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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文刀手予     大唐妖怪图鉴txt下载     大唐妖怪图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我要留到日后

    抢朵琪儿的游戏到底是青霞胜了。莫特起姆问她是否要行使胜利者的权利,亲吻舞马脸颊的时候,青霞说:“我先留着吧,以后再说。”

    这场过后,青霞便退出了场外。

    负责主持整个索尔丘克的这个【伊供土必西】,真名叫做苏农**,其家族在突厥诸部落中很有地位。

    苏农**在青霞下场之后,紧接着第二个站到场地中央,转圈儿挥舞着腰带。

    腰带在半空中发出呼呼响声,展示自己有力的臂膀和强烈的斗志。

    苏农**向青霞发出求战的邀请,却被对方毫不留情拒绝了。轻松赢过一个主动来挑战的突厥女人,苏农**却觉得索然无味,连敲响对方皮鼓的声音都沉闷极了。

    自打苏农**见到从汉地归来的青霞,他就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个女人能像青霞这样充满神秘的魅力,她不仅美貌至极,而且独立、坚强、自主,敢于在强权面前为自己的命运搏斗。这些都是苏农**所欠缺的,但并不妨碍他渴望拥有这样的女子。

    当输给苏农**的姑娘含羞看过来,等待他来亲吻脸颊的时候,苏农**头也不回地走下场地,留下姑娘捂着脸,无比尴尬地钻到了黑压压的人群之中。

    苏农**则气冲冲找到青霞,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到自己的身前,“你是不是忘了,咱们两个有过婚约的。”

    青霞一言不发,皱着眉头,看他抓着的手腕。

    苏农**感觉自己好像被她的眼神扎了一下,连忙松开了手,才发现自己已在青霞手腕上留下了发白的指印,“抱歉……”

    “**,”青霞冷声说道:“这个所谓的婚约是义成公主,也就是我后娘随口提了那么一嘴,我阿耶还没答应呢。最重要的是,我对你没兴趣。就算真有这么个婚约,你觉得它能约束到我么?”

    “我会得到你的,”

    苏农**把手拍在胸口上,发出响亮的一声,“我对着腾格里起誓,你的朵琪儿只能为我擦去汗水,你注定要和我牵手走完这一生,腾格里会把祝福留给我,而不是那个汉人的小白脸。”

    青霞冷笑。

    ……

    宇文剑雪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才从人群外围挤进最里圈,眼瞧着青霞化作一团明晃晃的烛火,以慢到令人发指的速度,绕到舞马背后,从烛火之中缓缓甩动一条粗大的腰带,毫不费力地砸到了皮鼓上面。

    “傻子都能避开,舞马却中招了,”宇文剑雪和翻译说:“他绝对是故意的。”

    翻译道:“有这种好事儿,是我我也得中……不过,话说回来,人家青霞还是有些真本事的。”

    “切。”

    游戏结束后,青霞暂时没有行使胜利者的权利,这并没有使得宇文剑雪好受一些,屁股下面的毡布像是一席烧旺的火炕,让她坐立不安起来。

    宇文剑雪有种非常不妙的预感——就好像自己变成了一头嘴里叼着肥肉的老虎,身后尾随着另一头身形更高大、气势更凶猛的恶虎,对着她嘴里的肥肉流着大把的哈喇子。宇文剑雪很想转过头,冲着身后的恶虎呲呲牙齿,挥舞爪子,好让对方知难而退,但恶虎反倒气势汹汹,扑了上来。

    “来自汉地的阿雪姑娘,”一个青年男子忽然站了起来,冲着宇文剑雪招手,“我要把你的朵琪儿带回家!”

    宇文剑雪很快明白过来,对方向自己发起了朵琪儿的挑战。

    “我接受。”她随即站起身来,义无反顾走出人群。

    她故意和青霞借来了朵琪儿,死死绑在手腕粗的腰带上,又晃动手腕,把腰带挥舞的呼呼生风。

    挑战者刚绑好身后的皮鼓,还没定住身子,宇文剑雪就催动了觉术,片片雪花在她身侧飘动,紧接着她的身影一滑,就来到挑战者身侧,横着甩动腰带,带头上生硬的疙瘩砸在皮鼓正中央。

    伴随一声带着嘶哑的碎裂响,皮制的碎末撒了满地,围观的突厥百姓立刻沸腾起来,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不时有人发出赞叹声,“看啊,这个汉人姑娘真个了不得。”“你瞧她身旁的雪花,这个姑娘是库拉达!”“了不起的库拉达!她是腾格里赐福的姑娘,谁要是娶了她可就有福气了……”

    伴随着这样的赞叹,宇文剑雪似乎成为了朵琪儿游戏中最受欢迎的人。

    崇尚勇武和竞争的突厥青年们争先恐后站了出来,用热情的目光瞧着她,高喊着阿雪姑娘的称呼,挥舞手中各式各样的腰带,向她发起抢朵琪儿的挑战。

    “一个一个上。”

    宇文剑雪来者不拒。

    她把怒火都转移到了向她示好的突厥青年身上,铁棍般的腰带砸烂他们的皮鼓,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嚎叫。

    她有意向青霞示威,这却产生了意外的效果——草原上喜欢驯服烈马的男人们对她产生了更加浓烈的兴趣,尚未成家的男人们把在朵琪儿游戏中征服她作为了这场索尔丘克中的最高挑战而前赴后继,争相上场。

    甚至,连主持这场游戏的莫特起姆,一个名叫拔延阿展的青年男子,也请别人代替他暂行裁判的权利,而他亲自下场,和宇文剑雪比划了一番。最后,拔延阿展也凭借着高超的武技,成为了朵琪儿游戏中第一个没有被宇文剑雪砸烂皮鼓的人。

    宇文剑雪对拔延阿展的映像倒是不坏,这个突厥青年至始至终保持了礼貌克制的态度,比中原的汉人多了一分勇敢豪放,比草原的蛮子多了一分温文尔雅,又能和宇文剑雪你来我往,颇为激烈地斗几个回合。就连最后被敲响皮鼓的时候,拔延阿展都能坦然一笑,表现出了良好的风度。

    在游戏的过程中,宇文剑雪的眼神也曾不时飘向舞马,舞马却完全没有领会她的意图,一直气定神闲坐在原地。“真是可惜呢,”宇文剑雪恨恨地想,“你错过了成为第二个没有被砸烂皮鼓的勇士的机会。”

    过了一会儿,终于是宇文剑雪自己忍不住,在敲烂了一面又一面皮鼓,再也没有人发起挑战之后,宇文剑雪伸手指着舞马的方向,一言不发,向那正在品尝马奶酒滋味的心上人投去不服气的眼神。

    “雪姑娘,”

    经历了挑战失败的拔延阿展继续行使【莫特起姆】的权利,“您是要向您的同伴发起朵琪儿的挑战吗。”

    “是的,我发起挑战,”宇文剑雪直视舞马,“我要打碎今天晚上最后一面皮鼓。”她心里想的是,既然青霞和舞马抢过朵琪儿,那么她一定也要和舞马抢一回。青霞赢了舞马,那么她一定也要赢一回。

    她眼瞧着舞马从人群中走出来,颇有些无奈地挠了挠头,“咱们两个有必要浪费时间么。”

    一听这话,宇文剑雪就觉得自己的屁股被点着了,腰带一挥就朝着舞马正脸砸过去。

    舞马作了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比刚才和青霞游戏的时候状态好太多了,脚步只稍一动,就在原地留下一道道残影儿。

    宇文剑雪微微有些愣神的时候,舞马就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从怀里轻轻一抹,顺走了朵琪儿。

    甚至,就那么一晃眼的功夫,舞马的手指一打花儿,指影舞动间,还把她故意挽了千百绕的死结儿解开了。天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这得是多么灵活的手指啊。

    舞马抢走了朵琪儿之后,故意把它玩在手中打转儿,原本只用做擦汗传情的朵琪儿在他的手里玩出了花儿,正转反转竖着转,就跟耍戏法似的。

    “你是故意的吧,”宇文剑雪的脸色很难看,走在他身前,“刚才你和青霞比赛的时候放水了。”

    “那时候我还没搞清游戏规则嘛,”舞马把朵琪儿放在她的肩膀上,“看你打了这么多场,我再不明白不就成傻子了。”

    宇文剑雪只懊恼自己又一次输给了青霞。

    莫特起姆与舞马问道:“尊贵的客人,您要行使胜利者的权利么——亲吻她的脸颊。”

    舞马嘴角微翘,看向宇文剑雪。

    在这一刻,宇文剑雪的心头咚咚咚狂跳,就好像有人在用腰带上的硬疙瘩,对着皮鼓一顿猛敲。只一小会儿,她就觉得自己的心脏像皮鼓一样要被敲烂了。这全是今天晚上砸烂人家皮鼓的报应!

    却听舞马笑道:“暂时不用,我要留到日后。”

    “呸!”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夜半入闺房(二)

    结束了和宇文剑雪之间颇有意思的朵琪儿游戏之后,舞马抱着欣赏珍宝的态度,仔细观察了她雪白面庞上恼羞成怒的神情。宇文剑雪则闭上了嘴,打定主意再也不要理会他。

    舞马趁着人生嘈杂的时候,小声和跟翻译问道:“索尔丘克是不是有这么一个说法——比如,一个男人在【斯戴盖】比赛中取得了和一个姑娘约会的资格,那么……”

    翻译嘿嘿直笑,带着一副我懂你的神情回道:“如果是这样,就算你半夜钻进那位姑娘的帐篷里都没有关系——当然,你要是想发生点什么,可一定要挣得姑娘同意。否则,不好收尾的,腾格里会来找你的麻烦。假使真的夜度春风了,你就得尽快将那姑娘娶回家,若不然姑娘家里的父辈就得来找你的麻烦咯。”

    青霞的父辈,也就是始毕可汗了。舞马真的不想惹出这种麻烦,不过听这翻译的话音,只偷偷溜去青霞营帐聊聊天是没有危险的。

    嗯,可以去。

    ……

    索尔丘克的游戏环节还在进行,抢朵琪儿之后,就轮到了【遁奶酒】游戏。

    这也是一种主要在男女青年之间进行的促进双方感情的游戏,让舞马不得不怀疑草原上的生活太过单调,人们才会把大量的时间投向男欢女爱什么的。

    具体的玩法是,由负责担任【莫特起姆】的拔延阿展将两只提前准备好的小酒碗交给他选中的一位青年(男女都可以),并向碗中倒入马奶酒。

    青年旋将两只装着奶酒的小碗放在一只手上,一边巧妙地从腋下转出去而不洒出一滴酒水,一边唱一首突厥民歌,将酒碗递给心中喜爱之人,接酒者也要唱一首民歌方能接过酒来,之后再从腋下转出去,再将奶酒通通喝掉。要是撒了酒水,便要接受惩罚,给所有人表演节目。

    拔延阿展准备好酒碗之后,第一个交给了青霞。青霞单手接过酒碗,手臂往里一弯,跳舞一般地转了个圈子,酒碗就从腋下就端在头顶上,之后她单手托碗,唱着歌儿,朝着舞马行过来了。

    舞马便问翻译:“她唱的是什么,我有点听不懂。”翻译道:“突厥的小调,咬字有点不一样,意思大概就是——青青的草原,蓝蓝的天,我是草原的姑娘阿史那燕。我有一个爱人,他愿意为了我跋山涉水,到遥远的地方……”

    青霞袅袅走着,来到舞马身前,刚好把歌儿唱完了。她把酒碗从头顶缓缓移下来,俸在舞马身前,“远方的贵客,请接过我的奶酒吧。”

    “我知道这个游戏的规则,”舞马笑了笑,“别告诉我,你心爱的人是我。”

    “那可没准儿。”

    “我也得唱一首歌么?”

    “汉人的歌也可以哦。”

    舞马看了她一会儿,终于接过酒碗,按着【遁奶酒】规则从腋下转过,边转边用汉话唱起杨坤的《牧马人》,

    “风吹过草低见牛羊,

    草原的泥土都带香,

    一挥手雄鹰在肩膀,

    把天地都收进胸膛,

    家就在奔驰马背上,

    游牧民族热爱着远方,

    ……把天地都收进胸膛……没人知道他的忧伤……”

    对于唱歌这件事,舞马还是很有信心的。他的嗓音条件很好,尸怪没有出现之前,他是班里的麦霸,还拿过校园歌手大赛的冠军……后来被尸怪困在教学楼顶上的时候,无所事事的时候,他还给韩薇唱过很多歌。就是在唱完周杰伦的《世界末日》之后,韩薇从舞马的身后抱住了他,用冰凉的手帮他褪去了最后一件上衣。

    青霞听着舞马的歌声,一开始,她的脸上还挂着戏谑的微笑,等舞马唱了几句之后,她渐渐认真起来,凝望着舞马,不时点点头,甚至跟着哼两句。

    “天苍苍野茫茫……人心洁净安详……那是我早已回不去的故乡……”

    等舞马唱完,正要喝奶酒的时候,青霞说道:“这首歌曲子很怪,你从哪儿学来的?”

    “和杨坤学的。”

    “杨坤?是谁?”

    “一个你永远不可能见到的人。”

    “你用汉人的话,唱我们草原上的歌,挺奇怪,不过还蛮好听的……有点,”青霞看着他,“有点渴望自由而不可得的感觉。”

    舞马不答话,将碗中奶酒一饮而尽。

    “你挺痛快的嘛,”青霞说道:“不怕我下毒?”

    “要是能被痛快地毒死也挺好的。”

    “我倒是希望你好好活着,”青霞接过奶酒碗,“我有要事拜托呢。”

    过了一会儿,待青霞回到自己的位置之后,宇文剑雪走了过来,皱着眉头说:“你怎么敢喝她的东西。”

    “别担心,这么多人看着呢。”

    “你忘了田德平的事情么?没这么简单过去的。”

    “嘘……”舞马把手指比在嘴唇中央,“知道了,我自己有分寸的。”

    “反正,”宇文剑雪用雪白的靴子往地上蹭了蹭,“我觉得你这次来突厥,警惕心没有在晋阳的时候高了。”

    她说完,就转过头,似乎要去看接下来的游戏了。

    舞马正有些纳闷,宇文剑雪忽然转过头来,目光炯炯看着他,“以后有时间,我也要你听你唱歌……就刚才那首。”

    场地之内,拔延阿展在选了几个游戏参与者之后,再一次亲身参与到游戏之中,他唱着歌儿把酒端给了宇文剑雪。宇文剑雪鬼使神差地朝舞马这边瞧了瞧,接过了酒碗,在转圈的时候,手忽然一抖,把奶酒撒了一些,落在地上白白的一片。

    在拔延阿展失望的目光中,宇文剑雪坦然接受失败的惩罚,在场地中央表演了一段舞剑,引来众人一阵阵喝彩声。

    ……

    游戏继续进行着,又有几位突厥姑娘,先后向舞马发起了【遁奶酒】的挑战,舞马一一应下,趁机和她们交谈了几句,便发现在这种吵嚷的环境之中,根本没法打探情况。而自己需要的信息,这些突厥女人完全无法提供,她们更多地是在歌唱“美貌的少年郎啊,你的眉毛像月亮,你的眼睛像星星,你的鼻子像山脉,我啊,一听见你的声音就浑身颤抖。”诸如此类的歌句。

    舞马应付了一番,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问翻译:“这个环节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等所有人都满意吧。”“那咱们不妨先走……”

    正说着,他面前走来一个笑的很腼腆,脸上红扑扑的姑娘,低着脑袋端起了马奶酒。

    舞马刚才就注意到这个姑娘,她似乎是鼓了很久的勇气才走到舞马身前。而在这之前,她已经连续站起身好几次。可是每一次,都有别的姑娘或早或迟站起来,她便害羞地低下脑袋,主动退让了。

    喝完这碗马奶酒,就回去休息吧,晚上还有一桩大麻烦呢。舞马想道。

    他接过酒碗,熟练地从腋下转过,哼唱了一首《草原夜色美》,姑娘听着歌,脸蛋愈加通红,低下了脑袋,不敢看舞马一眼。

    舞马唱完歌,举起酒碗,正要一饮而尽,碗口已经触在嘴边。

    “等等!”是青霞的声音。

    话音方落,便瞧青霞手腕一抖,掷出一个银色挂坠,朝着舞马闪电射过来,击在他的手背上,将那酒碗撞的飞了出去。

    下一刻,酒碗落在地上,马奶酒洒下一片,地上的杂草沾之即枯,顷刻间一黄了一大片。银色挂坠上也溅了几滴酒,变成了乌黑的颜色。看这样子,奶酒之中竟然暗藏剧毒。

    “抓住她!”青霞喝道,说着一步跃过来,冲向方才献酒那姑娘。

    舞马反应更快,伸手朝着姑娘脖颈一抓,姑娘身子先软了,往地上直瘫。扶起脑袋再看,一道黑红的血迹顺着嘴角流向脖子,再摸已经没有鼻息了。

    “记住,”青霞走到舞马身边,却不瞧他,“今晚我等你。”

