿子刘有胜坚持反对下没能成事。

    刘有胜……阴身刘莽的脑袋里一瞬间闪过这个熟悉的名字——他后来回过刘家庄,刘有胜不是和阿雪一起失踪了么,怎么又回到了庄子里?算了,想不清楚……阿娘和乡亲们的死而复生本就是解释不清的。

    后来,他和刘有胜把阿雪带回刘家庄,老人们取出了那面克制伥鬼的镜子,当时还是伥鬼的阴身刘莽早早躲在镜子背后,没见到丝毫镜面的光亮,却仍被那镜子里的煞气逼得浑身战栗,躲在了母亲的身后。

    也便是那个时候,他偷偷跟在族长的身后,记住了他藏起镜子的地方。

    多年以后,刘家庄陷入虎灾轮回的境遇里,阴身刘莽轻车熟路地找到那面镜子。

    这个时候,他已全然失去了对镜子的畏惧感,却没有失去对刘家庄的归属感,无比渴望着以活人的气息取代伥鬼刘莽,阻止“他”犯下无可挽回的罪恶。

    而阴身刘莽,将以英雄的姿态,把刘家庄从虎灾的苦难中拯救出来。

    阴身刘莽毫不在乎那些徒有虚名的荣誉,却无比渴望曾经为了照顾他而沦为伥鬼,为了活着回到自己身边而铸成阴身的母亲,因为自己而骄傲。

    在取出那面镜子的一瞬间,自石碑上“善恶千端无所为”那一句中射出一道光,将阴身刘莽,连同不远处的伥鬼刘莽和黑莲虎妖同时罩了进来,昔日两界山混战后只被寅将军和特处士两个妖怪看过的幻境再次上演起来——

    那是阿娘和阿爹为患了恶疾的小阿莽外出寻找大夫的深夜,有胜阿娘接过了襁褓中小孩儿。

    那是阿爹和阿娘被一头斑斓虎血盆大口吞掉的幽暗林中。画面外传来了寅将军指着斑斓虎说话的声音:“这孩子竟是我那嫡子的孩儿,竟然生的这般大了。”

    啊,这可巧了,刘莽的本领是寅将军教给他的,这具阴身亦是寅将军帮忙铸成的。到后来,刘莽为了重获自由,故意将黑虎引到五岳山杀了寅将军,这般算来刘莽岂不是为自己爹娘报了大仇?

    幻境继续往后演着——

    那是爹娘在斑斓虎妖每日虎鞭笞打之下抵死不愿沦为伥鬼害人时的无助。

    那是阿娘梦见儿子饿成面黄肌瘦模样时的双眼通红。

    那是阿娘苦苦哀求斑斓虎妖放自己回家照看儿子的心酸。

    那是阿娘少掉的半截小拇指。

    那是阿娘引着路人走入深山的幽静与黯淡。

    那是山谷里被虎妖啃食剩下的森森白骨堆成的骷髅山。

    那是阿娘注满了被害者鲜血,幻如活人的阴身。

    那是阿娘抱着刘莽血淋淋脑袋坐在地上泪流满面的嚎啕大哭。

    那是阿娘看见刘莽变成伥鬼回来时的天塌地陷。

    那是阿娘望着自己被黑虎鞭笞时的痛彻心扉。

    那是阿娘重操旧业把庄里的乡亲引到黑虎嘴边负罪愧疚的神情。

    那是阿娘跪在阿爹牌位前的泣不成声:“莽阿爹……我对不起你,我没把孩子养好,莽儿……他,也做了伥鬼啊。”

    幻境到此,阴身刘莽神志忽地清醒过来,狰狞地抬起来,望着伥鬼刘莽道:“你这王八蛋的伥鬼,把俺娘害成了啥!”这声斥骂凄厉而狰狞,是骂伥鬼刘蟒,更是再骂他自己。

    伥鬼刘莽头一次经历这般幻境,哪里晓得娘亲在自己看不见的角落里做得这些事情,牙关直打抖,只道着:“我该死,我该死,快来杀了我!”

    阴身刘莽惨笑一声,手持那面镜子,当即照向伥鬼刘莽。便在这一瞬间,伥鬼刘莽尖叫一声,身子不由自己控制,扑向了阴身刘莽,他半实半虚的鬼身钻进了阴身里面。

    旋即一阵天翻地覆,阴身刘莽在地上滚来滚去,面目狰狞,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不知过了多久才安静下来,他坐起身,脑子里多了很多从前没有的记忆,也不知是自己吞噬了伥鬼刘莽,还是两个原本同源的魂魄彼此交融在了一起。

    这个时候,自石碑上“不染不滞为净业”那一句又射出一道光,再次将阴身刘莽和黑莲虎妖罩了进去,幻境接着上演起来,

    只见刘莽家中,阿娘在阿爹牌位前跪着哭泣,刘有胜持刀走了进来。

    ……

    阴身刘莽心头一紧,想自己终于能亲眼瞧见凶手是谁了——

    “啊……有胜!”莽阿娘瘫在了地上,“你都看见了?”

    “嗯。”

    “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阿娘道:“有胜啊,我晓得你不是凡人。我这个老骨头作恶多端,不求你能原谅。这种人不人鬼不鬼日子,我也不想过了,我愿意自裁做个了结。

    老骨头唯只有两个期盼:第一,我想求你,待我自裁之后,把我的脑袋拿给刘莽瞧,让他以为是那黑虎杀了我。他看了之后,许会回心转意,拼了魂飞魄散,也不要做那伥鬼。我们一家子,真是受够了伥鬼的罪。

    第二,我求你,千万别把我做过伥鬼的事情告诉阿莽。阿莽他……一直以为我是个好阿娘哩。”

    刘有胜点头。

    第二日清晨。阿娘拿着一件新衣裳瞧看,忽地抬起头来,喃喃道:“是时候了罢。”

    说着,忽地掐着自己的脖子,用力一拧,脑袋和身子便顺着那道深深的褶皱一分为二,各自倒在地上了。

    身子倒地之后,很快化作一道阴气消失不见了。脑袋打了几个滚,停了下来。

    看阿娘脖子上,分明还有清晰的老虎齿印,便是之前那斑斓虎留下的。

    院外,隔壁有胜家嘈杂起来。有人吹响婚礼喜悦的唢呐。

    ……

    随着唢呐响起,幻境渐渐随风散去,幻境之外寅将军似是尾声般的话语越来越淡:“那人脑子分明有病,换做是我先把刘莽除了才算安稳……不过这事儿挺有意思的,等咱们腾出手来,我也教教那刘莽去,看看这小子什么造化。”

    刘莽跪在石碑前面如死灰——凶手竟是阿娘自己。

    刘有胜呢,为什么没有杀了他……许是为了阿娘死前的愿望。

    刘莽瘫在地上,仿佛失去了全部的力气。他走过千山万水,趟过千难万险,走到今天的地步,全是复仇的执念支撑着自己。可如今呢,他还有什么道理活下去。

    他形同活尸一般坐了许久,恍惚间朝着刘家庄的方向望了过去。

    刘家庄……阿娘……

    阿娘还活着啊,这个时候,阿娘还没有被刘有胜杀死呢。

    刘莽喜极而泣,抛下黑莲虎妖,朝着刘家庄的方向跌跌撞撞跑了去。

    他跑到家里把门撞开,阿娘正跪在阿爹牌位前抹着眼泪,听到撞门的响声转过头来,呆呆望着刘莽,先是吃了一惊,在原地愣了半晌,上前去摸刘莽的身子,竟是热乎的。

    她脸上是又惊又喜的神情,摇摇晃晃走到里屋,从衣柜中取出一个盒子,打开盒子一瞧,刘莽那血淋淋的脑袋不见了。

    阿娘和刘莽,两具阴身抱在一起,跪在自家卧房的地砖上嚎啕大哭起来。刘莽心里想,一定是老天爷也见不得我们一家的凄惨啦,专门造了一个轮回的世界来,让他和阿娘团员呢。

    便是这天晚上,月亮又大又圆,四下无人观瞧,刘莽背着阿娘,拎着装有阿爹牌位的包裹,静悄悄离开了刘家庄。

    阿娘道:“阿莽,咱们以后还回来不。”

    刘莽道:“娘,咱们多做好事,偿了罪就回来。”

    刘莽嘴里哼着柔柔的歌。

    阿娘道:“你哼的啥曲子啊。”

    刘莽的咬字清楚起来:“我的心中天天有太阳,那是阿耶的疼爱暖洋洋。我的梦里夜夜有月亮,那是阿娘的呵护亮堂堂……”

    “你啥时候学会这曲子的?”

    “一个叫舞马的斩妖士教我的,曲子挺怪,可还怪好听的。娘,你眼睛咋红了?”

    “儿呀,”暖暖的月光照在阿娘的脸庞上,“沙子进眼睛了。”

    ……

    两界山,石碑前面,黑莲虎妖木立原地,脑海之中一场前所未有的思潮几乎要将它冲垮……

第183章 宇文剑雪之重生(完结篇十八)

    从不知多久以前开始失忆的黑莲虎妖渐渐找回了从前的记忆。

    或者说,此时此刻主导黑莲虎妖的可怜魂魄找回了自己从前的记忆。

    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进入两界山神旨时的仓皇无助。

    想起了舞马,或者说当时化身为刘有胜的舞马像个傻子一样挡在刘家庄杀虎小队保护自己时的坚定无畏,想起了舞马为了从黑虎口中救下自己而被吃掉的那条手臂。

    想起了舞马和刘燕芝趴在刘有胜家后院栏杆上搭话时的亲昵。

    想起了自己和舞马大婚那一天,天还未亮就响起的唢呐声,划破了黎明的寂静。就在刚才她才晓的,隔壁的莽阿娘此时应声倒地。

    想起了自己喝醉酒化成白虎时的恍惚,想起了两界山上她得知舞马正是杀害刘莽阿娘凶手时的震惊与失落,想起了自己和舞马大婚之夜一起摇床哼唧的尴尬,想起了阿娘断气时的心满意足。

    想起了突厥草原上的惊魂与落魄之旅,想起了舞马身上浓郁的青霞的气息,想起了自己站在浓密丛林中望着舞马向鄠县行去的落寞背影。

    想起了自己无比想见舞马却又放不下面子只好给师傅留下一封信,假装南下江都复仇,实则想看看舞马是否会为自己焦急担虑。

    当她听师傅讲,舞马听到消息后神情淡漠似乎毫不关己的模样,她的心简直凉透了。

    此刻,她的心又暖和起来了。

    那是想起了舞马与李红玉拱手告辞一路南下的毅然决然,想起了她和黑土狼偷偷达成协议由她乔装成黑土狼的模样一路跟着舞马南下江都,带着报复性质的恶作剧般的偷偷快乐。

    想起舞马找遍了江都也没能找到自己趴在江南潮湿的桌子上给自己写下百余封动情又朴实的信时的无奈与可爱,想起自己无比迫切的想与舞马相见却无论如何苦思冥想都设计不出一个浪漫又合理的巧合。

    想起江南的雨夜中,街道上传来兵士匆忙的脚步声,舞马毫无征兆地回到屋子里,把自己逼到墙角,掀开她易容面具时的窘迫和狂跳的心。

    想起了因为这样的窘迫和心跳而再次触发的两界山神旨,想起自己在神旨的教唆下和舞马结成夫妻共同生活的甜蜜幸福。

    在那段短暂和美好的时间里,她一度忘了自己其实来自神旨幻境之外拥有着更为真实的世界,忘了血仇不报决不嫁人的誓言,忘了日复一日对她灌输复仇思想的阿娘和江都离宫里日日夜夜饮酒作乐的杨广。

    她的身体又渐渐冷了下来。

    那是想起了那天离家赶集的路上额头生着黑色火莲的斑斓虎妖张开血盆大口扑过来的狰狞噩梦,想起了她强烈的求生意志引领着自己的魂魄钻入黑莲虎妖脑袋里与对方的元神在识海中以命相搏的天昏地暗。

    想起她的魂魄在识海中化成了本命妖怪白虎光芒四耀的模样。

    最终,她压制了黑莲虎妖的元魂却忘掉了从前的记忆只好随着神旨的引导去了寅将军的洞府见到了故人刘莽,又懵懵懂懂来到两界山,带着虎妖凶戾的天性,循着历史轮回的足迹降服了似曾相识的伥鬼,吃掉了几个刘家庄的百姓。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自己吃人的血淋淋真相的背后是在潜意识里想把爱人引到两界山的疯狂和执着。

    她为自己吃人的罪恶慌张而难过,又为自己恢复了往前的记忆,想起了日夜思念的爱人而欣喜若狂。

    她终于晓得舞马并不是杀死刘莽阿娘的凶手,继而为他从不表达于外的善良、藏在冰冷面孔背后的傲娇而动情,又因为自己从前对他冷漠无情、深不可测的误会而内疚自责。

    她迫不及待想再次见到舞马。

    她越过山前的石碑,朝着舞马离去的方向狂追而去。

    追了没几步,又怯生生停下脚步。

    她不知自己该不该去和爱人相认,她已经成了黑莲虎妖啊,她的双手,她的牙齿,她肚子里沾满了人血。

    而他,在看到她这副模样会是怎样的心情,怎样的神情,她实在不敢想的。

    她驻足想了很久。终于,义无反顾朝着前方奔跑而去。她不知失望和幸福哪一个会到来,却不缺乏向着希望奔跑的勇气。

    她越跑越快,却未曾发现额前的黑色火莲晃晃而动,活了过来,散着幽暗黑芒。

    而识海中,那个藏在角落里似乎虚弱至极的元神,仿佛感应到了那个鸠占鹊巢的魂魄意志的不安、彷徨和动摇,窥见了反败为胜的那条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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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荐我最近很看好的一本书吧,名字叫作《激荡1980》,男主穿越到了1980年的美国发家致富的故事,资料特别相识,剧情也很好,细节也很真实,感觉比老齐的《芝加哥1990》差不了太多的样子。总之,非常推荐。

第184章 韩薇的秘密(完结篇十九)

    此时的舞马刚从令自己痛苦揪心的幻境中拔离出来。

    在幻境之中,他再度回到了末世时代,身处于一个被尸鬼占据的三线城市,一脚踏入了藏在阴暗角落里的敌人设置的陷阱,在一栋废弃的大楼的楼道里逃避尸鬼群的追击。

    那场面无比真实,正是他在成立【舞!舞!舞!】(注1)联盟不久后最惊险的一次经历。韩薇就随在他的身边,那个时候,她跟着他骑着摩托穿过了密密麻麻的尸鬼群,好几次差点被尸鬼咬到身子上,等逃到废弃大楼的时候,脸色苍白如纸,人已经吓得快要傻掉。

