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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文刀手予     大唐妖怪图鉴txt下载     大唐妖怪图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97章 祭台争夺战(完结篇三十二)

    王威的郡丞府变成废墟大概也是不久前刚刚发生的事情,废墟上还未完全沉落的灰尘证明了这一点。

    在一片废墟之中,舞马精准地找到了那个曾经将自己像尸体一样束缚起来而饱受非人磨难的密室的位置。

    扒开废墟上层的瓦砾,下面只有更细碎的石子儿和令他无比眼熟的密室带血的地砖。

    在看到地砖上面被翘起来发白的地皮的一瞬间,舞马确定田德平的祭台已被人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知道祭台藏身之处的人并不多:已故的青霞,远走的宇文剑雪,此刻正在郡丞府苍凉遗址上吃灰扒灰的舞马。

    最后一个:大唐王朝新任纳言,至死不渝的官迷刘文静。

    “刘文静,刘文静……”

    舞马喃喃念着这个名字,几乎在第一瞬间就锁定了怀疑对象。

    舞马隐约想起自己似乎在北上草原执行谈和任务之前,曾与刘文静见面探讨将田德平的祭台交给自己处置的事情。

    那时的刘文静极为痛快地答应了,并且表示:田德平是舞马冒着生命危险杀死的,那么关于田德平身上一切沾满湿气霉气的战利品和相关物件(除了召唤大唐塔的陨石碎片),哪怕是田德平身上的裤衩儿,都理所应当归舞马所有。

    舞马似乎能从刘文静忽然松弛的状态中感受到对方仿佛从怀里扔掉了一个不定时炸弹般的突然而至的轻松——倘使刘文静知道什么是炸弹。那时的刘文静看来,舞马简直送上门来的危险物品和垃圾处理站。

    按照这样的逻辑而言,田德平的祭台已经算是舞马的私人物品。

    只是舞马这几个月一直都在无休无止的忙碌之中,完全没有没时间去收回祭台。而他的私人宅院里那时住着的是还没有进化为觉醒徒的黑土狼,宅院里也没有一个合适存放祭台的场所,黑土狼根本无法独自照看祭台。

    综上所述,祭台之所以时隔很久依然静静呆在郡丞府的密室里,并不是因为舞马不想要它,或者是忘记或遗忘了它,而只是暂时无法安置。

    而刘文静,就这样不声不响带走舞马的私人物品性质非常恶劣,非常地不地道。

    舞马连夜返向长安,打算不等天亮就把田德平的祭台从刘文静家里的库房里带走,然后留下一封画着极寒冰雉的信封,让对方毫无头绪地苦恼思索去。

    这个想法刚起了一个头,他又想到以刘文静的迷信就算搬走祭台也绝不会放在自己家里,更大地可能性便是将田德平的祭台放到大唐塔第二层的宝库里面。

    凡是入库的东西李智云都要亲自清点,而被李智云清点过的东西再想拿出来可就千难万难了。

    舞马很快想到偷偷潜入大唐塔将田德平的祭台偷出来,但正当他打算制定详细的潜入计划时才想起自己在大唐塔的书雕现今已被李智云毁去,再想进入大唐塔连门票都没有。

    想到这里,他的心凉了半截,但仍然不肯死心地一路往晋阳城疾奔,抱着就算田德平的祭台真的被刘文静转移到了大唐塔也要去刘文静家的仓库闹腾一番千方百计逼着对方把祭台还给自己的念头。

    在距离长安城还有七八十里地的小路上,舞马从很远处听到了一阵纷乱急促的马蹄声,他心头猛地一动,暗想这深更半夜着急赶路的会是怎样的急事?

    他掩住身子,加快脚步往前赶,很快看到了一队匆匆赶路的骑兵。骑兵的中央围着一架极为宽敞的马车。

    舞马敏锐地察觉到车篷里面没有一个活人,但骑兵的领队却对马车极为着紧,时不时骑到车篷的窗户边往里面张望一番才能踏实。

    骑兵的领队是一个来自大唐塔的觉醒徒,舞马从北方草原返回晋阳城的日子里曾与对方有过一面之缘。

    舞马心中起疑,趁着领队刚刚从窗户边看完的间隙,披着暗面袈裟悄无声息地钻进车篷里,看见了被草席包裹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两个血迹斑斑的祭台。

    他娘的,这上面粘的可都是老子的血。舞马心里想。

    在舞马出现于车篷里的一瞬间,就感受到了两个祭台无声而确定的呼唤。

    几乎没怎么思考过的,舞马把手伸向祭台,在触碰到祭台的一霎那,两个祭台同时发出呜呜的鸣叫声。

    随即,从舞马图鉴中熊怪图的祭台上射出一道灰芒将两个祭台同时罩住。

    下一瞬,马车里的祭台不见了,而熊怪图之中出现了两个祭台。

    “谁!”

    “吁!~”

    领队的大唐塔觉醒徒似乎察觉到了马车里的异样,匆忙叫停了急行的队伍。

    舞马无意滥杀无辜和全员灭口,更不想惹出多余的麻烦,于是披着暗面袈裟打开车篷的门帘像个从未出现过的幽灵一般消失在天色渐渐泛白的黎明中。

    不一会儿,从他身后的传来了马车被愤怒的一掌击的七零八落的声音。

    第二天刘文静来找舞马,开口就要他把祭台交出来。

    舞马满脸惊愕:“祭台?”

    “少装蒜!”刘文静道:“就是田德平的祭台,一共有俩儿。”

    “那不都放在晋阳城王威家的密室里么。”

    “哎~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糊涂?”刘文静趴在舞马脸上使劲儿看,仿佛要从他的眼睛抠出说谎的证据,“昨天晚上,李家五郎奉圣上旨意去王威那破宅子把祭台接到长安城大唐塔府,谁知半路上好端端地运着凭空就消失了。”

    “圣上的旨意?……消失了?你慢点说……我怎么有点懵……”

    刘文静长长吸了一口气,看看镇定下来,把话重复一遍。

    “为啥圣上会关注一个破祭台?”

    “你先别管这个,就说你知不知道。”

    “李智云接个啥?”舞马忽然炸毛了,“咱俩可是说好的,那祭台归我支配使用,怎么我连一根毛都没沾上,倒叫他拿去了?”

    “你当真不知道?”

    “真的不能再真,”舞马举掌发誓:“那祭台我留着可有大用处,你们俩要是给我整丢了一定得想办法再给我弄回来。”

    “你想得美,”刘文静道:“李家五郎前几日与圣上议过了,举凡觉醒徒在历次战役中所获灵宝异物皆属大唐所有,一律统一收回。待到封赏之时,再按功劳大小按需分配。不然田德平那倒霉祭台藏在王威密室里好端端地埋灰堆干嘛要搬到长安来,不嫌晦气么?”

    “好一个归大唐所有,”舞马冷笑道:“大唐便是李家的,李智云是替李家管大唐塔的,到最后便全进了李智云的裤兜。”

    “你现今是红玉塔的人,自有新任左翊卫大将军为你撑腰怕个什么?”刘文静说着,凑到舞马耳旁:“我听阿雪说,杀田德平的时候,从他尸体里蹦出俩眼睛珠子,是不是真的?”

    “没见过。”

    “嘿,别说,你这副语气说的还挺像真的,”刘文静道:“万一李家五郎问起来,你就这么给他讲,省的麻烦我。”

    说着与舞马拱手告辞,“说实话,若不是五郎非要我过来问一问,说是给你个坦白从宽的机会我才懒得过来。不过,你也别以为今日将我糊弄过去了,就完事大吉了。

    李家五郎说了,明晃晃的月亮挂在天上,怎么好好的祭台就消失了?天底下除了舞马的暗面袈裟,旁人绝干不出这等离奇事来。”

    舞马道:“天底下的觉醒徒多的去了,隐身的觉术也数不胜数,李智云黄口小儿见过几个,便敢信口开河栽赃——”

    “得,得,得!”刘文静忙捂住他的嘴,“你也别说了,我也不问,我就是提醒你,这事儿没完。”

    ……

    刘文静回去复命之后,李智云果然动了真格。

    他在李渊面前告了御状,得了随意搜查想查就查的搜查令,便带着一众兵士将红玉塔大院连同舞马在红玉塔大院东北角搭起来的粗陋但坚固的临时实验室里里外外搜了个遍。

    李智云甚至将舞马这些日子以来所作的所有实验记录翻了个遍,却根本无法看懂对方龙飞凤舞鸡飞狗跳的字迹。

    先前那负责运送祭台的觉醒徒虽弄丢了祭台,但用一个早先从大唐塔塔魂处兑换来的法器小瓶,事先将祭台的气息收集了一道。他原先是另有旁的用处,倒不想成了自己将功补过的谨慎之举。

    大唐塔另有一个觉醒徒本命妖怪是吞天犬,只要是曾经闻过的气息无有不能跟踪的。他们把整个长安城都搜了个遍,却完全没有嗅到一丝一毫与祭台相近的气息。

    李智云随即转换思路,企图从舞马是否离开长安前往晋阳着手调查,但舞马离城之事刻意未曾惊动旁人,一路也没有留下任何踪迹,已成废墟的郡丞府那时撤走了全部的守卫成全了舞马这一次堪称完美的犯罪现场。

    唯一的知情者李红玉跟舞马虽然疏远了,但在她光鲜亮丽的长裙下面却和舞马穿着一条裤子,绝无出卖舞马的道理。

    李智云的调查徒劳无果。

    他一度奏请李渊,因那晚偷盗祭台之人使用的手法与舞马的暗面袈裟极度相似,普天之下别无分号,便可以此为由,将舞马作为重点嫌疑人押入大牢审讯。

    李渊也曾于某一瞬间心动,但脑海中紧接着出现了李红玉拔出剑锋的画面,他想了想女儿脖子上至今还未消退的伤口,告诉李智云:

    没有确凿证据的逼供,是必须极力避免的寒心之举。整个大唐将士的眼睛都在凝望着你。

    李智云有一种吞了苍蝇的恶心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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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关于红玉塔和大唐塔的合并事宜(完结篇三十三)

    在继续调查下去似乎也看不到任何希望的前提下,李智云决定暂时放弃。在此之前,他刻意于深夜突袭舞马的临时实验室。

    这样的行为绝对称不上是拜访。

    李智云只是诚恳地告诉舞马:倘使舞马确如他所谓认定的那样拿走了祭台,只要主动上交,一切都可以既往不咎。

    于此同时,他做好了翻脸不认人的准备,一旦舞马交出祭台,便会立刻入宫提亲李渊亲自出手将罪大恶极之徒捉拿归案——一定要赶在李渊的实力还完全占据上风之前。

    舞马从一堆厚厚的书籍之中露出了一张惊讶、失望而落寞的脸,仿佛比李智云还要为祭台的丢失而惋惜。

    他用比李智云还要诚恳的语气表示:

    田德平的两个祭台于自己的觉术研究有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但他却从未想到过如此晃眼和烫手的晦气物事竟然会平白无故地消失。倘使李将军有朝一日能将盗走祭台的人捉拿归案,恳请李将军将祭台借给自己一用,哪怕一炷香的时辰也好。他必有厚报。

    李智云冷笑,拂袖而去。往回走的路上,他想起舞马充满挑衅的态度,怒火似浇了油蹭蹭往天上冒,暗自发誓,此事绝不会就此罢休。

    舞马则继续埋头于自家的觉术实验,攻坚的重点便是【血色祭炼】和新到手的田德平的两个祭台。

    他最新的研究成果表明,如果同时以田德平的两个祭台为引驭使【血色祭炼】,那么这个三阶觉术的威能就会实现1+1>2的效果,当然对施术者神识的总量和控制能力也是一个巨大的考验。副作用则是如果同时触发两个祭台的话,那么将黑风神召唤出来的几率也会提高不少。

    但这个风险是值得冒的。

    舞马接下来研究的重点便是如何使用更少的神识实现【血色祭炼】更大的威能,并进一步降低将黑风神召唤出来的几率。

    在舞马开展觉术研究的期间,李红玉几次来到红玉塔慰问一众觉醒徒。她带来了许多价值不菲的慰问品和新鲜玩意儿,问了每一个人的近况所需,皆是一视同仁。

    李红玉头一次来的时候,舞马还颇有兴致地出门见见她,但很快晓得她真的只是来慰问劳苦功高的觉醒徒而已。

    往后的几次慰问,舞马都以研究觉术无暇应付为由,拒绝走出他的临时实验室。

    李红玉来过几次之后,似乎也兴趣寥寥了,很稀罕地会再来一次。

    有一段时间里,舞马以为是她缘于见不着自己而有些失落,但后来打听到的消息表明,是他自作多情了——

    李红玉的慰问之所以越来越少,据说是因为李智云这段时间一直在从上层推动大唐塔和红玉塔的合并事宜,以提高觉醒徒队伍的总体能力水平,并提出了两种可行的方案。

    一种是彻底将红玉塔缩回陨石碎片,塔中的觉醒徒统一归入大唐塔管理,由李智云主管,李红玉协管。

    第二种,便是无需退回陨石碎片,只将两塔的位置合于一处,将红玉塔纳入大唐塔府建制之下,更名为大唐觉醒府,统管两塔之中所有觉醒徒。

    待大唐塔统一天下之后,觉醒府更可统管大唐境内所有登记在册的觉醒徒,成为在异能层面永远守护大唐的常设机构。

    按照第二个方案,依旧是李智云主管,李红玉协管。

    无论哪一种方案,都有利于红玉塔的觉醒徒共享大唐塔的三层资源,以及大唐塔从三层塔魂中兑换出来的诸般训练法器。而李红玉也可从红玉塔的繁杂事务中解放出来,专心司职左翊卫大将军,更好地领军带队。完全的双赢。

    李智云将两个方案报于李渊,李渊心下倒是属意合并,尤其是从异能者的层面永世守护大唐的提法深得他的心意。

    李渊单独将李红玉唤来,与她开门布公沟通一番。

    李红玉表示,希望李智云可以来此一起商议。

    待李智云来了,李红玉恭敬问候:“李将军好。”

    “姐姐折煞我了。”

    “好,你晓得我是姐姐,”李红玉冷笑道:“那红玉塔你可以拿去。”

    “那便多……”

    “你且记住,从你沾染红玉塔的那一刻起,”李红玉打断了他,“姐姐和弟弟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见到第二天的红玉塔。”说罢拂袖而去。

    李渊父子谁都没有想到这场对话开启的如此痛快顺利,到最后竟然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李智云不肯就此甘休,在这场很不愉快的见面之后,依然不余遗力地推动两塔合并的工作。

    他制定了详可行实的方案,列出了二十一条关于两塔合并可以带来的好处和便利,为红玉塔每一个觉醒徒量身制定了训练计划,对所有觉醒徒进行了优化分组,通过分列战斗小队、防守小队、辅助小队的方式实现了战斗方式的最优化和战斗力的最大化……

    直到某天晚上,李智云的灵鹰都没有察觉到他的枕头旁放了一把他这辈子从未见过的匕首。他这才晓得自己的姐姐在曾经的阿耶如今的父皇面前对他说的那句冷血之语绝非戏言。

    在第二天他多加防备、几乎整夜未眠,但枕头边依旧出现了一把新的带血的匕首之后,李智云暂时停止了推动双塔合并的步伐,并在自己的复仇黑名单中加上了自己姐姐的名字,甚至还将她排在宿敌舞马之前。

    第三天,在李红玉坚持不懈地推动下,原本因为觉醒徒数目有限而在受封那日未能设立的红玉塔府终于挂牌成立。

    李红玉曾力荐舞马担任红玉塔府大将军,在被李渊否决之后,又提议舞马担任红玉塔府长史,但这个提议被李渊依然被不假思索地否决掉,并以舞马永远不能担任红玉塔府任何职位为条件同意了李红玉关于设立红玉塔府的请求。