    出了这么一遭,索尔丘克便没法儿继续下去了。据翻译说,后面还有猜谜、对诗的游戏,还有各种滑稽舞、竞技舞,以及赞颂草原、歌颂爱情的短剧舞蹈,说是很有意思,不过这回看不着了,宇文剑雪表示很遗憾。

    始毕可汗大发雷霆,派了专人严查此事,一定要将幕后主使之人挖出来。

    翻译担心始毕贼喊捉贼,便说:“突厥人该不是做样子罢……咱们走这一遭,便遇了两次暗杀,实非好兆头,不如寻个机会溜去,总归唐公的信也带到了。”

    宇文剑雪却道:“多半和始毕没有干系。他现今打算趁着汉地纷乱,渔翁得利,等着汉人诸侯来投靠,又怎么会让唐公的使节死在自家地盘。我倒是觉得,是阿史那燕贼喊捉贼的可能性比较大。”

    “为什么?”舞马问道。

    “为了你,”宇文剑雪道:“这不是很明显的,演一场戏,换取你的信任。”

    “就为了这个,白死一个人?”翻译直摇脑袋。

    三个人讨论一番,也没得出个结论。

    舞马却瞧向远处,青霞和苏农**似乎又争吵起来了,青霞说了几句,便似乎十分不待见对方,冷着一张脸往自家营帐行去。

    这样看起来,晚上似乎免不了去青霞的帐篷走一遭。

    一定会有收获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夜半入闺房(三)

    索尔丘克被打断之后,舞马三人被史毕安排的大队士兵一路护送到营帐里,之后这些兵士就在营帐附近值守起来,说是始毕叮嘱的。

    “我怎么瞧着,”

    宇文剑雪站在舞马帐篷门口,掀了一小条细缝,往外面瞧看,“始毕好像是以保护之名,行监视之实呢?”翻译也凑在门口紧张地望着,“我还嫌人少呢。”

    “管他呢,最起码可以更确定了,始毕是不希望我们出事的。”

    舞马晚上还有要事,眼看约时也不远了,经不起耽搁,“你们两个也早点回去休息吧,且看明日始毕如何发招吧。”

    翻译先打了个哈欠出去了,宇文剑雪眼瞧着他离了帐篷,才提醒舞马:“明天如果有时间,我们最好去见一下李家大郎、三郎,还有李家的女婿……你得考虑回了晋阳以后的事情。”

    舞马很快听懂了宇文剑雪的话外之音。他这次北上草原谈和,又被李智云夺权,屡历险境,虽有始毕来信之故,但落到最后,除了刘文静之外,竟无旁人为他谋算说话,连李世民都一言不发,在晋阳城内,可算孤家寡人了。

    究其原因,还是他一心钻研觉术,旁事不顾,在晋阳结交太少,又未曾明确站队。就连刘文静那头,舞马也只是以同为大唐塔的队友来相处,涉及权利纷争之事一概不问不参合,刘文静便算为他说话,也是道义而为,有十成力气使个六成便算够义气了。

    宇文剑雪提醒舞马明日去见李建成三人,便是暗示舞马趁着三人落难,而他又是谈和救人的特使和关键,抓紧与对方卖个好,结个善缘。

    尤其是李建成,身为李家嫡长子,日后若真是李家得了天下,李渊做了皇帝,李建成被选为太子,接茬儿当皇帝的可能性很大。当然,前提是李建成能平安回去。而这,就得看舞马这次谈和的成果了。

    “多谢提醒,我会仔细考虑的,”舞马看着宇文剑雪,很认真的点点头,“说实话,你现在真的很会动脑筋,看问题也比从前深了很多,”他带着些开玩笑的口气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就连你的眼神感觉也灵动了许多。”

    宇文剑雪哼了一声,“你的意思是,以前很木讷么。”

    舞马笑了笑,“以前像一块儿冰。”

    是啊,就是一块儿冰,她才能坚持在复仇的路上走到现在,还要继续走下去呢。宇文剑雪撇了撇嘴,起身出了帐篷。

    抬头看月,月当正明,宇文剑雪却无心赏月,回看营帐之中。

    舞马不清楚的是,她还存了别的心思——等到舞马回到晋阳城之后,就算他有心站队,李世民也未必会接纳他的……

    作为罪魁祸首,宇文剑雪觉得自己很有必要为舞马谋一条后路,以免再次出现李智云夺权之鉴。舞马人是聪明的,但于权力斗争和勾心斗角一道心思还是太淡了,整天强调自己只想研究觉术,却不知自从他加入大唐塔,便被卷入了风暴之中。

    他不跟着风暴走,风暴便会把他刮到天上,然后风停了,人就会重重摔下来,粉身碎骨。

    “这便是树欲静而风不止罢……谁也逃不掉。”

    宇文剑雪最后望了一眼夜空明月,低头往自家帐篷行去。

    今晚无云,要是舞马想出去干点什么,正当其时。宇文剑雪脑子里莫名冒出这个念头。

    .……

    等宇文剑雪走了,舞马扒开门缝往外瞧,明月高挂,一队兵士整装巡逻。

    他悄然唤出【袈裟暗面】,趁着巡逻兵没注意,钻出了帐篷,一路往远处溜去。

    此时远不到子时三刻,舞马的打算是,先按着刘文静的叮嘱,去和晋阳军在突厥安插的内线取得联系,最好能多打听一些突厥这边的情况。始毕现今的想法,青霞和田德平背后的故事,突厥内部的形势,等等,舞马必须有所了解。这样一来,晚上和青霞的见面也不至于太过被动。

    循着从晋阳带过来的汗庭地图,找到刘文静指定的位置,舞马远远瞧过去,一顶牙白色的帐篷在帐群里面毫不起眼立着,晚风一吹篷布抖动起来,似乎在向舞马招手。舞马却很快注意到帐篷扎进土里的一角有个破洞。

    按照刘文静的说法,那个位置本该有一块儿白色的补丁,如果补丁变成黑色的,就意味着这条内线断了。

    而现在呢,补丁变成破洞,肯定也不是什么好消息。很有可能是内线被拔掉的时候,来不及留下暗号,就干脆把补丁弄破了。也有可能是突厥人抓了人以后,发现这里有问题,故意混淆视线的手段。

    舞马驭着【袈裟暗面】四下探查了一番,果然发现附近的营帐里藏着一队突厥兵,还安排了专人值守,一直在朝内线的营帐张望。

    这就没办法了,只能在毫不知情的前提下和青霞硬碰一次。

    他看了看月头,时辰已近子时,便径直往东北方向,寻那绣着青色云彩的帐篷去了,

    ……

    自打回了自家营帐,宇文剑雪就一直惴惴不安,脑子里舞马和青霞在索尔丘克时游戏互动的画面反复上演,清晰生动,亦真亦幻,使她翻来覆去,无法入眠。

    宇文剑雪很快想起今天晚上,夜空中明晃晃的月亮,心中的不安感愈加明显,当即起身,避过守卫,直向舞马帐篷寻去。一入帐内,只见地下铺着一层被子,掀开里面却是空空荡荡,心头便是一沉,猜测舞马定是去寻青霞了。

    宇文剑雪自然很想跟过去瞧一瞧,却不知两人约在何处见面了。心中便琢磨:突厥汗庭牙帐众多,夜晚又有兵士巡逻,两人想私会见面,要么去汗庭之外寻一僻静处,要么就该寻一处能单独见面的帐篷。恰好舞马有【袈裟暗面】之术,可以趁着月光寻去青霞的帐篷里见面。

    想到这里,便想起那翻译曾经说过,突厥贵族多数住在汗庭东北角处,当即便化作皂虎之身,往那方行去。在夜晚的时候,进入皂虎状态,宇文剑雪可以使出一种隐匿身形的附带觉术,虽然没有【袈裟暗面】那般厉害,但瞒过普通人的眼睛也轻而易举。

    行至东北方,她便大口嗅起各般味道来。在皂虎状态之中,她的嗅觉要比平时灵敏百倍,很快便从一道道带着羊膻、奶酪、汗臭、泥草的气息中辨析出青霞带着淡淡花香的味道——亏得青霞今日与她亲密接触了一次,在她胸口留下了罪证。

    宇文剑雪循味找寻,不久发现一处帐篷,门帘上绣着一朵青色云彩,青霞的气息便从这帐篷里面传了出来。她正要行到近处瞧看,忽见帐篷门帘开了一角,一个熟悉的人影在帐篷里面一晃而过,门帘便合住了。

    宇文剑雪心口直发闷,腿脚有些发软,险些瘫在地上。半晌,才安慰自己:许是来谈公事的呢。这才稳住心神,小心翼翼朝着帐篷那边凑了过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夜半入闺房(四)

    门帘一晃,舞马闪入帐篷。

    帐篷之内点着油灯,光线还算不错。

    一阵香风自身后袭来,他扭头一瞧,青霞把手指比在唇间,示意他暂且悄声。

    接着,青霞自手中变出一颗白色珠子,往里面稍注神识,一道清芒散开,化作透明的罩子,将整个帐篷从内拢住。

    舞马瞧了瞧罩子,又瞧向青霞手中的白珠。

    “这珠子名叫隔音珠,自从腾格里塔中兑换而来,可以驭出隔音罩,从里面能听到外面的声音,从外面却听不到里面的声音,专防备隔墙有耳的,”

    青霞用中指和拇指把白珠捏在中间,故意在舞马眼前晃了晃,“我只有这一颗,你就别惦记了。”说着,将隔音珠握在手中捏起来,再摊开手时已不见珠子踪影。

    她此刻已脱去了索尔丘克时穿着的华丽胡服,只披一身汉服轻衫。

    透过单薄的布料,可以看清她胳膊上,肩膀上,还有小半截胸脯上雪白的肌肤,恍如光滑的白玉。

    形样可爱的脚丫依旧光着,这会儿踩在厚实的羊毛地摊上,应当不会觉得冰凉。

    腰间缠了一条简素的丝带,显出腰肢极为纤细。好像她很会发育的样子,该长的地方都长了,单单腰肢没怎么吸收营养,坚定地窈窕着。

    青霞的美貌自不必多说。在舞马的审美观比照中,她和宇文剑雪不相上下,但多了一些狡猾和妩媚。

    青霞的心情看起来很愉快,她拉着舞马的手,走到帐篷正中央的一方矮桌前,自己盘腿坐在左边,要舞马坐在她的对面。桌上放着一个酒壶,两个酒杯,一盘奶酪,一盘干肉,还有一盘不知名的凉菜。也不晓得在这以放牧为生的草原上,这道青菜从哪里淘来的。菜盘上还搭着两幅筷子。

    舞马抬起头,打量这座帐篷的内饰,布置的简单又干净,一侧放着个衣柜,衣柜旁边有面镜子,镜子旁边立着一扇屏风,雕花和样式都带着非常明显的汉风。

    青霞笑着朝方桌上面的酒菜比划了一下,“舞郎君,远来是客,你既到了草原上,我这个曾经当过你的表妹,做过你的队友,被你赐过名字,和你同住一宅,共患苦难的老朋友,在自己家里,摆下宴席,备上好酒,为你接风洗尘,才不算失礼罢。”

    “你阿耶请我们参加索尔丘克,已经算接过风了罢。”

    “他那一套太没诚意——不管你们来不来,索尔丘克都要举办的。我今天的酒宴虽小,却是专为你准备的,诚意满满。”

    青霞拿起酒壶,给两个酒杯分别倒满,自顾喝掉,又重新倒满,倒酒声淅淅沥沥,怪好听的,

    “为免你怀疑我下毒,我先喝两杯,这般一来,可鉴酒中杯中都是安全的。”

    又拿起筷子,指着桌上的奶酪、干肉和凉菜,“请舞郎君随手指一下,你指到何处,我就吃到哪里。”

    舞马有点搞不清她摆下酒菜的真实意图,但笃定她不会下毒,便拿一块儿奶酪塞进嘴里,嚼了两口,又举起酒杯倾入肚中。怪了,这杯中盛的竟不是草原上的标准配置马奶酒,而有些晋阳汾酒的淡淡滋味。

    “不愧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舞郎君,痛快!”青霞面带红晕,也将自家杯中酒喝进肚里,“这第一杯酒,便是欢迎酒,只盼舞郎君在汗庭的这些日子,诸事顺利,吉祥安康。”

    舞马放下酒杯,直目瞧她,“咱们相处时日虽短,可也算惯熟,这些虚头巴脑的就免了吧。你半夜三更邀我来此,究竟何事,还请开门见山,直抒胸臆。”

    “该说的,我迟早都要讲,”青霞笑着说道:“何必破坏此刻老友重逢的滋味呢。”

    “要是你这位老友能帮我把头顶的刀子拿下来,割几块儿干肉吃就更好了。”

    青霞肃然望着他,“那些让人感到麻烦的正事,我们留到后面说好不好?”

    “好吧。你是主人嘛。”

    青霞这才微笑起来,又给舞马盛满了一杯酒,“请问舞郎君,第一次来草原做客,感觉如何呢。”

    舞马想了想连日来的旅程,说道:“还不错,索尔丘克挺有意思,草原的风光也很好,无边无际,辽阔壮美,让人的心胸开阔了许多,虽然我是被迫来到这里的,但目前为止,亦觉得不虚此行……”

    “那这第二杯,就再为舞郎君沿路所见之壮丽景色再干一杯。”

    “好。”

    两个人这么一来二去,青霞的脸色愈带红晕,似乎酒劲儿上了头。忽然,仰脖子自干一杯,神色间带着些伤感的情绪,“舞郎君,你可晓得,你今日觉得很好的草原风光,却是我极其厌恶的地方。”

    舞马很觉得意外,“为什么?”

    “这第三杯酒,”

    青霞不理会他的问题,又满上一杯酒,双手端起,微微一撑,“乃是佩服酒。我生平很少佩服谁,但在舞郎君面前我没有二话要说,你本领高强,冷静智慧,处世超然,又有自己的原则和态度,是我最想成为的那种一等一的人物。我十分佩服舞郎君,十分仰慕舞郎君,这一杯我先干为敬。”

    舞马不明所以,反正跟着喝了。

    “这第四杯酒,”

    青霞又端起一杯,有些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我希望是化干戈为玉帛之酒……舞郎君,咱们两个不打不相识,我之前在晋阳的时候,是给晋阳军添了点乱子,到最后不也被你识破了么,反倒是因你的谋划布置,叫咱突厥大军栽了个大跟头。

    于你个人而言,咱们两个那时候虽是相互不对付,但好歹共历几番生死之难,你救过我的命,我也救过你的,可算生死之交,何妨将过往的愁怨一笔勾销,从今往后,再结良缘,和和气气,互帮互助如何?”

    舞马说:“只要你是真心的,我自无不可。”

    “我当然是真心真意,也许你此刻不相信,但再过几日便晓得了,”青霞得她首肯,展颜一笑,痛快将杯中酒饮进,接着很快又斟满了,“第五杯酒,我知道你心急头顶悬刀之事,咱们便说一说解掉它的法子罢。”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夜半入闺房(五)

    听青霞说要解决诅咒的事情,舞马一下子来了精神,从盘中拿出一块儿干肉,嚼在嘴里,眼睛炯炯有神看着她,“请讲。”

    青霞也正起色来,“舞郎君,我可以助你永除悬刀之患,作为交换,我想请您帮我一个忙。”

    “说说看。”

    “请你帮我杀一个人。”

    “杀人?”

    “我的后娘,我阿耶的正妻,大隋国派来突厥和亲的义成公主。”

    舞马有预感到青霞的请求不会很简单,但等她真的说出来,到底还是吃了一惊。

    “我晓得,你肯定要问为什么,这个说起来话就长了,我先给你讲个故事,”

    青霞两个手握住酒杯,顺着右手掌心的方向转了转。舞马很敏锐地感觉到,这是一个非常缺乏安全感的动作。接着,青霞似乎是下意识地朝着门帘处瞧去,目光仿佛穿过了门帘,看向了外面苍凉的夜色,

    “我阿娘曾是阿耶的正妻,不过那是八年前的事情了……”

    舞马算了算日子,八年之前,公元609年,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要是我没记错,八年前也就是大业五年,始毕可汗继位的那一年。”

    “嗯,”青霞的目光渐渐沉了下来,“八年前,我祖父启民可汗过世,阿耶继承了汗位。

    那个时候,突厥尚还臣服于隋国,正是在杨广拥立之下,我阿耶继任了汗位。

    之后,为了巩固和隋国的关系,阿耶便上表杨广,请求按照突厥收继婚的习俗,续娶以和亲为名来到草原,嫁给我祖父的大隋义成公主……收继婚,这种事情,你有没有听说过?”