    两人的弹药已然耗尽。依据舞马的判断,继续呆在废弃的大楼里只能是死路一条,会有更多的尸鬼嗅着活人的气味找到那里,最终汇成一片尸鬼的海洋。两个人将融入海洋之中,成为尸鬼大军的一份子。

    舞马经过冷静的思考,最终决定让韩薇独自藏身大楼的隐匿处,自己一个人离开大楼去位于城市中心的武器库寻找武器。他也考虑过带着韩薇一起去武器库,但失去武器的两个人更大的可能性是一起死在前往武器库的路上。而且,韩薇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离开大楼了

    舞马将唯一的隔绝药丸留给了韩薇,以保证她在足够长的时间里隐匿活人的气息,不被尸鬼发现。

    而舞马,这一路将注定经历无数危险。但他却有着十足的信心赶在隔绝药丸效用消失之前回到废弃的大楼,带着韩薇一口气逃离尸鬼海洋的城市。

    他将自己的计划向韩薇和盘托出,韩薇却依然沉溺于一路逃匿的惊颤中,带着些迷离的情绪告诉舞马:“别离开我,也别走出这栋大楼。”

    舞马用尽了浑身解数也没能将韩薇从恐惧中带离,更没能说服她相信他一定可以带着她逃离困境,只能眼看着韩薇紧紧依偎在自己的怀中瑟瑟发动,可怜巴巴说道:“我有种不详的预感,你一旦离开,一定会有非常不好的事情发生。”

    “但待在这里只能等死。”舞马说道。

    故事的结尾,舞马将韩薇藏匿于大楼步梯旁拐角暗格中,而他自己穿越了尸山尸海找到了城市中心的武器库。实话而言,倘使只顾及他自己,冒着这样的风险,无疑早就能从这座恐怖的城市中逃离出去了。

    等他骑着加强版的大阳摩托,带着重型激光武器回到废弃大楼的时候,隔绝药丸刚刚失去效力,附近尸鬼朝着这边涌了过来,韩薇像是被壁虎附身了一般沿着大楼外层固定的白色排水管道向楼顶飞快爬去。

    舞马像超人一样骑着摩托顺着大楼的斜边冲上楼顶,将韩薇一把拉到摩托车后座,却发现对方完全没有了先前的恐惧和不安。

    韩薇的身子刻意与他保持距离,万分冷静地从他的背包里取过武器,朝着如山似海面目狰狞的尸鬼扫射而去。

    甚至,她的攻击比他还要猛烈犀利,这让逃离尸鬼城的一路变的格外顺利。

    唯一与曾经亲身经历不同的一点是,舞马在幻境中终于听清了韩薇在机枪扫射中对他说的那句话——那时的那句话裹混在机车的轰鸣、尸鬼的嚎叫、机枪的噼里啪啦中,极其的微弱。

    连一个字都听不清楚的他朝着韩薇大声喊道:“你说什么!”

    那时韩薇回答的是:“好好开车!”

    而在方才经历的幻境之中,舞马彻底听清楚了,韩薇说的是:“舞马,我宁可你和我一起死在那栋楼里。”

    说这话时,韩薇轻轻抚摸着自己手腕上刚刚出现的一道壁虎纹身。

    在逃出生天以后很长一段日子里,韩薇用一条丝带遮住了壁虎纹身,即使在两个人亲密融合的至高点也从不容许舞马将丝带解开,于是直到舞马在自家洗手间被数不清的尸鬼吞噬而死那一天,他都没有发现这道纹身(注1)。

    舞马完全无法理解韩薇不允许自己离开片刻的执念,但还是在幻境结束的一刹那,忽然明白了他在自己家里被尸鬼咬死的根源起于何时何处了。

    重生于奇幻大隋之后,舞马刻意忘记自己于末世中合纵连横创立联盟的壮举,失去了玩弄政治和战略谋略的兴趣,企图专注于觉术的研究,却忽略了隋朝末年本就是政治家和战略家相互角逐的战场,加之觉醒徒的搅局,怎么可能容得下一张可以静静研究觉术的书桌呢?

    从幻境中渐渐清醒过来的舞马没有半点时间沉溺于伤感和不解中,那头他期待已久、誓言碎尸万段的额头纹着黑色火莲的斑斓虎朝着他的方向奔了过来。

    令舞马惊愕的是,这竟是一头浑身毛发雪白的老虎,与他记忆中宇文剑雪化作白虎形态时的模样极其肖似,除了那团不停跳动着如同真实存在般的黑色火莲。

    随着黑莲虎妖越奔越近,便越来越能感受到它身上散发的浓重杀意,仿佛早已知晓舞马这个对它恨之入骨的猎人或者说猎物,在耐心等待着它。

    它则更加迫不及待,想以一场血腥的屠杀洗刷连日来失去身体控制权的晦气。

    ——————

    注1:嗯,联盟的名字原来的确是【我为舞狂】,来源是我年轻时候看的一个国产动画片,好像叫做【我为歌狂】来着,没有想到取了这个名字以后,居然没有一个人明白作者的老梗,各种吐槽接连不断。为了进一步提升本书的质量,契合大众的品味,前不久作者正式将联盟的名字更正为【舞舞舞】,特此周知。

    注2:关于舞马的死因和联盟的名字,我在前面第三章作了更正。

第183章 便是我被虎妖吃去,也不得伤你分毫(完结篇二十)

    舞马和黑莲虎妖的决战将大半个山顶削掉了一层厚厚的皮。一人一妖身上满是伤口,染成了全身通红的颜色。

    那趁着宇文剑雪心头彷徨犹豫之时,重新夺回身体控制权的黑莲虎妖似是恼羞成怒失去了理智,双眼冒起狰狞的红光。

    它燃烧了大半的法力,到底驭出了额头上黑色火莲。

    剧烈的吞噬之力将一切术法卷入其中,舞马的招数扔出去连个浪花儿也瞧它不见,根本无法靠近对方。

    便在那黑色火莲的逼迫下,舞马一步步退到山顶最中央的四方大石处,扭头一瞧,正看见大石上面贴着那张昔日他曾经揭起来,数年之后唐僧也将揭起来,上面写着“唵嘛呢叭咪吽”六个金字的大张封皮。

    舞马心中便想道:“这黑色火莲实在厉害,我对上它堪比暗黑ii里一身白字装备的新手去打安姐,真心是打不过。”

    再瞧那【唵嘛呢叭咪吽】六个大金字——“神旨决不会叫人无路可走,连我这样的本事都对付不了,换做旁人怎能过得去?事出反常必有妖,必定此山之上有破解黑莲的法门,想来便藏在这六个大金字里。”

    便是想起自己头一回来到这里,揭开封条时的情景——半空中似有一只无形大手将封条拿走,旋即传来一个悦耳女声:“该着中原大地有此一劫。”暗自思量揭开封条之后,该不会是这位女神仙将出手助我一臂之力。

    左右也没有别的选择,他当即冲到四方大石一侧,嘴里念起揭封条的口诀。

    因是情况紧急,嘴里叽里咕噜一通飞快的喊,吐字还得清晰,简直是大隋朝的rap第一人:

    “为民除害以报杀妻之仇者舞马,特奉神旨化解此番虎劫,砍下这黑莲虎妖的脑袋,若是有这缘份,便叫我揭得金字,通得此关,复还世间。若无缘无份,揭它不得起,我便死在这山上,随我爱妻而去,黄泉路上好做一对鸳鸯。”

    说罢,朝着大石一拜,伸手去揭那封条。

    黑莲虎妖原先看他神神叨叨以为是被自己的黑色火莲吓傻了,哪料得他伸手去揭封条的一刹那,便闻见天地之间漫起一股香气。

    黑莲虎妖只嗅了一鼻子,便觉得浑身颤栗,似是遇见了穷尽毕生之力也绝难难对付的大敌,慌得忙冲向舞马,要拦住他不叫那封条揭起。

    舞马眼见它冲了上来,急着把封条扯起来,哪料得这一回封条沾得可要比上一次牢靠,封条边缘严丝合缝,一时还寻不着下手处。

    那虎妖已然驭着黑色火莲冲了上来,眼看要将他吞入莲火之中,虎妖身形却忽地僵硬的一滞,再听一声痛苦的呻吟,整个身子倒在地上来回打滚。

    黑色火莲无人驭使,停在了当空。

    舞马死中求活,不晓得这虎妖身上发生了何等变故,但以他的性子绝不会有片刻犹豫不决,当下抽刀高举,正想趁着这大好机会一ju结果了虎妖。

    便要下手之时,却忽地瞧见虎妖侧躺在地上,一双眼睛直直瞧向自己,竟是满目的柔情和眷恋。

    他见此情形,手起刀难落,心中自有些不敢相信,喃喃问道:“是阿雪么?”

    那虎妖艰难点点头,说道:“我……我和这虎妖魂魄共寄一体的……”

    舞马心头一阵狂喜,忽然想到:“先前那石碑??上面给了四句提示,便是:

    【非人非虎非所见,难对难双难比翼。

    是爱是恨是纠葛,舍生舍己舍相守。】

    这第一句提示所指的恐怕就在这里了。

    阿雪与虎妖同体不正是非人非虎,也非是所见么?这回可好了,只要魂魄还在人世间,有神旨加持,出了这奇幻世界,便还能重塑肉身,我那次断了条胳膊,不也全然复原了么。”

    他潜意识里亦晓得这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美好推测,但在无论如何不肯放弃的执念之下,心中还是报了很大希望。

    又见宇文剑雪面带痛苦神色,说道:“舞郎君,这孽畜杀的厉害,我眼瞧着压它不住,你快趁我还能掌控,冲我脖子来一刀!”

    “那怎么成,”舞马道:“才得见你死而复生,便是让我被这虎妖吃了,也绝不能叫你伤个分毫。”

    宇文剑雪神情柔下来,回道:“有你这一句话,我去了黄泉路也得是笑呵呵的,快动手罢!”

    舞马停下手来,寻思这一劫果然不是靠自己便能跨过去的,神旨的提示绝不是空走一趟,便对宇文剑雪道:“你再撑一小会儿,马上便有翻牌的法门。”

    当即用唾沫沾了满手,朝着四方大石上的封皮边缘处好一顿猛搓,果然搓起一角来。

    那虎妖眼见被逼到了绝路,使出吃奶的劲儿来压住了宇文剑雪,堪堪夺了身体控制权,驭着黑色火莲便朝舞马撞去。

    可惜说时迟那时快,不待火莲冲到近处,封皮已然揭起,那火莲似是被施了定身之法,静静悬于原地。

    半空之中响起一个悦耳女声:“啊,怎么又来一回……”

    正迟疑着,忽而听到更高远的天空中传来一声饱含沧桑气息的轻咳。

    女子吃了一惊,心想怎么连这位大人也惊动了。

    略作寻思,便在半空现出一张绝美而仙气的面庞,朝着天空上方垂手郑重望去,仿佛是在聆听上位者无声的教诲。

    听了半晌,女子点了点头,复向六个大字的封皮瞧了过来,“哦,我明白了。内外灵光到处同,一佛国在一沙中。一粒沙含大千界,一个身心万法同。该是往那眼看要不牢靠的暴君头上丢去一粒沙子的时候到了。”

    说罢,将那封皮投在半空之中熠熠发光。

    女子沉声说道:

    “吾乃镇此妖山者,今日这些妖儿杀人业重,罪不可恕,该罚去轮回里再受苦炼,吾缴此封皮去也,尔等听令,统统与我聚来。”

    话音落罢,半空中那封皮轻轻晃了晃身子,向着天地间四处散去百余道金色光柱。

    稍许之后,便瞧见每一道光柱之中都罩着一个神态各异的妖怪,朝着封皮所在飞快地飘去……,,,

第185章 舍生舍己舍相守(完结篇二十一)