    这是一个无解的结,李红玉选择暂时妥协,她亲自担任红玉塔大将军。

    何潘仁成为了大唐塔的司马,陈盈盈成为了大唐塔的记室,黑土狼成为了铠曹,也算各尽其用,只不过暂时都是光杆司令。

    至于长史的位置,李红玉暗自决定,永远都为舞马保留。

    对于这中间发生的一切博弈,舞马了如指掌,并固执地认为,李红玉之所以以性命作为赌注阻止红玉塔被吞并其中很重要的一个缘由便是为了免于舞马堕入火坑之中。

    尽管,如今的李红玉连见他一面都懒得见。

    隔日,李红玉召见舞马,并告诉他,他关于李世民和薛家父子的预言似乎真的要应验了——

    武德元年,也就是公元六一八年,七月,西秦霸王薛举大举东进,直逼高墌,前锋小部队已达陕西。

    李世民和李智云兄弟二人,带上刘文静帅军迎战,在双方交战的关键时刻,一场诡异的疟疾像一个重量级拳王朝着李世民的下巴挥出的重重一拳,在一瞬间将他击倒在地。

    经过李智云的反复调查,这场疟疾源自李世民总是喜欢在战斗开始之前亲身赶赴最前线观察地形的危险习惯。

    薛举麾下精通疫病觉术、本命妖怪是果子狸、一副路过百姓模样打扮的觉醒徒就等在那里,李世民看到了他,却宅心仁厚地放走了对方。

    虽然“果子狸”顾忌李智云安排在李世民身边时刻不离的三人觉醒徒护卫小组,但却可以做到只用一个简单的响指就让疫病的灰钻入丛林长满青草的泥土里,神不知鬼不觉地钻进李世民的脚底里,然后像冬春交接期枯黄的原野上的烈火一样在他的身体中不可阻挡地蔓延。

    李智云曾极力反对李世民这个危险的习惯,郑重告诉他:“你不懂觉术,根本不知道任何一个看起来灰头土脸毫不起眼的觉醒徒其实都蕴藏着致命的危险。”

    李世民的回应却是:“没有关于战场的第一手资料,就没有战斗的最终胜利。你不懂打仗。”

    站在一条战壕里的兄弟二人无法就此达成统一的意见,最终的结果是李世民之后每一次到前线探险时李智云都如影随形贴身保护。

    这场疫病远比想象中严重的多,在疫病的恶魔最猖狂的某个清晨,李世民极度清晰地感受到了黑白无常扼住了自己命运的咽喉,使得他如同僵尸一般躺在床上,连自己的任何一个手指都无法驱使,连最轻微的一声呻吟都难以发出,呼吸不知停滞了多久,心脏在永远安眠的边缘反复徘徊探索。

    最终,他凭借无比强大的意志撑了过去,在艰难地摸索中找到了放在枕边卷起的绢帕,用尽全身力气砸醒了床脚边熟睡的侍卫。那侍卫被自己不负责任的困倦几乎吓死,但还是在第一时间将救命的药丸塞进了李世民的嘴里。

    李世民将这个夜晚的惊险隐瞒下来,只是向李智云提议多加一名侍卫轮岗,这也是对因为打仗而身心疲惫的战士们的人性关照。

    李智云毫不犹疑地采纳了,他增加了十个人,并背着李世民处死了那个在陪护中不慎睡着的兵士。

    兵士的脑袋就在李世民帐外的桅杆上高高挂起,但没有一个人告诉他真相,也再没有任何一个兵士在陪护的长夜里打哈欠。

    当李世民将要痊愈的时候,兵士的脑袋才从桅杆上滚了下来,被踢进了山谷漆黑的深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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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刘文静梦碎、李红玉要打仗、李智云的觉悟(完结篇34)

    拔除疫病的过程漫长而痛苦。

    李智云专程从长安请来了时下最受长安百姓欢迎的巫女,并听从巫女的建议,冒着生命危险亲自进入已被薛举大军实际控制的山林里,采到了凌晨太阳初升时沾着露水的只有在那片山林中才生长着的珍贵草药。

    在巫女的指引中,李智云将李世民的大帐用柴堆隔绝起来,在卧房的中央布置了一口巨大的铁锅,将巫女精心配制的草药倒进铁锅里,并从未停止往锅里添水。

    每隔半个时辰,李智云便按照巫女设定好的顺序添加一味崭新的药材。令他紧张又苦恼的是,这些据说药性完全不同的药材彼此看起来简直长得一模一样,但他克服了所有困难,按照女巫的嘱托一丝不苟地圆满完成了所有熬药的流程和环节。

    他不放心任何毛手毛脚,或者看起来像模像样、却不负责任连陪床都能睡着的兵士,熬药的每一个环节都要亲身参与,于是整整七天七夜,他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直到七天以后,李世民吸饱了卧室里弥漫的草药味,并将最后浓缩成一碗黑色浆糊的药粥喝进肚子里,病情才开始好转。之后,又整整经历了二十一天的休养,才第一次从他患病以来从未离开的床铺上走了下来。

    李世民卧床养病的这段时间里,由于李智云疏于军事也不甚感兴趣,刘文静接管了军队的指挥权。

    在沾染疫病初期头脑尚还清醒的那段时间里,李世民下达了深挖壕沟、高筑营垒的命令,并在彻底陷入与疫病的生死对抗前,向刘文静作了最后的交代:

    薛举孤军深入,辎重难随,月许之后必定粮草短缺士卒疲惫。时间站在我们这一边,千万不要和急于交战的对手正面相抗,也不要被他们一定会发起的挑战所激怒,耐心等待远道而来的大军疲惫的时候。

    这样的疲惫不会太遥远。

    刘文静走出李世民的大帐,脑子里想到的不是壕沟应该挖到多深,营垒该筑造多高,而是看见了裴寂站在自己身前看似和蔼亲近实则居高临下的眼神令他血脉喷张。

    刘文静的鼻孔里满是自打晋阳起兵以来自己始终没能停止吸入的裴寂大步向前扬起的灰尘气。

    他的脑袋像是被添了烈火干柴的油锅一般发红发热起来,冒起了像滚烫油锅里的泡泡般密集又热络的念头。

    他认为李世民担心自己对付不了薛举才婉转相劝。

    他认为薛举应当听闻了李世民患病的消息,此刻正在击掌欢庆,早就进入了麻痹大意、掉以轻心的状态。

    他认为自己的军事才华其实丝毫不输于李世民,更远远胜过裴寂,只不过从来没有得到过独当一面的机会。关于这一点,历史证明,他的认为至少对了一半。

    他迫切渴望用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像千里马一样高高跃起,跨越裴寂猥琐的背影,落在对方的身前可望而不可及的地方。而在自己四个蹄子落地的一刹那,扬起铺天盖地的灰尘让裴寂吸进满满一鼻子,满地咳嗽打滚。

    他率军在高墌西南列阵,认真研究队伍的布阵和战术,立足于己方占优的士气,谋划好了应对一切变故的准备。

    大喜过望的薛举就在他的对面摆开了正面硬钢的阵式,可暗中却安排了一支奇兵绕到了他的身后。

    在两军即将交手的关键时刻,从后方涌出来的潮水般的奇兵冲破了时刻准备迎接正面战场激烈战斗的大唐军队,直接酿成了晋阳起兵以来李渊大军所遭受的最惨烈的失败。

    超过半数的兵士阵亡,刘弘基、慕容罗睺、李安远几位大将被俘,刚刚从病床上爬起来的李世民反复衡量战况,确定只有班师回朝一条路可走。

    刘文静千古一将的幻梦随之破碎。

    薛举将西秦的旗帜插在高墌的城头,随着西北刮来的狂风那旗帜暴力地舞动。

    唐军兵士的尸体被他的儿子薛仁杲垒成一座小山,过了几日,尸臭飘香足以让舞马回想起故乡的味道。

    刘文静跪在地上,没有任何多余想法地接受了李渊将其革职的处分。

    在那一瞬间,李渊的声音像重锤敲像他原本以为坚忍实则脆弱无比的心脏。

    他的脑海里忽然想起自己因宇文剑雪南下江都复仇的事情去拜访舞马的时候,对方发出的被他认为是冷嘲热讽但却完全没有放在心头的警告——

    “你打仗的天赋不太行。”

    “以后打仗的事情少掺和些,小心性命不保。”

    刘文静想起了自己以放屁作为回应。

    想起了那时忽然灭掉的烛火、舞马瞬间暗下来的英俊脸孔,以及自己如同看见冷尸般的哆嗦。

    那哆嗦跨越了时间的限制,精准地传导到了此时此刻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

    李世民班师回朝的当晚,李红玉召见舞马:“我们什么时候去西秦。”

    舞马道:“明日便可提请圣上,半月之内大军开拔。”

    两个人的目光在这一刻久违的相触。

    李红玉于短暂的一瞬间遗忘了这段时间里她时刻保持的对舞马的客气和疏远,舞马则在她无意的遗忘中看清了这个漂亮果断女人毫无作伪的真实模样,并进一步确定了眼前这个李红玉似乎真的同与自己并肩作战夺取关中时的李红玉不大一样了。

    李红玉没有任何犹豫地接受了舞马的意见。甚至,在向李渊提出要代替李世民西征西秦意愿的时候,她做的要比舞马想象中还要坚决而彻底。

    李红玉提出完全不需要从晋阳军中补充军力,只凭借她在打通关中通道时的本部军马出征,甚至连补给都无需旁人提供。

    她立下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军令状,不灭薛举誓不班师回朝。

    倘使不幸失败,她将亲手割下自己和舞马的脑袋,让幸存的将士在两个人的脸蛋上写满败军之将四个字,带回长安城。

    舞马听闻了她许下的誓言,震惊于她如何能做到在像信任她本人一样信任舞马的同时,却又与他保持了深渊般的客气和疏远。

    李渊深深了解自己这位三女儿从不食言而肥、一旦做出承诺不惜任何代价都要实现的脾性。

    虽然他的确有些担心月许之后从遥远的西秦寄来脸上被刻满败字的女儿的脑袋。更担心的是,刻字的脑袋最终是由薛举的使者而非李红玉的残兵带回来的。

    这样的耻辱对大唐的军心绝对是一个沉重打击,会被写在史书里永世流传。

    但他更在意的是烦不胜烦一直在骚扰大唐西边的薛家父子,他们活像潜伏在李渊卧房门外阴魂不散的杀手。

    李渊分明能看到杀手的身影就在院子里大树旁的花池边埋伏着,但等他派人去解决刺客,却总是被对方打的鼻青脸肿回来。

    这真的让李渊彻夜难眠。

    李智云千方百计阻止李红玉出兵西秦,并拉拢戴胜,说服了李渊最信任的右仆射、知政事,大唐王朝第一位宰相裴寂,同他一起劝说李渊打消让李红玉代替李世民出征西秦的念头。

    就在他说服裴寂的当晚,一把崭新的匕首再次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他的枕头旁。

    李智云气急败坏地用那把匕首将自家卧室的墙壁捅成了马蜂窝,而他本想毁坏的匕首却依然完好如新。

    第二天本已被李智云说服的裴寂也退回了那个全部用黄金制成的腰带,并告诉李智云:“公主愿意为圣上分忧乃是社稷之幸。”

    随后,李智云听说了李建成当晚去拜访过裴寂的事情。新仇旧恨在这一刻同时倒进了一口滚烫的铁锅里。裴寂的名字也被加入了李智云的复仇名单,位于舞马之后,那个差点将李智云送到大兴城砍掉脑袋的隋军士官的名字前面。

    不久之后,那个隋军士官被李智云从茫茫人海中挖了出来。他将士官的尸体分成五个部分,扔到了从前的大兴城此时的长安城东南西北中五个方向的地沟里任其腐烂。

    李智云绝不肯放弃阻止李红玉大军对西秦的远伐。

    但他日夜不眠地苦苦思索,只剩下以大唐塔府大将军的身份带领大唐塔觉醒徒参与讨伐西秦之战最后一条路可走。

    李渊原则上同意了他的参战请求,李红玉却以红玉塔觉醒徒业已成熟不劳大驾为由毫不客气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李智云发誓只要是自己想搅黄的事情就无论如何不可能变成白的,并作出了即使李红玉不欢迎也要强行带领大唐塔觉醒徒作为一支辅助队伍参与讨伐战役。

    李世民亲自拦住了李智云出征的战马,并告诉他:战胜对手最好的办法从来都不是拦在对手前行的道路上,而是让对手亲眼看着自己望尘莫及远去的背影而无可奈何。

    李智云早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之举,利剑拔出来却没有想到收回剑鞘的体面理由,终于在李世民出现的那一刻发现了可以让自己从容不迫从空中楼阁走下来的台阶。

    也便是在李世民向他提出中肯建议的这个晚上,他从很长一段时间里的忙碌和勾心斗角中陡然惊醒,意识到自己在二阶觉醒徒的等级上停留了太长的时间,而舞马却始终坚定不移大步向前走着。这实在是一种危险的讯号。

    最终,他目送李红玉的大军西去。但随后,大唐塔里他最信任的觉醒徒怀揣着一封记载了所有关于他所知道的舞马擅长的觉术信息的信封,一路狂奔昼夜不停驶向了西秦……不久之后,又带去了第二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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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后还有一章】第200章 射出去的箭和李红玉的赌注(完结35)

    李红玉的大军原定于七月三十向薛举之子薛仁果驻守的高墌城进发。

    这支军队自从转战娘子关之后,李红玉就完全交给了未来的大唐军神在舞马的心目中亦是整个华夏历史上独一档的军神李靖打理,李红玉本人则在统筹各方的闲暇之余,时常女扮男装混入兵士之中接受李渊的训练。

    舞马把李红玉对李靖的完全信赖归结于她首先对自己的完全信赖,但事实上,直到这场战役开始前,李红玉对他的态度仍然像一杯从早到晚毫无波澜的温水。

    李靖却不能像李红玉一样忽视舞马的力量。事实证明,从大业元年以后,任何一个放弃在战争中发挥觉醒徒作用的统帅最后的结果无一例外都是失败。

    舞马却在李靖发出商议的邀请之前走进了对方的营帐,开门见山地告诉对方,自己有一个一辈子只能使用一次的觉术,可以遥隔千里杀人无形,他已将这唯一的机会用在了薛举身上,待到八月初九,薛举一定暴毙。

    事实上,那只是薛举在历史轨迹中注定会走向的终点——七月初九李世民在浅水原惨败,八月初九薛举就上了黄泉路。

    “舞郎君的觉术可否临时取消?”

    “射出去的箭,泼出去的水。”

    “不是说,八月初九薛举才会死的么?”

    “得让箭飞一会儿。”

    “把箭拦住?”

    “以后也用不了的。”

    “唉!”

    李靖痛拍桌子,叹道:“如此宝贵的机会何必用在薛举身上?不如留下来,等东都乱战大局一定,红玉将军主动请战,舞郎君再动用这一生只能用一次的觉术,给东都最后养出来的蛊王李密来上一记,我大唐王朝一大半的后顾之忧便可就此解决掉了。”

    “蛊王?”同时也在场的李红玉奇道。

    “现在的东都局势惨烈,”李靖回道:“你们看着不像一个大大的练蛊场么?圣上放任几方势力厮杀下去,到最后杀的只剩一家,可不就弄出一个天不怕地不怕身经百战毒气冲天的蛊王来?”