    舞马点了点头。

    突厥人的收继婚,舞马还真有所了解。在原来的世界里,尸鬼还未曾出现,舞马还是个普普通通大学生的时候,对隋唐历史很感兴趣,在研读隋唐史的过程中,曾经看到过收继婚这个说法,就专门查了一番资料。

    所谓收继婚,是一种在华夏北方少数民族中盛行过很长时间的习俗,指的是一个男人死后,他的妻子可以由它的儿子或者平辈兄弟,甚至侄子等等,合法继承。

    形成这项风俗的缘由大抵有两种,一来北方大漠草原,环境恶劣,人口稀少,繁衍困难,少数民族为了不浪费女人这种促进人口增长的资源,必须物尽其用,不能让她守活寡。

    二来由自家人把亡者的妻子和家产一并收来,也是少数民族避免家族财产流失的最有效手段。

    青霞口中的义成公主,在历史中也是一个饱受收继婚习俗摧残的女人,自打从隋朝来到突厥和亲以来,义成公主前前后后一共嫁了四位突厥可汗。

    舞马记忆中,她第一任嫁给启民可汗,启民去世以后,又先后嫁给始毕可汗、处罗可汗、颉利可汗。其中,始毕、处罗、颉利都是平辈兄弟,而启民可汗是他们的父亲。

    “我顶憎恶这种恶俗了,”

    看见舞马点头,青霞脸上有些愤怒又惭愧的神情。

    “我们这个民族,真是不把女人当人看,当成了私人的财产,当成了繁衍的工具,和那些母羊、母马、母牛有什么区别?

    母亲可以嫁给自己的儿子,虽然不是亲生的;儿媳可以嫁给公公,弟媳可以嫁给长兄,嫂子可以嫁给弟弟,侄子可以娶婶婶……除非是亲生的母子,又或者因为年纪太大,疾病之类不可抗拒的原因实在收继不了的,女人才可以守寡或者改嫁,真是可悲。”

    她手里紧紧捏着酒杯子,使劲儿攥着,像是要把酒杯一举捏碎,

    “你想一想吧,前几天还恭恭敬敬彼此客气行礼的亲人,你是他的后娘,嫂子,弟媳,婶婶,突然有一天,就得睡在一张床铺上,做那种羞耻的事情……都不用亲身经历,我只在脑袋里稍微想一想就觉得恶心。

    而作为突厥的女人,很有可能,终有一天,我也无法逃避这样的命运,这更是可悲、可恨到极点了。一想到这些,我就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地方,永远不要回来。”

    舞马倒是有些奇怪了,“你从小生活在盛行这种风俗的地方,为什么会冒出这样的念头……按理来说,不是应该见怪不怪了么。”

    “或许应该如此的。但我就是自打很小的时候,或者说懂事以来,就觉得这种风俗实在太恶劣了,而女人作为这风俗的受害者又太可悲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我天生不属于这个地方……我亲眼目睹家族里的女人们一个个被收了继婚,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曾经还是亲人的别的男人帐篷里,她们的每一个表情在我看来都是强颜欢笑,都如活死人一般。一想到这些,我心里就更难过,更恶心了………”

    说到这里,两个人同时沉默了。

    青霞似乎是想起了从前的往事,望着手里的酒杯愣神。

    而舞马则是觉得眼前这个姑娘在自己的眼前,一点一点,一滴一滴,像彩色的画笔在黑白画卷上面染了色,让整个人变得愈加鲜活了。

    舞马有点抵触这样的变化,这会让他的心里关于青霞的这一部分变得柔软起来——这个部分原本是十分坚硬的,像钢铁一样,刀剑难摧,这样才是他和青霞博弈应有的状态,才能让他以冰冷的心态,冷静的视角,灵敏的反应,作出最正确的决定。

    “你说的这些,”舞马敲了敲桌子,重新淡漠下来,“和你想杀死义成公主有什么关系。”

    “唔……”青霞似乎是被敲桌子的声音唤醒了,有些发愣地看着他,“抱歉,你刚才说什么……我有点走神了。”

    “没关系,我也经常这样,”舞马说:“我刚才问的是:你说的这些,和你想杀死义成公主有什么关系呢。”

    “是我扯远了……我接着往下讲罢,”

    青霞带着歉意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杨广看到阿耶的请求之后,很快下了诏令,同意遵从突厥的习俗,让阿耶续娶义成公主。诏令传回突厥,义成公主却与提出一个要求——可以嫁给我阿耶,但是她要做正妻。

    那时候,因为我阿娘尚还在人世,她从前便是阿耶的正妻,阿耶成了可汗,阿娘便顺理成章成了可墩。

    义成公主言外之意自然也想做突厥的可墩。阿耶却考虑到与我娘的情分,那时并未允许。义成公主到底还是嫁过来了……后来我才打听到,她似乎和我阿耶达成了一个约定,便是待我阿娘百年之后,首先选择义成公主作为可墩。

    再往后的事情,不必我说,你也能猜得到了——义成公主嫁过来不久,我阿娘便似乎因病过世了。其实,义成嫁过来之前,我阿娘身子骨就很弱了,患得是一种寒疾,不过族里大夫说,阿娘只要每日按时服药,好好调养,再活上十年八年,不成问题。

    因为这个缘故,我心里就一直在疑心,我阿娘好端端的,怎么就会突然寒疾发作到那种严重的地步,连一个晚上都挺不过去了么?就算是为了她最心爱的女儿,也得撑到天亮再见一面罢……明明前一天还给我做了可口的奶酪和干肉,笑眯眯为我盖上了暖烘烘的被子,我拉着她的手,那手很暖和的,没有一旦寒疾要发作的征兆!”

    青霞放在桌子上的手开始微微发抖,她悦耳的声音此刻也跟着打起颤起来,这幅画面让舞马觉得有些凄凉,又有些楚楚动人。

    舞马还是头一次看到这种状态下的青霞,这样的她可以极其轻易地引发全天下男人的保护**。而以往的她,总是显得过于狡黠又坚强,只会让人想着如何与她战斗到底。

    想到这里,舞马脑子里忽然冒出个念头,眼前充满柔弱感、无助感的青霞,会不会其实只是原来的青霞包裹了一层虚假的伪装,只不过这层伪装过于诚恳而真实,连舞马这样经历甚多、天生淡漠、防备心极重的人差一点也着了道。

    舞马打算继续观察下去,看看她什么时候露出马脚,“你的意思是,义成公主为了可墩之位,暗中加害了你阿娘……这个不大合乎情理吧,你阿耶可不是糊涂蛋。”

    青霞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他的声音和思路再次恢复冷静而感到诧异。这诧异也只一晃而过。

    “你且听我往下讲罢,才会晓得这恶毒女人有多厉害。第二天早晨,我在床上躺着,等着阿娘唤我醒来,唤我的名字,给我端来热腾腾的奶茶。

    结果呢,我等了很久都没有等来阿娘的声音,就听见阿娘帐篷那边传来一声尖叫。那尖叫声,带着充满恶意的伪装感和表演性,我这辈子都忘不掉。

    我心里头升起不好的预感,随便披了一件衣裳,光着脚跑去阿娘的帐篷里。小的时候,我最怕草地里的虫子和老鼠,那时候却毫无感觉,就像两条腿脚不属于自己似的,都不晓得到最后我是怎么闯过了那段路。

    一进帐篷,我就看见阿娘躺在厚实的床铺上一动不动,像块儿石头。我走到近前,瞧见阿娘脸色苍白的像汉人家里的白漆,浑身覆着一层厚厚的白霜,身子向四周散发凛冽的寒气,就好像是从万年冰窟里捞出来的冰块儿。

    舞郎君,请你想一想罢,正常的人就算发了寒疾,怎么可能会变成这幅模样?”

    青霞越说越激动,姿势从盘腿坐着,不知不觉变成了半跪着。她似乎在恍然间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深吸一口气,终于平复下来,用手抓着白玉般的脚丫往里收了收,调整姿态,又恢复成先前盘腿而做的模样,

    “那天,我跪在阿娘的身旁,不知跪了多久。他们都说阿娘的帐篷比寒冬腊月还要冷,我却浑然不觉。要知道,我从前最怕冷的,一到冬天,我恨不得躲在几十层毡布裹起来的帐篷里,钻进厚实的羊皮被褥里,抱着奶茶喝个天长地久。

    也就是从那天起,我的脚也麻木了,好像失去了知觉,再也不怕冷,不怕硬,不怕任何粗糙的磨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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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天看芝加哥1990,忽然觉得读者多也是幸福的烦恼。明明魔图拉和小黑对弈这段很好的剧情,结果还有读者乱喷,说什么太拖拉了。然后想想自己的书,嘿,感觉怎么写都没人喷的,可以自由发挥,倒也落个清净自在。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夜半入闺房(六)

    “看罢,这双脚我自己摸上去都没有感觉。我怀疑哪一天,要是有人趁着我睡觉,偷偷把它砍掉,恐怕我也不会从梦中醒来。”

    青霞说着,伸手去摸自己的脚,指尖在雪白的脚底板上划过。舞马只用看的,就能体会到那种光滑感。

    “倒是奇怪了,这双脚自从告别了鞋袜以后,不知踩了多少石子儿砂砾,反倒更加滑溜了,就好像从那一天起被施了咒法一般,提醒我永远记住那一天的早晨。”

    青霞用手触脚的时候,眼神清澈无比,但舞马却的的确确有种了被引诱的感觉,这让他更加警惕。

    “阿娘死后,我告诉阿耶,一定要查清阿娘真正的死因,找到真凶,否则阿娘便是入土也不得安生的。

    阿耶许了,他请来了草原上最厉害的萨满,对着阿娘的遗体查验一番,却说阿娘是寒疾发作而死,便要以此作为定论。

    可我心里总有一种感觉,笃定这绝不是事情的真相。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会梦见阿娘出现在我眼前,像那天早晨那样,浑身裹着白霜,冒着寒气,可怜巴巴望着我说,‘女儿啊,阿娘是被人害死的。那人狠毒极了,你快逃啊,逃的越远越好!’”

    说到这里,青霞似乎是觉得自己唯一的听众并没有全情投入故事中,于是稍稍缓了缓,看着舞马,“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梦听起来很荒唐,像是现成编造的?”

    舞马观察她的眼睛,依旧清澈透亮,“你只管往下面讲,我分得清真假话。”

    “不管你信不信,我的的确确做了这样可怕又亲切的梦,而且不止一次,那幅情景极其真实又生动,阿娘望着我的眼神像快要被风吹灭蜡烛的火,对我说的言语像是风雨声中惊恐的呐喊,我至今记忆犹新。

    我那时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是因为我太过思念阿娘,还是阿娘的魂魄不放心自己可怜又孤独的女儿,所以久久不肯步入冥界,一定要夜里托梦,助我逃到安全的地方呢。

    如果真的是托梦,那阿娘还是太不了解自己的女儿了。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瞧着娘亲含冤而死,而自己却无动于衷,更不可能在畏惧之中逃之夭夭了。”

    青霞再次捏住酒杯,“实话讲,我这人报复心很重的,更何况是切骨的杀母之仇。我要杀死她,连一刻钟都等不了。一想到那凶徒跟我在同一片天地中喘着气儿,我都觉得这世界的空气都是脏的。

    因是我始终坚持不查清真相,阿娘的尸首就不能入葬,便被阿耶关了禁闭,强行办了葬礼。

    阿娘入土之后,义成公主便做了可墩,成了我的后娘。起初,她刻意接近我、讨好我,整日对我嘘寒问暖,关心之至,我却晓得她这幅模样全是做给阿耶看的,绝不听她花言巧语。

    暗地里,我仍是不死心,偷偷调查阿娘的死因,终于从一名当夜值守的兵士那里问出一个不为人知的细节——

    这名兵士许是第一个目击者,我阿娘过世的第二天早晨,他要进帐禀事,却发现阿娘久无回应,便进帐中瞧看,这才发现阿娘的异状。那个时候,他有注意到,阿娘的床铺下面似乎流出一滩不明液体。之后,他出去喊人,再回到帐篷里的时候,那液体就瞧不见了。

    我便怀疑,会不会是义成公主趁着阿娘睡着的时候,在床铺下面做了什么手脚。我顺着这条线索往下查,结果却越来越糟糕,先是那个作为首位目击者的兵士离奇失踪了,有人在羊圈里寻见了他血淋淋的脑袋,被羊群啃得坑坑洼洼的。

    紧接着,竟然有人半夜摸进我的帐篷里,在枕头下面塞了一柄断刃,又割掉我一缕头发,可怕的是,我竟然浑无知觉。

    又没过两天,便在我骑马的时候,向来乖巧的马儿不知着了什么疯魔,冲到一处林地里撒起野来,险些将我撞在一处树干上……最后,我跳下马身侥幸受了些轻伤,那马儿却一头撞死了。”

    “你遭人暗算的事情,就没有告诉你阿耶么?”舞马问。

    “说过的,阿耶很恼火,给我加派了卫兵,也派人去查了背后主谋,自然没有结果的。事情便不了了之了……我还能怎么办,总不能告诉阿耶,说我怀疑是义成公主做的手脚,虽然我心里肯定是她,但又没有实证。

    再往后,我又遭了几次暗手,险些送掉性命……我晓得是自己锋芒毕露,引起了义成公主的警惕和猜忌。为了活下来,坚持到最后的胜利,我选择且先隐忍,暂时不去调查阿娘的死因,只待在阿耶身边以保安全。就这样低调过了半年多的时间,义成公主忽地提出,要为我做媒,将我嫁给汗庭之中一个高门贵族。

    真是好笑,我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这里婚嫁的恶俗,宁肯一辈子不嫁人,也绝不要让自己陷入这种境地之中。更何况,我私下打听到,那家族长和义成公主是结了盟的,笃定自己嫁过去之后绝不会有好事情。

    我阿耶却很赞成这门亲事,眼瞅着要答应下来。我便假意作出对这门亲事很欢喜的模样,把义成公主属意与我成婚的男人哄得高高兴兴……哦,这人你见过,便是今夜主持索尔丘克的那个【伊土供必西】,名叫苏农**。

    我骗得他们对我失了戒心之后,连夜便偷偷溜出汗庭,打算暂避风头,从长计议。

    却不想,这般正中了义成公主的谋算——

    她那一招乃是进可攻退可守的阳谋,若是我嫁了过去,便要任人宰割;若是我不肯就范,逃出汗庭,便算失了阿耶保护,更方便斩草除根。

    便在离开汗庭的路上,我中了义成公主的埋伏,我那时候才晓得她竟然也是十分厉害的库拉达,我不妨之下差点送了性命,多亏阿跌葛兰相救……”

    说到此处,青霞看了看舞马,眼神微微一黯,“也就是后来的田德平,你知道他的。”

    看到青霞此刻的神情,舞马忽然明白过来,对于田德平的死,青霞其实并没有像那日在郡丞府里表现的那样淡漠无情,全无所谓。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舞马的情绪开始变得复杂起来。一方面,眼前这个姑娘比从前坦诚了许多,让自己对她的抵触和厌恶感稍稍减轻了一些。

    另一方面,舞马又想到了一个问题——既然青霞是在乎田德平生死的,那为什么在密室的时候,青霞要表现出全无所谓的模样呢,是为了在自己的手下求生么?似乎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只要田德平的诅咒生效,他对青霞就是无可奈何的。

    舞马想不清楚,索性直接向青霞求个答案。

    “我早就猜到,你一定会问这个问题,”青霞深吸了一口气,“终有一天,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真实的,彻头彻尾的答案,但是此时此刻,请允许我暂时保密,好不好?”