    舞马凝神去看漫天的光柱,瞧见了浑身散着蓝色光芒和极寒气息的冰雉,她一手拿着毛笔,一手拿着一封尚未写完的书信,在半空中,朝着彼时名唤大兴、此时名唤长安的城市痴痴望去。
    他瞧见了头顶长着秃角的金黄巨蟒,张开了血盆大口,试着吞掉一个体态庞大、胸口画着太极图样的黑熊。黑熊大半个屁股已然被它吞进喉咙里,但似乎也就止步于此,剩余的部分难以消化了。
    他瞧见了口中喷水的老鼋,背上驮着自己老态龙钟的母亲。
    瞧见了浑身雪白、嘴里叼着拐杖的白鹿,背上驮着一口巨大的官印。
    瞧见了白面的狐狸穿着华美的宫服翩翩起舞。
    瞧见了背生尖刺、断掉了一条左腿的黑狼。
    瞧见了全身红玉铠甲的穿山甲,拿着算盘数钱。
    瞧见了不停摇摆尾巴、叼着一个红色玉佩的鲤鱼。
    瞧见了摇着羽扇、面露沉思之色的赤狐。
    瞧见了满头都是脑袋的九头虫。
    甚至,他还看到了已经死去的寅将军、特处士和熊山君的魂魄。
    不一会儿,他竟从靠北边的某一光柱中瞧见了先前被自己救下的那个本体是佛祖灯台灯芯的紫衫姑娘。
    紫衫姑娘似乎也瞧见了他,满脸都是重逢的喜悦,冲着他远远招了招手,摇晃手腕上精美的铃儿,清脆的铃声似乎被魔法加持,穿过遥远的距离,精准传入舞马的耳蜗里。
    下意识的,舞马也冲着紫衫姑娘挥了挥手。
    宇文剑雪敏锐地察觉到了舞马的异样和远方劲敌的挑衅,奋力一挣,于此时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顺着舞马的目光瞧向北方遥远的光柱,看到了那个陌生女人的招手和热情。
    “她是谁?”宇文剑雪问道。
    “不知道叫什么名字,”舞马摇了摇头,“但肯定是个妖怪。”
    “为什么冲你招手?”
    “觊觎我的美色。”
    “噗……”
    说话间,那紫衫姑娘面目忽地一晃,模糊了一瞬,面上五官再变清晰之时,竟成了舞马分外熟悉的模样。
    “青霞!”宇文剑雪惊呼道。
    舞马也骇的说不出来。他下意识朝自己的身边瞧看,寻找青霞的身影,才想起自打进入神旨世界,青霞的幽魂就不见了。
    紫衫女子面带微笑,朝着舞马说了一句话,而后挥了挥手作别。
    舞马试图听清楚紫衫姑娘所说的话,但她的声音却没有铃声跨越空间的魔力。
    此时此刻,紫衫姑娘已临到封皮的近处,身子忽地极剧缩微,变成拇指大小的模样,化为一道细线钻入金光封皮之中。
    宇文剑雪问舞马:“青霞说了什么?”
    “不是青霞吧?青霞死在草原了。”
    “就算不是青霞,她说了什么?”
    “再见?后会有期?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大概如此之类。”
    “我看清她的口型了,”宇文剑雪摇头道:“她说的是,我怪你。”
    “这也太没头没脑了。”
    “是么,你仔细品一品……”
    宇文剑雪再想说什么,但似乎黑莲虎妖的魂魄又挣扎着朝她的魂魄扑了过来,虎妖的身体继续在地上打滚,一人一妖又陷入艰难地角力之中。
    此时,天地间的光柱只剩九道,这些光柱中却没有包裹任何妖怪。
    “咦?”
    天上的女子掐指一算,转头向舞马瞧去,“我说怎么漏了几个,原来是在这里。”
    说话间,便冲着舞马这边遥遥一点,剩余九道光柱中一道光柱整个挪移过来,将舞马全部罩住。
    舞马感到了一股巨大的吸力,非要将某种与他融为一体的血脉拔离出去。这种拔离强悍而不容反抗,令他痛不欲生。
    很快,一个等人高的大豺虚影从他的身上脱离出来,顺着光柱的轨迹,往天空中的封皮飞去。舞马随即感到一阵虚弱。
    待大豺虚影钻入封皮之后,那道光柱随即消失。
    天上的女子冲着舞马脑袋再点一下,又一道光柱将他罩住,拔离之力再度降临,熊怪的虚影很快也被揪了出去。
    舞马痛的龇牙咧嘴,冲着女子道:“喂,杀人不过头点地,没必要赶尽杀绝罢。”
    女子冷笑道:“这才开始呢。”
    便是一通猛点,长尾妖猴、雪白马妖、金翅鹰怪、突角巨蟒、斑斓虎妖,那些已经被舞马融入自身血脉中的妖怪一个个的,全部被拔离出来。舞马像是被剥掉了七层皮般的痛苦,浑身气力和本领转瞬间削去大半。
    他心里想:拿走就拿走罢,反正都是些妖怪的血脉,杀戮又疯狂,搞得我每天晚上痛苦不堪;反正出了神旨世界,这些血脉也要被收走,迟收不如早收,早点脱离苦海罢。
    到最后,天空中的光柱还剩最后两道。
    舞马心头一动,猜测其中一道肯定是黑莲虎妖,那另一道呢,该不会是自己的结拜兄弟黑虎罢?
    正琢磨着,女子却说道:“那黑虎许久未在此界伤人,又复还鞑靼妖界找孙悟空报仇去了,我自然无需收它。”
    说着,冲黑莲虎妖遥遥一指,一道光柱拢上其身,便瞧见虎身上拔离出一个头顶生着黑色火莲的斑斓虎虚影冲着封皮飘过去了,而留在原地的变成了一头白底黑纹的老虎,正是宇文剑雪本命妖怪的模样。
    舞马正暗自欣喜,又听女子朗声说道:“一百零八天罡地煞现今已集齐一百零七个,只差最后一个。你们两个人,一个在刘家庄吃了数人,另一个亦是双手沾满杀人的血,本该都拿去抵命,只可惜现今受罚的名额不够哩,你们两个要么商量一番,要么比试一番,总归得选出一个人来,我装进封皮里交了差事去。”
    宇文剑雪道:“何须比试,快将我收去罢。”
    舞马听罢,身子一震,心中暗道:所谓“非人非虎非所见,难对难双难比翼。是爱是恨是纠葛,舍生舍己舍相守。”这不就是解答了么?
    宇文剑雪的魂魄去了虎妖识海里,便是非人非虎非所见。
    我和爱妻两相分离,临到危难时刻,两人却只能活一个,注定日后永难团圆便是难对难双难比翼。
    这其中有夫妻二人之间的爱,有黑莲虎妖杀妻的恨,有剪不断理不清的纠葛,便是是爱是恨是纠葛。
    到最后,若是想得个圆满,便需要舍弃生命,舍掉自己,舍掉天长地久的相守,便是舍生舍己舍相守了。
    想到这里,舞马瞧向宇文剑雪,她的魂魄方从黑莲虎妖的束缚中脱离出来,似乎还不甚适应外面的世界,脚步很有些僵硬,摇摇晃晃朝着最后一根光柱走去。
    不知为什么,舞马的脑海里闪过了一瞬自己还在尸鬼城中求生的画面——废弃的大楼里,韩薇拉着他的手,恳求他不要离开自己。而大楼之外,数不清的尸鬼在四处游荡,天空中灰云密布,到处都是压抑绝望的气息。他却毅然决然离开了。
    牺牲自己,拯救爱人。舞马以前觉得这样的做法愚蠢可笑,不可思议,但此时此刻,却觉得并非不可接受。
    甚至,在舞马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潜意识里,对于接下来自己必将采取,并且永远不会后悔的举动,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全所爱之人的美好和满足。
    他不再犹疑片刻,双足蹬地,朝着那道光柱飞速冲去……

第187章 (完结篇二十二)

    “不!”这几乎是宇文剑雪这辈子最撕心裂肺的喊声了。
    宇文剑雪一边喊,一边向舞马扑了过去,但无奈自己的身子太过虚弱,只扑出半丈的距离,连舞马的影子都没捞着。
    宇文剑雪抬头去看舞马,天色一片灰蒙蒙的,舞马就在这种不详的天气和颜色里飞快地奔跑。
    舞马也似乎感应到了宇文剑雪的目光。
    他扭头瞧了过来,两道目光触了一刹,像是被电击中一般各自缩了回去。
    舞马点了点头,又转过身去,义无反顾再次冲向光柱。
    眼看舞马要扎进光柱之中,宇文剑雪急的大喊,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这时,自山脚下的巨大石碑忽然嗡嗡作响,散出一道巨芒金光,瞬间将舞马照了进去,他旋即消失不见了。
    再得见时,那石碑已成透明状,舞马则被困于石碑之内,盘腿坐于正中,闭目合手也不言语,宇文剑雪冲他大声呼喊,也不作任何回应。
    半空中,传来女子轻盈笑声,“妙哉,那位主神原来是这个用意的。”
    说罢,朝着宇文剑雪遥遥一指,最后一道金光便将她白虎的身子拢住。
    宇文剑雪心道:原来,她方才叫我俩抉择不过是个作弄人的把戏,是这些高高在上的神仙想看看我和舞郎君面对死亡时自相残杀的丑态,到最后还是要赶尽杀绝。那才叫好呢,我俩方才争相去死,只为了对方活下来什么都愿意去做,正叫这女子失望了罢。
    如今呢,她恼羞成怒,要收了我一道去死。哈,她哪里晓得,我正求之不得呢。舞郎君不在了,我一个人有什么活头。我虽未必要和他厮守一生,但若这人世间在无他活着的气息,我也懒得喘气了呢。
    如此一想,卧在光柱之中,更是坦然自得,丝毫不作抵抗,顷刻间便被收于封皮之内,最后一道金色光柱随即也消失不见了。
    便在此时,那卷封皮周身一抖落,朝着天地间遍洒金光,犹如新生一轮太阳。
    待片刻之后,光芒散尽,那封皮又化作一本散着淡淡黄芒的蓝皮书卷。
    被困于石碑中的舞马遥生感应,睁开双眼,朝着半空中凝神看去,只见那书卷分外眼熟,封皮上写着六个大字——
    【大唐妖怪图鉴】。
    不待他有片刻的惊愕,便觉见困住自己的石碑一阵猛烈震动,霍地窜天而起,朝着蓝皮书卷撞了过去。
    那书卷却骤地缩小,眨眼间只剩指甲盖大小的样子,在半空中打了个圈儿,发出一声轻快吟叫,下一刻钻进了石碑之中,又钻入了舞马的识海里。
    自打进入神旨世界,舞马识海中原本的大唐妖怪图鉴便消失不见了。这蓝皮书卷进入识海以后,自觉抢占了原本图鉴的位置,在识海正中央静静悬浮,散发着幽古沧桑的气息。
    舞马只诧异这神旨世界本该是唐朝贞观之后的时代,大唐妖怪图鉴既生于此时,名字便未曾叫错——实话讲,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一直以为这本蓝色书卷应当叫作【大隋妖怪图鉴】才对咧。
    可令人疑惑的是,图鉴既生于大唐年代,又怎么会逆着光阴长河而上,在他穿越而至的隋朝大业年间出现?怪哉怪哉。
    正想着沉识查探一番,石碑却忽地加速飞移,数道妖气自蓝皮书卷中向外激散,发出声声怪笑,朝着天际尽头飞去了。
    那石碑越飞越快,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撕裂之力,仿佛要将舞马彻底撕个粉碎。不久之后,他痛得昏了过去。
    而那石碑,向着没有尽头的宇宙飞驰而去,穿越了五彩斑斓又几近扭曲的时空隧道,降临于大业元年某日夜空之上,如流星一般划过清朗的夜幕。
    此时的杨广刚从紫薇城某座大殿之中走出来。
    他批了大半夜的奏章,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带着满是充实感的疲惫,走在紫薇城精美的石砖之上,脑袋里酝酿着一个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贯通南北交通的庞大运河计划,酝酿着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好让东北方不知天高地厚的蛮夷乖巧的听话。
    忽地,他听见身边小太监的疾呼,顺着众人手指的方向朝天看去,只见一道璀璨的流星划过天际。
    便在他抬头去看的瞬间,那流星当正划到了紫薇城的正上方,亦是他认为的自己头顶的正上方。值当此时,流星似天女散花一般,分裂开来,散成数颗更小的流星,向着中原大地四面八方散落而去。
    其中最大的一颗端端正正,笔直朝着紫薇城撞了过来。
    “天降灾星啦!快跑哇!”
    紫薇城顷刻间乱成了一锅粥。
    皇宫之中,守城的将领兵士,值班的文臣官吏,独守空闺的美貌嫔妃,到处都是的太监,人人惊慌失措,满地乱跑,惊叫声四起,彻底扰乱了本该寂静的夜。
    唯有杨广淡定的像秋天早晨树叶上凝结的露水,紫薇城就是承载他的那片巨大树叶。
    杨广始终纹丝未动,直到那块儿陨石碎片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坠落在紫薇城里,坠落到杨广漫步的广场上。
    陨石碎片的落点就在杨广身前不到一丈远的地方。它完全违背物理常识地在地上砸下了一个仅仅一尺来深、恰到好处的小坑,却没有引发大地丝毫的震动,连一粒细小的灰尘也没有随之轻舞飞扬。
    这不像是巨大惯性给予大地的烙印,更像是天才工匠鬼斧神工般的凿刻,在大地上为陨石碎片专门准备好的严丝合缝的凹槽。
    四周目睹陨石坠落全过程的宫人们以为是神迹的降临,齐齐拜倒在地,朝着杨广不停地磕头,口中齐齐高呼万岁,呼得紫薇城震动不停。
    不久之后,经过这些宫人们的口口相传和添油加醋(其实全不必夸大其词,这事情本就足够神奇了),这场陨石坠落的事故成为了举国上下为之震撼的神迹,杨广篡位的谣言被击得粉碎。
    几乎每一个大隋的大臣和子民都坚信这个被老天选中的大隋朝接班人,将以他的聪颖、果决和抱负,带领整个国家走向更加光明的未来。
    而在那个流星坠落的深夜现场,刚刚差点被陨石砸中的杨广,始终不动声色,微微颔首,走到陨石碎片一旁——此时,陨石的旁边已经聚集了十几个皇宫的侍卫,众人试图将陨石从“凹槽”中取出来,但他们用尽了各种方法,用铲子铲,用佩剑撬,绑上绳子拔,甚至用锤头和斧子砸,但那陨石丝毫未动。
    杨广走了过去,众人自动让开一条通道。
    杨广也不说话,来到陨石一侧,冥冥中感应到陨石对自己无声的呼唤。
    他伸手去摸陨石,却不知怎么的变成了两只手去抱,结果竟轻而易举地将陨石端了起来——四周又是一片惊呼声,嫔妃们的眼睛里冒起了小星星。
    杨广脸上却毫无异样,他仔细瞧看陨石,只见陨石上面画着一条金黄大蟒,蟒蛇之下,写着一行小字——
    【此石为千古明君献之,盛世太平自今而始】。
    杨广瞧罢,指着金黄大莽,仰天大笑:“此乃天龙之貌,亦是朕的化身。”
    不日,紫薇城内,千古明君塔冉冉而起,塔顶有一明珠,明珠上纹着金黄大蟒。每到夜深人静之时,明珠便会发出璀璨金光,如一轮明月照耀四方。
    直到十四年之后,被宇文剑雪用利剑划破肚皮而死的杨广始终认为:
    陨石碎片上画的是象征着他自己的天上的龙。

第188章 江都难忘的雨夜(完结篇二十三)