    李红玉道:“可若是我大唐也下场厮杀,到最后只怕旁人坐收渔利。”

    李靖叹道:“现今的做法当然没差了。”

    李靖的说法倒让舞马想起了元末明初时的景象,大元朝在北方四平八稳躺着,任由南方三家势力惨烈厮杀,到最后养出一个姓朱的蛊王,战斗力大的吓人,一口便把大元朝给吞了,所谓看戏者终是入了戏场,还落了个命运注定的悲剧。

    舞马倒是觉得唐末的形势现今虽然因为宇文化及在雷暴之中尸骨无存而被历史上并不存在的宇文成都取代,但具体的情形和明末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若非要拿练蛊之事来比喻,最后养出来的蛊王是李世民还差不多。再者说,新生的大唐自然比暮年的元朝更有朝气活力。

    “依药师(李靖字药师)所言,便是认为东都最后的胜者一定是李密咯。”舞马问道。

    “自然。”李靖无比肯定的点头。

    舞马站在从千百年后穿越而来的穿越者高地上俯瞰李药师,想起东都大战李密战胜宇文化及却败给王世充又投降李渊后的惨淡结局,心中冒起了恶作剧的念头,很想等着来看一代军神李靖的笑话。

    便道:“我倒是以为,王世充会笑到最后。”

    李靖笑道:“王世充厮杀是把好手,但鄙隘贪忍,喜谗猜忌,如何能成大事。”

    “世事难料,李密家里也不安稳。”

    两人争了半晌,终是舞马提议两人以东都最终的蛊王为题打个赌来,舞马赌的是王世充,李靖赌的是李密,便请李红玉来作鉴证人。

    “做鉴证人有什么意思,”李红玉道:“不如我也赌进来好了,你们一个压王世充,一个压李靖,却丢了天下武道第二的宇文成都不管岂不是叫他很没面子?我压宇文成都好了,也免得宇文成都成了蛊王,你们两个谁也没赢谁也未输,赌局白设。”

    “天下武道第一是谁?”舞马奇道。

    李红玉不语。

    李靖回道:“自然是红玉将军之父,当今圣上了。”

    舞马听罢,倒也觉得再无旁人可选。

    心中暗道:几月之前,围杀阿史那·结社率之时,李渊曾短暂出手,我那时远远惊鸿一瞥,便觉得老贼武功之高,分明胜我一个大阶层,就算我嗑药也多半难以力敌。要不然,凭他这般猜忌于我,便是径直潜入皇宫之内杀了老贼也不为过。那李智云欺我恨我找我麻烦,若不是顾忌老贼拼死报复,早就杀了痛快才算,何必放一把刀子就走?

    又听李靖劝导李红玉:“将军何必掺和进来,那宇文成都忠心耿耿,虽独自领着数万军马,却仍以大隋将丞自居,自然与东都杨侗和王世充是一家,两相合并便会共同对付李靖。”

    李红玉笑道:

    “那可未必,宇文成都自认忠心耿耿,但江都那边传来消息,说他哥哥宇文化及、弟弟宇文智及密谋造反深夜杀入离宫,才导致那晚杨广离奇暴毙,一家子出了两个反贼宇文成都岂能撇得清?杨侗和王世充多半信不过他。

    反过来对宇文成都而言,他心高气傲,也未必看得上东都才疏志浅这两位。故而,我以为,东都之战总会是三方勾心斗角、互相角力,好看的很。”

    既然李红玉这样说了,李靖也不好再做反对。

    李红玉又道:“既然打赌,一定得下个赌注,不然怎有意思。”

    舞马早已想好,说道:“倘若药师输了,便请立下誓言,从今往后,无论红玉将军富贵生死,顺逆兴亡,得意失落,药师都要誓死跟随绝不反悔,否则劈死杨广那场雷暴便要砸在药师的脑袋上。若是我输了,请药师拿个主意来。”

    李红玉听得此话,身子一震,余光瞄向舞马,却不敢直眼看他。

    李靖笑道:“李某这条命便是红玉将军救下来的,不必与你打赌,我也要这般做的。”

    “也得放进赌约里面发誓才算放心。”

    “那感情好,舞郎君输了,也请立下誓言,从今往后,无论红玉将军富贵生死,顺逆兴亡,得意失落,舞郎君都要誓死跟随绝不反悔。倘若违背了,就罚你孤独百世,一百辈子讨不着老婆。”

    舞马却道:“这是不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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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酒神的祭祀五千打赏加更)第201章 只要他有生之年决不背叛(完36)

    听舞马说罢,李靖不禁问道:“是何缘故?”

    “第一,红玉将军救过你一命却未曾救过我的性命,我没有一根筋轴到底的道理,”

    舞马道:“第二,天下大统之后,我自会浪迹天涯去,无意荣华富贵,也不愿随在哪个人身边就此一生。

    第三,不妨实话与二位讲,当今圣上不待见我,五郎又对我心存忌恨。我现今之所以还肯留在大唐,只因为红玉将军在此而已。若是李家五郎哪一日将我逼得急了,我立马拍屁股走人,往后便要提前退休云游四海享受大好人生去。”

    说这话时,舞马心中想的却是:若真到了那一天,我杀掉李智云不过是某个晚上弹指之间的事情,到时候怎么也得把这厮脑袋拿走才能安下心来。

    “退休?”

    “退而休之,便是告老还乡差不多的意思。当然,年纪就算不大,想退也便退了。”

    “我晓得了,”李靖笑道:“你是想在退休之前为红玉将军找一位信得过的便宜护卫,你好安心离去,才把主意打在我头上来。”

    李红玉先前听他不肯追随自己,心头难免有些不痛快。

    待听他说“现今之所以还肯留在大唐,只因为红玉将军在此而已”,心情又是多云转晴开心得不得了,脸上却始终未见丝毫波澜,冷笑道:

    “若是我们李家将你逼到那般地步,而我又不得护你周全,不必你拍屁股走人,”

    说着,她拿出佩剑放在桌上,

    “我李红玉自裁谢罪好了。”

    李红玉说完这话,不等舞马回应接着说道:“至于舞郎君的赌注,我倒也不求他誓死追随,只要他有生之年决不背叛于我就千恩万谢了。”

    舞马道:“这一条不必打赌,我现在就可起誓,凭着红玉将军过往对我的照顾维护,舞马此生此世绝不背叛。”

    李红玉听了这句话,心头却是一黯。

    转念又想起前几日听闻李建成曾招揽舞马的消息,她表面虽无丝毫波澜,心底里却想自己这般冷落舞马,该不会寒了他的心思转向李建成去。其实那也是理所应当的,李建成毕竟已是太子了。如今有了这番保证,虽然不如她的心思,但到底可以心安了。

    她心里转过数个念头,面上却依旧未曾有过丝毫表现,又说道:“也得放进赌约里面发誓才算放心。”

    李红玉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舞马未曾学会乔峰的降龙十八掌,只好从之。

    末了,舞马又与李红玉说道:“红玉将军既然入了赌局,怎么也该把赌注下了,空手套白狼可没意思。”

    李红玉道:“便由你们俩来提。”

    李靖笑道:“若是将军输了,我可没什么好罚。”

    “那不成,非得想一个,若不然还说我李红玉以权压人人品恶劣毫无自觉。”

    “如此可好……将军输了,我赢了便请李将军与内人红拂女结义金兰——这其实也是内人夙愿。”

    “这有什么难的,今日便可将嫂夫人请来,我们烧香磕头结拜便是。”

    “不成,”舞马连忙拦住,“这种事情只有下了赌注才有意思。举凡世间万物,世上诸人,唯有得之艰难者才晓得来之不易,方能视如珍宝。来的太过容易,反而视如大路货,随手扔掉了。”

    “大路货?怎么今日净说些让人听不懂的怪话。”

    “咳~咳,所谓大路货,就是那些烂大街的货物,随地可见的。”

    李红玉冷笑道:“得来容易反而不被珍惜,这话用在舞郎君身上倒也合适。”

    舞马哪料得她客气了这么些日子,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刀剑之语,堪比大雨滂沱天色迷离夜晚中一支毫无征兆的冷箭,正中自己的胸口要害,一时间无言以对。

    半晌才回道:“我自认问心无愧,旁人如何待我,我便如何待人。我此生从未于义有背,也从未于情有愧。将军此话不知从何而来。”

    总在白日里陷入沉睡的青霞幽魂听到了这一句话,似被惊雷蓦然惊醒,连忙凑到他的耳旁“呸”了一声。

    呸罢,指了指自己。

    “好,你记住今日这番话,也请记住你今日所下赌注,等到日后输了,也好遵守诺言执行到底。”李红玉说罢,又请舞马提出李红玉赌输之后应下赌注。

    舞马道:“若是我赢了,红玉将军输了,便请答应我一件事。”

    “请讲。”

    “我现在还没想清楚,”舞马道:“待我日后想到再告诉你。”

    “好。”

    舞马见她答应的如此痛快,当场愣住,“你不怕我到时候胡乱提要求?”

    “你会叫我去死么。”

    “自然不会。”

    “你会要我杀父杀兄杀弟,杀我亲朋好友么。”

    “我这人神志还算正常。”

    “那不就好了,你仔细想去罢,想清楚了再告诉我。”李红玉道:“何况,你想赢却老天却未必帮你呢。”

    舞马道:“别的事情说不准,这件事老天一定会帮。”

    结束了关于东都蛊局打赌的意外环节之后,三人讨论起与薛举决战之事。

    舞马秉着向历史和大师学习的态度,偷师李世民二战西秦的战术,提出——

    死亡之箭已出,八月初九薛举必死,太子薛仁杲必然继任秦帝。

    薛仁杲文治武功品性与其父云泥之别,尤其为人刻薄寡恩,做太子之时便与西秦诸多将领们争名夺利矛盾不休此起彼伏。待他当了皇帝,西秦将领多半不服。

    所以此次出征全然不必着急,可由得薛仁杲折腾一番,惹得西秦上下怨声载道内乱四起,再下重手便可不攻自破。

    具体在战术上,缘是大唐军新吃了败仗,兵士多有畏惧之心,而西秦兵刚打赢一场杀敌无数气势正胜,且可避其锋芒,红玉大军先抵达薛仁杲驻守的高墌城,围而不攻,断绝粮草,待敌军心浮气躁、军心不稳之时一战而克。

    舞马所提战术原封不动照抄了李世民二战西秦的策略。他本以为两个站在差不多高度、同样伟大的军事家在面对同一场战役、几乎相同的情形,看待问题的视角也应当相差不远,却完全没有想到李靖提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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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章】第202章 军神计划、山林夜话和李红玉未讲清楚的话(结36)

    李靖提出的战术剑走偏锋——

    李红玉的主力大军以粮草辎重准备不周为由暂缓西伐,由舞马带领一队奇兵,绕过高墌城,埋伏在高墌与兰州之间必经要道。

    待八月初九薛举死讯传来,薛仁杲必然要奔赴兰州为其父披麻戴孝,行动之间多半仓促,舞马便可半道截杀,薛家父子团灭之后,西秦群龙无首、不攻自破。

    舞马从李靖这个充满想象力的主意之中依稀看到了数年之后这位大唐军神率领三千精骑雪夜千里奔袭大破颉利王庭的轮廓,于是他果断赶在李红玉以孤军深入支援断绝风险太大为由提出反对意见之前鼓掌叫好了。

    一个好的统帅,应当是可以将一切有利信息和条件放大于数倍而加以利用的。李靖就是这样的统帅。

    当天夜里,舞马启程执行军神的计划。但在执行过程中,他调整了计划中的一个细节——不必带领一兵一卒,他将孤身前往。李红玉极力反对。到了晚上舞马还是固执地出发了。

    但他不承认这是对李红玉对自己客气与疏远的一种报复。

    从大营启程之后不久,舞马便发现了身后诡秘尾随的人影。

    他理所当然怀疑那是李智云安排的来自大唐塔的觉醒徒,而目的毫无疑问是伺机破坏自己的计划。

    舞马很乐意也很有兴趣做一些让李智云添堵的事情。于是,他一路放任对方跟着自己到了高墌城以西让对方误以为他始终未曾有过丝毫察觉,才在一个深不见底的峡谷处突施冷箭意图将敌人活捉拷问,但掀开对方脸上的黑布看到的却是李红玉那张稀世罕见的漂亮脸蛋。

    在四目相对足有半炷香的时间,发自两双眼睛中的磁力几乎要让彼此的嘴唇贴在一起之前,两个人才从李红玉最初被活捉时彼此固定的姿势中解放出来。

    “李将军跟着我干什么。”

    李红玉迟疑了很久,决定把最开始想要说出口的话吞回去,转而回答道:

    “学习。”

    “说私奔的话倒是更为可信。”

    “并非向你学习,”李红玉回道:“而是向李靖,我想,只有亲身体验才能知道怎样才能想出奔袭千里暗杀主帅的主意。当然……也才能知道这种暗杀到底靠不靠谱,在执行过程中有怎样的困难和风险。”

    毫无疑问,李红玉有当一个合格的统帅和军事家的野心。从江都来长安之后,舞马曾注意到她的兵法书几乎从不离手。

    之后,两个人谁也没有再多说一句废话,在暗夜的掩护之中,一起来到高墌与兰州之间一处地势绝险的山道旁藏匿起来。

    他们之间的气氛陷入了此前从未陷入过的一种状态。那是在经历了近乎疯狂的亲密刻意疏远的客气之后彼此在无所适从中忽远忽近忽冷忽热的微妙氛围。

    舞马用短暂似乎又漫长的离开打破了这样僵持的状态,留下李红玉一个人在旷野中等待黎明和报丧者的到来。

    不得不说,这种孤独真的让她的心跳渐渐开始加快。她从怀里掏出已经翻得发黄的兵书映着从林叶缝隙中穿越而来的月光心猿意马翻看起来。

    当舞马在渺无人烟的山林里晃悠一圈做了点什么再度回来的时候,李红玉似是提前感应到了他的回归或者说她的注意力从未从对方身上拔离开过。

    在舞马返回埋伏点的前一刻,李红玉将兵书揣回怀中以免对方从中看出自己方才经历过的忐忑。

    在略有些慌张的气氛驱使下李红玉对还在缓步走向自己的舞马说了一句听起来很模糊的话。

    舞马只听清了“不是我”三个字。

    舞马要她重说一遍。

    李红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们两个会不会死在这里。”

    舞马十分肯定李红玉刚才说的肯定不是这句话。

    他犹疑了一瞬间,想要追问刚才那句含糊不清的话到底说的是什么,但以他对女人如果不想让你知道什么即便是死也不会让你知道的认知,终究放弃了,回道:

    “这是什么怪话?”

    “如果薛仁杲出乎意料的很厉害呢。”

    “不是都打听的很清楚了,废柴一个。”

    “我是说万一呢。”

    “那我们两个也许会死,之后说不定会穿越。”

    “穿越?”

    “就是到另一个世界,”舞马说道:“那个世界离这里很远,或者很近。或者是另一个时空,甚至另一个维度。或者是回到过去的时代,或者是去向未来。”

    “继续说下去,听着蛮有趣的。”

    “大体上,穿越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灵魂穿越,你的**留在这里死亡并腐烂了,灵魂来到另一个世界,附着在一个崭新的**上。

    另一种是**的穿越,也就是说,你的灵魂和**一起降临异世界。”

    同过往一样,舞马所说话语之中有很多字眼李红玉完全听不懂,但这并不妨碍她听得津津有味并大体理解了整句话的意思。

    “你就是穿越者罢。”李红玉说:“你太特别了。”

    这句石破惊天的话语几乎揭穿了穿越者舞马全部的秘密却没有想象中让他感到惊慌反而第一次在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世界里找到了一丝毫无保留百无禁忌的亲近和归属感。

    但他最终仍然选择以沉默应对。

    “我说,”过了很久,李红玉似乎又想起了自己开始这场对话前的第一个问题,将已经被舞马扯到无边远的话题拉了回来,“如果能死在这里也不错。”

    舞马十分肯定他从前听他的其他女人讲过这句话,但在这月光零星散落的深林中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到底是哪一个她讲的具体是在哪里听到的。

    是和韩薇在阴森绝望的废弃尸楼里,和宇文剑雪在被阿史那·结社率大军密不透风包围的孤山上,还是和青霞在大话西游神旨五指山附近荒凉高远的悬崖峭壁上,已无从考究。

    因为除了舞马,每一个参与者都已永远的离开。

    青霞的幽魂还在他的身边,但却拒绝回答他关于两个人之间过往的一切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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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第203章 薛举覆灭、血祭初场、黑风真身、战后余韵(完38)

    舞马从怅然中撤退,回问李红玉:“什么叫死在这里也不错?”