    刚听完的时候,舞马发现自己意外的满意这个答案,比起信口胡诌,比起精心编织的谎言和欺骗,它更加真实。

    可等他稍作思量,忽然又明白过来,不管青霞怎样说的,但她的确是对自己隐瞒了非常重要的信息。而这个信息,有绝不是她说说谎话就能掩盖了的。所以,青霞并非诚恳或诚实,只是不想因为应付这个问题,而失去自己的信任。

    于是,舞马更加警觉起来。他隐约中感觉到,在青霞隐瞒的信息之中,很可能藏着自己这次来草原要寻找的答案,亦便是破解诅咒的关键。

    舞马略作思量,决定且先将它暂时搁置一边,看看事情接下来会怎样发展,“请你继续往下讲罢。”

    “被义成公主伏击之后,我很快陷入了昏迷,那种感觉就好像灵魂被打碎了,飘散在半空中,只要一阵风刮过来,我肯定会被吹走,永远回不来了。

    对于外界发生的事情,我隐约有些模糊的印象,却不能十分清楚地感察,只大概晓得,阿跌葛兰似乎点燃了一盏油灯,我的灵魂可以看见那盏油灯,便好像找到了方向,聚在油灯附近,我的灵魂就能保存下来。

    再往后,阿跌葛兰似乎将我的身体放在一辆马车里,带着我到处流浪,一直在找寻唤醒我的办法。后面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

    “他的确找到了,”舞马不露声色道,“向黑风山神献祭,祭品嘛,就是我。”

    “为了救回我的性命,他和无法揣测的邪神打交道,走上了最危险的道路,甚至不惜牺牲百余条无辜者的性命,”青霞不无伤感地叹了口气,“我明白他犯了大错,但我心里依旧无比感激。”

    “这种感觉,我可能无法感同身受。”舞马冷冷说道。

    “我完全理解,”

    青霞瞧着他的眼神蓦的一黯,身体也似乎突然僵硬起来,出口的语句也变得不大流畅了,“说实话……这段故事……我很不想提及,担心引起你的反感和抵触,以至于刚才和平友好的约定也要作废。”

    “我还是刚才那句话,”

    舞马面无表情说道:“只要你是真心真意的,我就会坦诚相报。倘若你有所隐瞒,或者表面坦诚,却打着欺瞒或者旁的主意,我自信自己绝不是好骗的。

    至于密室里发生的事情,我也可以给予你一个答案——

    献祭那种事对于我而言,完全谈不上痛苦,甚至时间久了,在我的记忆里都留不下太深的印象。因为那些只是加诸于肉身之上的疼痛,是表层的。

    而那时候我的对手,不论是王威、田德平、高君雅,还是郡丞府里的兵士,亦或者躺在寄台里面的你,都与我毫无干系,是完全无所谓的陌生人。

    这些人,不论做什么事情,怎样残忍嗜血,都无法我造成任何心理上的损伤。说出来你也许不相信,在郡丞府求生的全过程中,我几乎对你们几乎提不起半点恨意。而我的反抗,只是出于生存的本能。我只是在不停地想着,怎样做才能活下来。

    咱们既然谈合作,就打开天窗说亮话罢——对于那段故事和恩怨,除了此刻还会影响到我的诅咒之外,其余的东西我完全不在乎,也无意追究。”

    “诅咒的事情,一定会有个圆满的解决,”青霞回给他自信而亲切的笑容,“不过,你讲这些话,倒是很让我好奇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

    “我身上?”

    “我指的是,你来到郡丞府,躺在密室祭台之前的事情,”青霞说道:“在这之前,你都有过怎样的经历,才会让你变得如此……如此与众不同。”

    她看着舞马的面庞,仿佛要从他的脸上瞧出什么门道来,或者是像考古学家一样,搞清楚每个五官,每个毛孔的来龙去脉,

    “在晋阳城和你相处的时候,我常常会觉得你孤傲、冷漠又独特,甚至……有点像是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舞马淡漠着一张冷脸,“我想,我们的关系还没有到讲这些话的地步。”

    青霞自嘲的笑了笑。面对类似的冷言冷语,青霞似乎总能游刃有余地应对。

    “被你识破身份之后,”青霞接着说道:“我就猜到突厥大军要在晋阳吃瘪了。我也完全没有心思留在这里跟你们作对,一心只想着回到汗庭报仇雪恨。回去之后,我才真正见识到那个女人的很辣呢。

    在我离开的几年时间里,我阿娘的嫡亲族人,我的外公、外婆,我阿娘的兄弟姊妹,还有他们的子孙后辈,因为生病、打仗、死仇各种各样的原因,一个个竟然都随阿娘而去了。我想特别讲讲我的外公——

    他正是死在了一场离奇的火灾之中,我听人说,明明是草原的雨季,花草和地皮都是湿漉漉的,但莫名其妙阿公的帐篷就着火了,怎么浇水都熄不掉,阿公就这么被活活烧死的,浑身烤成焦炭。

    一想到那副画面,我怎么都没法儿鼓起勇气,去阿公坟前祭拜。可怜我的阿公,在我同辈的兄弟姐妹里,他最疼我的,我一大半的童年就是骑在马背上躺在他怀里渡过的,我脑子里现在还装着他给我讲得数都数不完的故事呢。”

    夜阑人静,油灯浑黄的光照在青霞的脸上,更显楚楚动人。

    舞马却渐渐意识到,青霞似乎在以属于她的方式,让自己卸掉防备。

    于是,他皱了皱眉头,说道:“阿史那燕,我无意太多了解你们家的事情,如果与咱们的合作有关,最好能简明扼要一些。”

    “抱歉,”

    青霞讶异了一瞬,又很快从伤感和失落中恢复过来,“回到草原之后,我很快便发现,我的每一个亲人死亡的背后,似乎都隐藏着一张无形的手。我试着追查背后的真相,却发现义成公主早已做好了布置,而我却似乎陷入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中,处处受阻,却一无所获。”

    “舞郎君,”

    青霞凝望舞马,“平心而论,咱们之间其实并无深仇大恨。我阿娘族人灭门之祸,我魂飞魄散、流落晋阳,连累阿跌葛兰身陨命丧,甚至我外公在晋阳城外被大火烧死,归根究底,全都是义成公主所致。

    我现在心里面只有义成公主一个仇人,也唯有与她报仇雪恨一件事,可自打我回到草原,就被义成公主盯上了,离开汗庭多年,我在这里的树根已被拔起,无帮无助,孤立无援,实难与她相抗。

    我可绝不要束手就擒,于是思来想去,考虑到了所有可能性,觉得能于危难中助我力挽狂澜的,唯有舞郎君一人……对于这件事,可能你会感到莫名其妙,我也说不出来具体的缘由,但就是相信你能办得到。”

    听了这些话,舞马终于明白,自己在晋阳城的时候,田德平的诅咒为什么回一直蠢蠢欲动——这分明就是征兆着,青霞在汗庭时时刻刻都处在生命危险之中。

    对于青霞的请求,舞马虽觉得于她而言这是最好的求生之法,但仍热把脸色很快黑了下来,“我明白了,是你从中作梗,让始毕点名要我来汗庭谈和的。”

    “谈和的事情上,我的确做了手脚。”

    “你既然可以影响到始毕的决定,怎么敢说自己孤立无援。”

    “我只是在阿耶寄给唐公的信上做了手脚。当然,这件事倘使作为唐公特使的你不说,这边是没人会知道的。”

    “很有意思?”舞马用力磕了下桌子,猜想自己的脸色应该憋成了一块黑碳的模样,“你是在玩儿火。”

    “你是觉得,我让你陷入了危险境地么?”

    “不然呢。”

    “舞郎君,”青霞摇了摇头,“离开晋阳的时候,我就明白了一件事:跟你打交道,与其苦思阴谋诡计,倒不如适应你的节奏,把一切都交给你。

    基于此,我想将我的考量全部告诉你——第一,对你而言,北上谈和看似危险,但只要你能安全来到汗庭,我阿耶就是你最有力的保护者。第二,其实,”

    说到这里,她指了指头顶,“你也很想来草原找我……解除诅咒吧。

    第三,如果我真的为义成公主谋害,死在草原上,舞郎君恐怕也要面临头顶悬刀落下来的险境,敢问你真的有把握在诅咒反噬之中全身而退么?”

    舞马忽然明白过来,青霞所有的布局都是阳谋。青霞已经向他发出求救,如果自己不出手导致最后青霞死亡,这样也符合了田德平诅咒的条件——青霞因此人而亡。

    是了,舞马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没得选。

    ————————

    这两天抽空重看了一遍活着,看了五六遍了,大概这是除了掌门路以外,我看的最多遍的一本书。实心觉得余华这种写法太好了,就是用那种最平淡的语气,把最悲惨的故事讲出来。

    尤其是主人公福贵,面对生活中的苦难,面对每一次死亡,从头到尾没有抱怨,这样反而很让人感到震撼。看完以后,我最大的感觉就是,人类对于苦难竟然可以拥有这样的承受力。这本书本身讲的也是如何面对苦难的事情。

    书的名气很大,常年在畅销榜前列,大家应该都看过的,没有看过的话,我强烈推荐去看一看。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夜半入闺房(上半场结束)

    “就到这里吧,”

    意识到青霞的算计之后,帐篷里原本温馨的有灯光此刻方显晦暗,桌子上精心准备的奶酪和小菜也不再那么可口,喝进肚子里马奶酒也开始翻搅起来。

    舞马站了起来,面无表情,“我该走了。”

    “为什么?”青霞虽是这样说,但脸上却没有讶异的神色。

    “或许你也没有错。”

    “嗯?”

    “对于你而言最好的办法就是请我出手,”舞马冷峻的眼神抵在她的眼睛上,“你算好一切,等着我掉进来。对于我而言,这个坑我看起来也不得不跳。可你大概不晓得一件事,我这人虽然不记仇,但最恨别人要挟。你要是恭恭敬敬请我,我没准儿考虑一下,可你要是耍滑头——对不起。”

    “那我现在恭恭敬敬。”

    “迟了。”他大步往外走。

    “请等一等!”

    青霞忽然站起身,拉住他的衣袖。

    “没有必要浪费时间了罢。”舞马说。

    “你真的不想解开诅咒了?”

    “我们汉人有句话不知你听过没有:条条大路通大兴。在你们草原上也一样,通往汗庭的路不止一条。”

    舞马试着甩开青霞,却被她死死抓住。

    “我知道你无法信任我,我也完全能够理解,”青霞似乎终于着急起来,语速变得很快,“但是我们之间没有必要说什么对不起的,而且我有办法让你信赖我,或者说,比从前更信任我一点!”

    “怎么讲。”舞马转过头来。

    青霞忽然不说话了。

    帐篷里静静的,没有风,但是油灯的火苗开始微微晃动,像轻快跳舞的姑娘。

    大约沉默了几息的功夫,青霞忽然褪去了所有,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一样呈现在舞马眼前。舞马目不转睛看着她,暗自猜测这件艺术品的每一寸都是草原上那位腾格里大人亲手精心雕琢过的。

    衣物坠地的一瞬间,油灯的火光热烈起来,帐篷里温度陡然而升。

    “舞马,请你不要看轻我。”

    青霞的神情变得郑重之极,“请不要将我当作放荡随便的女人。你需晓得,在今晚之前,我仍是一片从没有马儿跑过的草原,是从未有人来过的花园,是一本谁也没有读过的书卷。千人万人觊觎我的容颜,我却吝啬之极,连一个眼神都不肯投给他们。如今,我的确走投无路了,又不甘心就此放弃。我晓得你对我的过去心存芥蒂,却不知道怎样才能消除它。我绞尽脑汁,却只能想到这样一个办法。”

    直到毫无遮挡的此刻,青霞的目光仍是清澈如水,神色却激动起来,“真的很抱歉,这是我除了诅咒之外,唯一可以拿出来的,值得你用心收下的珍藏。我唯一的希求,请你帮我报仇。”

    舞马心里自然有些吃惊的,表面上却一言不发,默默观察她,暗自则揣测她的心思。

    两个人打交道的时间不长,可凭舞马对女人的阅历,对方的确不是在这方面随意的女人。以他对青霞的了解,以这个女人的狡猾,说什么也不会真的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那么,她是否还藏着某种自己目前还没有堪破的谋划。

    舞马想了想,决定配合青霞走下去,看看对方的诚意。

    “你早说嘛,”舞马轻咳一声,渐渐加重呼吸,靠近青霞,“我最喜欢骑马了,尤其是在崭新的草原上。”

    说着,搂住青霞。

    青霞的身子猛地一颤。非常剧烈的颤抖。在这一瞬间,舞马也被她吓了一跳,甚至觉得青霞似乎要抓住自己靠近的机会,狠狠来一记绝杀。

    他立刻做好了反制的准备,但预想中的突施冷箭迟迟没有到来。

    他这才发现,青霞整个人变成了僵硬的一块儿,浑身打着颤,好像赤着身子被扔进了冰天雪地里。

    舞马用余光瞄看青霞的脸庞,她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跟着身体打颤,脸上的肌肤细腻到连毛孔都看不见,呼吸急促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剧烈的运动,从胸口传来的打鼓似的心跳也印证了这一点,楚楚可怜的模样更加使人动心。

    看起来并不像有陷阱的样子。

    舞马稍作停顿,放开了青霞。

    又过了一会儿,青霞似乎才意识到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她的眼神中带着明显的讶异,“你不喜欢这样?”

    “你真的是第一次?”

    “自然。”

    “瞧出来了。”

    “你不喜欢这样?”青霞再次问道。

    “不,我特别喜欢……这种事。”

    “那是因为我不够漂亮?”

    “也不,你很漂亮。几乎是最漂亮的。”

    “那为什么不肯?”

    “我实在无法保证做完这件事之后,就能信任你。与其事后反悔,不如现在就克制住好了。”

    青霞的眼眸里闪过一瞬明亮的光,

    “既然如此……”

    青霞快步走到帐篷口,双臂展开拦住舞马,“既然知道你对我还是很有感觉的,那我就更不会放你离开了。”

    舞马却迫不及待想走出帐篷了。

    他转回帐篷里面,拾起扑在地上的毡毯,干脆利落地将青霞包成一个粽子,裹得严严实实,“听着,你看起来很坦诚,似乎想把一切交给我。但我晓得,你背地里肯定还在谋划着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你想战斗,我一定奉陪到底。你要用诅咒来威胁,那就让悬刀落下来罢,我恭候大驾。”

    说罢,掀开门帘往外走,余光却瞧见青霞的嘴角微微翘起。

    他立时犹疑起来,正站在门口进出不定,忽地一道虚影闪过来,将他笼了进去……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伸手去抓青霞。

    却不想青霞主动凑过来,从毡子里面伸出胳膊,抓住了他的手,两个人一并被卷进了虚影之中。

    舞马有种失重感,头昏目眩,天翻地覆,却紧紧抓着青霞的手不放开。

    眼前忽然闪过一副画面,只见一个身影跪在地上,双手直往地上挖土,忽地从土里面拾起一个长条盒子。

    镜头拉近,盒子上写着四个大字——【月光宝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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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上要开大话西游的剧情了,里面的一些关键节点还是没有想得太清楚,打算边写边想,这几天更新不会太快(当然一直也没快过)。

    给书荒的书友真心推荐我最近在看的书,一本《芝加哥1990》,已经很火了,用美剧的方式也美娱,我感觉有种网文开山怪的气势。老齐最拿手的人物刻画和谋战继续发扬光大,客串了很多美剧的人物,感觉也很奇妙。另外,老齐对资料的整合能力真是绝了,感觉真心弄出了一个美娱的世界,和现实有差别,但是真实感也很强。

    另一本诡秘地海。特别好的克苏鲁风,诡异恐怖的气氛酝酿的很好,故事讲得也很精彩。

第一百二十九章 至尊宝和白晶晶(一)

    看日头是晌午时分。

    植被稀少的荒漠,一座简陋的院落,院中四面破墙,东西北三面盖了土屋,屋顶用茅草混着泥土搭在圆木干上,实在是一幅荒凉样。

    院中央放着一个长条矮桌,桌上铺着一张羊皮。

    舞马顶着一头鸟窝乱发,手里拿着把圆麻扇,躺在羊皮矮桌上面扇扇子,晒太阳。

    眼前的场景舞马很熟悉,电影《大话西游之月光宝盒》第二幕的场景地,五岳山下的大漠黑店。

    这电影一共上下两部,不妨讲,舞马已经看过无数遍了。大一暑假的时候,他专门去了宁夏,来到西部影视城,走了一圈当年拍摄这部电影的场地。还特意在至尊宝向紫霞仙子告白,说出爱你一万年的墙角留影纪念来着。

    很显然,舞马被卷入到了一场神旨幻境之中。

    进入幻境后的刹那间,他就和青霞分开了。青霞不知到了何处,而舞马来到了五岳山,成了土匪头子至尊宝。当然,身份是至尊宝,模样却还是舞马本人的,只不过和至尊宝一样长了满脸的胡子,体毛的密度也应当与至尊宝不相上下的。

    看了看眼前的情形,再结合之前与一众土匪了解的情况,舞马大概猜出来,自己正处在《月光宝盒》第二幕开启前的时间段里,蜘蛛精春三十娘很快就要登场了。

    利用晒太阳这会儿功夫,舞马大概分析了一下自己的处境。虽然不晓得青霞出于什么目的,又是怎样把自己拉进来的,但这个【月光宝盒】的神旨幻境百分之百是青霞的个人神旨。在舞马图鉴里面,青霞的本命妖怪就是一盏青灯,这正与大话西游里面青霞和紫霞的人设合上了。

    虽说事发突然,又被青霞算计了,可舞马想了想,要是能顺利通过神旨,再拿到一颗光球也还不错。

    根据被卷入幻境时的提示——至尊宝从土里挖出月光宝盒的画面,舞马初步判断,通过神旨的关键就在月光宝盒上。那就很好办了,且先跟着大话西游的剧情走,等到牛魔王出场之后,春十三娘和白晶晶自然会把至尊宝带去盘丝洞。月光宝盒就藏在盘丝洞里面,具体的位置舞马心里很有数。

    舞马抬头看了看黄扑扑的天,又看了看空荡荡的院子,很享受此刻的宁静。自打穿越到隋末世界以来,他始终忙忙碌碌的,很少有这样清闲的时候来着。

    背后面的墙上挂着三串儿红红的辣椒,让他有种现实和魔幻交织在一起的错觉。其实,他一直觉得大话西游的场景地选的很好,而西北的荒凉又与传统的西游世界风格迥异,成就了这部电影独特的世界观。

    正打量院子里的点滴细节,看看和自己在西部影视城看到的有什么差别,忽地院外呼天喊地冲进来一帮穿着邋遢、慌慌张张的土匪。

    每个土匪脑袋上都顶着一串钱币,皆用双手扶着。舞马记得,这串钱币就是春三十娘撒上去的。

    “桃花过处,寸草不生。金钱落地,人头不保。”这是春三十娘的原话。春三十娘威名远扬,这些土匪吓得不敢松手。

    舞马正打算瞧向一众土匪,自己的脑袋突然低了下来,眼睛闭上,嘴里已经说出电影里的台词:

    “春三十娘到五岳山来干什么?这个女魔头一向是无宝不到的,难道这里会有大买卖?”