    宇文剑雪和舞马在回到现实世界的当天夜里就紧密而窒息地结合在了一起。
    而且,几乎是两个人从两界山的神旨世界里刚钻出来、看到彼此的第一时间,就热烈拥抱在了一起,谁也不愿意先放开对方,直到第二天中午太阳从江南灰蒙蒙的云层中微微探出了半个脑袋又很快钻回了云层中,他们才短暂地分开了一小会儿。
    在热烈拥抱之后的不多时,他们就突破了从前交往时各自于心底树立的底线,突破了在刚刚结束的神旨世界中做夫妻时最多只能相拥的红线,向彼此的更深处、更广处探索而去。
    这个越过红线的夜晚,像他们来到江都以后的每一个夜晚那样下着雨。
    有所不同的是,这场雨并非江南固有的那种缠绵悱恻、有气无力的雨。
    这雨极有眼头见识,雨落的情形与两个人整晚的氛围和节奏极度合拍。
    他们热烈的时候雨便热烈;他们温存的时候雨便很温存;他们紧张的时候雨便紧张;他们舒缓的时候雨便舒缓。仿佛是来自大自然最顶级音乐家专门为这个默契而热烈的夜晚所演奏的和谐配乐。
    宇文剑雪抛掉了她一贯示以世人的冷漠高远。
    舞马也完全没有去搭理自己刚刚从两界山神旨中收获的银色光球——这是他升入三阶觉醒徒以来斩获的第一个光球。不仅颜色光泽比之以往大有不同,其内分明还包裹着另一个更小的光球,正是他在神旨中杀死黑熊怪之后、通过两界山神旨之中诡异出现的观音寺神旨时获得的那个青铜色的光球。
    更显然的,舞马也完全没有时间,也不愿浪费宝贵的夜晚去整理此行的收获。以后有的是空闲嘛……而此刻,他更渴望的是宇文剑雪从未展现过的温柔和体贴、热情和奔放。
    夜半的某个时刻,宇文剑雪忽然停了下来,问他:
    “其实,你早就知道了罢——我喝醉酒会变成白虎。”
    舞马被这一次突袭命中了要害,在半懵半懂之中下意识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
    宇文剑雪旋而上山,向他发起最猛烈的反攻。
    从这时往后,舞马陷入了长久的被动,在敌人洪水决堤般的进攻下,以更加顽强的意志力来做抵抗,直到正午太阳探出头、把和煦的日光撒到窗台上、使他们终于察觉到时间已经流逝了一个晚上加一个早晨的那一瞬,这场绵长而炽热的战斗才告一段落。
    值得一提的是,这场战役的现场并非只有参战的两方。
    青霞的幽魂自打舞马从神旨中脱离的第一瞬就再次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她换上了和两界山神旨中一模一样的紫色衣衫,手腕带上了神旨中曾经让舞马吃过苦头的精致铃铛——后来,青霞告诉舞马这个铃铛叫做银索金铃。不久之后,这个铃铛也出现在了舞马图鉴对应的位置上。
    对于舞马和宇文剑雪在雨夜中的这次热烈结合,青霞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她整晚都没有合眼,甚至利用幽魂的特殊构造,将属于人类身体本能的眨眼也抛弃掉了。
    虽然这样的场面已经不是第一次,但舞马仍然感到了极度的不适应。反复用犀利的眼神和脑电波疯狂暗示青霞暂时回避,却被对方惯熟地漠视掉了,反而变本加厉地成为了常驻使者。
    她趴在床头的边缘,托着腮帮子,用满是不可思议的目光观瞧着宇文剑雪的脖子,观瞧着舞马的肌肉线条,观瞧着她认为自己有生之年都不可能看到的场景。
    这个想法完全正确,她此刻已非活人。
    从此以后,她养成了彻夜观看舞马和他那为数不多的、只属于他的姑娘战斗的陋习,直到某一天她自己也可以以某种方式参与这种无休无止的战役之后才将这个习惯渐渐改掉。
    回到现实世界的第二天中午,舞马和宇文剑雪并没有因为持续的作战而感到一丝疲惫,就算正午太阳藏进云彩里、细雨再次绵绵落在大地上,两个人也执意要走到江都的雨巷里漫步。
    他们是打着伞走出去的,但走到跨河的青石板小桥,雨渐渐大了起来,宇文剑雪把伞收了起来,告诉舞马下雨不打伞专让雨点子落在身上的那种微微湿润又清爽的只有在江南才能体会到的感觉很特别。
    宇文剑雪在晋阳城的时候总是无比渴望下雨,但等来的却是连年久旱,干得嗓子都要冒烟了。
    她一度曾把希望寄托于王威和高君雅精心准备了很久的求雨献祭上,却没想到那场献祭背后全是见不得人的秘密,最终演化为一场残忍的血肉盛宴。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说到这里,宇文剑雪转头瞧向舞马:“我在那场献祭里遇见了你。”
    “不止于此,”
    舞马也把伞收了起来,微笑回道:“你还遇见了冷血动物。”
    两个人默契于这一句只有他们彼此才能听懂的暗语,暗自琢磨着是从那个夜晚,还是从那句冷血动物开始,他们就注定牵连了彼此的命运,从此再难分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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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江都那些难忘的雨夜(二)(完结篇二十四)

    其实,在穿越到这个奇幻大隋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舞马对宇文剑雪是很不大感冒的。
    在尸鬼还未出现、末世并未降临的学生时代,舞马就一直很反感那种浑身散着高冷气息、不苟言笑的冰山美人。
    最可恨的是她们似乎对每一个平凡的男人都不大看得起的姿态,仿佛电视剧和小说里的女主角注定要找到属于她们的万里挑一的真命天子。但在无人知晓的私下里,很多冰美人的骨子里透着无尽的寂寞和蠢动,远比那些没有她们漂亮、没有她们冷漠的女人还要强烈。
    舞马更喜欢的是韩薇那样的漂亮姑娘,活泼,开朗,热情,大方,代表了来自魔都或者京都中产阶级以上接受过良好家教的那些优秀的传承人,更能满足他们这样从前小城镇小门小户出身从来不曾显于人前的自卑和征服心理。
    起初,舞马认为宇文剑雪虽然与自己原本的时代相隔了千年,但一定逃不出他固有思维中冰山美人的范畴之内,也毫无兴趣用热脸去贴对方的冷臀。但命运实在调皮,专把两个似乎是冤家的人凑在了一起——
    他救过她的命,她也救过他的。他发誓他第一次救她的时候只是发自本能的顺手之举,这样的相救丝毫没有夹杂任何的男女之情,他对每一个战友一向如此一视同仁。
    在李渊假装要将舞马赶尽杀绝的夜晚,她愿意为他抛弃自己拥有的一切去浪迹天涯。在黑虎致命的袭击中,他为了救她断掉手臂。在举目无亲的草原上她为他破解诅咒出生入死险象环生。在两界山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的绝路上,他愿意为她被卷入妖怪轮回的光柱中。
    究竟是从什么时刻开始,他开始转变了对她的观感。究竟从什么时候,他对她动了情。他苦思冥想,追根溯源,却始终无法说出一个精准的地点,精准的时间点,或者是一个精准的场景。如果非要说出来,那只能是他们相识相交相互读懂对方的每一个瞬间了。
    一对本该相差千年的男女的命运就是这样纠缠起来的。
    从两界山神旨脱离出来的第三天,舞马和宇文剑雪像是忘了向杨广报仇这件事,恢复了在神旨世界里夫妻般的生活,两个人在一起做任何事情都毫无违和感。
    他们吃遍了江都的小吃。
    舞马拾起自己已落下很久的厨艺,学会了每一个令宇文剑雪赞不绝口的小吃的做法。
    甚至,他把成立【舞!舞!舞!】联盟之后生活转好、日子变得安稳以后的那些年花心思给韩薇做过的那些精致佳肴捡了起来,逐个回忆它们的制作过程,并将有可能在这个年代实现的菜肴记录下来,写成了一本名为《舞舞舞》的菜谱。
    之后,两个人相处的每一天他都要给她做一道跨越千年时光的崭新菜肴,享受她惊喜又真诚的褒奖。
    每做完一道菜肴,舞马就会从《舞舞舞》的菜谱上找到对应的菜名勾掉。每勾掉一个菜名,他仿佛就把自己对韩薇的怨恨用橡皮擦掉了一小块。
    他掐算好了他绵长难解的怨恨的总量,也算好了每一次需要擦掉的怨恨的大小,方好在他做完《舞舞舞》上面所有菜肴的那一天,所有怨恨都将被全部擦除,只留下那些类似于铅笔痕迹的淡淡的印子。
    宇文剑雪问他:“为什么要对着菜谱打勾呢。”
    他回道:“等所有的菜肴都做过了,我就把这本菜谱忘掉。我要为你开发新的,往前从没有做过的,将只属于你一个人的菜品。”
    宇文剑雪又问他:“你从前好像说过,你是山里的隐士。自己一个人住,需要做这么多的菜么。”
    舞马正要说什么,宇文剑雪堵住了他的嘴,说:“我就等着你为我开发的新菜好咯。”
    天气稍稍转好的时候,他们会去郊外踏青。在潮湿的草皮上铺上厚厚的毡毯,将舞马做好的点心整齐地摆在白瓷碟子上。舞马制作了巨大的雨伞用以遮掩好不容易才从浓密云层中探出脑袋的太阳。
    舞马告诉宇文剑雪,一千年以后,会有一种叫做照相机的东西,上面有一个按钮,只需轻轻一按,就可以将她的美永远留存下来。宇文剑雪说,现在也可以留下来,只需你为我画一幅肖像。
    舞马买好了笔墨纸砚,拾起了他荒废已久的画技,画好了宇文剑雪的模样,但脸上却是一片空白。宇文剑雪说,你的意思是我没有脸见人么。
    舞马说,听过画龙点睛的故事么,画好了脸,你就要变成仙女飞到天上了。那时候我找不到你怎么办。宇文剑雪笑眯眯地将画像收了起来,说这幅画已经属于她了。
    太阳落山的时候,他们回到只属于两个人的小屋里,一刻也不浪费地交融起来。
    过了许久,两个人满足地入梦。夜半,舞马醒来,宇文剑雪正眨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观瞧他。
    “怎么?”
    “睡不着。”
    “你喝咖啡了?”舞马还有点没大睡醒的样子。
    “咖啡?”
    “一种饮品,这个年头喝不上。”舞马揉了揉眼睛,“我给你倒杯水?”
    宇文剑雪摇了摇头,“你给我写的那些信呢?我刚才找了半天,没找着。”
    舞马爬起床,走到另一边的书房里,撬开一个地砖,从下面抱起一个盒子端了回来。
    宇文剑雪接过盒子,里面全是信封。她抚摸信封,一封接一封地打开瞧看,嘴角翘起幸福的笑。
    她忽然提起了义成公主,提起了她写的无数封给杨广的情书。
    “还记得咱们在草原上那个地道里的时候,义成公主说的那些不着边际的话么?”宇文剑雪说:“义成公主真是个疯子,说的都是些疯话。”
    舞马道:“都是死去的人了。”一旁青霞的幽魂伸手去拧他的耳朵,却什么也没抓着,脸上满是失落的神色。
    外面淅淅沥沥又下起了雨,在江都温馨的雨夜里,宇文剑雪开始反驳义成公主那些非要把杨广往千古名君的方向拉扯的歪理邪说,什么调戏母妃成了自由爱情的硕果,弑父成了对不公命运的抗争,装着女童的任意车成了毫无根据的诽谤……说着说着忽然觉得索然无味,长长叹了口气,“哎,好想看看她的那些情书里都写着什么。”
    “这个简单,有时间了我们再去一次草原,从始毕那里把情书偷出来。”
    “不是说始毕把信都烧了么。”
    “都是骗人的。别人会烧,那是内心不够强大。始毕么,当然要留着那些信,然后在心里想着义成公主默默鞭尸。”
    “哈,那我们一言为定。”
    与舞马拉勾勾发誓之后,宇文剑雪终于睡着了。数月之后,舞马独自来到草原,潜入始毕可汗的帐篷,在最隐秘的暗室里找到了藏着义成公主那些写给杨广情书的盒子。
    他打开盒子,看到的却是那些情书烧成粉末般的灰烬。
    只有最后一封信还保留着一小半的样子,似乎源于始毕可汗在最后一刹那的挽救。舞马看了信上残留的文字——
    远比舞马写给宇文剑雪的要肉麻的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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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章 为宇文剑雪报仇雪恨的时候来了(完结篇二十五)