    “就是死在这里也很好的意思。”

    “活着有什么不好的,已经死掉的人非常想告诉你活着是多么多么的好,可惜他已经没法儿告诉你了。”

    作为一个从尸堆里爬出来的活死人,在这一点上舞马极有发言权。

    月亮明晃晃的光斑因为风不停吹动细叶的缘故在李红玉的脸庞上始终没有停止颤抖,树叶阴影不时遮住她蕴含着星星的眼睛。

    李红玉说,这种问题只有在夜晚空无一人冷风不时吹过的旷野中才会提出,世上再不会有第二个人听她再说第二次了。

    八月初九的下午,舞马和李红玉看见系着黑色飘带报丧的骑兵从山道急匆匆路过。

    八月初九的晚上,凌乱急促的马蹄声从渐渐暗沉的高墌城的方向传了过来。

    薛仁杲的队伍在一片昏暗的扬尘中路过埋伏点。舞马早就将暗面袈裟披在了自己和李红玉的身上,在这一瞬间他有一百种办法让薛仁杲的脑袋搬家。

    薛仁杲的队伍却出乎意料精准停在了舞马准备下手的道路中央。

    正当舞马在是否按照计划出手和看看形势的变化再做决定之间犹疑的时候,薛仁杲忽然面部狰狞朝着舞马的方向一指,一个巨大的像蒸笼一样的黄色透明盖子从天而降将舞马和李红玉罩在了里面。

    这个盖子无疑具有禁魔的功效,袈裟暗面失去了作用,舞马的神识像被大雨淋湿又被晒干的水泥一样凝结在了识海中。几乎所有的觉术都被禁锢住。

    盖子里到处弥漫的林草香气似乎又具有类似软筋散的功效,使得舞马和李红玉一齐失去了全部的力气,瘫软倒在长满青草的土地上。

    舞马很快意识到眼前的薛仁杲已经不仅仅是西秦帝国的继承人了。

    他此刻的的确确是一个觉醒徒,而且是一个能够驭使三阶觉术的觉醒徒。而在不久之前打探到的消息里,薛家父子还都只是不通觉术的凡人武道高手。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大家都忘了来自陨石碎片上面深深印刻的【觉者不帝帝之必陨】的告诫了么。薛举的暴毙是否也和这个禁忌有关呢。

    薛仁杲带着西秦几乎所有的觉醒徒还有后续浩浩荡荡赶来足有万余人的队伍将两个人彻底围住。从他得到一系列情报来看,眼前要对付的是一个武道实力极其强横的三阶觉醒徒,怎么小心谨慎都不为过。

    “我要让这对狗男女知道什么是人间炼狱。”薛仁杲手中摇晃着一张信纸,通红的双眼中满是仇恨,咬牙吱吱作响说道:“为我阿耶报仇雪恨!”

    又指了指李红玉,“这个婊子绑起来带到我的帐篷。”

    几百个兵士同时站了出来,每个人都想借捆绑的机会近距离体会感受关中女神的魅力。

    李红玉在作出跟随舞马去西秦决定的第一时间就做好了死在西秦腹地的准备,足以让人在弹指间断掉气息的毒药用特殊的纸张包裹好就藏在她的后牙槽上,但这个时候她却没有足够的力气咬破纸包。

    她想起了自己一直想要对舞马说却始终没有出来的那句话,于是抓住生命依然清白的最后时刻告诉舞马:“长安的李红玉……不是关中的李红玉。”

    这寓意深刻饱含深情的一句话却丝毫没有引起舞马的注意,从舞马那边传来的是一片死寂,李红玉一度以为他已遭到薛仁杲的毒手。

    等她鼓起勇气扭头看向舞马,舞马的四周已弥漫起浓郁的死气。倘使她和宇文剑雪一样经历过大业十三年晋阳郡丞府那场几乎已经酿成的惨案就会觉得这股死气似曾相识。

    而此时此刻的李红玉忽然明白舞马先前短暂而漫长的离开并非是出于对两人之间尴尬气氛的主动回避。他在薛举蒸笼觉术之外一定布下了暗手,在此时此刻终于发挥了作用。

    此时舞马的形象与从传说中走出来的黑白无常无异,他的眼神里没有一点活人的气息,缓缓扫过全场,让争先恐后围拢上来想要捆绑李红玉的兵士齐齐哆嗦了一下停住脚步。

    “愣着干什么,”薛仁杲嗓音尖利中带着惊恐,“第一个上去的吃老子剩饭,第二个喝汤。”

    女神的魅力战胜了对未知的恐惧,兵士们扑了上去。

    这个时候大地开始猛烈晃动。

    兵士们摇摇晃晃倒在了距离李红玉两三步远的草地上距离胜利咫尺之遥。

    数十道红色光柱自山林边缘朝天而起,很快与夜空连在一起,将山林做成了一个巨大的牢笼。

    一个浑身漆黑仿佛棺材模样的祭台幽幽悬浮在半空之上,散发着幽古而令人狂躁的气息。

    紧跟着,一个人身熊面身披袈裟手持黑缨枪浑身散发着巨大威压的怪物虚影在夜空中一晃而过,冷漠的眼神扫过了舞马和李红玉,扫过了每一个西秦的觉醒徒,扫过了倒在地上的兵士,停留在薛仁杲抽搐狰狞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祭品不错。”这声音像是从遥远宇宙中传来未经任何介质直入舞马的耳蜗。

    树林边缘的红色光柱迅速扩张眨眼间将山林和所有人吞没。

    薛仁杲的身体和血液暴躁地沸腾起来。

    每一滴血液都像拥有了自己的意识般欢快往身体外面狂奔而去。

    “砰”的一声,薛仁杲像烟花一样炸开了,变成山林之中万余朵血雾烟花中的一个。

    片刻之后,整座山林只剩下两个活人。

    李红玉望着躺在地上昏迷过去的舞马,像是在看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薛仁杲带着西秦几乎全部的觉醒徒还有将近一万人的大军死在一场根本无法反抗的恐怖觉术里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高墌和兰州。

    等到李靖率领大唐军队兵临两座城池之下,西秦将领呼喊着大唐万岁的口号争先恐后涌出城外投降。

    李红玉的娘子军收服了西秦五万军队,笑纳了西秦的唯一觉醒塔【大秦霸王塔】,但塔中所隶属的觉醒徒只有一个名叫宗罗睺的幸免于难

    收服秦军将士之后,李红玉虚怀若谷全盘接受了舞马师从李世民的建议,并未将西秦军与娘子军进行统一编队,而是继续交于宗罗睺等降将率领。

    她充分发挥自己在慰问红玉塔觉醒徒期间所培养和强化的做思想政治工作和聚拢人心的能力,经常与一众降将沟通交心,言行之间毫无猜忌,使得一众将士死心塌地鞍前马后,直到大唐朝改天换地也未曾改变。

    舞马在研究野史时所熟知的薛仁杲帐下黄门侍郎、在另一条历史轨迹上成为李世民“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一禇亮也在历史的交叉线上拐向李红玉帐下从此一去不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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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薛家秘密、内奸身份、危险舞马、红玉之变、智云瓶颈(39)

    舞马是躺在马车的硬床上被带回长安城的,一路上李红玉好几次问他有没有听到她对他讲的最后一句话。

    “就是那时候,薛仁杲让人冲上来眼看要抓住我的时候,我说的那句话啊。”

    舞马说没听到,真没听到。不久之后,李红玉问了一遍,又问了一遍。

    舞马也很好奇李红玉那时到底说了什么。

    李红玉说别问,问就是骂人的话。

    至于舞马在那几乎要万劫不复的绝境中驭使的强大觉术叫什么名字,怎么来的,多久能使一次,李红玉未曾给予丝毫的关心。

    舞马躺在床上,除了应付李红玉不时拷问似的对话以外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思考此次西秦之旅,关于薛举和薛仁杲父子身上未解的谜题了。

    舞马将【大秦霸王塔】唯一幸存的觉醒徒宗罗睺请到马车详谈一整个上午,所问问题细致入微,让在一旁旁听的李红玉耐心快要消磨光才请宗罗睺回去。

    继而,他确定了薛家父子在李世民第一次攻打西秦之前,还恪守着【觉者不帝】的规矩。

    李世民大军的到来带给了薛举巨大的压力,恰巧那时,薛举机缘巧合得知了印刻在大夏窦建德手里的那块陨石碎片上记载的某个鲜为人知的秘密——

    【凡帝王相者,入觉皆三阶】。

    在那个令人振奋的夜晚,薛举以为自己找到了延续大秦王朝命脉的密码,兴奋地揪掉了自己脸上一半的胡须。

    第二天早晨,薛举决定将帝位传于薛仁杲,他自己则抱着实验和决死的心态入籍【大秦霸王塔】,奇迹般地让【大秦霸王塔】未耗费任何一颗神旨星而直接晋级三阶觉醒塔,他本人则直接晋级为三阶觉醒徒。

    不久之后,在与刘文静的对战当中,薛举第一次驭使了三阶觉术,轻而易举让近万人马在光天化日之中消失的无影无踪,之后又像鬼兵神差一半出现在了刘文静大军后方。

    薛举因中了舞马的觉术而暴毙之后——这是源自宗罗睺的说法,也是薛仁杲在出发赶往兰州奔丧之前得到的可靠消息。

    在为亡父报仇雪恨迫切渴望的驱使下,薛仁杲以大秦皇帝的身份满腔怒火入籍【大秦霸王塔】,很快追随先皇的脚步成为了大秦第二个三阶觉醒徒。

    薛仁杲收获的第一个三阶觉术便是那个像一个巨大锅盖模样的罩子,被罩子罩住的所有人都将失去驭使觉术的能力。

    听到这里的时候,舞马下意识将神识潜入自己的图鉴中观察。

    很遗憾,薛仁杲的本命妖怪没有因为与舞马发生重大生死关系而出现在图鉴中可以利用的方格中。薛举的本命妖怪就更不必奢望了。

    只是在图鉴最下方并列着的那些似乎只为凑足一百零八天罡地煞数目的妖怪画像之中,有几个由灰白色变成了黑白色。

    从宗罗睺口中探得了薛举父子覆灭的秘闻之后,舞马很快联想到了杨广。

    他的脑海中出现了这个走到末日穷途的暴君在被宇文化及逼迫到千古名君塔的那个夜晚。

    或许,在夜幕降临之前,杨广还只是一个凡人武道的绝顶高手。而当他抱着心爱的女人走进【千古名君塔】的时候,便凭着大一统皇帝的身份成为了天底下最恐怖的三阶觉醒徒。那时的杨广是否和面临着大秦颠覆困境时的薛举相似的从绝望中看到希望的心情呢。

    这么听起来,三阶觉醒徒其实是一个隐秘的诅咒。

    关于杨广的秘密已经无从考证,知情者已全部葬身金蛇狂舞之中,除非有一天舞马与萧皇后再度相逢。

    鉴于萧皇后离开前舞马赠与她的忠告,这个天下第一美女恐怕终其一生再也不会以原本的面目示人了。所以杨广的秘密还是无从考证。

    无论是关于杨广的秘密,还是关于薛家父子的秘密,舞马的好奇心已得到满足,决定止步于此。

    李红玉曾与舞马探讨两个人此次前往高墌暗杀薛仁杲的行踪和计划被泄露的问题。

    他们一致认为绝不会是军神李靖出了状况,但又无法准确说出究竟是谁将只有他们在场三个人才晓得的机密泄露出去的。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在向薛仁杲通风报信的过程中,李智云绝对是主谋,但直接证明李智云参与其中的证据却是丝毫都没有的。

    在薛仁杲被【血色祭炼】吞噬之后,李红玉曾以远超常人的冷静在一片血肉湖泊中找到薛仁杲手中高高扬起的那封信。

    可惜,信中的内容已被血水泡的模糊不堪毫无继续追查的价值了。

    “那么,到底是谁把消息传给李智云的?”

    李红玉有心开展一次彻底的锄奸行动,却被舞马制止了,理由是既要避免打草惊蛇,又要留带日后加以利用。

    接下来的日子,是在李红玉精心照看下返回长安城的日子。在此期间,李红玉保持了那天在高墌城外埋伏薛仁杲时对舞马的奇怪但不疏远神秘但不客气的态度。

    直到抵达长安城,在走下马车的那一刻,李红玉似乎又回归本真,疏远而客气的目光再次从她的眼睛里飘出来落在舞马身上,她在转瞬之间与舞马拉出了一千里地足够从长安到兰州的距离。她就是有这样的能力。

    在舞马卧床养病的期间,李靖曾携妻子红拂女一同探望。

    离开伤员的马车后,红拂女告诉李靖:舞马非常危险。

    这种危险并不是对敌人和对朋友那种危险,而是一种天然的、对于这个时代所有顶漂亮女人的致命吸引力。

    这种吸引力就像大海中急速打转的漩涡一样,会将所有靠近舞马的漂亮女人卷入其中越陷越深。

    李靖深深知晓自己这位充满神秘感的妻子所发出的预言从来没有未曾实现过的,于是当天晚上安排一骑快马将妻子连夜送回长安城自家宅邸,并作出了终其一生都不会让妻子与舞马再见一面的郑重决定。

    看着妻子在马蹄扬起的灰尘中缩成拇指大小的背影,李靖仍然无法安心。

    在送别妻子之后,他暴力掀开舞马的车篷帘子,没头没脑警告对方永远不要接近自己的妻子红拂女、女儿李贞英,以及他的那些花容月貌的姐姐妹妹,和未来有可能降生的女儿们。

    直到舞马没头没脑答应了,李靖才喜笑颜开地离去。

    ……

    高墌大捷和西秦覆灭的消息赶在舞马和李红玉之前传回了长安城。

    埋伏在李渊家门口的刺客以令人难以置信的方式消失掉,尸骨无存。但李渊依然睡不好觉。

    李智云在对舞马那晚毁灭性觉术威力的深深恐惧中想尽包括像鸟儿一样坠入深不见底的峡谷在内的各种办法,近乎疯狂地试图触发足以使自己迈入三阶的最后一个个人神旨,但直到舞马返回长安城他依然卡在突破三阶觉醒徒的最后一步。

    而在大唐塔,除了李智云之外,刘文静和戴胜也陷入了类似的困境。

    这一仗给全天下的争霸者提了个巨大而震撼的醒——一个拥有强大三阶觉术的觉醒徒足以毁天灭地颠覆整个战局。

    觉术界对类似于舞马在高墌使用的那种大规模高威能杀伤性觉术起了一个统一而威严的名头——禁咒觉术,并一致认定禁咒觉术是觉醒徒所能掌握的终极奥义。

    觉术界很快形成了一个关于禁咒觉术的共识,即,所有的禁咒觉术至少都是三阶觉术,但三阶觉术却未必能有禁咒的威力。比如,杨广暴毙那晚出现的雷暴肯定是三阶觉术,而薛家父子掌握的三阶觉术一个可以让千军万马消失不见,一个可以让敌军所有被罩住的觉醒徒武功全废,虽然威能的确不小但绝对不能纳入禁咒觉术的范畴之内。

    所有的争霸者都向三阶觉醒塔和禁咒觉术发起了不顾一切的冲刺,那是源自对生存权利和称霸伟业的渴望,却不晓得让他们背后发凉的舞马短时间里已无法再度驱使【血色祭炼】。

    他们有人也曾试图人为地制造三阶觉醒徒。

    比如,刻意将某个战斗力低下的觉醒徒踢出觉醒塔,再将他的个人神旨光球转交给即将突破三阶的旁人,却最终发现这样制造出来的三阶觉醒徒竟然会因为光球气息驳杂的关系而无法学习任何三阶觉术。

    再没有一个人可以复制舞马那样海纳百川的奇迹。

    十一月二十二日,在另一条历史轨迹上李世民二战西秦获胜班师凯旋回朝的同一天,李红玉大军抵达长安。她带回了薛仁杲与旁人混杂在一起的血肉碎片,洒在长安城西边的城墙下,以告慰在首次讨伐西秦中战败而死尸体被薛仁杲垒成小山的大唐将士们。