    又是不由自主的,舞马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情景恍惚起来,每个人都是一连串的重影,跟电影里所展示的一模一样。这是因为至尊宝之前中了七伤拳的缘故。

    舞马试图说一句:这春三十娘是不是长得还挺漂亮的。但身体依然不由他掌控,电影中的台词继续说了出来:

    “你们这些笨蛋还把银子顶在头上干什么!放下来!”

    接下来,便按着电影里的剧情,舞马跟二当家、瞎子还有一种匪徒无厘头地大闹了一番。提到二当家和小瞎子,模样倒和电影里长得一模一样。

    至尊宝,也就是舞马,最终决定:“好,现在大家准备家伙,去杀春三十娘!”

    众人齐声惊呼。

    “怕什么,凡事有我!”舞马索性了放弃抵抗,任由电影台词准时准点到达。

    一路风风火火杀到春三十娘下榻处,那是一栋阁楼,上下两层,中间是一个还算宽阔的温水池子。

    舞马带着一众匪徒到达的时候,春十三娘正披着单薄的白纱在水池里泡澡。

    舞马走到池边,半蹲半跪,首先在气势上压到敌人。

    直到此刻,舞马的视力依旧模糊。在他的视线里,春三十娘披着一袭白色薄纱,重影晃动,肩膀上纹着一斜桃花枝。

    舞马有点看不清春三十娘的面容,漂亮是肯定漂亮的,但隐约觉得对方长得很是眼熟。并且,和电影里面扮演春三十娘的蓝洁瑛似像非像。

    一阵充满虚伪感的大笑过后,

    “在下斧头帮帮主,绰号玉面飞龙至尊宝,久闻春三十娘大名如雷贯耳,请问春三十娘驾临鄙帮有何贵干。”

    春三十娘却露出些吃惊的神色,忽然凑了过来,“你叫至尊宝?”

    这句话,在原先的电影里面,从没有出现过的。这让舞马暗自怀疑,自己经历的,是不是电影的未剪辑版本。

    等到春三十娘,凑得很近了,舞马才瞧清楚,春三十娘这张漂亮的脸蛋,竟然和刘燕芝长得一模一样。

    “问你话呢。”春三十娘有些不悦。

    舞马终于拿回自主说话的权力,“正是在下。”

    “我怎么觉得你有些眼熟呢?”

    舞马吃了一惊。暗自猜测眼前的春三十娘该不会真的是刘燕芝罢。不应该的,在两界山神旨的时候,舞马是以魂穿的方式降临到刘有胜身上的,即便是刘燕芝,也不应该见过他的真实面孔。

    再者说,刘燕芝出现是在唐僧取经之后百余年,大话西游自然发生在取经路上,时间线完全对不上。

    “寒江孤影,江湖故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不知怎么的,舞马脑袋里就冒出这么一句。

    春三十娘狐疑着脸,“你从前真的没见过我?”

    “在下从小在五岳山厮混,活到现在都没出去过,春三十娘可曾来过五岳山?”

    “也是,他哪有这么多胡子……”春三十娘盯着他的脸半晌,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转身游到另一边,留给一众匪徒**的背影,“我要在这里逗留片刻。”

    “不知道片刻是多久。”又恢复到了走剧情的时刻。

    “两天三夜。”

    “哦……”

    “也可能是三五十年。”

    “靠!”

    “总之,要等到我等的人出现,我就会离开。”

    舞马忽然意识到剧情推进到这里,至尊宝要站起来说一句台词:“我怕你没那么长命!”说话的时候,至尊宝会从腰间掏斧头,于是裤带连同裤子一起掉落下来。

    虽然是在走剧情,但舞马还真不想被看光光,提早伸手去抓裤腰带,却被一股不可抗力驱使着抓向了斧头,腰带被解开,裤子整条落了下来。

    春三十娘惊呼一声:“你要干什么?”旋即转过头,背对舞马,紧接着似乎又想起什么,掉过头来,往下瞄了瞄,浅笑道:“帮主本钱很厚的嘛。”

    舞马索性破罐子破摔,举起斧头,冲了上去,“看了不该看的东西,今天就把命留下罢!”很有意思的是,因为春三十娘没有按照剧情的设计说话,舞马这一句也是即兴发挥的。

    斧头帮一众人被春三十娘好一顿修理,舞马则发现自己虽然是本尊穿越进来,但本领完全丢掉了,等同于至尊宝这个弱鸡。

    他在水里喝了好一顿三十娘的洗澡水,顿时觉得肚子好饱。脑袋上又被三十娘的脚丫子踩了好几下,人都有些发蒙了。

    好不容易从水里爬了出来,却发现因为之前打斗的过程和电影中一模一样,于是剧情又走上了——

    “想杀我哪有那么容易,问过我兄弟们先!”一回头,一众匪徒早已退到百丈远外,丢盔弃甲乱扔斧头。

    春三十娘早已在打斗中披上一身红纱,站在池边冲着舞马妩媚一笑。说实话,舞马真的有点被这个微笑惊艳到了。当年看电影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一笑绝对是红颜祸水级别的,此刻身临其境更是震撼许多。

    至尊宝却还是要走剧情的——转身朝门外跑了出去,“没义气啊,你们这群吃里扒外的家伙!”“天啊!你有本事就把我们全杀光!”

    众匪徒纷纷跪倒,齐道:“饶命啊女英雄!”

    舞马挥舞拳头,对着身边一众匪徒脑袋一通猛砸,“白痴!你以为投降她就会放过你们吗?今天说什么也要跟她拼了听到没有?”

    春三十娘笑道:“男儿膝下有黄金,既然他们肯求我,那么性命暂时寄存在我这儿。至于你嘛,你可真有骨气啊。”

    舞马本人是极不情愿的,可按照剧情,他还是高举双手,朝着春三十娘跪了下去,五体投地,表示臣服。

    “你可真是让我失望啊,”春三十娘摇了摇头,“空长了这样一副好模样。”又是剧情之外的台词。

    舞马发现身体又能由自己指挥了,便连忙站起身来。向女人跪地磕头求饶这种事情实在太丢脸,不是他的风格。

    “我让你站起来了么?”春三十娘说道。

    舞马想了想,总得把剧情走下去,要不然见不着月光宝盒的,于是……

    “孺子可教。”春三十娘笑道。

    舞马五体投地,两只手合起来,呱呱拍起掌来。这是至尊宝干的,和舞马无关。

    “叫他们把脚底板洗干净在外面等我。”春三十娘说罢,转身回屋关上了门。

    ……

    在长着稀稀拉拉枯草的荒地上,至尊宝带着一众匪徒仰面躺在地上,一个个脱掉鞋,把脚高高抬起来。舞马看自己的脚底板,果然长了很多毛。待会儿是要被春三十娘拔掉一些的。真是,一辈子都没怎么受过女人的糟蹋,全赶在今天了。

    春三十娘拿着一根树枝把众人脚底板看了个遍,拍着一个匪徒的脚底,

    “怎么会有块疤的?”

    “那不是疤,这只是泥巴。”

    “马上把它洗干净,不然我把它砍掉。”

    春三十娘走到舞马身前,“怎么会有这么多毛?”

    “正常啊,我身上其他地方的毛更旺盛,怎么样,是不是看的你心痒痒啊。”

    春三十娘两手各拔掉一把毛:“你是说你那里长得更茂盛?”

    舞马一声惨叫,“不是啦,我只是头上跟脚底板有毛,大概是长错地方啦。”

    春三十娘冷哼一声,“从今天起,我要你不分昼夜查看所有经过这里的人。”

    “查……查什么?”

    “查看他们的脚底板,如果发现有三颗痣的人,记得通知我。”

    一甩长袖,正要离去,忽地停下来,瞧向舞马,“你,帮主大人,今晚三更来我房间,我有话要问你。”说罢,转身离去了。

    这句话又出了剧情台词之外,舞马再次得到身体的控制权,脚底被拔了毛,真是火辣辣的痛。但以现在这副身体,也不可能追上去教训春三十娘,只好骂了几句娘。又不禁纳闷春三十娘搞出这么一波场外戏,有什么用意。

    一众土匪连忙翻起身,二当家连忙凑到舞马身前,“帮主,我们不抢劫,光看人家脚底板,要是被同行知道了,会笑我们变态啊。”

    一个匪徒说:“帮主啊,那女人让你晚上去她房间是不是看上你了,要你帮她爽一爽啊。”

    瞎子哭丧道:“帮主你千万别去啊,我房间也给你留着门呢。”

    “你发什么春啊……”

    舞马也懒得挣扎了,准备顺着剧情叫一众匪徒谋划半夜用迷香迷倒春三十娘。不过,这里有一个问题,按照原剧情至尊宝是要二当家的在当晚三更去三十娘屋子里下迷香,但如今三十娘已经和舞马说好,要他三更去见面。也就是说三更的时候,春三十娘多半是醒着的,只怕弄巧成拙,便与二当家的说:

    “明刀明枪斗不过她,暗箭她就难防了。今晚二更用五毒迷香让她尝尝,先奸后杀!”

    散场的时候,照剧情,舞马发现自己受七伤拳的伤越来越重,两只脚已经不能走路,只好两只手撑着倒立起来,长满毛的脚对着蓝蓝的天。

    舞马意外地发现用这样的方式走路,体会非常奇妙,整个世界颠倒过来,看待世界的眼睛也换了一个视角,大地成了天,蓝天成了地,每个人都跟自己反方向长着。

    他愈发觉得有意思,哈哈大笑,轻快地往前走,“偶尔,倒过来走路,也挺有意思的嘛。”

    “帮主掉粪坑里去了!帮主!”

    ……

    晚上,二当家被逼无奈,一个人偷偷溜去春三十娘屋子里吹迷香。

    舞马躺在床上,和至尊宝一样做起了梦。

    他梦见自己到了一处地上到处是水池子,顶上还不停往下落水的山洞里,一个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了过来:“你找到三颗痣没有?”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我找三颗痣呢?”

    “找到你就可以解除诅咒了。”

    “额……你是不是说错了……台词好像不是这样说的。不是应该说,‘找到你就可以救他了’,台词应该是这样的罢。”

    这个时候,一张面无表情、眼眶深邃的猴脸从眼前闪过,舞马从梦中惊醒,坐了起来。

    来不及细思梦里面发生的事情,屋子外面便传来一声尖叫。

    “把那个贱人干掉了是罢?”

    舞马已不由自己控制,倒着走路,飞快地跑出了屋子,便看见二当家慌慌张张跑过来,在自己的手上踩了两脚,嘴里大喊:“蜘蛛啊!”

    “蜘蛛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好大一只啊……”

    “能有多大啊。”扭头一看,一头足有坦克大小的蜘蛛张牙舞爪冲了过来。

    “我早叫你们这些王八蛋平常好好打扫干净嘛,现在养出来的蜘蛛比我还大怎么办?”

    之后,便是一通混乱。斧头帮众人都跑了出来跟蜘蛛怪乱斗一番,蜘蛛怪以少敌多,逃走不见了。舞马因为倒着走路,被二当家当做蜘蛛怪敲敲打打一番,竟然以毒攻毒将七伤拳的伤势治好,眼睛也不重影儿了,腿也能走路了。

    “二当家,叫你杀春三十娘你搞定了没有?”

    “春三十娘是妖怪啊,”二当家伸手比划了一下,一脸夸张神情,“蜘蛛精啊!”

    “老弟啊,像我这么有理性的人,怎么会接受这么无稽的事情呢,”舞马朝着春三十娘屋里一指,“杀了她。”

    ……

    众匪徒来到春三十娘住的阁楼,二当家被要挟去开门,却假装昏倒了。舞马只好代表至尊宝,亲自走到三十娘门口。心中不禁想到,进门后的情节电影里都剪切掉了,也不知神旨幻境会怎么操作,会不会直接切到下一个场景。目下,他的身子又不由自己控制了,总归是要进去的,全无反抗的余地。

    一开门,只见屋子里灯火亮堂,坐着两个妙龄女子。一个便是春三十娘。

    另一个,竟然是青霞……

第一百三十章 至尊宝和白晶晶(二)

    看见舞马的时候,青霞似乎也吃了一惊,将嘴巴张的老大。

    “你是不是不想活命了?”春三十娘直骤眉头,“谁叫你大半夜过来的?”

    “你忘了?今天白天看完脚底板,你让我三更来找你的。”

    “啊……今晚出了点岔子,倒给忘了……我今晚有客人,你明天晚上再来吧。”

    舞马起身告辞。

    “别着急啊,”青霞转了转耳边的发穗子,“既然大家有缘在这里相见,何妨彼此认识一番。”

    “这个是斧头帮帮主至尊宝,”春三十娘有些不大高兴地说道:“这个呢,是我师妹白晶晶。至尊宝你可要小心了,我师妹本领高强,脾气也不大好,要是惹着了她,谁也保不住你性命……”

    话未说完,青霞已经凑了上去,冲着舞马直眨眼睛,“原来是帮主大人啊,小女子久仰大名,今日方能得见,真是三生有幸。帮主大人一表人才,不知有没有婚嫁……”

    舞马这才有注意到青霞今日穿着一身白衣,里面浅蓝色内衫打底,梳着两个丸子的可爱发髻,和电影中莫文蔚饰演的白晶晶是一模一样的打扮,但容颜更胜原版白晶晶几分,浅笑轻盈,妩媚活泼,更加动人心魄。

    “别废话了,”春三十娘一拍桌子,“都给我滚蛋。”

    舞马拱手告辞。青霞凑在他耳边:“待会儿我去找你啊。”

    ……

    舞马退出房门,朝着屋子里恭敬弯腰:“这里虽说不上山明水秀,可是也别有一番风味,两位住在这里一定会爱上它,晚安!”

    说罢,轻轻合上房门,一脸惊惶色走下楼来。心里便琢磨着,这回可奇了。按照他原先所想,青霞的本命是清油灯,进了神旨幻境自该去扮演紫霞或者青霞,这可倒好,青霞成了白晶晶,那到时候谁去演紫霞,难不成...是朱茵?

    下了楼梯,众匪徒忙问:“帮主,怎么样,是不是妖怪?”