    像舞马所烹饪的那些美食那样美好且温馨的日子一天一天飞快地走过。
    一开始他们还会在白天的时候出门游耍,到后来他们不舍得浪费一星半点在一起的时间,丝毫没有疲倦地、一点都不觉得厌烦地、一遍又一遍地紧密地结合,宇文剑雪的声音有时候会在屋子里响彻一整天。
    他们的行为实在太过单调而他们自己又过于沉醉其中,以至于之前百看不厌的青霞都有些乏味了。她在舞马紧张战斗的中途,专门凑到他的耳边,说:“好郎君,能不能换个花样。”
    舞马趁机劝她离开,青霞却仿佛被他的劝导重新激发出了斗志和兴趣,从阴间与阳世的交界处找来一张空纸,趴在卧室的圆桌上,一边观瞧一边做起了笔记。
    第二天一早舞马将圆桌搬出了卧室。当天晚上青霞便趴在了板凳上。等舞马将板凳也拿出去,青霞又趴在了靠着床沿的墙皮上。在不可能将四面墙全部拆掉的无奈中,舞马放弃了让青霞停止记录笔记的挣扎。那张来自两界交汇处的白纸是无法撕毁的。
    大概是由于青霞对于舞马和宇文剑雪结合这件事情越来越浓厚的参与兴趣,有一天晚上临睡前,宇文剑雪忽然告诉舞马:她好像看见了青霞,青霞就在他们两个人的身边,甚至从未离去。
    舞马略带紧张地说自己也看见了,有时候甚至能听见青霞对自己说话。宇文剑雪皱了皱眉头,但在下一次结合的时候却更加亢奋了。
    在为数不多没有彼此结合的时间里,宇文剑雪将舞马赶出书房,说要给舞马写一封信。在信写完之前,绝不允许他来观瞧。
    这封信或许很长,宇文剑雪花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写完。
    她经常写到一半就无法继续下去,于是先把信先收起来,然后从书房蹦蹦跳跳跑出来,从背后抱住舞马,央求他抱着她回到卧室,给他讲自己小时候的故事,讲她的母亲是怎样没日没夜地对她灌输复仇的思想。
    讲她的童年满脑子都是父亲被斩杀时血淋淋的画面,以至于在极度漫长的一段时光里,她失去了全部的笑容,失去了微笑的本能。
    讲她被别人叫做冰山美人的来龙去脉,但对于这个称呼她其实厌恶至极。
    讲小时候,她的父亲对她如何如何的好——宇文剑雪那时没有告诉舞马的是,她无数次在舞马的身上感受到了类似父亲给予她的那样无私的爱。
    直到多年以后,两个人在地球的尸鬼海洋里再次重逢后那个紧密结合的夜晚,宇文剑雪终于一吐衷肠。
    安稳幸福的日子总是短暂的,江都也渐渐凌乱起来。
    据说杨广已经放弃了回到那个四处烽火的关中平原了。保住江东成了他最现实的目标,迁都丹阳,也便是千年以后的南京成为了最现实的选择。长江的天险将帮助他挡住李密南下的兵锋。
    关于迁都的提议被拿到朝堂上热烈的讨论,那位以喜怒不形于色、擅长逢迎拍马、后来被世人倏为惋惜的内史侍郎虞世基表示了极力的赞成,而武侯大将军李才等人却坚决反对。
    有人神奇又不怕死地发出骇人的预言——倘使迁都,便会引发一场必定将大隋拽入深渊、万劫不复的叛乱。他果然因为这个骇人的预言掉了脑袋。
    虞世基等人却大声高呼:“江东之民期盼圣上已久,天龙南下,此乃大禹之功呀。”
    此时的杨广只能听见褒扬的声音,迁都一事就此有了定论,丹阳随即破土,开始建设一座注定无法建成的皇宫。
    而杨广的军队却在从遥远丹阳传来的轰隆隆的破土声中开始了新一轮的军心涣散。
    最初始的时候,将士们从未想过叛乱。
    他们来自遥远的关中,并不像那些大臣一样坐着宽敞的马车将家人们带到江都,在富丽堂皇的阔宅里享受天伦之乐。
    他们渴望的是踏上故乡长满青草的土地,渴望的是与阔别已久的家人团聚。
    一波又一波的兵士私下逃离军营,怀着热络的情绪朝着关中的方向狂奔而去。
    禁军郎将窦贤的脑袋上还沾着热乎的鲜血就被挂在了长长的桅杆上,成为第一个被杨广抓回来斩首示众的将领——窦贤被抓回来的那天夜里,据说有人看见了一条金色的巨龙飞过夜空飞向西南。
    杨广那几乎令所有人都无法抵抗的武力让思乡的将士们感到了畏惧,却无法扑灭他们归乡的迫切渴望。
    杨广的心腹司马德戡在细雨连绵的湿冷深夜找到了自己的两位至交好友虎贲郎将元礼和直阁将军裴虔通,带着些试探和惶恐,倾诉了自己的苦恼——军队里没有不想逃亡的兵士,告诉杨广要被兵士杀掉;不告诉,事发之后又要被杨广迁怒灭族。
    元礼告诉司马德戡,关中的李孝常将华阴献给李渊之后杨广把他在江东的两个弟弟抓了起来,不日就要处死。
    裴虔通则说:咱们哥仨儿都有亲戚在关中,要是哪一个投降李渊乐子就大了。
    在一场彼此默契又充满无奈的彻夜长谈之后,他们决定带着士兵一起逃回关中。
    一个庞大的江都大逃亡计划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将史舍人元敏、虎牙郎将赵行枢、鹰扬郎将孟秉、符玺郎李覆、牛方裕、直长许弘仁、薛世良、城门郎唐奉义、医正张恺、勋侍杨士览全部卷了进来。
    这些大臣们先开始还只敢在星光暗淡的深夜里,聚在极其隐秘的私房中探讨逃离的方案。
    可凡是被纳入到计划中的大臣们都有想要一起带回关中的亲朋好友,于是一条胳膊拉着一条胳膊,越拉越多越拉越长,渐渐绘成了一张庞大的网,笼罩在江都的天空上,任谁一抬头都能看得见。
    离宫中的将领们开始肆无忌惮地探讨逃回关中的细节,他们不想空手而归,站在雕梁画栋的宫殿里瞄着离宫中精美的艺术品,琢磨着最轻便又最值钱的宝贝会放在哪里。
    一个站在宫殿石柱旁的忠心耿耿的宫女听到了他们张狂言论,气得手脚发抖,第一时间就将这些言论原文转达给公认的大隋第一美人萧皇后,并说:“外面人人都要造反啊。”萧皇后说:“你去告诉皇上罢。”
    这是杨广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规模庞大的北逃计划,天子之怒雷霆万钧。
    由他的愤怒化作的那道闪电却只击中了宫女一个人。她的脑袋被挂在某面宫墙上,兵士们就站在脑袋底下讨论逃北开始之后,从哪个城门逃出去会快一些。
    萧皇后听到宫女被砍掉脑袋的消息后,在空无一人的寝殿中却听见了嘈杂的人语声,仿佛征兆着未来某一天夜里叛军的哄闹。她想起了不久之前寻欢后的夜晚,杨广不着衣缕,疯疯癫癫走到一面镜子前,似笑非笑地说:“这么好的头颅会被谁砍掉呢?”萧皇后问他何言不祥之语。杨广幽幽:“贵贱苦乐,哪有常时,何必伤感呢。”
    这句话自打从杨广口中说出来,就一直在萧皇后的耳边回响。
    萧皇后摇了摇脑袋,挥散纠缠不走的余音。
    大业十四年三月十五日是司马德戡计划逃亡的大吉之日,一代名将宇文述的儿子、担任将作少监同时也是隶属于千古名君塔的觉醒徒宇文智及找到了他,提出了一个更令人惊心动魄的主意——老天要亡大隋,现在打算逃亡的兵士已有万数,何不玩一票大的?
    “玩多大?”
    宇文智及指了指天上,“要多大就有多大。”
    司马德戡听闻宇文智及在不久之前刚刚进阶成为三阶觉醒徒,收获了异常强大的觉术,已具备了直面杨广的能力。宇文智及又拉来了自己长兄,朝廷中的顶级武道高手,宇文智及的兄长、右屯卫将军宇文化及。
    至此,江都大逃亡计划向完全不可控的另一个方向彻底转去。
    三月初十的早晨,江都再次见到阔别已久的太阳。但军营里紧张的气氛大把的弥漫开来,竟少有人在街上走动。
    舞马刚好在这一天把《舞舞舞》菜谱上所有的菜品给宇文剑雪做了一遍,只剩下了最后一道点心,作为当天的早膳。而他关于韩薇的那些怨恨也似乎真的在早膳完成的那一霎那随着木炭产生的炊烟随风而去。
    等宇文剑雪用完早膳,舞马告诉她:“为你阿耶报仇雪恨的时候来了。”
    宇文剑雪带着些她日后离开此界也始终无法讲清楚的复杂情绪回道:“我给你的信,今天早晨刚刚写完。”
    随后,她拒绝了舞马此刻便要看信的渴求,恳请他把这一庄重的时刻留在杨广覆灭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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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血色祭炼和杨广的忠告(完结篇二十六)

    在为宇文剑雪准备最后一顿早餐的前一天晚上,舞马清点了自己在第二次两界山神旨中的收获,银色光球让他的灰雾更加浓密厚重,驭使觉术更加轻松自如,也更加持久有力。
    大唐妖怪图鉴上又多出了许多新鲜的玩意儿,他一个一个摸遍,有了不错的收获。
    比如,来自青霞的银索金铃在离开两界山神旨的第一时间就出现在了图鉴的青灯古佛图中。舞马坚定地认为,银索金铃的出现源自于两界山神旨结束时,那个紫衫女子在金色光柱中朝着他遥遥招手的那一瞬间。
    正是那一瞬的微笑和欢喜,使得舞马感受到了青霞重获新生的蓬勃气息。
    舞马不知晓的是,当银索金铃出现之后青霞的幽魂也从他身上感受到了远比从前更为亲密柔和的气息。
    从此,青霞再也不愿意离开舞马的身边,无时不刻贪婪地允吸着这股气息,每吸一口,她的魂魄就会凝实微弱的一点点。
    青霞的幽魂甚至产生了一个念头——倘使她继续凝实下去,会不会有朝一日重新获得肉躯,以崭新的面目降临舞马的身边。她微微有些期待着。
    对于舞马而言,两界山神旨的最大收获来自黑熊怪图鉴上那个祭台。
    在克服了祭台诡秘暴虐的气息之后,他从中窥见了自己成为三阶觉醒徒以后将要获得的第二个三阶觉术【血色祭炼】。
    他冒着巨大的风险将神识潜入图鉴的祭台中,听到了图鉴对【血色祭炼】颇有些模糊的鉴语——
    “黑风山神为了对付花果山神精心打造了血色祭台,这个祭台有极大的概率召唤黑风山神现身。但黑风山神会给予召唤者怎样的回馈,是好的回馈、坏的恩赐亦或是离谱的戏弄,就无从知晓了。当然,拥有血色祭台的信徒也可以选择只进行血色祭炼,那同样具有不可思议的嗜血威力。”
    舞马想不通田德平区区一个二阶觉醒徒是怎样做到可以驱使三阶觉术的,此中缘由已无法考证。
    基于对杨广毫无疑问是天下顶级武道高手这个事实的认知,以及从旁观者的角度观察同样是顶级武道高手的李渊捉拿阿史那结社率的过程,舞马一度非常认真地考虑尽快获得这个三阶觉术,并在此次复仇过程中让其大放异彩。
    但经过反复思量之后,他还是放弃了。第一,要想获得【血色祭炼】,必须回到已成为三阶的大唐塔兑换,二阶的红玉塔都做不到。太远了,又很难保证李智云不会从中作梗。
    第二,即使千方百计获得了【血色祭炼】,但这个三阶觉术本身就充满了不确定性,又没有经过实战的检验,显然是高风险之选。
    第三,根据图鉴隐晦的提示,【血色祭炼】只有配合田德平的血色祭台【血色祭炼】才能发挥最大的威能,大幅提高觉术催动过程中的稳定性。田德平的祭台此刻尚在晋阳城的老宅里,杨广的覆灭却迫在眉睫。
    于是,舞马制定了一个完全不包含【血色祭炼】的复仇计划。
    彼时的舞马完全不晓得,在他要为宇文剑雪报仇雪恨的同时,宇文剑雪本人其实已经放下了承接于自己母亲的那段仇恨。
    这种放下源自于先后两次两界山的神旨经历。在这两次剧情当中,她体会了复仇者、旁观者和被复仇者每一个角色观察世界、生命和人生的角度,窥破了任何复仇都只不过是复仇者本人一种虚无缥缈的执念。
    这种执念越强烈就越能轻而易举地裹挟一个鲜活的生命。
    一旦复仇完成,执念被满足,复仇者的生命之后也将随之熄灭。往后余生将如同行尸走肉。
    即便抱着这样的想法,宇文剑雪依旧欣然同意了舞马的复仇计划。
    她很愿意为舞马履行对她的誓言贡献力量,并期待将这次复仇之旅作为两人今生最后一次并肩作战的冒险之旅来认真对待。
    既然最终的目的是杀死那个毁掉了整个天下的暴君,那么将传承在自己身上的复仇使命完整走完也不无愉快的。
    他们乔装打扮混入了司马德戡的禁军队伍中,耐心地倾听司马德戡细致地讲述此次谋逆的行动方案。
    之后,“除暴君、为苍生”的呼喊声毫无顾忌地响彻军营。
    下午的时候,那些神骏的、常年被养在宫中的御马与每一位禁军兵士成双配对。
    锋利的兵器磨得光亮,正在宫中当值的元礼和裴虔通成为杨广身边的内应。
    到了晚上,城门郎唐奉义悄悄打开了每一扇城门,万余名兵士燃起火把冲进了宫城之中。
    杨广被冲天的火光惊醒,在朦胧睡意之中一度以为自己回到了大业元年,那颗征兆着太平盛世的巨大流星正划过天际。
    等他稍稍清醒之后,将裴虔通唤来问询,裴虔通答道:“走水了,兵士们正在扑救。”
    就在这一刻,杨广猛地一激灵,神智仿佛逆转时光回到了自己刚刚登基天子的清醒年代,敏锐地察觉到了眼前这位乱臣贼子在不慌不忙表象背后深藏的荒唐谎言。
    随即,杨广一掌拍死裴虔通,继而免于像历史中的那样被对方一路哄骗直至惨死。同时,也让裴虔通之后归顺李渊成为辰州刺史的人生旅程提前终结在了他生命最辉煌的那一天。有时这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幸运。
    这个夜晚实在是不平静的,杨广的孙子、本命妖怪是一只通灵燕的觉醒徒杨倓凭着自身可以感知危险的觉术察觉到了宫中的异变,匆匆忙忙从芳林门旁边的水洞进入宫城,却止步于玄武门前。
    面对城门之上冰冷的叛军守卫,他高喊着自己中风了,命在旦夕,请求再见圣君一面。
    玄武门随即打开了,等待他的是三阶觉醒徒,他的老前辈宇文智及,还有幽暗的牢房。
    这个世界上绝没有人知道,杨倓的本命妖怪通灵燕原本属于晋阳郡丞府一个名叫燕小六的兵士,只是燕小六因为在觉醒的一刹那被卷入了黑风神献祭的漩涡中从而提前告别了与通灵燕的缘分。
    年少的杨倓命运也没有比燕小六好在哪里。于是,在不久之后、初唐再次兴起的捉妖风潮中通灵燕一度被视为不祥的征兆。
    舞马随着叛乱的禁军一路往杨广的寝宫冲去,顺畅的仿佛吃了泻药。
    右屯卫将军独孤盛带着十几名忠心耿耿的侍卫拦住了叛军的道路,片刻之后就沐浴在了血河之中。
    左千牛独孤开远带着几百名士兵来到玄览门,想进入离宫以性命和忠诚完成自己最后的使命,但对叛军畅通无阻的宫门此刻却牢牢紧闭住了。
    只有独孤开远一个人听见了杨广那空灵的、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呓语:“走远一点,没有人能活着离开这里。”
    假使宇文剑雪听到这句呓语,一定会想起数月之前,在血色祭炼的晋阳郡丞府,高君雅和她对剑之时那句初听不以为意、回过头来却头皮发麻、背后森凉的劝导。
    孤独开远接受了杨广的忠告,带着几百名忠诚的卫士离开了皇宫,并为自己这个英明的决定了庆幸了整个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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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杨广的覆灭和天下第一美人萧皇后(完结篇二十七)