    李智云认为这是**裸的讽刺和挑衅,将李红玉在复仇名单中的位置又往前调了一个。

    李世民则于当天晚上无人所知的夜里来到西城门下,偷偷点燃了愧疚、遗憾和超度的香火。却不知在另一条历史轨道上,另一个自己骑着高头大马沐浴大胜而归的荣光将活捉的薛仁杲于闹市中央干脆利落地砍头,实现了对战士亡魂不必假手于人的亲自告慰。

    李红玉因功被李渊擢升为太尉,这个荣光原本也属于李世民。

    而同样被李红玉或者说是被舞马剥夺走的,是李世民在隋末乱世中展露自己杰出军事才华的第一个舞台。

    但舞马毫不怀疑,李世民迟早有一天会以王者的姿态在乱世争雄中展露峥嵘成长为只比李靖略输一筹、在整个历史长河中也极为罕见的顶级统帅。

    因为暗夜中那个震撼觉术和单人屠杀万人军队的恐怖战绩,舞马被李渊擢升为红玉塔府长使。

    李红玉曾在李渊下达对舞马的授命前提出由舞马担任红玉塔府大将军的建议,李渊未曾采纳。

    李红玉的耳边还回荡着李渊以永远不得任命舞马在大唐塔任职为条件设立大唐塔府的忠告,此时尚无旁人知道此事,但在李红玉的心里君无戏言已经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不久之后,围绕着东都城的养蛊大战也有了最终的战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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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蛊王是谁、新的禁咒觉术、结义金兰、最后通牒(40)

    东都蛊场最终养出来的蛊王大出舞马的意料。

    战役以极其惨烈的方式为结束,也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在宇文成都加入东都这场乱炖之后,李密和王世充打了大大小小二十三场战役,又和宇文成都大大小小打了十二场战役,总体上胜多输少。

    李密一度曾看到不必花费太大代价就取得胜利的希望。东都的杨侗在大唐建立后的第四天登基称帝,他顶着王世充极力反对的压力向李密伸出了招降的友谊之手。

    彼时的李密正在为腹背受敌而苦恼不已,杨侗的手仿佛他将要溺死之时看到了救命的绳索。

    他几乎没有经过任何犹豫接受了杨侗的招降,成为了大隋新任太尉、尚书令、魏国公。

    在确保东都后方稳固之后,李密立刻调转枪头冲向宇文成都。

    对于宇文成都而言其实毫无参与东都乱战的**,他的目标是北上长安解救杨侑,重新唤起大隋复兴的希望。但东都成了一个注定无法绕过的坎儿。

    倘使绕过东都直达长安,他的前方是李渊的高墙铁壁,身后王世充和李密之间的胜者一定会朝着他的背上捅刀子,到那时会更难受。

    宇文成都前往长安城的路途太过遥远而险峻,途中堡垒无数,他只能步步为营,一头扎进东都这摊浑水之中。

    不久之后,宇文成都看到了王世充伸出的友谊之手。

    双方虽然各自拥立不同的杨广后辈为帝,但怎么说继承的都是大隋正统,率先掰倒李密成为了他们不谋而合的选择。

    于是,全力以赴对付宇文成都的李密在距离大获全胜只有咫尺距离的时候,看到了从自己身后的山坡上像潮水般涌来的东都大军,军旗上印着的大大的王字极为丑陋。

    在损失了大半人马、几乎被逼入绝境后,李密深刻认识到,自己只是招降骗局中受害的小丑。

    他放弃了对杨侗一切幻想,在一夜未眠的焦灼之中想起了昔年自己跟随杨玄感起兵时被伏后即将被砍头前那个难熬夜晚,他在绝望中萌发了成为觉醒徒的幼牙。

    正是源于那微小的幼牙,他侥幸从自己被囚禁的密室中逃脱出来,在瓦岗开启了一段传奇之旅。

    那时的李密很早就听闻了【觉者不帝帝之必陨】的禁忌,在无论如何不肯放弃成就帝业的理想的驱使下,他竟然强行遏制住了觉醒徒萌芽的继续成长,保留了在陨石规则束缚下建立大一统王朝成为皇帝的希望。

    时至今日,李密再次走入了绝境,又恰好在机缘巧合中听闻了关于陨石碎片的另一条规则——【凡帝王相者,入觉皆三阶】。

    李密认为这条规则中的“相”指的是相貌的意思,而非帝王将相。

    这条最新的规则体现了陨石碎片规则的矛盾性。

    也就是说,陨石碎片既警告天下人:为帝则不为觉醒徒。同时,又暗示那些屈指可数、拥有帝王之相的人:如果成为觉醒徒,就可以轻而易举获得毁天灭地的力量。

    已经走入穷途末路的李密将这条崭新的规则视为陨石碎片朝着自己发射而来的希望之光,更毫不怀疑自己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具帝王之相的男人。

    他毅然决然加入瓦岗的【义气塔】,并果真获得了陨石碎片上所暗示的一切,甚至比暗示收获的还要多。

    瓦岗前任首领翟让也曾听闻觉者不帝的禁忌,误以为李密主动放弃了帝业,为此翟让几乎忘记了连日苦战的疲惫和一败再败的失望,兴奋的整夜都睡不着觉。

    已经成为三阶觉醒徒的李密将他加入【义气塔】的消息完全封死,然后假作覆水难收翻盘无望,装出一路向北要投诚李渊的模样,却在逃亡的半道上设下致命的连环陷阱。

    当王世充和宇文成都的追击大军步入范围其实很广大的陷阱之后,一场仿佛烈火末日般景象的三阶禁咒觉术【焚天灼地】将几乎所有的追兵烧成了灰烬。

    新近对觉醒徒规则有所觉悟、刚刚成为三阶觉醒徒的王世充还未来得及施展他新获得的三阶觉术,就死在了火雨之中。

    在此之前,他刚刚废除杨佟建立郑国自立为帝。

    挽救艰危时局德政仁君的春秋大梦还未起步,就被一把滔天烈火付之一炬。

    王世充死后,舞马图鉴下方代表着特处士的妖怪图画由灰白色变成了黑白色。

    宇文成都被烧得浑身溃烂却仍怀抱匡扶大隋的信念带着不足千人堪堪逃了出去。

    不日,东都落入李密之手。

    李密收编了王世充余部,继续拥立杨侗为帝,以谋正统。

    此时的杨佟已被王世充废而深锁几日,此番失而复得使得他喜极而泣,却未曾想过之后将要降临在他身上的命运在汉末之时早有一位刘姓仁兄深刻体会过了。

    舞马、李靖和李红玉三人的赌局也有了最终的结论。

    “这简直太离谱了!”

    舞马对历史车轮肆无忌惮的出轨愕然无语,仿佛是上天专为了让他无法赢下与李红玉的赌局,做作而毫无自知地插手作弊。

    李红玉在得到末世般火雨降临消息的当晚,与红拂女结拜金兰。

    结拜之时前去捧场的俱是李红玉麾下亲信,连舞马的衷心管家黑土狼也到场了。

    唯独舞马,在李靖极力反对之下,未能亲至现场啪啪鼓掌。

    结拜当晚,李红玉召见舞马,对他说道:

    “舞郎君,虽然阁下赌局未胜,但我之前答应了你,要帮你完成一个心愿。这个承诺依然有效,你想清楚了就告诉我——趁我还好端端活着。”

    舞马没有仔细品味话中悲凉语意,回道:“愿赌服输,我可没脸再提这事儿。”

    “可是,”

    李红玉说道:“如果,我偏想答应你呢。”

    今夜的李红玉格外具有压迫感,舞马拱手告辞出来,暗自打定主意决不要李红玉兑现这个诺言。

    东都战局结束之后,天下争霸的局势愈加分明,大唐王朝在中原地区,甚至在整个天下最重要的对手只剩李密与雄踞河北的夏王窦建德两家。以综合实力而论,占据上风无疑仍是李家大唐。

    李世民提请李渊趁着李密惨胜未休、军队疲惫,又在东都立足未稳之时,立刻东征决不可错失良机。

    李渊迅速批准。

    李智云则趁机提请征调红玉塔府长史舞马作为此次东征协助觉醒徒参战。

    李渊一度因为顾忌李红玉的想法而对李智云的提请犹疑不决。

    直到李世民也呈递了要舞马一同东征的提请之后,出于对二儿子品性的信任,李渊更加坚定地认为对付李密的确需要一个和李密同等级的三阶觉醒徒,而现今的大唐塔又的确没有一个合适的人选,这个提请完全出于公心,应当予以准许。

    李红玉想,五郎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无非是想白捡一个三阶觉醒徒的劳力,好让舞马适时驭使【血色祭炼】。

    若是管了大用便是李世民运筹帷幄李智云调度有方之功,若是用得不好便要推怪舞郎君觉术徒有虚名了。

    若是舞马不慎战死沙场,当予以浓墨重彩的讴歌,以使他名传史书流芳千古。

    李红玉心里直冷笑,并以【血色祭炼】耗费极巨、折损寿元为由,拒绝舞马随之东征。

    李智云却道:“要他东征,又非一定要他驭使那劳什子三阶觉术。舞郎君觉术高强,天下罕有敌手,只做镇定军心之用,也是极好的。”

    舞马听他话音,恍然想起原先的历史轨迹上,李建成和李元吉也曾以同样的手法对付李世民。

    如今时空移转,原先被这手法坑苦了的被害者转向施害人,而受害人竟然轮到了舞马头上,实在是造化弄人。

    在李红玉的认知中,任由舞马跟随李世民、李智云东征等于任由舞马被对方设计害死。

    但李红玉血溅龙舍的刚烈自刎手法已然被李渊免疫和破解。

    大唐皇帝暂时关掉了同自家女儿见面的大门和通道,并着人转告李红玉:

    “与李密之战关乎我大唐国运,红玉素识大体顾大局,自不会在这等大是大非面前站不稳立场的。”

    李红玉转而提请李渊由李红玉代替李世民东征。

    李渊以李红玉大军远征新归尚需休整为由否之。

    李红玉再次提请由李红玉部作为偏师协助东征。

    李渊则以夏王窦建德必将南下联手李密为由拟安排李红玉北上协防。

    李红玉以交出西秦霸王塔的陨石碎片为条件,说服李建成和裴寂一同觐见劝阻,却连累两人被李渊认为各存私心不顾大局,李渊则依然拒不听劝。

    ……

    在短短的三天时间里,李红玉穷尽了所有自己所能想到的方法,调动了所有她此时此刻能够调动的资源,放弃了全部的休息时间沟通斡旋,却依旧无法阻止事态向着不可控制的方向越走越远——

    舞马被逼到了阴森鬼蜮的墙角。

    李世民和李智云开始着手大军出发前的最后准备。

    刘文静则代表大唐塔向舞马发来了尽快到东征大军报到的“最后通牒。”

    “舞郎君,”

    刘文静掀开门帘,一脸苦相走进舞马安置了床铺的临时实验室,有气无力坐了下来,可怜巴巴道:

    “您可别再为难我了,老兄我现在已无职可免了!”

    西秦一败被免职之后刘文静日子不大好过,从讷言高位陡降,说话分量也大不及从前,时常借酒浇愁,这会儿说是来劝舞马去报到,依旧是满身的酒气。

    他刚开始还说了几句劝导的话,到后来便成了无休无止的抱怨和唠叨。

    说什么西秦之败岂能怪在他刘文静的头上,二郎好端端地怎么就病了还不是李智云看护不周的缘故。

    说什么和薛举的最后一战他明明做了万全准备谁能想到对方想不开做了皇帝又做了觉醒徒。

    说什么李渊也忒不讲旧日的情面,原先在晋阳之时,老哥俩还在一张床上饮酒寻欢,一个姑娘前后手的过,如今他当了皇帝就铁面无私了,简直岂有此理。

    说什么想当初晋阳起兵时他和裴寂地位不相上下,论起劝立之功他还犹胜一步,谁能想到事到如今一个当着宰相风风光光,一个已成了地沟里的爬虫……

    “不至于,”舞马反倒开道他:“以您现今的地位和处境,比爬虫还是要高上一筹的。”

    刘文静听罢更是郁闷,全把当初来找舞马的目的忘了个干净。

    跟舞马讨酒不成,他从自家怀里掏出半瓶子来,咕嘟咕嘟几口喝进肚,舌头便卷了起来,忽然一拍桌子,与舞马说道:

    “你去东都参战这事儿,还有回旋的余地,你,你想知道怎么做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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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刘文静的主意、舞马的心思和李红玉夜袭舞马(41)

    “说来听听。”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舞马并没有什么兴趣。

    “你帮我,”

    刘文静醉醺醺指着自己,“虽然这几年我在觉术上看起来疏于钻研,但其实私底下也没少下功夫,加上有几次个人神旨来的及时,如今我也混到了二阶顶级,只差一个神旨光球便能迈入三阶……”

    “我明白了,你想让我帮你突破三阶。这样一来呢,你就能作为三阶觉醒徒去东都打仗了,在圣上心中的地位自然也会有个大提升。而我呢,就没有了非去不可的道理。”

    “其实老兄我本打算自己个儿偷偷摸摸升了三阶,”

    刘文静叹了口气,“到时候,直接与圣上请战,也不必来这里麻烦你了。谁晓得这最后一道个人神旨死活都不肯降下来……我想过了,你晋级三阶,满天下都算是早的,肯定有自个儿的独门儿手艺,快给老哥教一教罢。”

    舞马却道:“我倒是想帮你,可这玩意儿全靠撞大运,实在没法儿教。”

    “便将你突破的过程给我说一番也好哇。”

    “个人是个人的缘分,哪来参考的价值。”

    “唉!”

    其实,李红玉失败之后,舞马压根儿没打算留在长安了,他要永远告别大唐,就算李渊跪在门口苦苦哀求他也打定主意要走。刘文静的提议有没有可能性,具体怎么操作,舞马毫不关心。

    刘文静听罢,自是失望至极,但他熟知舞马脾性,晓得舞马认准的事情怎般劝导也无济于事,只好又说了几句胡乱的醉话,

    “要变天了,”

    刘文静又叹一口气,絮絮叨叨,说起个没完没了来,

    “咱们大唐塔连戴胜都眼瞅要突破三阶,我还有什么活头。

    ……

    舞郎君,我知道你还是在怪我,怪我当初五郎来大唐塔的时候我帮他没帮你。但你想一想啊,大唐塔是老李家的,咱们能斗得过么。斗来斗去到最后还不得认怂么。

    ……

    你说你不怪我,这话别人讲,我是不信。舞郎君口中说出来,我信的过。我看出来了,你打一开始就没打算掺和到这乱世里面。我当初到你宅子里劝你,你说你一心只想研究觉术,那时我还真不信,现在信了。

    大唐塔队长的差事你交的多痛快呀。

    ……

    其实,我后来也后悔了。当初五郎来大唐塔的时候,我再坚持一把多好呀,坚持让你留下来。我总觉着吧,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肯定掉不进薛举那坑儿里,你多鸡贼啊。

    ……

    嗨,算了。我知道你对这些烂七八糟的事儿也没兴趣。我晓得你为啥不帮我了……你不是生我的气,你就是不想干了。待在这里不痛快,不走干嘛呢。我,我要是你,我跑的比兔子还快。

    ……

    不,不,我不说……咱的嘴多牢靠呀,你还信不过我?什么……你没打算走?我,我不信,不信咱们明儿晚再见一面,嘿嘿,我不信我明天晚上还能见着你。

    ……

    我跟你说,你要是走了,一定要去找我那徒儿去。我那徒儿太可怜了,她爹死了,娘也不要她,她师傅也是个不靠谱的,她又不会说好听的话,一个人在世上怎么活呀。

    可她是真的喜欢你……你嫂子跟我说,有一回我徒儿在我家睡着了,做梦都喊你名字呢。你嫂子问她梦着啥了,她说梦见被狗咬了……哈哈,嘿嘿嘿。

    ……

    什么?你不走啊……你走罢,这破池塘留下来有什么意思,我要不是实在没辙了,我也走!