    舞马抚胡须,“是!而且非常的妖!弄得我的心扑通扑通乱跳。”

    突然房门打开,青霞冲了出来,“帮主请留步”

    舞马立刻转身,一手撑在瞎子脸上,另一手弯着搭在一个匪徒肩膀上,作风度翩翩状。

    青霞娇笑几声,把玩细长的发穗,“师姐说帮主大仁大义乃侠中之侠,能交上帮主这样的朋友真是三生有幸,今天搁在你们兄弟头上的钱就当请大家买酒喝吧。”

    舞马假作爽朗的笑声,“多谢春三十娘一番美意。”

    青霞嫣然一笑,转身回了屋子里,却没将房门关上。

    二当家道:“帮主,品位太差了吧?”

    舞马道:“各有所好嘛。”

    瞎子捂脸,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舞马正要转身离去,忽见春三十娘从屋子里面走出来关房门,趁青霞没注意,偷偷冲舞马伸出一只手,竖起了四个手指头,轻轻晃了晃,又使了个恶狠狠的眼神,手掌侧锋朝着脖子上轻轻一划。

    舞马喃喃道:“天啊,这是邀我今晚四更来相见的意思么。”又超出电影的范畴了。

    众匪徒道:“帮主艳福齐天,法力无边!”

    瞎子跪在地上,哭得更厉害了。

    ……

    众匪徒散去之后,舞马瞧见二当家一个人在楼下逗留,便晓得二当家待会儿一定要爬杆子偷听春三十娘和白晶晶对话了。

    故事到这里,揭露了一个重要信息——春三十娘来这里目的是为了吃转世唐僧肉,脚底有三颗痣的人就是孙悟空托世,找到了孙悟空托世就能找到唐僧了。而白晶晶,则与孙悟空有过一段孽缘。

    再往后,春三十娘和白晶晶一言不合在屋子里斗起法来,一个人变成了蜘蛛怪,另一个变成了尸怪,二当家吓的从杆子上掉了下去,当场便要逃走,临走前顾念往日情分,便要去提醒至尊宝。

    这段是按剧情行进的部分,没什么可疑虑的。

    二当家偷看这会儿功夫,舞马也没有闲着,对着镜子精心打扮起来。他依着剧情,把乱糟糟的头发扎了起来,用白布在最上面裹了个丸子,把眉毛沾了沾,连成了浓浓的一道,又把胡子认真打理了一番,看起来很有些文人雅士的模样了。

    不一会儿,敲门声响起。舞马开门。

    春三十娘和白晶晶,亦就是青霞,两人一块儿找上门来,坐下喝茶。

    “哟,这么晚了,帮主还不休息呢。”

    “帮主怎么打扮这样精神呢。”

    舞马心想还不是你们两个老妖婆大半夜的都要见我,正要答话,二当家冲进来,慌慌张张道:“帮主啊帮主,原来我们这里的五岳山就是以前的五指山,唐僧和孙悟空汇合呀,我们牛栏里的牛开口说话啦,那两个家伙,一个有八只手,一个的头头头……”

    正说着,一转头却看见春三十娘和青霞一个坐在木椅上,一个靠在桌子上,微笑看了过来,当即苦了脸,

    “两位还没睡啊……”

    舞马满脸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啊。”

    春三十娘和青霞冲着二当家做鬼脸。

    二当家哭丧着脸说:“没什么啊,我们猪圈的母猪啊,生了两只小猪,一只呢,有八……八,八只脚,另外一只头有四百多斤重,帮主,这一下我们发了,我们以后不要再做贼了。”

    “我们哪有养猪?”

    “我们没有养猪啊……那是我在做梦,我瞎掰的。我走了,不打扰你们休息了。”

    二当家颤颤巍巍往出去走。

    “的确有些晚了啊,”春三十娘起身,“那我们也走了。”

    舞马指着二当家,“顺便送两位姑娘出去。”

    二当家脸都吓白了,连忙摆手,“不行啊……”

    舞马笑道:“两位,明天我一定派相关人等,在附近一带彻底搜查你们要找的人!”

    青霞嗲嗲说道:“谢谢帮主。”

    春三十娘走到两人中间,挡住青霞,在舞马脸上仔细打量了一番,再次比划了四个手指头,冷着脸说道:“帮主晚安,走啦。”

    二当家继续苦着脸,百般不愿的看着舞马,“不,不,不行啊……”

    “去,去,去啊……”

    舞马关了门,满脸疑惑,嘴上说:“这下完蛋了,为什么晶晶姑娘对我这个造型完全没有反应呢?”心里却想着,二当家在外面该给两个妖怪轮番变身玩坏儿了,再接下来就该被春三十娘施了移魂**,成了内奸。剧情虽有些微的改动,但总体还是照着电影原先的样子走下去的,这样下去,月光宝盒也会自然而然找到,舞马倒有些踏实了。

    三人离去之后,舞马把脸上的胡子刮了个干净,又从箱子里翻腾一顿,找出一个背后粘着两个翅膀的长翅帽戴在了脑袋上,这么一来整个人立马清秀许多。

    一开院门,正好碰见瞎子。瞎子惊呼一声:“鬼啊!”

    “这么英俊潇洒,你说有鬼,真是没见过世面,呸!”

    说完,一个人走到了月下孤桥之上。站在桥中间,就跟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动也动不了。

    不一会儿,因为听见瞎子喊鬼,出来瞧看的青霞走到附近,远远望见舞马站在桥中央,背对着自己,她立刻一脸肃色,“什么人?”

    舞马仰头望月,夜风吹动衣衫,露出贴着膏药的一条光腿,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以为只有我睡不着觉,原来晶晶姑娘你也睡不着啊。”

    念台词真是又轻松又省力又不用动脑筋的事情,舞马之前很喜欢的。但这段台词实在有些酸掉了牙,而说话的对象又是老熟人青霞,使得他一边说,一边浑身起鸡皮疙瘩。

    “是啊,不知道帮主为什么睡不着。”青霞使劲儿憋着笑。

    青霞说出电影里的台词,倒让舞马有些纳闷了。想了想,难不成她也和自己一样,身不由己非得说出这些话么。

    “就是因为晶晶姑娘你。”

    “我?”

    “不错,自从看到晶晶姑娘之后,我决定改过自新,不再做贼。为了表示对姑娘你的诚意,我不要再看见以前的我,”

    舞马转过身来,儒雅微笑,“好看吗?”

    青霞脸色大变,“是你这臭猴子!”

    “臭猴子?”

    “孙悟空!”

    “孙悟空?”

    “你变成人样就行了?”

    “人样?”

    “看来,我不用三味白骨火,你是不会承认了。”

    青霞眼里直冒火光,素手轻点,舞马的手马上烧着了。

    这火烧的才够滋味,手上的皮半点没烧坏,疼痛剧烈却是半点都没少。舞马痛叫着挥动手臂,“哇,还用得着吗?又烧!何苦呢!何必呢?”

    青霞喃喃道:“难道我搞错了?”飞身上前,拉住舞马。

    舞马转过身来,手上的火焰当即灭掉了,一脸委屈巴巴看着青霞,“哇!干吗用火焰来烧我?”

    青霞捏住舞马的下巴,气势咄咄逼人,“你把胡子剃光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少了胡子一点性格都没有了?”

    “是吗?”

    青霞一巴掌拍到舞马的脑袋上,“唉,文也不行武也不行,你不做山贼,你想做状元啊?”

    “我有想过……”

    青霞继续戳舞马的脑袋,一把抓住领口,“省省吧你!改变什么形象,好好地做你山贼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去吧!”

    舞马被骂的有些发懵,边往后退边说:“我知道了,我一定会继续努力的。”说罢,转身,跌跌撞撞溜去。

    身后传来青霞咬牙切齿的自言自语,“什么不好像,偏像个臭猴子!”

    舞马别了青霞,径直回到自家屋子,自语道:“真失败!原来晶晶姑娘喜欢粗犷一面的我!”

    便从桌子上把把剃掉的胡子拾起来,正要往脸上贴,忽听敲门声响起,完全不由自己的状态立刻解除了。于是,他很快意识到,又有剧情之外的事情要发生了。

    走到门口一开门,青霞嘻嘻笑着,轻快进了门,“真是太好笑了……你怎么会讲这么搞笑的话呢,而且畏畏缩缩,战战兢兢,一副窝囊鬼的样子,这可太不像你啦。”

    “你将我拐进神旨来,就是为了看我的笑话?”

    “当然不是——对了,有必要和你讲清楚,方才那些粗鲁过分的言行,皆非我所情愿,好像冥冥之中有人非要我这样说这样做,你方才说的那些话,看起来亦是言不由衷,想必和我同病相怜罢。”

    青霞说着,自顾坐在木椅上,长袖一挥,翘起二郎腿,“至于为什么将你拉进我的神旨嘛……我晓得你油米柴盐酱醋都不进,也猜到一时半会儿无法说服你。于我而言,自然不肯作罢。

    我其实很会看人的。舞郎君你哪儿哪儿都很好,唯独太重情义……哎,你先别急着反驳我,不妨听我讲完。”

    “说。”

    “在晋阳城的时候,我就一直在琢磨你呢,”

    青霞把一缕垂下来的头发用手指缠成了圈儿,她现今还是莫文蔚的白晶晶造型,也有点像赵雅芝的白娘子,长长的发穗子很有仙气,

    “你看起来似乎很冷漠,又全不尽人情,但事实上,有恩于你的人,你都加倍报答了。有情于你的,你也尽量予以照顾。

    那领路的兵士,只因为你带了一天的路,你便冒着性命危险也要救下他。

    宇文剑雪曾帮过你,所以火烧大营时,你为了救她,差点让我得逞毁了大唐塔的完美神旨。

    刘文静带你入了大唐塔,故而你始终不肯接纳戴胜。

    多的我也没看到,但只凭这三件事,我就晓得舞郎君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这般一来,我的计划其实也很简单——尽可能使舞郎君欠我人情,你欠的越多,良心越是不安,出手帮我的几率就越大了。

    不妨讲,这个神旨幻境很早以前就有征兆了,我看它似乎没有时间的限制,便忍着没进去。舞郎君是那种可以进入旁人神旨的觉醒徒吧,所以我一直在等你啊,等着你来草原上,和我一起通过这道神旨。对于我而言,通过神旨后得到的光球没有用了,索性通通送给你好了。

    摊开来讲,我就是要对你好,好到你内心不安,诚惶诚恐,到最后求着我说:拜托了,你想让我帮你什么忙,怎么帮,帮到那般地步,快快告诉我,我赴汤蹈火,翻山越岭,千方百计也要帮你做到,要不然怎好安心受你的恩惠呢。”

    青霞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生动活泼极了。舞马看了,顿时觉得有些好笑。但好笑归好笑,让他为了一个很可能对自己怀着极大恶意的女子,去对付始毕可汗的正妻,草原上的可敦,隋朝的和亲公主,在汗庭发展的根深叶茂的权贵,这件事本身就够荒唐了。

    更何况,因为原先的历史,舞马对这个深受收继婚摧残、营救过萧皇后的和亲公主还抱着些许同情呢。

    “我晓得你心里定是在笑话我,”青霞接着说道:“你一定在想,这个女人得了失心疯罢,胡言乱语,自说自话,还死皮赖脸地要让你去做荒唐的事情,她绝无法得逞的!你是不是这样想的。”

    “的确如此。”

    “你倒诚实的很。那我不妨同你打个赌罢,”

    青霞朝着舞马伸出手指头,轻轻一勾,“我要赌的是,待到这个神旨结束之前,我一定会使你回心转意,心甘情愿帮我杀死义成公主。若是我赌输了,你让我做什么都成,解开诅咒也好,消失在这世界上也好,做牛做马,做多少件事情,都可以。可若是我赢了……”

    “没可能的。”

    “你既然笃定不可能,何妨试试呢。假使,不,万一我赢了,我也不求你立下同我一般的赌注,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就好了。而且,这件事情一定是你力所能及的,不会让你摘星星摘月亮,也不会叫你去杀自己的朋友、亲人,做这些离谱的事情。”

    舞马仔细想了想,青霞所说的这个赌约对于自己而言,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说,都是十分宽厚了。而且,以自己的性格,怎样也不可能被美色迷昏了头……而且,青霞在赌注中提到了解除诅咒的事情,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舞马也曾考虑过青霞赌输之后,会不会愿赌服输的问题。可现今是青霞有求于己,一定要想法设法讨好自己的,若是不守信义,两个人的合作就更不可能了。退一步讲,就算青霞到最后说话不算数,舞马也没有什么损失嘛,拿了神旨光球走人就好。

    “那就赌罢。”

    “好!”青霞朝着舞马勾了勾指头,“来,拉勾勾。”

    “太幼稚了吧。”

    “嫌幼稚你把指头伸过来干嘛?来……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骗!”

    正说着,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

    诚心推荐一本我正在看的新书吧,名字叫《我一生经历三千主角》,作者丹尼尔秦,写过恶人大明星的,连载的时候很火来着。

    他这本新书角度选的很新颖啊,男主是穿越者,天赋不行,只能拜入低级宗门,然后把自己定位为配角,目标是全力做好一个配角应该做的事情,猥琐发育,闷声发大财,苟到底。他给自己立下发展计划就是努力找到到局部的、区域的、大洲的、大陆的、人族的、此世的主角们,从主角们那里蹭好处,沾福气,发大财。

    总的来说开局非常不错,书荒的可以试试啊。

第一百三十一章 真是刘燕芝(至尊宝和白晶晶三)

    敲门声响起后,两个人都有些紧张。

    青霞低声暗道:“是我师姐。”说着,环顾屋内,打滚钻到了床下面。

    舞马走到门口,打了个哈欠,“这么晚了,谁啊。”

    外面果然传来春三十娘的声音:“是我。”

    “原来是春三十娘大驾光临!欢迎欢迎。”

    舞马连忙把门打开,脸上端起十分官方的笑容,一只手朝门里面比划,将对方迎了进来,“不知春三十娘两度光临寒舍,所为何事。”

    春三十娘瞧着舞马,满脸震惊,“你把胡子剃了?”

    “看起来怎么样?”

    “很不错……”春三十娘似乎还沉浸在惊讶的情绪里。

    紧接着,舞马的领口今天晚上第二次被漂亮姑娘抓起来,春三十娘把他怼在墙上咄咄逼人,“说!你有没有去过两界山?”

    舞马脑袋嗡的一下,看着眼前的姑娘,恍若隔世,“你说什么?”

    “你有没有去过两界山?”

    舞马深吸了一口气,“两界山是哪里?”

    “那为什么我在两界山上见过你?”

    “姑娘说笑了……两界山这个名字,我从没有听过嘛。”

    “真的?”

    “自然。”

    “你真的忘了?”

    “嗯?”

    “两界山,烂鼻子烂眼睛的尸怪,”春三十娘把领子越抓越紧,“你穿着黑色紧衣,骑着两个轮子的铁驴子,驴子的脑袋上装着两个镜子,身后有个女人抱着你……前面还有一个大尸怪,小山那么高……对了,那个女人好像叫韩薇,她捅了你一刀,你抓住了刀子,你还跟她讲:‘韩薇,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舞马被她按在了墙上,绝对的实力差距让他动弹不得,“听不懂……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既然听不懂,”春三十娘跟他越靠越近,手掌抵在他的胸口,“你的心为什么跳的这么快?”

    “是个男人被你这样的漂亮姑娘顶着心跳都会快啊,我这人不好色,算是好的。要不然你让我把帮里的兄弟叫过来挨个试试。”

    “滚蛋,”春三十娘脸上稍稍泛了些红,人往后退了退,“我让你今夜四更来找我,你为什么不过来。”

    “睡过头了嘛。”

    春三十娘盯着舞马,仿佛要从他的脸上找出什么漏洞。半晌,松开了手,“别让我发现你在说谎。”说完在舞马的胸口上轻轻拍了三下,转身朝门外走了出去,似乎今天晚上过来只为了问清楚两界山的事情。

    舞马望着她的背影,心里惊疑不定——春三十娘对自己在两界山中经历的幻境一清二楚,那便毫无疑问,她就是已经阔别已久的刘燕芝了。舞马原先还不大敢相认,现今总算坐实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本应该出现在西游过后一百年的刘燕芝为什么会出现在大话西游的世界里呢。难道刘家庄、两界山和黑虎也在这个世界里?