    闯入皇宫中的叛军耗费了整整一夜才在千古名君塔的塔顶找到了杨广抱着萧皇后的身影,彼时的杨广手里还拎着酒壶,摇摇晃晃,飘飘荡荡,像粘在塔顶那颗明珠上的一片落叶。
    宇文智及已经说服了千古名君塔里所有的觉醒徒,只等杨广的脑袋和身体分离之后,就为这座整个大隋朝最耀眼的觉醒塔换一个名字,向着光明的未来重新。
    司马德戡象征性地将瓦岗军讨伐杨广的繁长的檄文朗诵了一整遍,杨广嘴角讽刺的微笑都有些疲惫了。
    宇文化及耐心地等到司马德戡诵完最后一个字,终于挥鞭号令。
    密密麻麻、五颜六色的觉术投向杨广。
    密集的箭矢在杨广头顶下起了雨。
    同样作为天底下顶尖高手的宇文化及握紧手中利刃,做好了杨广抵死拼命的准备,心里则暗自猜测杨广有没有因为将他的长兄、据说是大隋武道第二高手、忠心耿耿的宇文成都派遣到外地剿匪而后悔。
    他麾下的十三太保早已组成了默契配合的剑阵,剑锋映着月光明晃晃的连成一片,只要杨广出手就会将其困于阵中。这是一个以消耗为主的剑阵,他们很清醒地认识到只凭自己的力量无法干净利落地结果杨广,但只要能将杨广一直拖在剑阵中央,那么就一定能赶在第二天天黑之前耗尽他的最后一丝力气。
    在箭雨即将落在杨广身上的一刹那,杨广嘴角的讽笑毫无收敛的意思。
    舞马的脑袋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如果不是觉醒徒,是绝对无法爬到觉醒塔塔顶的。
    在这一瞬间,他感到头皮发麻,毫不犹豫地启动了自己在大话西游神旨中获得的三阶觉术【时光倒流】。
    时间紧迫,千古名君塔的四周顷刻间涌动起了更为强烈的神识威压,舞马驱使的【时光倒流】似乎只在非常有限的空间里达成了时空逆转的部分条件。
    在天空中代表时光倒流法则的闪电劈下之前,舞马堪堪握住了宇文剑雪冰凉的手。
    闪电劈过之后,两个人同时消失在了满是火把的人群中。
    当他们回到司马德戡宣布当晚行动计划的离宫之外的营地,四周已空无一人,繁星闪烁,此夜格外幽静。
    这是宇文剑雪第一次切身感知到时间倒流的真实。
    其实,从草原回来杀死李智云手下黑狼觉醒徒的那一次她也亲身参与了时光的倒流,但那一次舞马准备十分充分,她在不知不觉中回到了过去,未曾发现丝毫的异常。
    而这一次,注定将成为她和舞马无数个浪漫瞬间里极为特别的一次。
    也几乎就是在两个人刚刚来到这个营地的下一刻,离宫的方向忽然风云涌动,一头浑身散着金色光芒形如蛟龙的巨大蟒蛇在云层中探出脑袋。
    巨蟒张开大口却无法发出龙吟般的啸声,浓密的云层却依旧感应到了它的召唤。
    数不清的闪电自天空往离宫中劈去,密密麻麻的,像是剥离了人的皮肤后看到的细致入微的毛细血管。
    响炮一般的雷鸣密集地让人根本来不及去数雷公到底敲了多少次响鼓。
    电闪雷鸣持续了足有一炷香的时间。当雷电骤停,舞马和宇文剑雪再次走入离宫的时候,方圆数里地中只剩焦黑的土地、满地的尸体残渣、完好无损的千古名君塔,以及塔顶上怀抱萧皇后的杨广。
    宇文剑雪曾犹豫是否要冒着风险再度走进离宫之中。毕竟在向杨广报仇雪恨这件事上,她已经不像从前那样至死不渝。但对于舞马的生命,她看的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
    舞马却非常肯定地告诉宇文剑雪,驱使了这种等级的觉术之后,杨广的神识已经是强弩之末,这样的机会恐怕再也不会出现第二次了。
    他们朝着千古名君塔的方向走去。
    舞马没有告诉宇文剑雪的是,杨广作为觉醒徒的战斗力的确归零了,但他作为顶尖武道高手的本领却没有丝毫的削弱。
    在最后的决战开始之前,舞马冲着玉树临风、潇洒立于千古名君塔尖的杨广说道:“陛下有没有想过,陨石碎片上所书的【觉者不帝,帝之必陨】绝不是空穴来风。杨玄感就是个先例。”
    高高塔上传来杨广讶异的声音:“你拿杨玄感和朕比?”
    接下来的战争是天底下为数不多的拥有顶级强悍的肉身和高超的武道本领的男人之间的贴身肉搏,他们出手和移动的速度快到发指,残影在离宫的废墟上忽闪忽现。
    在他们第一次身体接触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宇文剑雪根本看不见两个人究竟在哪里,在做什么,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啸声,猛烈的撞击声,楼宇轰隆的坍塌声。
    尘土像黑色的烟花一样在离宫的废墟上到处绽放。
    间或夹杂着舞马于战斗缝隙之间匆忙使出来的各种各样的觉术,似乎也变得不大起眼起来。
    等到他们再次现身的时候,两个人狼狈的像从煤堆里滚出来的黄鼠狼。
    杨广的脊椎被舞马折断,整个身子软了下来,只残存最后一口气息。
    舞马将宇文剑雪唤到身边,示意结束杨广生命的最后一剑应当属于宇文剑雪。
    宇文剑雪站在杨广身前,像看死人一般望着对方,“杀你的人名叫宇文剑雪,乃大业三年被你用诽谤朝政罪所杀尚书右丞宇文弼之女。”
    “宇文……弼?”
    杨广喃喃说着,似乎还在脑海里寻找可以对应上这个名字的面庞。下一刻,带着森森寒气的宝剑划破了他的肚皮,插进了他的内脏,将整个人从左到右一分为二。
    面对大隋皇帝、自家夫君的惨死,艳冠大隋的萧皇后没有流露出丝毫悲哀与恐惧,只是施施然从千古名君塔里走了出来,走到舞马面前,郑重发誓:她绝没有存留一星半点为杨广报仇的念头。
    谁也无法想象萧皇后已是五十多岁的年纪,但就肌肤的光洁和体态的轻盈而言尤胜二八芳华的姑娘,而容颜的精致处更隐隐胜过了被称为关中女神的李红玉,唯有眼神中偶尔闪过的一丝睿智与苍凉提醒着舞马这其实是一位饱经世间沧桑、看淡繁花浮华的女人。
    而连萧皇后本人此时都无法知晓的是,倘使顺着历史原先的轨迹继续前行,她在人世间的坎坷磨难只是刚刚迈开了魔鬼的步伐。当然,此时此刻,历史的轨迹依然偏航。
    作为千古名君塔最后一个活着的觉醒徒,萧皇后从塔魂处取出了陨石碎片的原体,将千古名君塔幻化为虚影浓缩于碎片中央交给了舞马。
    “如果这样还不够,”
    萧皇后低下了脑袋,“我可以放弃自由,永远跟随在阁下身边。”说着指了指宇文剑雪,“从各方面而言,我应该不会比她相差太多的。”
    此时,清晨第一缕阳光方好撒向了一片灰烬的皇宫。
    青霞的幽魂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舞马的身旁,带着些似乎是醉酒后才会出现的兴奋和期待,在舞马的耳旁轻轻说道:“啊吆喂,天下第一美人呐,还是送上门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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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章之红玉卷】第193章 惨烈的最后一战(完结篇二十八)

    萧皇后对于生存强大的执念和对于苦难几乎没有底线的承载力与她在历史中曾被六个男人轮番掌控的经历高度统一。
    舞马为之动容,却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地放她离去。
    “你自由了,”舞马说道:“如果你想安稳,别让男人看见你的脸。”
    自由来得如此痛快,连萧皇后本人都不敢相信,在原地呆立半晌又反复跟舞马确认过后,萧皇后施然离去,一直走到舞马和宇文剑雪无法看见的角落,才隔着遥远的距离朝着两个人双手合十,许下今生报恩的誓言。
    青霞深深为之惋惜,并在极其漫长的一段时间里,在每次看到无与伦比的美人的时候,都会在舞马耳旁轻呵出诅咒般的语句:“你迟早会后悔的。”
    不久之后,舞马和宇文剑雪悄然而平静地离开废墟,像是做了一件并没有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舞马没有告诉宇文剑雪的是,在这场战斗之中,他于这个世界第二次,也是整个人生中第三次动用了藏在牙缝间的名为【血腥玛丽】的药粉,才堪堪获得了比杨广高出一线战斗本领。
    至此,**所能承受的三次安全使用【血腥玛丽】的机会全部耗尽。如果还有第四次,等待舞马的只有**崩塌一条道路。
    当天晚上,他们没有理会因为杨广驾崩离宫毁灭无数大臣将领兵士宫女尸骨无存而变得纷乱无序的江都,回到了只属于两个人的安静小屋,开始了他们相识以来最为疯狂、最为彻底的一次决斗。
    这场决斗的激烈程度远远胜过了他们在第一次两界山神旨时为了圆满刘有胜阿娘心愿时那次尴尬而做作的伪装现场,甚至胜过了昨天夜里那场超越人类**极限、让整个离宫化为灰烬的战役。
    他们不仅毁掉了数日疯狂都没有动摇丝毫的坚硬木床,还毁掉了卧室内的所有的桌椅板凳,撞掉了一整面墙皮,甚至有几块儿严丝合缝的砖墙松动起来。
    在战斗即将抵达白热化的深夜,相隔不远的邻居没有被街道上乱哄哄的局势所惊动,却因为他们震破天际的动静惶恐不已,结伴走到大门外,扯开嗓子向屋子的主人提出是否遭遇了入室的劫匪,以及是否需要仗义出手的疑问。
    在久久得不到解答之后,邻居们趴在围栏上,看见屋子里可怕晃动的人影,才恍然明白这样的响动只是年轻人宣泄火力的一种过激方式,于是骂骂咧咧地离开了。同时,也发誓明天一定要将这种有伤风化的事情上报里正以督整改。
    全程围观的青霞被两个人几乎以命相搏的驾驶彻底震撼到了,目瞪口呆地半跪在西南边的墙角瑟瑟发抖,捂着嘴巴观看了一整晚,却忘记拿出笔记本将眼前这幅震撼又珍贵的场面及时记录下来。
    直到清晨舞马和宇文剑雪在疲倦中昏沉入睡,青霞才从整夜的震撼和麻木中拔离出来,匆忙找出自己的笔和纸,趁着自己脑海里记忆的画面依旧清晰生动,飞快记录了几笔,却发现无论使用怎样夸张的语句,都无法精准地描述这场战役的真实、激烈与震撼。
    很久以后,青霞终于以某种被那些跳大神的巫女们所极力禁止的方式再次参与到了同舞马的午夜战斗之中。她无数次企图达到宇文剑雪和舞马那“最后一战”的威力和激烈程度,却始终没有得偿所愿。
    之后,终于在一个经历了险恶战役后醒来的早晨,面对青霞略带失望的神情,舞马告诉青霞:“如果你想做到那种程度,就要做好和宇文剑雪一样的准备。”
    青霞曾多次试图模仿宇文剑雪当年的壮举,也为舞马认真起草了悠长的情书,却总在最后下定决心的时刻功亏一篑。
    在这所谓的最后一战之后的正午,舞马从昏睡之中醒来,却发现宇文剑雪已不在身边。
    他有一种极为不妙的预感,立刻爬起床来,衣衫不整地搜遍了整座屋子,却连宇文剑雪的影子都没有看见。
    他保持衣衫不整的状态走出了屋子,扯开嗓子呼喊宇文剑雪的名字。
    那些被他们昨天晚上疯狂举动搞得整夜都没有入眠的邻居们好不容易同他一样于破晓之前艰难地踏入梦想,却还没有来得及从短暂的睡眠中获得充分的满足,这会儿又被他一声比一声凄厉的“阿雪”的呼喊声吵醒了。
    邻居们一个个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像参观珍奇动物一样围了满街。
    甚至连此刻已被从外地匆匆赶回来的宇文成都接手的军队都被惊动了,派出了一队兵士来维持现场秩序。
    充满正义感的大姐指责舞马深夜扰民和有伤风化的不良行径,舞马却一句都没有听清楚。
    在找遍了附近每一个角落,确认宇文剑雪真的已经离开自己之后,舞马的嗓子哑的说不出话,拖着沉重的身子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那些兵士们偷了半天懒,看了一场罕见的热闹,听闻昨晚发生在那间屋子里的骇人趣事,意犹未尽地回去复命了。
    在奇幻大隋逗留的短暂时光里,舞马始终没有放弃找寻宇文剑雪的身影。
    他去了草原和大漠,来到了两个人差点被义成公主杀死的地道门口,恍然想到义成公主和杨广这一对两地分隔的鸳鸯其实都是死在了自己的手上,那么宇文剑雪的离开是否来自这对鸳鸯在黄泉路上赠与自己的诅咒呢。
    他去了宇文剑雪的家乡,也到过她曾向往的江南水乡,未曾寻到关于她的任何线索。
    他千方百计想再次回到两界山的神旨世界中,认定宇文剑雪就在刘家庄刘有胜家围着篱笆的后院,或者是两界山绿意盎然的山顶上等着自己,却直到离开奇幻大隋的那一天也没能第三次触发两界山剧情的引线。
    在那个时候,舞马终于明白,专属于宇文剑雪的两界山神旨,和专属于田德平的观音院神旨一样,在第二次进入两界山神旨并圆满通关之后,就彻底终结了。
    回到宇文剑雪决绝离开那天的夜晚,舞马走进原本属于两个人的小屋里,在整间屋子最显眼的地方找到了宇文剑雪留给自己的信,上面弥留着她身上淡淡的、让舞马无比熟悉的香气。
    信上的文字令他惊讶而压抑的短小:
    【不必再找了,我远去了。
    我的确给你写了一封很长很长的信,但经过很长很长的思量之后又决定将它带走。
    至于为什么要离开你,我觉得是不应该言明、也难以言明的理由。
    倘使你非要问个明白,李家二郎或许会给你答案。
    始终最无需质疑的是:我怪你,从见到你的第一天起,到我生命终结的那一天止。】
    ……
    舞马始终没能从李世民那里获得宇文剑雪之所以离开自己的答案。
    他最终认定李世民并非因为嫉妒到发狂而拒绝为他答疑解惑,而是这位在另一条历史轨迹中最终成为天可汗的男人其实也不明白宇文剑雪怎么会没有选择自己,当然也就更无从知晓宇文剑雪之所以离开舞马的原因了。李世民本人也在迷途之中。
    舞马毕生都没有放弃找寻那封传说中很长很长的信。
    即便是在很久之后,在末世的地球上,两个人久别之后的再次相遇,舞马从散发着腐烂气息的尸鬼堆里拯救了落入敌人陷阱、几乎放弃生还希望的宇文剑雪,都没能够从已经受伤陷入昏迷的爱人身上找到那封信。
    甚至直到舞马的生命走向漫长的尽头,也没能看到那封信里究竟写着什么。
    同样,直到生命的尽头,他都没有弄清楚宇文剑雪在他漫长生命中那段短暂又漫长的离开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唯一清楚而坚定的是,在大业十三年六月,那个被火把海洋包围的晋阳郡丞府里,犹如天仙般降临的宇文剑雪,是因为太过惊心动魄的美丽才被他选中而以灰蛇传音求救的。他和她的故事由此而始。
    (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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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更的道友给喜欢的角色点个赞吧。另外,离完本还有段距离。

第194章 大唐之始和被漏掉的舞马(完结篇二十九)