    ……来,你光看着干啥,你跟我干一杯……”

    舞马好不容易将刘文静乖哄着同意回家了。

    刚出了房门,刘文静就被凛冽冷风毫无征兆的突袭瞬间击垮,“哇”的一声,蹲在实验室外面的墙角吐了起来。

    等刘文静擦干嘴角的污秽,仿佛是回光返照般的,在一瞬间清醒过来,双手扶着膝盖,扭过头直勾勾看着舞马:

    “别去东都,千万别去。”

    说完这句话,呕的一声又吐起来。

    吐完之后,刘文静全失了清醒,舞马唤人抬了轿子一路将他送回去才算完事。

    半夜,舞马回到实验室,方要翻开实验记录看了半天,想着走的时候可得把实验数据都给带走。

    这时,一阵疾风掀开了门帘。

    紧跟着,一道舞马格外熟悉的内劲儿窜了进来,熄灭烛火。

    屋内光线瞬时黯淡,但有月光入窗,还能看得清楚。

    一个人影闪身溜进实验室来。

    舞马定睛一瞧,来人正是李红玉。

    这让舞马想起了在鄠县荒郊野外的大营里,两个人初次见面之后的第一个夜晚。

    那时大约也是这样的光线和氛围,李红玉连夜热情奔袭舞马,让他都有些猝不及防了。

    与那天晚上有所不同的是,此刻的李红玉眼神没有那么炙热。

    ……

    这是舞马因为宇文剑雪的事情南下江都而和李红玉分别再见以来,对方第一次来到属于舞马的屋子。

    而在此之前,李红玉经历了一生之中最煎熬最无助的三天三夜。

    这三天三夜远远比数月之前,从晋阳传来她的阿耶即将起兵的消息,而她的夫君却装模作样假惺惺告诉她,他想带她去晋阳但路途遥远危险重重他也自身难保,并暗示她懂事地留在河东的时候……对,比那些昏暗的日子还要煎熬数倍。

    那个时候的柴绍和李红玉都明白,等到李渊正式起兵的消息在河东大街小巷流传开来之后,留给李红玉的只有两条路——要么作为反贼家属沦为官妓,要么干脆利落的自杀以流清白在人间。

    柴绍为她选择了第二条路,李渊大概以为她会走第二条路。

    但李红玉偏偏在满目苍凉和绝望无助中杀出了第三条路。那个时候,她无人可靠,但至少可以相信自己。

    此时此刻的李红玉并非没有尝试和探索第三条路,她甚至试着打通一百条路,却发现没有一条可以走的通。

    她这辈子很少抱怨任何人,但在这三天三夜里却频繁地想起父亲的绝情与自私,前夫的懦弱和虚伪,想起弟弟的逼迫,哥哥的冷漠。

    她想起了自己满心欢喜把父亲迎进关中,父亲却刻意忽视了自家女婿此前不负责任、虚情假意的所作所为,强要她和他重归于好的冷言冷语。那时的她虽然因为某种原因不能掌控自己,但心里寒凉极了。

    她曾经所亲近的他们那些扭曲的表情,与那个原本与自己毫无瓜葛后来却又紧密关联、对自己不遗余力出手相助的陌生人的鲜活真实相比,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让她恍惚之间分不清亲疏远近了。

    她在心底默默埋下了一颗惊世骇俗的可怕种子,然后在漆黑无比的深夜找到舞马,告诉舞马:

    “走罢,我现在的确无力护你周全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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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红玉新誓定三年 舞马一去永离别(42)

    听了李红玉的话,舞马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舞马,你记住了,”

    李红玉又说道:“按照那天我对你许下的誓言来算,我不能护你周全,的确是食言了。但要我自裁谢罪那是毫无意义的,我也没有自己了断的打算,我想你应当也没这样的心思。倘使你有,现在告诉我,李某人二话不说,擦干净脖子,听你发落。”

    舞马笑道:“不如你捅我一刀好了。”

    李红玉却毫无与他玩笑的心思:“舞郎君,我请你三年之后回来。三年之后,我大唐再无一任何人敢强迫你去做任何你不想去做的事情——当然,除我之外。”

    “何必——”

    “我今日便与你立下铁誓,”李红玉郑重举起右手,“倘使三年之后,我做不到如上所言,李红玉自愿入去贱籍,与舞马为俾为奴;满三年后,自愿去那青楼之上,做个风流歌姬,也不说二话。”

    说着,提剑割下一缕秀发,分成两份,一半给了舞马,一半自己留下,“便以我这缕头发为证。到那时若不能履行诺言,这缕头发便同我项上人头,割去了事。”

    她言辞之间郑重其事,字字清楚,神情坚定,仿若这誓言不单单是发与舞马的,更重要的是发与她自己的。就好像没有这道誓言如同身后恶狼般紧追不舍,她就无法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继而实现誓言中所述的美好愿景。

    但可惜彼时的舞马很奇怪的、其实又很正常的没能从李红玉失望、萧索和愤怒的语气中听出其中饱含的可怕深意。

    舞马在李红玉和刘文静拜访之前就做好了离开长安和李唐王朝的准备,只等李红玉亲口通知自己。

    在彻底离开之前,他打算送给李红玉和自己一份大礼,那将会是第二天清晨时分,孤零零挂在长安城东门上面李智云满脸是血的脑袋。

    当清晨的第一缕眼光照在李智云的脑袋上面时,他的眼睛应当是睁开的,迎着磊落的日光,注视着自己的**和无端的仇恨是以怎样一种方式,与他的生命一起化为虚无。

    舞马所不知晓的是,这天晚上李智云的灵鹰仿佛在冥冥之中感应到了由黑色夜空传递而去的来自舞马的浓烈杀意。

    在一片漆黑夜色的包裹中,李智云梦回自己被隋军抓住带去大兴城砍头的夜晚。

    他于噩梦之中陡然惊醒,颤抖着回味梦境之中的每一个细节,又因濒临死亡而想起了接连出现在自己枕头边的匕首。

    在心脏不知缘由地疯狂跳动中,他忽然无比确定,今天晚上那把匕首不会像从前一样跟自己的脑袋并排躺在枕头上,而是将顺着自己脖颈中间的位置切下去,就像切豆腐一样切成两半。

    李智云像躲避瘟疫一样从自己曾经钟爱的木床上跳了起来,很快将它扔到后院,和那个被匕首一亲芳泽过的枕头一起烧成灰烬。

    他没有丝毫地迟疑,动用了大唐塔全部可以调动的资源,在自家府邸布置了连天下武道第一高手李渊亲至都只能束手就擒的致命陷阱。

    之后,他眼睛没有眨一下地熬到了天明,又熬到了太阳高照,熬到了夕阳西下,熬到了另一个夜深人静的午夜,熬到了另一个万里无云的天明,却始终没有等到那个带着匕首来去无踪的致命杀手。

    而在前一天晚上,在距离天明还很有一段时间的舞马的实验室里,本该在午夜时分离开红玉塔府大院前往大唐塔刺杀李智云的舞马,因为被李红玉拉住了衣袖而困在了原地。

    李红玉拉住舞马的衣袖并不是因为她不想让舞马离开,而是她从舞马迅速而果断的行动和伸手打开实验室大门的冷漠背影中,感受到了对方离开长安的极其坚定的意志,并接受到了一条确凿无疑的信息——

    这一次他的离开,绝不会在三年之后去而复返。

    那将是一次期限注定是永远的告别。

    在接受到这一讯号的一瞬间,潜伏在她身体中的某个恶魔抖了个机灵,短暂地接受了她的身体,使得她在毫无意识的状态下伸手抓住了舞马的袖子。

    在抓住袖子的一刹那,她战胜了恶魔的迷惑很快清醒过来,并为自己冲动的行为感到羞愧和尴尬。

    但同时她也十分庆幸自己方才陷入了全无法自控的恍惚之中,否则玉皇大帝都无法赐给她伸手拉住舞马的勇气。

    李红玉坚信自己所走的路从不会错。

    她不伸手则罢了,既然已经伸出手,就绝不打算缩回去。

    舞马回头看她,她先是有些脸红,但很快瞪大了眼睛看回去。

    “红玉将军这是?”舞马看着她的手说。李红玉不知该说什么,总不能告诉对方刚才并非自己而是恶魔抓住了他。他会以为她是个疯子的。索性,她一声也不吭了。

    她不说话,舞马也没的说。总不能一个人自言自语,像个傻子一样。

    两个人大眼瞪大眼一整晚,在太阳快要从地平线升起的一刹那,舞马终于忍不住要告诉她,她的手该麻了。

    而他,再不走恐怕真的要去东都打仗了。

    “留下来罢,”

    不等他开口,她却抢在了前头,牢牢抓着他的袖子说道:“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

    舞马被这样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懂得示弱的李红玉震惊住了。

    在这一刻,李红玉本人也是如此。

    在李红玉话音落下的一瞬间,青霞的幽魂发出一声感慨又失落的叹息,从舞马身后徐徐走了出来。

    一道青色光芒从幽魂身上散发出来,将两个人同时笼罩了进去。

    光芒散尽之后,实验室空无一人,连幽魂也不见了。

    ……

    等到舞马从混沌之中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来到盘丝洞,但身旁空无一人,四周一片寂静。

    天色亮堂堂的,洞壁地面上满是灰尘。

    “红玉将军?”

    “李红玉?”

    无人应答。

    这里的场景他实在太熟悉了,暗想自己难道又回到大话西游神旨世界了?

    他顺着洞内长廊往外走,到处挂着藤蔓条,险些将他再次绊倒。

    一直走到洞门口,拧开开关,山洞门徐徐打开,明亮日光照进来,一切都是分外亲切而熟悉的模样。

    舞马缓缓走出洞外,往怀中里一摸,果然摸到了月光宝盒。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把月光宝盒打开又合上,合上又打开,心中暗道:上一次大话西游神旨终结于此之时,我便觉得事情没完,毕竟电影才演了一半嘛。果然,这次又回来了。

    他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青霞的幽魂到底是怎样把自己召唤到这里来的,和上一次的神旨会有怎样的联系,当时被一并卷进青色光芒的李红玉有没有被卷入神旨,如果卷进来她又去了哪里,便不停召唤那幽魂出来,此刻却毫无回应。

    正有些迷茫的时候,远处传来了优哉悠哉的脚步声。

    顺着脚步声瞧去,只见一个披着白纱,黑衣打底,清丽绝伦的女子,牵着一头驴子,朝这边缓缓走了过来。

    待女子走到近处,一瞧她的面庞,舞马登时惊呆了……

    ——————

    来来来,追更的道友,要不要猜一猜是谁来了。

    同志们,给大家都喜欢的青霞同学点个赞吧。

第208章 金光照紫霞有无变 故人再相见是否知(43)

    观女子面庞,竟然于李红玉一般无二,只是气质似乎有些不大相同。

    舞马愣了一下,他清楚地记得上一次神旨结束之前,这个女子一开始出现还是朱茵的容貌,在她赐给舞马三颗痣以后又变成了青霞的模样。

    这次又变成了李红玉是怎么回事?他此刻满脑子都在想——凡人应该是进不了神旨的罢。

    便忙问道:“李将军怎么也进来了?”

    “怎么,”女子道:“这山是你家开的?”说话的声音竟也与李红玉一般无二。

    舞马摇了摇头。

    “这路是你家修的?”

    “那我为何不能进来。”

    “李将军,”舞马皱了皱眉头,“你不认得我了么?我,”

    他指了指自己,“舞马啊。”

    他想,李红玉是不是因为进入神旨幻境时受不了空间拉扯之力之类的原因暂时失忆了。

    “哦~”

    女子用手指隔空点了点舞马的脑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知道了。”

    舞马喜道:“你想起来了么……”

    “你认错人了,对不对?”女子笑道:“这么一个大活人都能认错,真是个猪头唉。”

    “我……”

    “你是神仙?”

    “……”

    “妖怪?”

    “……”

    “谢谢。”

    女子摇了摇头,朝着山洞口行了过去。

    舞马不由自己控制,站起身说道,“喂,盘丝洞,不要乱闯!”

    “盘丝洞?”

    女子回头嗤笑:“你当我不识字呀,明明是水帘洞嘛。”

    舞马抬头,洞门上方刻着的果然是水帘洞三个字,再一次证明他已走入大话西游大圣娶亲的剧情之中。

    眼前这个面貌和李红玉一模一样的人又会是谁呢,是失了忆的李红玉,还是和李红玉面貌相似的紫霞仙子,亦或者还有别的可能?

    而这些疑问背后的秘密,会不会是破解神旨的关键?

    “盘丝洞~”

    女子喃喃吟着,似是被舞马点醒,拍掌笑道:“啊~这名字也蛮好听的。”

    伸手冲着门洞上一比划,洒下一片星星点点,水帘洞三字眼瞧着便成了盘丝洞三个字。

    “就叫你盘丝洞罢!”

    女子回眸一笑:“好,我以后就住在这儿。”说完往洞里走去。

    “等一等!”舞马追了上去,“有些事我必须跟你讲明白。”

    女子转过身来,隔空拍出一掌。

    舞马熟知剧情,提前侧身躲了过去。

    不想,女子又一掌拍了过来。

    舞马浑身本领却并未随着这次神旨一同降临大话西游世界,笨手笨脚的被对方一掌拍倒。

    他知道原剧情中月光宝盒这会儿要掉出来,然后被紫霞抢走。

    他忽然想到月光宝盒会不会是破解这次神旨的关窍,还是拿在自己手里比较放心,便连忙抓紧宝盒塞到怀里。

    “有什么好藏的?”

    那女子眼尖,哪是舞马藏得了的。

    她隔空一抓,便将月光宝盒摄在掌中晃了晃,开心的不得了。

    舞马艰难爬起身。

    “诶,”女子剑指舞马,“我现在郑重宣布,这个山上所有东西都属于我的,包括你在内。”

    就算知道剧情怎么样,还不是中招了。舞马直拍脑袋。

    “怎么证明你是属于我的呢?”

    女子摸了摸下巴,“对了,就像我的骡子一样,给你盖个章。”挥手一掷,一道青芒朝着舞马射了过来。

    舞马早有所料,抬腿躲掉。

    那青芒似长了眼睛一般,眼看着要落在地上陡然一拐弯到底射中舞马的脚心。

    “哇,”女子嘻嘻笑道:“躲了我两次,你还挺机灵的嘛,是个合格的跟班!太笨的我可不要,只能跟驴子一样驮行李。”

    舞马痛的捂脚,脱了鞋子,脚底板果然生了三颗痣。

    拿出照妖镜对着一瞧,镜子里面果然是一张带着紧箍咒的懵逼猴脸。

    脚底一阵阵发烫中,舞马耳朵里自动配起了背景音乐——

    令人亢奋、毛孔齐张的小刀会序曲奏响,观音菩萨的画外音跟上:【你还没有变成孙悟空托世,是因为你还没有遇见给你三颗痣的人】。

    “你现在是我的人了,”

    舞马抬头一瞧,只见女子晃了晃手中宝剑,莞尔一笑,

    “如果有人欺负你呢,就报我的名字。从今天起,我叫盘丝大仙。”

    说着,冲他眨了眨眼睛。

    一声轻笑,女子洒然转身,牵着驴子怡然走向洞门,“芝麻开门!”

    “盘丝大仙……”舞马站起身来追上去,“李红玉,我知道是你,装什么盘丝大仙啊……快等一下,我有话对你讲。”

    正说着,一道金光从天而降将那女子笼住。

    金光之中落下一个舞马看着十分眼熟的身影,与女子的身体在转瞬间合二为一。

    舞马本以为那女子要遭殃了,但过了一会儿,似乎也未引起什么变化。

    舞马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女子一声轻喝:“芝麻关门!”

    山洞石门哐的合起来。

    “等等我啊!”