    舞马隐隐间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大话西游的初始地叫五岳山,按照二当家偷听来的说法,这地方原叫五指山。

    现实中的五指山在海南,而正儿八经的西游记中是没有五指山这个地方的。

    但舞马大概记得,孙悟空当年大闹天宫,被佛祖翻掌一扑,把人推出西天门外,将五指化作金木水火土五座联山,唤名“五行山”,把人压在五行山外。

    五指化为五行山,叫作五指山也无妨的。在大话西游的设定里面,孙悟空和唐僧会在五指山汇合,这肯定有深意的。五指山是孙悟空受难悔过的地方,正合上了《大话西游》电影的主题。

    偏可巧了,西游记中的五行山后因后唐王征西定国,改名成了两界山,而刘燕芝就出生在两界山脚下的刘家庄。

    也就是说,五指山就是两界山!那么,刘燕芝出现在这里便是有道理的,但这完全是两种世界观啊,怎么搅合在一起的。想不通……

    “你这屋子真够脏的,”

    春三十娘走了以后,青霞从床底下钻了出来,拍打身上的灰尘,“我师姐认识你?”

    “知道你师姐的来历么?”

    “大概吧,你知道的,我这身子占了白晶晶的身份,也知道了她的很多过往。”

    青霞下意识往门外瞧了瞧,

    “白晶晶和春三十娘一起拜在盘丝大仙门下,两个人的关系不算很好……我只大概晓得,春三十娘是带艺投师的,过去也有个师傅,好像是头黑虎精。后来黑虎精去找仇家报仇去了,春三十娘才改投在盘丝大仙门下……

    哦,对了,春三十娘据说被男人甩过的,所以恨极了天底下的臭男人,你在她面前可要小心点说话,要不然有的苦头吃。”

    这就对上了。

    根据戴胜在老鼋个人神旨幻境之中的经历,刘燕芝的确拜在了黑虎门下学习妖法。舞马又问了青霞一些关于春三十娘过往故事的细节,试图搞明白西游记和大话西游两个世界观是怎样融合到一起的,时间线又是怎么变动的。可问了老半天,青霞能提供的信息也不是很多。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子话,该问的都问的差不多了。舞马方要送客,青霞忽然说道:“你跟我出去散散步罢,好不好。”

    “太晚了。而且,我们两个也没什么好说的。”

    “怎么会没有啊,说着说着就有了。”

    青霞一把抓住舞马的手,一股清凉的法力就朝着舞马身体里面涌了进来。那法力引导着他站起身,往门外面走,他却完全无法控制自己,只能任由对方施为。

    “怎么样,很有趣吧,”

    青霞拉着他走到了明晃晃的月色之中,

    “我现在这具身体是白骨成精,法力本来是阴森森的,进入人体内阴寒彻骨,我怕你的身体受不了,所以呢,专和师傅学了一招借着月光转化法力的法门,虽然有些繁复麻烦,但总算对人体没有什么损害了。你能感觉到的罢,清爽冰凉的,正适合我们的夏天。”

    “我们的夏天?”

    “对啊,现在正是夏天,而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和我是来自那边世界的,仅有的两个,所以,把这个夏天称之为我们的夏天意外的合乎情理呀。”

    “你这角度真是新奇……”

    舞马被她这样奇妙的说法搅的心中一动。

    举头四望,夜深人静,明月当空,却不知这明月是否是自己曾经在教学楼顶和韩薇一起用比心的手圈在中间的那一个。

    晚风徐来,撑开所有的毛孔,如伸手拂过家门口小溪一般。青霞抓着他的手,轻快地向远处奔去,四周的夜景跟着摇晃,像是在看跑动中的摄像机里的影像。

    恍惚间,舞马觉得整个世界真的充满夏日清凉的滋味。而自己,则回到了童年蝉鸣夜静的夏天,手里拿着一根冰棍吃,实在舒爽极了。

    抓着他手的青霞,也出现在了这样的夏天里,化身作了记忆里邻居家那个曾经无比熟悉的漂亮小姐姐的模样。和他一样,手里拿着冰棍,边含一口进嘴里,边拉着他,嘻嘻笑着往前跑,说:“小马子,看咱俩谁先跑到那边花池子。”

    “你在想什么啊?”青霞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我说错了么?”

    舞马回过神来,月光被青霞的手晃来晃去,一闪一闪的,像小时候父亲的手电筒,将舞马从捉迷藏的犄角旮旯里映照出来,藏无可藏——该回家了。

    舞马猛然间警醒过来。

    看着青霞透亮的眼睛,忽然想到:她说这些话究竟是怎样的用意呢。很明显啊,为了拉近与两个人的关系,卸下自己的心防,到最后不知不觉答应她的请求。

    想到这里,舞马抖了个激灵,仿佛冰棍掉进了衣服里,给胸口来了痛快的一下。他冷静分析了一下自己该怎样应对,最好的办法当然是以不变应万变,心里保持高度的警惕,静静看对方的表演。

    “没有,”他摇了摇头,“只是很少有人这样讲。你刚才还说什么来着……那边的世界?”

    “那边的世界就是我们一直生存的世界啊,”青霞笑道:“我是这样认为的……你们把神旨称为幻境,我倒是觉得这里甚至比我们生活的地方更真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都有自己的憧憬和精彩,脑子里的想法活灵活现、生动活泼,绝非幻境梦境什么的。

    我常常在想,会不会这个世界其实存在于离我们很遥远的地方,大家如果靠走路,靠骑马,哪怕靠可以飞行的觉术,一辈子或者几百辈子都无法到达的地方。但很有趣的是,在我们的头顶上,蔚蓝的天空里,或者是广阔的大地下边,又或者是大海的深处,有那么一条神奇的通道。

    只要能找到这条通道,就像找到了一条连接两个世界的大门。你站在通道口处,轻轻一跃,像跳进树坑里那样,一落地就发现一切都变了,我们到了另一个世界。对,就是这样。”

    舞马怔怔看着青霞。

    虽然他的心里很清楚,青霞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的目的是为了和自己寻找共同话题,但依然十分惊讶于青霞出生在这个科学落后的时代,却能提出关于虫洞的猜想。

    “你是不是觉得我的想法很荒唐?”

    “恰恰相反。”舞马清了清嗓子,假使讨论起这样的觉术问题,他很不介意多聊几句,聊深一点。总归他始终警觉,青霞绝不怀好意就可以了,

    “我坚信你说的这个通道一定存在,只不过以我们的能力暂时无法找到它而已。而觉醒塔呢,为觉醒徒提供了找到它,进入它的机会。”

    “所以呢,我们要来往两个世界,只能借助觉醒塔,苦苦等待神旨的降临,完成了任务就不得不离开,”青霞不无遗憾地叹了口气,“要是能随心所欲,想来便来就好了。”

    “为了提高觉术么?”

    “不,因为我喜欢这个世界啊。”

    “你喜欢这里?”

    “首先,这个世界比我们的世界更奇幻、更瑰丽不是么?我们的世界原先真够无聊的,那颗星星掉下来之后才变得有趣了一些,但也有趣的很有限,好像是傀儡一样的游戏。”

    “傀儡和游戏这个两词用得很妙。”

    “你也这么觉得吧,”

    青霞像是寻到知己一样,握着舞马的手更加用力,

    “这个大唐塔,就好像天上有一个十足厉害又冷漠毫无人情味的神仙在操控一样。

    他一定有一个黑乎乎的房间,极黑极黑,全天下的人进了那个房间都和瞎了眼睛一般。只有他能看的清清楚楚,比顶着大太阳的白天还要看的清楚明白。

    房间的四壁上贴着很多很多纸张,纸张最上面写着人的名字。有舞马的名字,有阿史那燕的,有阿雪姐姐,有急吼吼的刘文静。

    对,天底下所有觉醒徒的名字都被贴在了墙上。每个人的名字下面还有更详细的讯息,比如生辰八字,嗜好特征,什么时候成为觉醒徒的,起因是什么,本命妖怪、启灵物、同醒物、通晓的觉术、未来可能学会的觉术,等等,详细记录,甚至比你自己都了解自己。

    你说,这事情可怕不可怕。”

    “嗯,可怕,太可怕。细思极恐。”

    “细思极恐,”青霞喃着,“这个词用得真好,我听着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呢。你要不要接着往下听,我的猜想还没有讲完呢。”

    “嗯。”

    “嗯……算了……下一次罢,下次告诉你。”

    舞马张了张嘴,本想告诉她,有什么话一次讲完才够痛快。但话到嘴边,才意识到,这又可能是青霞欲擒故纵的把戏,索性沉默不语,故作毫无兴趣。

    “我喜欢来这个世界还有一个原因,”青霞接着说道:“我想你也明白的,因为可以放下过去的一切嘛。来到这里,每个人都拥有一个崭新的身份,我也一样,什么报仇,什么义成公主,都可以丢的远远的,要多远有多远,重新过一次人生,就好像死而复生那样,再好不过了。所以嘛,我有时候甚至觉得,永远待在这里,回不去也挺好的。”

    “未必,”舞马望着她,“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如此,未必就能把过去的一切都放下。”他顿了顿,“只要过去足够沉重。”

    青霞与他对视,沉默良久。忽然说道:“你想不想飞?”

    “飞?”

    舞马方开口,就觉得整个人被法力包裹住,脚下一空,腾到了半空之上。

    两个人手拉着手朝着夜空飞去,月亮越来越大,地上的屋子越来越小。

    “你以前这样飞过没有啊?”因为风很大,青霞大喊着说道。

    舞马摇了摇头。在尸怪末世他曾借助飞行器飞行,到了奇幻隋唐,他又从苏农玲花的本命妖怪那里学会了【马踏飞云】的觉术,飞是飞过的,但从没有这样被女人拉着手飞。该是他带着女人飞才合理嘛。

    又忽然想到,这个时候如果青霞手一松,把自己丢下去,那就要摔成个肉饼了。

    “怕不怕我你丢下去?”青霞说。

    舞马默声不语。

    “我知道你不怕,”青霞把他拉进自己的身旁,她的气息愈加浓烈,“不知道为什么,我在你身边特别有安全感。”

    “为什么?”

    “不知道,就是感觉,还非常肯定……我最近老做梦,梦见自己来到一个叫作水帘洞的地方,山上爬的全是猴子。

    我气坏了,对着山洞说:‘孙悟空,你给我滚出来,你个臭猴子,我十八岁那年你说回来娶我,害我白白等了三年,给我滚出来。’

    山上的猴子边挠痒痒,边说:‘我们大王有事出去了,他说白姑娘来的话,把这东西还给他,还说感谢白姑娘的美意,他是无福消受咯。’说完,丢给我一块玉佩。

    也不知为什么,我看着玉佩,心里特别难受,心想全天下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从梦里醒来之后,我就想起你来,冒起一个念头——假使你是那个孙悟空,就一定不会辜负我的,对不对?”

    舞马无言以对。

    “别当真嘛,”青霞笑道:“我是说,假使我们两个成了恋人,你一定不会辜负我,对不对?但我们两个不是恋人,未曾相爱,自然不算数的。”

    ……

    落地之后,两个人默默往回走,忽听有人远远高喝一声:“刘有胜!”

    舞马身子一滞,差点回头张望,下一瞬明白过来,便仍是埋头往前走。

    过一会儿,春三十娘气呼呼走了过来,“你没听见我在叫你么?”

    舞马茫然看着她。

    “至尊宝,”春三十娘道:“我知道你就是有胜哥对不对?那天在两界山,每个人看到的都是跟自己有关的往事,刘莽看到自己被黑虎吃掉的情形,黑虎看到了自己被人救下来的情形,阿雪姐姐看到了自己看着阿耶被砍头的情形,所以那天晚上,你看到的那个骑着铁驴的男人其实就是你自己,对不对?有胜哥!”

    ————

    这两天有读者说大话西游的故事和原来的电影重复太多了,很没有意思。完全照搬原来的电影当然毫无意义,前面两章之所以采用了很多原来的场景,一方面是为了让没有看过电影的,或者看过很久差不多忘了剧情的能够带入进来。另一方面,要通过这些场景把铺垫完成好,刘燕芝变成春三十娘的事情,青霞变成白晶晶的事情,还有两位姑娘半夜来找舞马的前情都铺垫好啊。

    写电影的副本,一定要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化,这是当然的。对我而言,又要和大唐妖怪图鉴,和北上草原,和青霞的故事紧紧联系在一起,这里面又会有舞马和青霞关系的变化,我是想徐徐而进嘛。

    最后,再给我的书友推一本狗粮文,真心好看,书名叫《老婆请安分》,读进去之后真是各种吃狗粮,齁死我了。我个人认为,这本书很有机会竞争年度最佳狗粮文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回刘家庄成亲(至尊宝和白晶晶四)

    舞马看着春三十娘,没有答话。

    “师姐,”青霞挡在舞马身前,“有胜哥……是谁啊?”

    “闪开,”春三十娘的手死死抓着舞马的领口,“我要听他讲。”

    闹腾了这么久,舞马早就镇定下来,用毫无波澜的眼神看着对方,

    “刘有胜已经死了。”

    ……

    春三十娘泪流满面的离开之后,青霞强拉着舞马又散了一会儿步。

    这的确是一个聪明灵慧的姑娘,虽然舞马能看得出来她心里充满了好奇,但直到最后在舞马屋子门口分别,她都丝毫没有提起任何关于刘有胜此人的话题。

    连一个好奇的眼神都没有投过来。

    “舞郎君,”

    站在舞马房间的门口,青霞用狡黠的目光望着他,“我想了想,为免你疑心我有意吊胃口。我想,我还是将那关于那间黑屋子的推测全说出来才好。”

    舞马诧异看着她,仿佛在看自己肚子里一条蛔虫。

    “哈,你的眼神说,我的想法很有道理,”青霞笑了笑,把黑黑的发穗又打了个圈儿,“我方才讲的那间黑黑的屋子,可不止贴在四面墙壁上的纸张哦。

    最神秘的是,屋子正中央立着一个巨大的线圈,从线圈里面又伸出几百个线头,逐个粘在墙壁的纸张上。

    那,整间屋子里就全都是密密麻麻的细线,东一根西一根的。那线圈还在不停地打转,把伸出来的细线越拉越长。怪的是,细线扯啊扯,却没有把墙上的纸张扯下来。

    我先前说的那位视力很好的神仙,就阴恻恻的,躲在屋子的角落里,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机括,看着这些线头转啊转。忽然墙上某张纸动了一下,他就按动手中的机括,连着那张纸的线头跟着就动了。

    只需轻轻一扯,纸张就被撕了下来,拽进线圈里面的黑洞——这个意思呢,就是这张纸对应的觉醒徒被拉进神旨世界咯。

    再过一会儿,纸张从线圈黑洞里钻了出来,要是完好无损呢,就表明这个觉醒徒顺利通过了神旨,活下来了。

    作为奖励,神仙会按动机括,在纸张上面按个手章。这呢,意思就是神仙大发慈悲,送给这位觉醒徒一个新觉术。当然,黑洞里面的世界愈危险,奖励的觉术就会愈厉害。”

    舞马被她吊起了胃口,顺着她的思路接着往下问,“要是纸张没有从黑洞里出来呢。”说完,想起自己先前的防备,顿觉有些讽刺。

    “那就是死了呗。”

    “哦。”

    “又或者,就是那个觉醒徒钻进神旨里面永远出不来了,”

    青霞转过身,望向夜空,

    “她变成了那个世界里的人,永远活在那个世界……也挺好的。不久之后呢,就会有新的纸张从门外面飘进来沾到墙壁上,殊不知,他在墙上占据的位置,其实是前人空出来的。奇妙罢?周而复始,生生不息,直到神仙终于有一天厌倦这样的游戏。”

    之后,舞马把青霞邀进门来。

    青霞又同舞马讲了一些她关于觉醒塔的有趣又离奇的猜测。比如,神仙把墙上所的纸张分成了好几个分块儿,然后用不同的颜色区分不同的觉醒塔,突厥的腾格里塔可以是灰色的,代表着狼的颜色;大唐塔可以是红色的,够鲜活。

    不同觉醒塔之间的团队神旨,就好像神仙有意控制十几根细绳和纸张相互绞斗,最后哪一边的纸张先钻进黑洞里,哪一边就得胜了。

    “所以嘛,舞郎君,你虽然很厉害,但也不要太过得意。因为你再强,最多也不过是墙壁上贴着的一张纸嘛。”

    青霞笑嘻嘻离开以后,舞马躺在床上,却愈发睡不着了。

    这是很反常的状况,要知道虽然在隋唐主世界他彻底告别了睡眠的需求,但是在神旨世界里面,他总是能睡个好觉的。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青霞说的话,全是离别前她关于觉醒塔的猜测。

    这是怎样一种可怖的猜测呢。

    所有的人都成了神灵游戏的棋子,被一双眼睛戏谑又阴森的注视着,命运早已注定,全都驶向线圈漆黑的深洞里。这么一来,他对觉术的研究,对这个世界的探索也变得很可笑,很幼稚,很徒劳。

    何不把这种猜想当作一种无稽之谈呢?