    宇文化及和司马德戡脱离历史轨道的死亡彻底改变了隋末南方,甚至整个大隋灭亡前后应有的轨迹,宇文化及的称帝之梦化为了泡影,紧随其后的司马德戡对宇文化及的反戈一击就更无发生的可能了。
    离宫那场惊天动地雷暴过后的第三天,被杨广派去讨伐江都临近盗匪的天宝大将军、手握“天下第一横勇无敌”金牌的宇文成都匆匆赶回,跪在漆黑如碳的废墟之上,抱着杨广被一劈为二的尸体,感念圣君的知遇之恩,嚎啕大哭起来。
    麾下谋士趁机劝他拥立杨坚之孙、秦孝王杨俊长子杨浩为帝,自己可做摄政王,适时再废去杨浩称帝。
    宇文成都道:“我岂能与那畜生同类,做那忘恩负义之事?”宇文成都未曾指名道姓,但谁都晓得他指的便是自己的亲弟弟宇文化及。他将谋士仗责百棍,之后再无人提及此事。
    擦干了哀痛杨广的眼泪,宇文成都立誓为他保住大隋江山。放眼杨广的后世子侄,能入得了宇文成都眼内、担得起兴隋大业的只有杨广之孙,元德太子杨昭第三子,此时已被李渊在大兴城拥立为隋恭帝,自幼聪明、气度非凡的杨侑一个人。
    李渊老贼狼子野心路人皆知,杨侑迟早要被废掉的。
    宇文成都整夜未眠,在自家帐篷里听了一整夜绵长又哀伤的细雨落声,毅然决定北上讨伐,救下杨侑,拥立为帝。
    这是一条极其漫长又必然艰难无比的道路,打从一开始,谁都不晓得宇文成都最终会付出怎样惨重的代价。但他的坚定的意志和忠诚感染了江都数万将士,而北上关中也与他们回归故里与家人团聚的梦想高度一致。于是,大军浩浩荡荡开拔。
    从江都到大兴遥遥千里之远,途径东都洛阳。
    在东都滚烫的土地上,魏公李密和江都通守、杨广亲命的援洛大军总指挥王世充已经对战了上百个回合。
    双方的将士们早就杀红了眼,宝贵的觉醒徒也在斗法之间死去了五六个,每一寸土地上都掩埋着累累尸骨,浓密的尸气与浑浊的空气搅合起来臭味汹天。倘使舞马来到这片热土一定会觉得异常熟悉,因为它仿若若末世时代他的故里。
    宇文成都踏足之后,这片热土更加热闹了。
    而在宇文成都来到东都之前,李世民、李建成、李智云兄弟三人已经结伴拜访过这片热土。
    那时的李渊已经宣布废掉昏暴的杨广,宣布拥立留守大兴的代王杨侑为帝,并喊出了“尊隋”的口号。李渊想自己留给世人的映像此时此刻应当是极其正面的,东都洛阳也应向自己敞开热情的怀抱。
    李世民兄弟三个来到东都城下,用最虔诚的态度和语气,向杨广之孙,元德太子杨昭次子,当时镇守东都的杨侗表示了愿意全力增援东都,帮助杨侗和王世充消灭反贼李密的坚定态度。
    仪表俊美、秉性宽厚的杨桐走到城墙高头,透过城墙边的凹字看到了李世民头顶上盘踞不散的紫色云气,虽然年幼,但杨桐并不是一只天真无邪的羔羊。只经这匆匆一眼,便认定了李渊和他的三个儿子才是真正的天字号最大反贼,急忙让守城的将领将城门反复加固。
    吃了闭门羹的李家三兄弟连夜研究了东都一带的沙盘,在暂时摒弃前嫌、经过充分商议过后,一致认为此时并不具备夺取东都这个烫手山芋的成熟条件——
    已经在东都砸下血本、杀红了眼睛的、据说早就达到三阶觉醒徒的李密视这片热土为禁脔。
    王世充虽然被李密打得遍体鳞伤但百折不挠依旧顽强,似乎还有些越战越勇的势头。
    号称天下武道第二的宇文成都正在马不停蹄赶来的路上。
    盘卧西北的薛举、薛仁贵父子始终对李渊镇守的关中和大兴城虎视眈眈,三兄弟大军后院失火的风险始终存在。
    在彻夜长谈之后,李家三兄弟达成了一致的默契,认为与其火中取栗谋算东都,倒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坐观虎斗坐享其成。
    他们向杨桐郑重许下了如有需要、两肋插刀、随时支援的仗义承诺之后,率大军往大兴城返去。
    杨桐麾下左骁卫大将军、觉醒徒段达意图趁着三兄弟大军班师回朝的匆忙,率领万余军队尾随痛击,却未曾想到李世民早已在三王陵的崇山峻岭中布下了三道埋伏,李智云的灵鹰将段达的行踪窥探一览无余,万余人的部队一口气被打掉九千人。
    如果不是段达在最后时刻冒着识海本源受损的危险三次强行催动本命妖怪火烈鸟的二阶觉术【烈焰横冲】,那么没有人能活着回到东都。
    三兄弟反身追击,一直追到了东都城下,李世民义愤填膺,痛陈杨侗忘恩负义之举,言语之间尽是责备之意,末了却又语重心长表示愿意既往不咎,在东都危难之际依然愿意慷慨伸出援手。杨侗呸之。
    李世民临走之前在东都邻近设置了新安、宜阳二郡,委派得力干将镇守。
    一南一北两郡相互照应,像李智云头顶上那越来越阴冷的灵鹰的两只锐利的眼睛,冷漠地窥伺着东都,一旦时机成熟,猎鹰随时启动。
    ……
    杨广惨死的消息很快传遍天下,但除了离宫废墟上幸存的三个人,几乎再没有旁人知晓杀死杨广的凶徒究竟是谁。
    直到舞马彻底离开奇幻大隋(或许已可以改称奇幻大唐了)的那一天,这个秘密仍然为世上绝大多数人所不知晓。
    萧皇后的隐瞒或许是为了报恩。
    刘文静或许可以从舞马南下的目的中推测出凤毛麟角的信息,但他始终难以想象仅靠舞马和自己那不大成器的徒弟两个人就能将杨广一分为二,顺便还将整个离宫炸成了粉碎。
    刘文静生前多次试图从舞马口中撬出此间的秘密来,但对方始终缄口不言。
    不久之后,刘文静离开人世。舞马将刘文静余生都想知道的秘密写成简短的纸条,作为寄往黄泉的传书,烧给了对方,以感谢他在大唐塔最欢愉的时期对自己的照顾。
    看着传书余火的灰烬,彼时的舞马忽然觉得倘使自己临死之前都没有看到宇文剑雪写给自己的那封很长很长的信,那么请求宇文剑雪在自己的坟前将那封很长很长信的烧掉,寄给九泉之下的自己观览,似乎也不失为一种万不得已的办法。
    于是,在给刘文静烧纸的当天晚上,在到处漏风的小屋里,舞马写好了满是未了愿望的遗书,并特意叮嘱看到遗书的人一定要将遗书交给那个名叫宇文剑雪的冷酷又残忍的女人,否则头顶悬刃的诅咒将时刻伴随着他,直到将他一切为二。或者,他完成了舞马交给他的使命。
    冥冥中,舞马坚信宇文剑雪一定会看到这封遗书,然后满眼含泪、痛哭流涕地将那封信烧给自己。但不幸的是率先看到这封遗书的是那时跨越千山万水、跨越千重界面再次找到他的刘燕芝。
    那个时候,舞马没有如他预想中的那样堕入地府黄泉,不仅活着,而且很滋润。
    刘燕芝咒骂着,将遗书撕成了碎片。
    ……
    杨广死后,各地军阀纷纷借机扩大势力,原本一直坚守各郡的隋朝的那些忠心耿耿的旧臣们也渐渐放下了武器,证明树倒猢狲散乃是颠扑不破、屡试不爽的公理。
    大兴城内,皇宫宝殿,在隋恭帝杨侑和文武百官肃穆的注视之中,李渊伤心欲绝,痛哭流涕:
    “太上皇啊!惊闻噩耗,诚如刀割!我在北方侍奉新帝,相隔万里,关山千重,虽赤诚不改、忠心可鉴,恨不得插翅于江都、空降抵离宫,但远水难灭近火,实非渊力所能及也!”
    大业十四年五月十四,隋恭帝杨侑禅让李渊。
    二十日,李渊称帝祭天大赦,年号武德。
    二十一日,李智云的大唐塔缩回陨石碎片里,着手迁向大兴——哦,已经改名为长安了。
    唐家父子和一众开国元勋开始为构建大唐王朝的框架繁忙起来,他们将大隋的郡县制改为大唐的州县制,将太守改为刺史,营造了扑面而来的改天换地的浓厚氛围。
    他们请来了天底下最知名的巫女,在鬼神都听不懂的巫语之中,明确了上天对大唐王朝将要兴于土德的暗示,竖起了黄色的旗帜。
    他们修律法,兴学院……向着盛世大唐稳扎稳打前行而去。
    六月初一,李世民成为尚书令,李智云成为大唐塔府大将军,裴寂成了右仆射、知政事。
    刘文静成了纳言,依旧跟在裴寂的屁股后面吸尾气。
    曾经抵死不降,在李渊大军开进大兴之前,成为他在关中门口最难缠的一道铁闸,那时仍被视为大隋军营最后荣耀的屈突通成了崭新王朝的兵部尚书。
    李红玉极为罕见地以女子的身份成为了左翊卫大将军——据说这是她与李渊反复力争的结果。只有舞马才晓得,李红玉抢掉了原本历史轨迹中她那尚未成功和离的夫君、此时已被舞马割下脑袋、剥掉豺皮、曝尸荒野的柴绍本应得到的受封。
    可见历史就算出轨,也多半不会太过离谱。总要在原先轨迹的附近交叉碾压,让命运以某种方式彼此关联,不至于全然无迹可察。
    六月初七,李建成为太子,李世民成为秦王,李元吉成为齐王,李智云成为燕王,李红玉成为平阳公主,其他宗室诸人李孝基、李道玄、李神通等全部封王。
    每一个曾经为大唐王朝开启贡献力量的晋阳元谋功臣,包括比舞马还要更晚进入大唐塔的戴胜,都站在金色的大殿前,接受了李渊隆重的任命,却独独漏掉了舞马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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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舞马无封红玉亦无封(完结篇三十)

    李红玉和李建成都曾因为舞马的任命事宜专门找到李渊商议,一致表示这个对晋阳起兵、对谈和突厥功勋卓著的觉醒徒值得一个优厚的位置,以示公正。
    李红玉甚至将自己打通入关道路的功劳全部归在了舞马的身上,并给自己的阿耶放下了狠话——舞马无封,红玉亦无封。
    李渊却表示舞马的位置已为其保留,但又以其“擅离军营,久去不归,目无军纪,本应重罚,堪凭功抵过”为由拒绝了二人的恳求,并迁怒于李红玉不能对舞马严以管教的责任,着她将舞马交还大唐塔履职复命。
    这着实不大符合李渊平素在封官许愿上一贯慷慨大方的风格。
    后来,在与李家兄弟撕破脸皮而决战的日子里,舞马才从一个奄奄一息、苦求活命的大唐塔觉醒徒口中知晓在李红玉和李建成找到李渊求情的前夕,李智云耗费了整整一夜来说服李渊决不可对舞马委以重任,甚至应在适当的时机应除之以绝后患。
    李智云说服李渊的理由已经无从知晓,但从舞马而言,李智云想除掉他,倒是可以充分理解的。只是彼时的舞马,对此间变故的细节尚无所知。
    李红玉深知舞马同李智云之间的恩怨,万分清楚假使舞马回归大唐塔等待他的将是无尽的刁难。而以舞马杀伐果断的个性,十有**拍屁股走人,再极端一些未尝不可能因此将李智云的脑袋砍掉挂在长安城门楼上而与大唐不死不休了。
    于是,对于李渊关于舞马复履职的命令,李红玉以命相抗,宝剑当真抵在自己的脖颈上,剑刃划破了她肩部以上一辈子从未流过血的肌肤。
    倘使李渊拦阻的动作稍稍迟缓一些,这个为大唐立下汗马功劳、注定名扬千古的平阳公主在新王朝建立的大好时光里、在皇帝的密室中以不可言明的原因自刎而死的传闻将流传千载。
    李红玉对李渊说:“这一次,你可以拦住我。”
    李渊从李红玉拔剑时的果断和言语中的决绝中感知到了他最疼爱的三女儿背向自己渐行渐远的脚步。他试图远远地叫住她。
    “你是大唐的左翊卫大将军!”李渊顿了顿,语气稍作缓和,“也是朕……的女儿。”
    “所以,”李红玉道:“我首先是个将军吧。”
    李渊用他新近收获的帝王才有的目光盯着眼前这位崭新的左翊卫大将军良久,最终又转换为一个许久未见女儿的父亲的柔和眼神,感叹道:“这是做阿耶的悲哀。”
    当天夜里,李智云得到了舞马将不会回归大唐塔的消息。
    此时的李智云刚刚在长安城一处郊外为大唐塔选定了一处风水上佳的安顿位置,即将选择良辰吉日举行迁塔仪式。
    陪同李智云一起参与选址的刘文静恍然想起数月之前大唐塔新立时的场景,崭新的雕像前摆满了瓜果点心的贡品,天气的清朗和暖征兆着大唐的未来一片光明,突兀又神奇地出现的神旨提示一度让刘文静惊为天人。
    时空移转,大唐塔依旧,不过从一层长到了三层。
    创塔时上过香、雕过像的四名元勋之中,青霞据说已消失于草原的尽头。刘文静潜意识里认为自己再也无有见到这位故人的可能了。她因为刘文静而被允那加入大唐塔,但叛逃的时候却丝毫没有征得他的同意。
    徒儿宇文剑雪南下杳无音讯。在留下最后一封信南下之前,刘文静就隐隐察觉到了徒儿将在复仇之后远走高飞的气息,那时她的眼神总是充满眷恋和思念,如今坐实了。
    刘文静十分确定那封信就是徒儿留给自己的永别信。他时常会生出再见徒儿一面的念头,但心里明镜似的晓得这是一种痴人说梦。道路是刘文静自己选的,从他没有在宇文剑雪离开之前说出任何挽留的话的那些日子起,这样的永别早已注定。果然,直到不久以后的死亡降临,刘文静再也没有见到她。
    至于舞马,那时因为刘文静的传信而追随宇文剑雪的脚步南下,近日听闻他又返回了北方已达长安,身边却没有了宇文剑雪的身影。很大概率的,有了红玉塔的舞马从今往后也告别了大唐塔。
    于是四名元老只剩刘文静一个人,却连他也因沉心于功名利禄,将塔内诸事通通抛给李智云,撒手不管了。果真物是人非,世事难料,今日的情形绝非昔时的刘文静所能预料想象。
    唉,那时的刘文静其实是把舞马当作大唐塔接班人的培养的!
    此时此刻,正在勘测召塔位置的李智云忽然想要跟刘文静探讨一些什么,转头却看见了刘文静木然发呆的背影,便猜测他又陷入对往昔据说是很美好的时光的追思中了。
    一个人一旦常常陷入这样的追思中,也就意味着他未来的时光就要荒废掉了,没有希望了,只能走入一次一次重复的轮回里。
    那让他追思去罢。
    李智云从远来的传讯兵手中接过李渊的手信,不敢相信自己的姐姐竟然可以为了舞马做到这样的地步。
    他在看到信的一刹那脸色阴沉,但看完信之后反而变得和颜悦色。之后,又花费很长的时间把信中的内容反复瞧了个遍,仿佛要从一个个字眼里抠出舞马的名字,然后搓成一团。
    “舞马本人也不愿意回来么?”李智云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喃喃说道:“即使我愿意冰释前嫌。”
    报信的兵士只听到了他声音略大的前半句话,恭敬回道:“圣上已派人征询了舞郎君的意思,舞郎君选择留在公主身边。”
    在这一刹那,李智云彻底抛弃了不久之前因为接受李世民劝解而下定的暂时同舞马和平相处、更充分地用好他、直到国家安定之后再卸磨杀驴的决心。
    李智云淡淡说道:“既然不愿意回来,那就永远告别大唐塔的赐予罢。”
    他命人在星光暗淡的深夜毁掉了大唐塔里舞马的无字书雕,连书雕残存的粉末都付之一炬。
    之后,开始期待舞马因此一脚踏入地府黄泉的喜讯,并提前准备好了向李渊和李红玉解释责任完全不在自己,或者说自己完全不知情的说辞。
    李智云编出了生动而令人信服的理由,打好了精心雕琢的腹稿,只等李渊的召见。
    但第二天早晨,却听到了舞马完全没有受到任何损伤、气色很好地去拜见李红玉的消息。
    李智云深深知晓自己暂时不可能不付出莫大的惨重代价地杀死一个武道本领高超的三阶觉醒徒,但却非常理智地许下了让红玉塔永远无法超越二阶的誓言。如此一来,舞马的三阶觉醒徒如无源之水也就不足为虑了。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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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千古明君塔和两个三阶觉术(完结篇三十一)