    舞马连忙跟上去,却被石门挡在外面。

    “李红玉,放我进去!我有话说!芝麻开门!”

    石门哐的落下,舞马早知它要砸下来,提前逃走,那石门却一转方向,哐叽将舞马砸中,只剩两手两脚露在外面。

    “谁呀,谁呀?”

    洞里面传来女子与李红玉一般无二的嬉笑声音,

    “哟,压得四分五裂了。”

    ……

    再醒来时,舞马已在盘丝洞中,天色暗淡,藤条四生。

    不远处,女子挥舞拳头,自言自语:

    “哈哈!耶!耶!有了月光宝盒,以后就不怕被青霞姐追杀了。”

    说着,扭头瞧向舞马,“出来呀,鬼鬼祟祟的,害羞啊,你?”

    “哈喽,”舞马小心翼翼走到女子身边,“你真不是李红玉?”

    “听都没听说过。”

    “这样啊……这就复杂了,我给你讲一讲关于这个月光宝盒和我的故事……”

    “这盒子是我的,”女子晃了晃手中宝盒,“你说的天花乱坠天女下凡天上地下天崩地裂天马流星拳都是我的。”

    “天马流星拳你都知道……”

    “二郎神的看家本领嘛,有什么好稀奇的。”

    “那个月光宝盒……”

    “我的!”

    “我没想抢……”

    “你想抢也抢不走。”

    “我要讲的故事可有意思了……对了,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神——”

    “我不听,没兴趣,”女子道:“我说过了,这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你想干嘛?”

    得,兜了一圈还是绕了回去。

    舞马想了想,按照上一次大话西游神旨闯关的思路,跟着剧情走是绝没有大错的,不如……

    “我听说你要走,”舞马谄笑道,“能不能带我一起?”

    “一脸奸笑,我看你不像好人。”

    “我敢打赌,”舞马连忙正色,“你这辈子都遇不上我这么标准的好人了。”

    “干嘛要跟我走,你也被人追杀啊?”

    “我赶着去救人啊。”

    “救谁?”

    “我娘子,白晶晶,你认识的。”

    “哦~”女子似乎想起了什么。

    舞马有些惊讶地看着对方。

    “认识个屁呀,”女子说道:“少跟我套近乎。”

    “你现在是不认识,”舞马捂脸,深吸一口气,“但你很快就要认识了,因为我娘子要拜你为师的,至于这个宝盒……”

    “我的!”

    “是我给你……”

    “明明是我靠自己本事抢的!”

    “对,”舞马拍桌子,“是你抢的,但是,你抢了以后,又埋在了盘丝洞里面,五百年后我挖出来了,然后我从五百年后穿回来,你又抢了回去……你明白不?”

    “哦~我明白了,”女子恍然大悟。

    “你懂了?”

    “我明白你是个神经病!”女子转头就走,“嗨,跟个傻子说了半天,浪费感情。”

    “反正,你一定要带我走。”

    “凭啥?”

    “那盒子……”

    “我的!”

    “因为你是我的主人啊,”舞马长吸一口气,“你走了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有什么意思啊?”

    “真的吗?”女子道。

    “千真万确。”

    “坐地上,学狗叫。”

    “喂!欺人不要太甚唉,”舞马道:“走剧情归走剧情,平白无故叫别人学狗叫就过分了罢,我舞马就是死在这里,被你打死,跳崖摔死,也绝不学一声狗叫,一辈子都不要。”

    “哦,原来你叫舞马。”

    “呸,说错了……老子站不改姓坐不更名,五指山七伤拳水帘洞大圣至尊宝是也。”

    “决定了,我以后就叫你舞马。来,小马马,学一声狗叫我听听。”

    “呸,你杀了我罢。”

    女子举剑。

    片刻之后,

    “汪!”

    “拜托,投入一点唉!”

    “汪汪汪!”

    “嗯,好一点了,但是还可以更好,你的真实感情呢?”

    “汪汪汪汪汪!”

    “越来越好了,想一想你家快要没命的娘子!”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乖,主人带你去找你家娘子哈。”

    ……

    夜幕降临。

    喊了一下午,舞马的嗓子又干又哑。

    他从洞外往洞里面走,边走边寻思:按着原剧情往下走,到了晚上紫霞的姐姐青霞应该出来了。

    这个青霞会不会就是我家那位青霞罢,要真是她,便好说了。

    想到这里,舞马心中隐隐很是期待。

    嘴里却自言自语道:高兴个毛线,我可不是想见她,只是想让她帮我过关,仅此而已。

    “仙子!”

    “仙子!仙子!”

    ……

    听到洞中传来呼呼舞剑声。

    ……

    “汪!”

    “汪汪!”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不一会儿,女子从洞中走了出来,“哪来的狗叫声?叫的真是又贱又烦。”

    “哇,更过分了!还不是你让我叫的。”

    “你是谁啊?”女子皱眉。

    舞马仔细观察她的脸色,似乎和白天不大一样了……

    看起来果然如原剧情中的一样,真的换人了——紫霞换作了青霞,但此青霞却非彼青霞,仍是电影中的角色,舞马很失望。

    “快点儿,快走啊,”舞马说道:“月亮都出来了。”

    女子一脸寒冰之色:“去哪儿?”

    “你不走?你不走把宝盒给我,我走!”

    “什么宝盒?”

    舞马实在想不起台词,随口胡诌道:“别废话了,在墨迹下去你那贱人姐姐又要出来害你了。”

    女子哼了一声:“贱人,到处跟人家说我会害她。”

    “嗯?你这是……”

    女子冷声道:“我就是那个贱人的姐姐,你不要听她胡说八道。贱人!那个贱人说下凡间找什么意中人,有辱我们的师门。哼,我看你就是她找的意中人,因为你跟她一样贱!”

    女子说着朝舞马挥起拳头。

    她这一下挥的比电影里面早了一步,好在舞马早就防备着,待她方握起了拳头,舞马连滚带爬往后跑。

    便听女子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银铃般笑声响起,原先冷若冰霜的气质全消……

    “哈哈,我的舞郎,你真的认不出我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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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久别诉衷肠 泪眼道离奇(44)

    舞马坐在地上,模样有些狼狈。

    他呆呆望着女子,觉得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分明是李红玉的,但语气却是属于自己熟悉的另一个人。

    “刘燕芝!”女子忽然激动起来,扑进他的怀中,“我是刘燕芝啊。舞马,你想不想我!”

    舞马呆若木鸡,半晌才有些反应过来,心里便琢磨:就算这人真的是刘燕芝,她怎么会知道我名字的?

    仔细回想一番,才记起在上一次大话西游神旨之中,两个人在刘家庄傀儡婚宴之后、决战洞房之前,舞马曾将自己真实姓名告诉给刘燕芝。

    那时候的他绝没有想到两个人会以这样的形式再次见面。不过,人世间又能有几次离别和久别后的重逢是可以提早预料到的呢。便如主动撞到自己绝杀一掌中的青霞,毫无缘由远走高飞的宇文剑雪,还有永别于异世界的韩薇。

    应该将每一次的离别都当成永别来对待的。

    舞马回过神来,轻轻拍了拍怀中女人柔软的背,“额……我是有些懵逼的,你让我冷静冷静……首先,请你告诉我,你是怎样钻进紫霞,哦不,应该是盘丝大仙的身体里的?”

    “此中来龙去脉,曲折离奇极了,就算你不问我,我也要全盘说出来,”

    刘燕芝眼神微微一黯,“但在这些经历之中,我几次遇险性命不保,迫不得已做了些坏事,如有你觉得不太好、不太合你心意的地方,你听罢可不许责怪我。”

    “自不会。”

    “你还记得五百年前的事情罢?”

    这个时候说不记得恐怕要被当做渣男,舞马连连点头:“嗯嗯。”

    “那个时候,你举起月光宝盒,对着天空大喊波若波罗密,那盒子就冲你射来一道红光,那红光实在诡异极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冒出一个念头来——你要是被这道红光射中,恐怕就该死掉了,我就再也见不着你了。

    我这么一想,心里快要急死,真的好害怕永远失去你……我越想越急啊,但是人却被挡在石门后面过不来……”

    “你被石门挡住了?”舞马奇道:“那你是怎么看见我被红光射中的?”

    “嗯……啊呀,我忘了。这不是重点!反正我就是看见了!你别说话……听我接着往下讲!”

    “还是得讲清楚的……呜~”

    刘燕芝用手堵住舞马的嘴,“说到哪了?”

    “呜,呜……说到你被石门挡住了。”

    “哦,对,就是这儿,”刘燕芝道:“那时候我心里一着急,就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像个鹅毛一般飞了起来,再一瞧,我真的飞起来啦,但我回头一瞧,发现自己的身体却还在石门那一边,好像昏倒在地上了。

    我真是吓了一跳,心想我该不会是神魂出窍了罢,可我还没学会这一招呢。

    我下意识想回到自己的身体里面,转头一瞧那道红光眼看就要射中你了。

    我脑袋一发热,就往那道红光飞了过去。哎……原想着是要帮你挡一下来着,哪料的那红光竟然连我也罩了进去……”

    听到这里,舞马心头一暖,忍不住将刘燕芝抱的更紧了。

    “哎呀,”

    刘燕芝脸一红,“舞郎,你可别这样,我那时也没有多想啦……反正,钻进那道金光里面,我就昏过去了,再醒来时就发现我跟你一起回到了盘丝洞,天也变亮了……

    哦,对了那时盘丝洞还叫水帘洞来着。

    我虽然没了身子,但还能看见你在我身边,心里就踏实了。可是你却看不着我,我跟你说话,一直说,说了几百句,你连一句都没听着。

    我本想着这样也挺好的,虽说你看不到我,可我时时刻刻都能看到你的,大不了我就这样跟着你一辈子,那一定也是顶幸福的事情。

    可哪里想到,自打我醒过来之后,我的魂魄便越来越虚弱。

    眼看着再过二三时辰就免不了魂飞魄散,我心里真是好难过。

    我倒不是难过自己要死了,我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啊,有胜哥!”

    刘燕芝说着,眼泪哗哗掉了下来。

    舞马帮她轻轻擦掉。

    “还好老天垂怜,”刘燕芝转啼为笑,“偏巧那时候,那位盘丝大仙来了。冥冥之中,我觉得她的身子有那么一股新鲜蓬勃的活人气儿,特别吸引我。那时候我便晓得了,只要我钻进她身体里面就一定能活下来。

    我从前的师傅黑虎你应该记得罢,他交过我一手夺舍之法,但是夺舍以后呢,身体主人原来的魂魄便会被渐渐吞掉的。

    你知道的,我后来拜盘丝大仙为师,学过她几招仙法,怎么说都有授业之恩的,让我去夺她的舍,我一时之间真是难下决心。

    可时间不等人啊,眼瞧着我的魂魄越来越弱,再等下去恐怕连夺舍的力气都没有了。总不能让我去夺舞郎你的身子罢?

    那你不就要死掉了,你要是死了,我就算活过来还有什么意思?

    我这般一想,也就狠下心来,一口气钻进了盘丝大仙,哦,那时她还不是盘丝大仙,还叫紫霞的。

    我钻进紫霞身子里面,才发现她身子里面可是不得了呢……”

    听她讲到这里,舞马隐隐有些不妙的预感,但也不晓得究竟会不妙在哪里,好奇心却被她勾起来。

    刘燕芝道:“舞郎,说的我都口渴了,可不可以给我喝一口。”

    舞马赶紧从腰里端来水壶,“后面呢?后面怎么样了。”

    “我进去之后,一口气儿钻进了她的识海,竟发现里面飘着一盏灯台,灯台上面有两根灯芯缠在一起被跳动的火焰不停灼烧着。

    那两根灯芯,一根是紫色的,另一根是青色的。

    仔细看灯芯的芯头上,各自长着一个脑袋,神情都是很痛苦的,但长相却是一模一样。气质倒是有些差别,一个冷若寒霜,另一个仙气飘飘又怪可爱的。

    我一猜那紫色灯芯头上的脑袋就是我师父盘丝大仙咯,因为她那时总是笑眯眯的嘛。

    我师父和那青色灯芯一直在打架,你拉拉我,我拽拽你。

    本来呢,是我师父占着上风,结果我一钻进去就带进来一股妖风,将她的紫色灯芯硬是吹得趴了下去。

    虽然说我钻进来是要夺她老人家舍的,但看着她老人家被欺负了我怎么也得帮一把罢?

    更何况那青色灯芯实在欺人太甚,方占了上风就勒着我师父的脖子要掐死她……我进来时候可清清楚楚看见了,我师父占上风的时候,分明让着青色灯芯哩。”

    刘燕芝说着,重重一拍桌子,

    “我气不过,当下就驭着魂魄冲向那青色灯芯。哎吆,那灯台上的火可真是烫得很,我感觉自己都被扒了一层皮。

    等我熬过那火烧火燎钻进青色灯芯以后,稀里糊涂就跟里面一个浑身发青的魂魄打了一架。

    不久之后,我被打得鼻青脸肿啊,才将那魂魄打的消了去。之后,我就发现自己的魂体被困在了青色灯芯里面,唉……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过,倒也妙的很。因为紧跟着,我就利用那青色灯芯轻而易举占了这具身子。

    等我再一睁眼,想赶紧抱住你的时候,却看见从天上降下来一道金光将你罩住了。

    我又着急了!

    我就想起咱们还在刘家庄的时候,有一天晚上突然从天上降下来一道金光,第二天一早,我去你们家找你和阿雪姐姐,就找不到人啦。

    我晓得,这道金光就是你要离开的讯号。这么一想,我就更着急了,就想驭着这具身子去抓你。哪晓得不知什么缘故,紫霞的身子似被施了定身法一般纹丝难动。

    我一着急,魂魄又摇晃起来了,拽着灯台就往外面跑,最后便连我师父的紫色灯芯一起从青霞的身子里带了出来,钻到了那个罩住你的金光里面,拼命往你身旁凑。

    钻到金光里面以后,就又开始天旋地转了。

    再醒来的时候,我就看见自己好像到了什么帐篷里面。哦,对了,那时正好是晚上,我看见了你,还看见我师妹白晶晶了呢。”

    舞马越听,心中越是吃惊。

    回想上一次大话西游神旨结束的时候,自己先看见的是容貌如同朱茵一般的紫霞,后来那紫霞又不知因何缘故变成了青霞的脸,自己还与她有过一番对话,却不知与此同时,在紫霞体内竟然还有这般一番凶险斗争。

    又或者,自己和紫霞的对话其实是神旨安排的,而刘燕芝和青色、紫色灯芯之间的恶斗却是神旨之外不受控制的另一个时空的故事了么。

    据刘燕芝讲,她钻入金光以后来到了一个帐篷里面,又是晚上,还见到了白晶晶。

    白晶晶便是青霞在神旨中的角色了。那天晚上从神旨脱离出来之后,舞马和青霞的确是回到了青霞的帐篷里。

    这么一来,刘燕芝果真竟是随着舞马,去了现实的大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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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更的道友们,不知道有没有提前猜到这位故人是刘燕芝的。

    来,给燕芝的角色卡点个赞吧。

第210章 千回百转奇事 一往情深几许(45)

    “不管怎么说,看到了你,我实在高兴的很。”

    刘燕芝继续往下讲:“我那个时候就想围着你的身子打转,哪也不想去了,却未曾想到,同我缠在一起的紫色灯芯好像是被什么物事吸引住,发了疯一样要往西走。

    我那时还控制不了她,只好忍痛跟你告别,跟着她去了西边。

    我们俩走啊走,飞啊飞,一路飞到了那个叫作鄠县的地方。”

    舞马一听,愣住了,“鄠县,那不就是李红玉起兵的地方么?”