    舞马来到繁华的长安城之后,并没有着急感受这个未来的千年古都在大唐初始时的气象。
    他听闻了李红玉和李建成为自己争取受封的事情,也知晓了是李红玉抵死不同意将他转回大唐塔才使得自己免于再次踏入同一个火坑。
    来到长安城的第一时间,舞马去拜访了李红玉——用拜访这个字眼似乎陌生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但当舞马在李红玉府外等待很久之后再次见到这位新任的左翊卫大将军的时候,才发现用陌生都不足以形容两人此刻的疏远。
    李红玉并非对他冷漠或者无视,而是太过于客气,就像是一个经历过无数场战役的将军见到了曾经在其中某一次战斗中曾经并肩作战过的很久未见的老部下那样的热情和客气。
    她的言语之间充满了寒暄和问候,丝毫未曾问及舞马离开的这段时间究竟去了那里、去做了什么、遇见了哪些人,这让舞马觉得几个月前两人在关中那段疯狂又亲密的时光仿佛只是存在于自己某一段时期夜晚难眠的幻梦泡影。
    “圣上未曾与你受封,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殊不知那些先受封的,也常有半道摔跤被后来人超过的。”
    “你一路劳顿,想必很累了,今日便且早些休息。”
    “总而言之,你能回来我是很高兴的。”
    在告辞的时候,李红玉将他送到门口,拱手说道:
    “我家五郎是想对付你,但他要动手,也得问问本将军手中的剑。你就安了心罢。”
    这句话实在是让舞马寒凉又感动、陌生又亲切。
    辞别李红玉,舞马一反常态、很会做人地去拜访了李建成,感谢对方仗义执言。
    李建成道:“忙也没帮上,便无须记挂。”
    舞马道:“谢的便是这份情义了。”
    李建成又道:“舞郎君于大唐立国功勋卓著,父皇如今只是为长远考量,想来日后一定会还阁下一个公道的。”
    舞马心想:不怕与你直说,我来隋唐这一遭,可从来没惦记着当官,给我都不要。
    两人在李建成府上寒暄一番。
    李建成说话间起意招纳,便说红玉虽是强人,但毕竟是个姑娘,待天下太平,迟早还得回归闺房,到那时若是五弟还在惦记舞郎君,只怕红玉也难维护周全。建成虽不才,但如今已得了太子之位,舞郎君若是肯相助一二,日后旦有什么危难之事,只管与他开口。
    舞马笑道:待天下太平那时,世上且不知还是否有舞马此人,何须操那烦心。
    李建成以为舞马言外之意竟是不怕为大唐立国战死沙场,心中更添几分敬佩,暗想有朝一日若是自己当政一定要对他大用重用。
    又见他主意打得梆硬,也不再强求,只与舞马叮嘱,便是不肯帮忙也无关系,他一直记着舞郎君远赴突厥、深入虎穴相救之情,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舞郎君只管开口。
    舞马拱手告辞。
    别了李建成,他去了在长安城另一处郊外扎根的红玉塔,并安心住了下来,也不管塔外杂事,一门心思钻研大唐妖怪图鉴的变化,把丢下很长一段时间的觉术实验捡了起来,实验记录写了厚厚一本。
    从两界山神旨结束之后,图鉴出现了一个与两界山神旨紧密关联的重大变化,那便是图鉴上最下面的部分出现了数十个崭新的妖怪画像,每一个妖怪他都曾在两界山神旨最后时刻出现的金色光柱中瞧见过。比如,那只令人印象深刻的冰雉。
    这些妖怪排布整齐,与舞马原先已经收获的妖怪画像加起来总数正好一百零八个。
    它们大部分呈现灰色,少部分呈现黑色。舞马仔细辨识一番,确认每一个陷入黑色之中妖怪对应的觉醒徒都已陷入深渊。比如,那只冰雉,毫无疑问,她是义成公主的化身。
    在舞马杀死义成公主之后,这头冰雉之所以在与舞马生死发生重大关联的情况下也没有出现在大唐妖怪图鉴之中的唯一理由大概就是舞马在两界山神旨中做斩妖士的时候因为要去两界山对付黑莲虎妖而放弃了参与冰雉的绞杀之战。
    所有这些因为两界山神旨而新出现在大唐妖怪图鉴中的妖怪画像用神识查探之后都确定无疑无法加以利用。
    舞马索性将它们暂时抛在一边,不再搭理。他还有更重要的收获需要去做更深入的研究。
    比如,从熊怪图中似乎可以收获的【血色祭炼】。
    再比如,杀死杨广之后出现在柴绍【大豺图】旁边的【金光巨蟒图】。
    在无人关注的深更半夜,他溜到长安城外的无人旷野之中,按着萧皇后教给他的法门,偷偷将千古明君塔召唤出来,塔顶的明珠实在太过耀眼而毫无任何隐蔽性可言。
    舞马只好亲手制作了一个厚实的多层木箱,将塔顶永恒发光的明珠密不透风地包裹起来。
    被包裹起来的塔顶的造型丑陋而粗糙,但的确连一丝光亮都无法从木箱渗透出来,着实让人感到心安。
    舞马仿佛看见了正在黄泉路上匆忙行走的杨广忽然抬起头来,满眼心疼地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千古明君塔,指着他一直视为自己千秋帝业永垂不朽永放光芒象征的塔顶明珠怒气冲冲对着舞马说道:“姓舞的,你这般对待朕的千古明君塔,你不得好死哇!”
    舞马下意识回问道:“你怎样知道我姓舞的?”
    “我下辈子投胎做你儿子报仇血恨啊……”
    杨广的话未说完,黑白无常便用皮鞭驱赶着他一步一回头向前行去了,再未来得及说出任何一句他原本想对舞马说的话。
    舞马恍然间明白杨广之所以说出这样的话,恐怕他从前已然做过类似的事情。他投胎成为隋文帝杨坚的儿子多半也是出于对上一世无法忘记的仇恨的报复。
    或许,杨广的前世其实就是某一个在杨坚手中含冤而死的孤魂呢?想到这里,舞马心中一阵恶寒。
    直到此时舞马才忽地从自己无边无际、令人背后发凉的臆想中拔离出来,赶忙猛烈地摇晃脑袋,好把方才一切满怀恶意的画面从记忆中甩出去。
    他其实完全不必担虑,杨广不久之后的确怀着恶念投胎了,但那时的舞马还没有让任何一位妻子怀上自己的孩子,那是一种不幸,也是一种幸运。杨广含恨而投,下一世成为了不输于萧皇后和李红玉的绝世美女。
    在千古明君塔孤独耸立着的旷野之中,舞马依据萧皇后离开前的指引提前在陨石碎片中央滴上了自己的精血,输入了从自家识海中浸润已久新鲜出炉的神识,继而绑定了他在千古明君塔中觉醒徒的身份。
    他孤独地走入千古明君塔,在宽阔的一层大殿之中看到了兀自伫立着的属于萧皇后的白面狐狸??雕像??。
    还在两界山神旨中观仰金色光柱的时候,他对这个面容清秀的白面狐狸印象深刻。
    他恍然想起,那时躺在地上、还是白虎形态的宇文剑雪看向自己的目光是透着些奇怪和失落的。
    舞马把纷乱的思绪抛开,在白面狐狸雕像旁边看见一道金光自塔顶照下,金光之中舞马的无字书雕自下而上、从有到无一点一点被浇筑而成。
    这也便意味着,不久之前几乎被团灭的千古明君塔终于出现了第二个活着的觉醒徒。
    同时,也意味着在大唐塔的无字书雕被李智云摧毁之后,加上红玉塔的无字书雕,舞马再次拥有了第二个无字书雕。
    舞马隐隐还记得刘文静曾经说过每个觉醒徒似乎只能在其所归属的觉醒塔内拥有唯一一个雕像。
    但这条规则似乎对舞马并不适用。也正是由于他在红玉塔中始终保存的第二个书雕,才免于在大唐塔书雕被人为恶意毁灭的灾难中他本人也随之魂归地府。
    在大唐塔三层的塔魂处,舞马徘徊了很久,发现此时此刻他同时具备了兑换【金蛇狂舞】和【血色祭炼】两个三阶觉术的资格,但他尚且还存余的神旨星??却只够兑换其中一个。
    两个三阶觉术各有优劣。
    源于杨广【金光巨蟒图】的【金蛇狂舞】大概就是那个绝杀暴君的漆黑深夜里杨广所召唤的足以摧毁一切持续足有一柱香时间的大范围恐怖雷暴。
    无疑,【金蛇狂舞】具有远超过【血色祭炼】的屠杀威能,但它对觉醒徒神识的损耗也超乎想象的极其巨大。
    杨广作为大隋天子本身具有神识数倍增持的基础,他的本命妖怪金光巨蟒又赋予了他至少三个主动被动增加神识的觉术,即便如此在那天绝望的夜里他孤注一掷地使出了【金蛇狂舞】之后,仍然耗尽了全部的神识,失去了作为一个觉醒徒的全部战斗力。
    舞马反复测算一番,认定自己即便兑换出【金蛇狂舞】,最终的结果仍是自己的灰雾无法完全满足【金蛇狂舞】驭使的全部需求,最后很有可能以大脑被彻底摧毁为结束。也就意味着,一个崭新的植物人即将诞生。
    源于熊怪图的【血色祭炼】成为了此时此刻非常靠谱的选择。
    【血色祭炼】并非没有任何风险,按照图鉴的提示,这个田德平似乎曾经在郡丞府驭使过、并险些让晋阳起兵三大中坚干将全军覆没的三阶觉术存在着将黑风山神召唤现身的风险。这样的风险也让田德平出师未捷身先死。
    舞马作了认真的研究,认为自己能够承担这样的风险,并决定将【血色祭炼】兑换出来。
    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环节——回到晋阳,找到尘封已久的田德平的祭台。
    按照神旨的提示,驭使【血色祭炼】,使用祭台是降低风险的最大保证。
    舞马尚且记得,在自己离开晋阳投奔李红玉之前,田德平的祭台仍然被封存在郡丞府的密室之中。
    密室的铁门贴满了巫女??♀?施过巫术、念过巫咒的封条,守卫郡丞府的兵士们永远不会踏足那个曾经地砖被鲜血??浸泡过永远无法褪色的后院,更没有人愿意沾染那祭台邪门的气息。
    第二天早晨,舞马就跟李红玉打过招呼,匆匆返回了晋阳城,回到了那个他的奇幻大隋梦开始的地方,却发现郡丞府已然沦为废墟。
    守卫的兵士早就离去,吝啬的连影子都没有留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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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妖怪图鉴介绍:
舞马一睁眼,正是大业十三年。隋炀帝的丧钟开始倒计时,而此方世界却发生了后世从未记载、也无法想象的异变。流星陨落,觉醒徒现世,各路妖怪的身影亦若隐若现。舞马来到这个奇幻的隋唐世界,郑重宣布,他从此迈出探索的脚步,至死方休。他将不娶妻、不封地、不生子。他将不戴冕冠、不争荣宠、不拍马屁。他将不抄诗文、不搞发明、不开后宫、不做舔狗、不种田。他将把有限的一生奉献于无限的为觉醒徒的事业而研究而探索而实验之中。他将建立前所未有的学科,写下流传千古的文字,立下千秋万代的功业。他是流星坠落后的陨石,是迷茫中的觉醒徒的先知。他是开天辟地的持斧者,是破晓时分的先行者,是唤醒愚人的呐喊者,是大唐妖怪的领路者,是这个时代璀璨妖怪群星中最闪耀的那一颗。他将生命和荣耀献给觉醒徒和那些所谓的妖怪。首日如此,日日皆然。(本书又名《虽然穿越了但是只一门心思搞学术研究的人》)作者已有均订近5000的完本作品,人品可靠,相貌端正,玉树临风,诚实守信,请放心入坑。大唐妖怪图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唐妖怪图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唐妖怪图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