    “对,就是那里啊,”

    刘燕芝说道:“到了鄠县,那紫色灯芯就像是被一根绳子牵着一样,一路往鄠县的深山里钻,一直钻到那个叫李红玉的女人身体里才算罢了。”

    舞马吞了吞喉咙。

    “钻进李红玉身子以后,那根紫色灯芯就跟李红玉的魂魄合二为一了。哇,我真是服气了,她们两个融合的一点阻碍都没有,特别顺畅,就感觉她们两个本来就是一起的。不对,本来就是一个人。

    这么一来,我就尴尬了。我当然想去找你,但她们两个融合到了一起以后魂力就更强大了,我根本打不过,身子就不由我说了算了。

    那段时间里面,我谁也不认识,被困在李红玉的识海里哪也去不了,可麻烦了。

    哈,老天还是爱我的。正当我又苦又闷的时候,你竟然来投奔李红玉……哈哈,一看到你我可就精神了,魂力也很快涨了起来。

    你来找李红玉的当天晚上,我趁着她俩睡着的时候一把就将身子抢了过来,连夜光着脚就去你帐篷找你了,剩下的事情……我,”

    刘燕芝说到这里,挠了挠头,脑袋低下去,脸一红,“剩下的事情你大概都知道了。”

    “你的意思是说,”舞马眼睛瞪了老大,“我刚去鄠县的时候那个李红玉其实是你……不对,是你控制的李红玉?”

    “你就当是我好了嘛。”

    “可我不知道啊,”舞马无语了,“你那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敢嘛,我怕你知道我抢了人家的身体会生气嘛,”刘燕芝一挺胸脯:“再说了,我那时候告诉你我是刘燕芝的话,你,你……你会和我那样吗?”

    舞马郑重摇头:“当然不会。”

    说实话,舞马十分清楚自己在感情方面实质是个渣男。

    虽然主观上他未必想去做渣男,但渣男的人设已成事实,无可改变。但好歹他始终坚守着一丝底线,既然人家姑娘不愿意,或者不能控制自个儿的身子,他怎么能趁人之危呢,简直下作。

    “就是说嘛,”刘燕芝道:“我知道咱们舞郎人品端正,绝不会干那等事的,只好出此下策咯。再者说,”

    她眨了眨眼睛,“你不觉得那样更刺激吗?

    我呢,知道你不知道我。

    你呢,不知道为啥半夜有一个顶漂亮的大姑娘会来找你。

    你仔细回想一下,我们那些日子,是不是经历过那么多那么多愉快又刺激、温馨又疯狂的晚上?”

    “打住,打住,”

    舞马的脑袋有些大,瞬间升起了对红玉将军的无尽罪恶感,抱着刘燕芝的手松了松。毕竟,眼前这位姑娘长得可是和李红玉一模一样的脸,

    “哎……接着往下说罢,后来你是不是又不能控制她的身体了?”

    “那还不是全都怪你,”

    刘燕芝在舞马胸口轻轻锤了一拳,

    “咱们两个本来相处挺愉快的,我正琢磨着怎么把柴绍休掉再跟你成一次亲来着,结果你突然告诉我,你要南下帮阿雪姐姐复仇……把阿雪姐姐复仇我倒是不反对,但你总不能丢下我不管罢?

    那个时候,李渊正逼着我和柴绍和好呢。更何况,杨广是那么好对付的么,我那时早就知道了,杨广是天底下顶尖的武道高手,手底下又有几十万的军队,你们两个怎么会是杨广的对手嘛。”

    舞马道:“那我还不是帮她好好的报仇了。”

    “我就知道舞郎你最靠谱的,”刘燕芝嘻嘻道:“我早就想知道你和阿雪姐姐报仇的经过了,可惜那时身子不由我控制了。那李红玉也是奇怪,这么大一件事,愣是没问过你一嘴。”

    “报仇的事以后再说,你接着往下讲。”

    “我被你气坏了,”

    刘燕芝撅了噘嘴,

    “那个时候心神便有些失守,被李红玉钻了空子又夺回了身体。

    再往后的事情你都晓得了,你从江都回来以后,那个李红玉对你不冷不淡的,假客气,假热情,假礼貌,看得我别扭死。

    她莫名其妙追着你去了高墌城,谈了一晚上的话,快给我气炸了。

    要不是后来李渊李智云为难你,她那般使劲儿出力,我早就跟她拼了命啦。

    昨天晚上,她又来找你,我一看你要走,就着急了,那时候也不知怎么的就在那一瞬间,我重新控制了身子,哦对了,好像那一瞬间,李红玉的心门也失手了,我就连忙抓住你的袖子不放。

    唉,可惜只有那么一瞬间。

    再往后,李红玉又把身子抢回去了。

    再往后……就不知怎么回事,我又回到这个世界里来了,哈哈,好在舞郎你也来了……唉,可惜,回到这里之后,我也没能彻底抢回这具身体,白天归她的,晚上归我的,还是不痛快。”

    舞马被刘燕芝这一系列复杂又曲折的经历震住了。

    他终于明白了李红玉在高墌城外的那个晚上所说的“长安的李红玉不是关中的李红玉”是什么意思了。

    他是又感动又心疼,又生气又好笑,又头大又无语,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的好。

    倒是刘燕芝的脑袋很清楚,她说道:“舞郎,我已将和你分别后的这些事情合盘告诉给你了,你可不许生我半点气。还有,最重要的是,”

    刘燕芝将他紧紧抱住,“你得帮我。”

    “怎么帮?”

    刘燕芝指了指自己脑袋识海的位置,“消灭李红玉,这样一来,咱们两个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

    诸位道友有没有猜到真相的。

    追更的道友,给李红玉和紫霞点个赞吧。

第211章 燕芝暴揍情郎 舞马痛学犬吠(46)

    “消灭她?”

    舞马的声音都有些变形了。

    “对啊,你站起来干嘛?”

    “他是你师傅唉。”

    “以前是,”刘燕芝道:“现在呢,她早就不是盘丝大仙了。而且,我也不是盘丝大仙的徒弟了。”

    “怎么说?”

    “你想啊,她原来是一根青色灯芯和紫色灯芯缠在一起,后来青色灯芯没了,那她还是原来的她吗?”

    “那根青色灯芯也是你搞没的好不好!”

    “那往后说,那根紫色灯芯跟着我来了这边,又和李红玉合在了一起,她还是原来的盘丝大仙吗?根本不是嘛。”

    “可你还是盘丝大仙的徒弟啊,你拜她为师,她教给你仙法的。就算盘丝大仙与别人合在了一起,你总归承了她的香火。”

    “拜盘丝大仙的是几百年前的刘燕芝,被她改名叫成了春三十娘。而我呢,我来到了五百年后,那时候刘燕芝还没见过盘丝大仙呢,当然就不是她的徒弟咯。”

    “这种歪理邪说你都能圆回来……”舞马目瞪口呆,“佩服。”

    “我现在郑重告诉你,我就叫刘燕芝,再也不叫春三十娘了!”

    “那我告诉你,我就叫舞马,再也不叫刘有胜了。”

    “怎么,”刘燕芝抓住舞马的胳膊,“提起裤子就不认人了,太过分了罢?”

    “你还不是一样啊,你更过分,学完人家的功法就要杀了人家。”

    “我不管,反正我没脱她的裤子。”

    “……”

    “怎么,理屈词穷了?”

    “就算她现在不是你师傅,何况其实她就是,”舞马道:“你也不能凭白杀了人家,我更不能帮你杀她。再者说,她在长安的时候对我还是很不错的。叫我恩将仇报,我这辈子都做不到。”

    “那你的意思是我对你不好咯?你怎么不想想在关中的时候是谁大半夜主动送上门的啊,在两界山的时候是谁跟着你冒死上山打黑虎的,在五指山的时候是谁挡在牛魔王前面拼死都要救你的?

    须知道,有恩不报比忘恩负义还要可恨,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花心大萝卜——”

    “我……我真是……”

    “你!什么你!在关中的时候,有来无拒的是不是你!还不是贪图人家漂亮,有本事你别做啊!做起来比谁都高兴,每天晚上都不放过,一晚上七八次,差点把人家累死,是不是你!”

    “哎,想想别的办法好不好,”舞马揉了揉眉头,“你又不是非得占李红玉的身子?”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你以为我没想过别的办法么?夺舍之法伤天害理,这种事情能做几次?我现在就感觉自己的魂魄比从前虚弱了很多,绝对经不起第二次夺舍了。所以咯,”

    刘燕芝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唯一的办法就是——咱们一起,黑了她。”

    “胡闹!”

    舞马黑起了脸,原地踱步,“你先别着急,让我冷静一下,肯定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美个屁!”

    刘燕芝忽然举起拳头,冲着舞马挥了过去,“我看你就是不想帮我。”

    “砰!”的一声,舞马应声倒地。

    “舞郎!舞郎!有胜哥!”

    刘燕芝趴在舞马身上,哭哭啼啼,“你醒醒啊,我不是故意的啦!”

    ……

    天亮了,舞马被女子叫醒。

    “小马啊,”女子盯着他,“你昨天晚上怎么不叫醒我?”

    舞马想起昨天晚上刘燕芝那一记重拳,吓得连往后退,摔了一跤。

    “喂!怎么了?”

    女子皱眉,“来呀,你到哪儿去?”

    舞马靠着墙壁走。

    “站住!坐下!”

    “你做梦罢。”舞马继续沿着墙壁走。

    女子举起宝剑。

    舞马蹲了下去。

    “学狗叫。”

    “你做梦罢……”

    女子拔剑。

    “汪!汪汪!”

    “这才乖嘛,来,”女子把宝剑收回,拍了拍一旁的石凳,“椅子!”

    舞马坐在了椅子上。

    “你怎么了?怎么这样看我,你看到什么了?”

    舞马看着女子不说话,见她浑身气质与刘燕芝已大有不同,才相信此时的刘燕芝果然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那么,眼前这个长得很像李红玉的女人究竟是谁,是紫霞,还是李红玉?

    说她是李红玉,可偏偏她连半点李红玉的记忆都没有了。说她是紫霞,可偏偏又长了一张李红玉的脸。

    而此时此刻现实世界中的李红玉去了哪里?是跟着刘燕芝一起来到了大话西游的神旨之中,还是留在了现实世界里?

    倘使她真的来到神旨世界中,变成紫霞又失忆了。那么,刘燕芝完成夺舍之后,是不是就意味着现实世界中的李红玉也要随之魂飞魄散了?

    把舞马拐进这个神旨里的青霞的幽魂去了哪里。难道和上一次两界山的甚至一样,幽魂是无法存在于神旨世界中的?

    直到此刻,这次神旨都没有给出任何通过的提示。它到底想让舞马怎么做,是沿着剧情走下去,还是随性发挥?

    舞马正沉思着,便听见女子说话的声音,

    “你看到她了?

    你真的看到我姐姐了?

    她那么快就来了?

    她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女子发了一连串问题,眼瞅着舞马还发愣,在他眼前连连挥手,“你不要相信她,她是神经病啊!

    可能她呢,前世跟我斗得太厉害了,所以佛祖就把我们两个卷在一起变成一根灯芯,要我们苦练修行化解这段恩怨,可惜事与愿违,现在比以前斗得更厉害了……哎!不要说那么多了,快点走吧。”

    说着,揣上月光宝盒,拉起舞马就要跑路。

    舞马看见月光宝盒,忽然福至心灵,心中暗道:我想到了,刘燕芝全不必去强占李红玉的身子,我用月光宝盒传回五百年前不就好了?

    到了那时,刘燕芝的魂魄还没有出窍,盘丝大仙还不知在哪里鬼混,李红玉也没有进入神旨世界,这不就是两全其美之法么。我可真是太聪明了。

    当下便与女子说道:“你先把月光宝盒给我。”说着,伸手去拿。

    “干嘛?”女子忙把宝盒揣进怀里,“骗不走就开始明抢啊,小心我一剑把你劈成两半。”

    “快拿来罢,我是在救你!”

    “救我,”女子用一根手指头指着自己,“就凭你嘛,哈哈,笑死人了。”

    “你不明白,”舞马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姐姐现在已经不是你姐姐了?”

    “什么姐姐不是姐姐?乱七八糟的,你是不是让我姐姐一棍子敲傻了?”

    女子摸了摸舞马的脑袋,“看起来还好呀,哎!可惜了,我刚收下你的时候还挺机灵的来着。现在嘛,笨得要死,不如和我的驴子一起驮行李去……”

    “你听我讲,这里面来龙去脉复杂的很,有些事情一时半会儿还讲不清楚,得慢慢说——”

    “我不听,我不听,”女子捂起耳朵,“王八念经。”

    “你不听!怎么能知道这件事从头到尾有多可怕?你不知道它又可怕,认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我怎么好帮你?”

    “哇,有多可怕?”

    “你知不知道,你师姐早就被人夺舍了,现在她又要来夺你的舍。而唯一能救你的办法就是用这个月光宝盒穿越到——”

    “我就知道,”女子挥剑挡在自己身前,“你说了这么多糊弄鬼的话,就是想要骗走我的月光宝盒。”

    “这宝盒明明是你从我的手里抢走的。”

    “我的~是我的!”

    “……”

    舞马放弃了,跟紫霞讲道理是讲不清楚的,当年他看电影的时候就看出来了。

    现在只好等下去,到了晚上,刘燕芝出来了,跟她把事情讲清楚,征得她的同意,两个人一起回到五百年前,一切就都好了。

    “你怎么不说话了?”女子道。

    “对牛弹琴,浪费时间。”舞马索性躺在地上。

    “哦~”女子冲他晃了晃指头,“我知道了,你害怕那个夺舍了我姐姐的坏蛋追到这里抓你,所以你想偷偷溜走,对不对?你想得美啊~”

    舞马爬起身来,“这回你相信你姐姐被夺舍了?”

    “怎么可能呢!”女子不知从哪里找出一根绳子将自己和舞马绑了起来,“那,我们把手绑在一起,这样你紧紧跟着我,一来你就跑不掉了,二来呢,我就可以保护你了,三来我到时候还可以给你证明那个人其实就是我姐姐,不是别的任何人,你说妙不妙?”

    “……”

    舞马翻了个白眼,倒头躺在地上,静待夜晚到来。

    过了不知多久,夜幕虽是降临了,乌云却密布天空,月亮藏于云后。

    舞马抬头看天,心想月亮今天晚上怕是出不来了,至少在时间线和天气情况上是与原剧情高度一致的。

    女子喃喃说起梦话:“小红,把你的身子拿来吧,哼哼哼!”

    这话说的阴森森的。舞马早有防备,还是给她惊了一下。

    转头看女子,女子面色不善,翻身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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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荐一本名叫《步剑庭》的小说哈,真的很不错。作者叫意缥缈,文笔老硬了,更新稳定,质量可靠,人物刻画生动真实,最重要的是作者人品好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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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妖怪图鉴介绍:
舞马一睁眼,正是大业十三年。隋炀帝的丧钟开始倒计时,而此方世界却发生了后世从未记载、也无法想象的异变。流星陨落,觉醒徒现世,各路妖怪的身影亦若隐若现。舞马来到这个奇幻的隋唐世界,郑重宣布,他从此迈出探索的脚步,至死方休。他将不娶妻、不封地、不生子。他将不戴冕冠、不争荣宠、不拍马屁。他将不抄诗文、不搞发明、不开后宫、不做舔狗、不种田。他将把有限的一生奉献于无限的为觉醒徒的事业而研究而探索而实验之中。他将建立前所未有的学科,写下流传千古的文字,立下千秋万代的功业。他是流星坠落后的陨石,是迷茫中的觉醒徒的先知。他是开天辟地的持斧者,是破晓时分的先行者,是唤醒愚人的呐喊者,是大唐妖怪的领路者,是这个时代璀璨妖怪群星中最闪耀的那一颗。他将生命和荣耀献给觉醒徒和那些所谓的妖怪。首日如此,日日皆然。(本书又名《虽然穿越了但是只一门心思搞学术研究的人》)作者已有均订近5000的完本作品,人品可靠,相貌端正,玉树临风,诚实守信,请放心入坑。大唐妖怪图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唐妖怪图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唐妖怪图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