    可青霞的解释和描述又如此清晰真实,点滴细节,如亲视之,只凭胡思乱想是绝无法做到的。

    舞马越思考,情绪就越低沉,躺在床上一动都懒得动。

    猛然间,他忽然想到,不能再这样沉陷下去了。所有因为未曾发生的事情而陷入惶恐的人,都是可悲的,都是懦夫。而舞马,绝不做懦夫。

    他刚丢掉青霞的猜想,脑海里又浮现出了青霞绝美的面庞。本能地摇了摇头,又在眼前挥了挥手,试图打散她的虚影,显然徒劳无功。

    他索性回思北上草原之后,与青霞交往的情景,她的一言一语,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无一不是清清楚楚,真真切切,这个女人在他脑海里的形象也愈加清晰而立体起来。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青霞,舞马很想用神秘两个字。是的,青霞身上其实无时不刻散发着一种叫人很想寻找、想探查、想挖掘的魔力。即便她看起来对舞马足够诚实,似乎到了知无不言的地步。但一想到她的面庞和身姿,舞马仍是忍不住想知道她的过往。

    如果舞马不是打从一开始便和青霞站在了对立面,打从一开始便被迫和她绑在了一条危险的独木舟上,恐怕早就被她说服,栽入深不见底的黑洞里,而义无反顾了。

    可话说回来,如果不是因为郡丞府里那段离奇又造孽的缘分,青霞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缠着自己。到底是命运使然吧。

    紧接着,他又想起青霞向自己隐瞒的那件事,为什么她要对田德平的死故作全无所谓的姿态呢。青霞至今没有给出答案,这个问题才是让舞马一直如鲠在喉的隐患啊。

    想不明白。舞马很快将这一切抛之脑后,连一根线头都没有在脑海里残留下来。

    于是,更快的,他睡着了。接连做了三个梦,第一个梦里面,深夜,巨石,广场,一群黑乎乎的小妖,眼眶很黑、头发很乱、穿着很邋遢的牛魔王把巨大的影子投在广场上,兴高采烈地说道:“五百年了,我终于找到唐三藏的踪迹了!”

    第二个梦,就在五指山脚下,土匪窝一处门洞口,一个手拿浮尘、身着白衣的光头和尚自言自语道:“糟了,被那两个家伙先到一步,我菩提老祖一定要想个办法通知这群无辜的人。”

    第三个梦,他又回到了水帘洞里,和那个莫名其妙的声音,来了一场莫名其妙的对话。那声音说:“一个人离开家久了,总是想回家。”

    醒来时,舞马已想不清楚三个梦的细节。

    只是对第三个梦印象格外深刻,就好像大学时代的广播喇叭在冲着自己喊话,声音隔着千万光年传了过来,抵达时已只剩下两个字——“回家。”

    那声音在水帘洞里来回游荡,久久不绝,终于在梦醒时刻消散了。

    到了白天,舞马就带着一干土匪,逐个盘查过路的旅人,抢劫只是顺带的事,最关键的是要查看脚底板有没有三颗痣。

    怪的是,接连盘查了几天,都是一无所获,且全无波澜。而在原电影之中,众匪徒在盘查了一个没脚的老人之后,菩提老祖很快就出场了。

    舞马头两天还带着队伍认真盘查,后几日,却因为青霞的打扰,不得不脱离队伍单独行动。

    青霞非要带着舞马赏玩大漠风光。

    她现在是有法力加身的人,舞马很难抗拒的,只好被她手拉着手,把附近一带的景色逛了好几遍。

    这段经历再次印证了青霞是一个健谈而又充满奇思幻想的姑娘。

    尤其有两件事,使舞马对她的印象更加深刻。

    第一件,青霞对着沙漠里凭空生出的一株浑身冒刺的植物说了很多话。

    她问舞马:“这个植物叫什么名字?”

    “仙人掌。”

    大概是吧,不过这个年头就有仙人掌了么?有点奇怪,不过既然是电影的世界里,电影又是二十世纪拍摄的,有什么都很正常吧。

    “仙人掌,”

    青霞望着仙人掌,“她的模样好奇怪啊,为什么会浑身冒着刺呢?我知道了,她是一株有故事的仙人掌。”

    于是,青霞为这株仙人掌编造了一个凄惨的身世——它的阿耶如何成了仙人掌世界的王啦,母亲却是血脉低贱的族类,这样两个仙人掌生下的小仙人掌理所当然就是仙人掌中的杂种,非常卑贱,惹人憎恶。

    她的阿耶看不惯她,母亲又死于意外,于是受人迫害,不得已逃了出来,一个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但又不肯认命的自生自灭,保经风吹日晒,终于长了满身的刺,才好保护自己。

    “舞郎君,你别看她浑身都是刺,”青霞说:“但是刺下面的肉却很平滑的。不信,咱们可以……”

    她说着,把手指伸向仙人掌,小心翼翼避过上面的刺,指尖触在了仙人掌的肉上面,手指轻轻抠了抠,就和挠痒痒似的。

    “你看吧,果然很滑,”青霞微笑着说:“你有没有觉得这仙人掌很像一个人。”

    舞马以为青霞要说:仙人掌很像她自己。

    但青霞说出口来却是:“它很像你啊,舞郎君。你浑身都带刺,但是里面却很滑溜嘛……”

    舞马对此不屑一顾。青霞又道:“当然,它最像你的一点就是——如果你没有故意触碰它,它的刺就算再锋利、再狰狞,也不会伤到你的。”

    舞马愣了一下,怔怔看着青霞。

    “所以啊,我十分肯定,只要我对你保持善意,从始至终,”青霞轻轻拨动仙人掌最上面的一根长刺,“我就不会被扎破流血的。”

    ……

    第二件事,有一天接近黄昏的时分,两个人在荒滩上发现一只黄皮花纹的蜥蜴。

    青霞也不知起了哪门子的兴致,非要追着蜥蜴跑,不紧不慢的,一直把蜥蜴追到藏身的洞口,这才一脚踩在那蜥蜴的尾巴上,眼瞧着蜥蜴挣断了尾巴逃进洞里。

    “你这又是何苦呢?”舞马问道。

    青霞全没有回答他的意思,反而看向远处半落的夕阳,“大概是我八岁的时候,阿耶带我到浑义河附近狩猎,”

    她指着夕阳,

    “就是这样的黄昏罢,忽然冲出一队蒙着脸的杀手,用了很短的时间就把阿耶的队伍打散了。

    起初,阿耶带着我逃跑,因为我到底有些分量的,马儿奔跑的速度便慢了一些,阿耶渐渐要被敌人追上了。那时,我便和阿耶说,把我丢下好了,这样他就可以活下来。”

    “八岁?”

    “你可别小看我,我小的时候就很懂事了,”

    青霞说着,眼神一黯,

    “当然,谁不想活下来呢。何况我才八岁,害怕更是本能。但我分明瞧出来阿耶有把我丢下去的打算,只是一时还不大忍心。不过,也便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了。

    我那时便想,与其等着阿耶亲自动手,到最后强行抹杀这段过往。倒不如,我主动放弃,还能在阿耶心里留下点什么。万一能活下来,阿耶更要对我另眼相看了。”

    强行抹杀这段过往……舞马默默念着这一句话,反复咀嚼着,不禁为八岁孩童的深刻见识而感到震惊。这是有过怎样童年经历的小孩子,才能洞穿成年人的思维,推测到这样的可能性呐。

    “你猜我说完这句话之后,发生了什么?”

    “你阿耶深受感动,没有丢下你罢。”便是如此,她才能活到今天,才是合理的嘛。

    “别用自己的思维去考量别人哦,”

    青霞笑了笑,“我说完那些话,阿耶的眼神可是复杂的很,有些犹豫,又有些……说不清了,我忽然明白——阿耶并非不忍心抛下我,只是不想亲自动手而已。

    那事情便很好办了,我趁着他往身后看的时候,一个猛子跳到了地上,待阿耶反应过来,马儿已经跑出好几丈远去了,追兵赶了上来,救我便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如此一来,阿耶心里也无有愧疚了。”

    舞马听罢,无言以对。半晌才道:“你是怎样从那些蒙面人手里逃出来的。”

    “逃出来的事嘛,反倒没有被追杀的时候精彩。倘使你有兴趣,我找时间再讲给你听好了,舞郎君,”青霞眨了眨眼睛,“我讲了这些话,你有没有明白我的用意呢。”

    “大抵想到一些。你该是想说,如果把你阿耶比作蜥蜴,你就是蜥蜴的尾巴,为了活命全可以抛弃。”

    “说对了一半,”

    青霞瞧了瞧蜥蜴消失的洞口,又瞧向舞马,

    “更重要的是,我想予你一些告诫呢——舞郎君,要说冷酷果断,你其实也不差。可你这人应该是打娘胎出来就带了些天性的善。照常理来讲,这种天生来的善根是极难拔出的。

    只不过你往前一定经历过惨烈至极的事情,才在这善根之外包裹了一层坚硬外壳。于是乎,你能用一双冰冷的眸子观瞧世界,观瞧世人,准确分辨出谁是朋友、谁是敌人,狠手摧毁敌人。

    但那善根毕竟只是包裹了一层外壳,而非彻底拔除了。对于和你亲近的人,对你存着善意的人,以及有恩于你的人呢,你便有着极强的**去帮助、去相救、去保护,义无反顾,不撞南墙不回头,哪怕自身受损也在所不惜,这样迟早要倒大霉的!”

    “我没这么爱管闲事。”舞马当然要否定。青霞说的话,在他听起来简直是对自己这样一个经历过末世残酷考验的战士的侮辱。

    “譬如那领路的兵士?譬如火烧大营时的宇文剑雪?”

    青霞瞧向远处,一个身着红纱的靓丽身影在大漠远处若隐若现,

    “又譬如她?”

    舞马也瞧向那道红衣身影。他晓得那是春三十娘在尾随自己和青霞,这样的状况从那晚他亲口说出“刘有胜已经死了”这句话开始,已经好几天了。

    春三十娘再也没有上前质问自己,但只要他和青霞在一起,春三十娘就会远远尾随,直到目送自己平安回屋。

    “虽然我不清楚你和我这位便宜师姐怎样相识的,但倘使她有了难,你能眼睁睁瞧着不帮忙么?……别嘴硬了,你最擅长的不是谋算,是逞强,舞郎君。”

    青霞摇了摇头,“你所依仗的,不过是自己的本领高强一些,人又聪明一些,到最后总能化险为夷。

    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你我所经历的这个觉醒徒的世界,正如我先前所猜测的一般,是游戏,又绝不是简单的游戏。想想那黑漆漆的屋子,再想一想那冰冷转动的线圈,被卷进黑洞里的纸张大有可能永不复还的。

    故而我想奉劝阁下的是,及早把你那善根斩断罢。那些你亲近的,你感恩的,便如蜥蜴的尾巴,危难时刻是可以抛弃的,否则便会成为你的累赘,甚至会因此送了命。

    我这些天与你讲了不少啰嗦话,旁的你可以抛之脑后,这一句,你千千万万要记得,时常拿出来警醒自己才好!”

    ……

    对于青霞给予的这一番恨铁不成钢的奉劝,舞马当时虽有些感动,但回到屋子里细思一番,的确再次警醒了,只不过没有警醒到青霞所指的道路上来。

    他只是更加认定,青霞这一番激烈的言辞,有更多的表演成分包含其中,而其所展示出的苦口婆心、忠言逆耳,归根结底还是为了取得舞马的信任和亲近,还是为了让自己助她杀死义成公主。除此,无他尔。

    而青霞被始毕可汗抛弃的经历,以及其在那种复杂又危急情形中展现出来的,远超同龄人的应对,反倒让舞马更加警觉。八岁的青霞都可以做到这样的地步,那么如今的她更要了不得了。

    大话西游的神旨仿佛也在等待青霞将这一番诚恳的言辞说出来。

    于是,在青霞说完的第二天,原电影的剧情再次启动,菩提老祖化成葡萄找上门来。

    他把照妖镜给了舞马,舞马则从镜子里看见了青霞此时的本体——一个面容丑陋、满脸惨白、五官皆洞的尸妖。说实话,亲眼见到这幅画面,还真是让人有些瘆得慌。

    到了晚上,舞马带着一干兄弟,拿着菩提老祖给的乾坤袋和一堆隐身符去捉拿两个妖怪。

    一众土匪光着身子,把隐身符串成内裤,偷摸摸靠近妖怪。

    却不知二当家的早就被施了移魂之法,隐身符被替换成了破纸,众人的身形早被妖怪看在了眼里。

    舞马的内裤型样格外别致,穿起来走路都穿风的。

    他大摇大摆走上前去试探,却被春三十娘一个反指戳过来,把隐身符做成的裤头点着了,裤裆上着起一团火。

    众匪徒对着舞马的裤裆一顿踩踏,好不容易灭掉,舞马痛的呲牙咧嘴,却不敢吭出半声。

    “哼!”

    春三十娘却是又来一指,再次点着。她目光中恨意十足,只凭这双眼睛就能把整个匪寨烧着了。

    如此反反复复,足有七八回的样子,舞马都来不及如电影中一般挑明了开打。

    青霞也趁乱在舞马裤裆上点了一把火。

    之后,舞马忍无可忍,掀杆而起,便是一番乱战。

    菩提老祖假扮的二当家反水将两个妖怪装进了乾坤袋里。寨子里的小狗又把绑着乾坤袋的绳子咬烂,放出了两个妖怪。菩提老祖吓坏了,把舞马的脖子掐住做人质,并道出舞马的真实身份就是孙悟空托世。

    青霞用三味真火点着舞马的手验明身份,舞马虽然痛的要死,但在剧情的绑架之中还是装作一副潇洒的模样。

    菩提老祖趁着舞马和青霞说话的时候逃掉了。两个妖怪反而为了争夺舞马内斗起来。青霞一掌击伤春三十娘,春三十娘施以暗手,反叫青霞中了毒。

    青霞跪在地上和春三十娘求饶,“师姐,我再也不敢了!”

    “哼。”

    正说着,菩提老祖逃回来了。

    舞马在地上爬着起身,“终于良心发现了你!”

    菩提老祖跌跌撞撞跑过来,“不是啊,外面来了个更狠的。”

    紧接着,便听见沉重的脚步声传来,顷刻间地动山摇起来,一个巨大身影出现在匪寨中央,往这边走过来。

    是了,也该牛魔王出场了,要不然这神旨真得没完没了下去。

    青霞还在朝着那边张望着,春三十娘忽然一把抓住舞马,飞遁往远处逃去了。

    “师姐,你要去哪儿?”

    青霞回过神来,连忙去追,可毕竟师妹比不过师姐法力高深,反被落得越来越远。

    舞马却是有些发懵,按剧情走势,应该是牛魔王和两个妖怪激斗一场,两个妖怪使尽各般法术,到底打不过才逃跑的。

    春三十娘这么一搞,剧情又乱了。

    旁的也就罢了,最关键的是,按照剧情走,待会儿应该去盘丝洞——月光宝盒也该出场了。

    舞马便问春三十娘:“你要去哪儿?”

    春三十娘抓着舞马的手,头也不回,“有胜哥,我们回刘家庄成亲。”

    ——————

    昨天做了肠胃镜,检查结果一是糜烂性胃炎,二是肠炎。唉,人到中年,要好好锻炼身体了,不比年轻时候啊。

【5200字章节】第一百三十三章 大婚日,燕芝诉情长(至尊宝和白晶晶五)

    (有读者问我,为啥这本书一章这么贵啊,因为字数多啊)

    听见成亲两个字,舞马挣扎着就要溜走,奈何春三十娘素手轻点,法力上身,他全身都动弹不得了。

    春三十娘拉着他的手,踏着半空中的浮云,一路往西遁去。

    不知过了多久,瞧见远处一片灰雾迷蒙。

    “有胜哥,咱们到家了。”

    春三十娘说着,拉着舞马一头扎进灰雾里面,一团团迷蒙又虚渺的雾气迎面扑来,再睁眼时,只见参天古树,藤蔓野花,青翠竹林,白土宅院,一条小溪蜿蜒向南,石板桥儿轻轻搭上,不正是刘家庄么。

    春三十娘拉着舞马进了庄子,却见庄子里冷冷清清一个人都没有。

    舞马不禁问道:“乡亲们都去哪里了。”

    “你走了以后,黑虎大圣便留在两界山上守护庄子,”春三十娘道:“只是黑虎大圣本就是个急躁性子,若不然怎么会那般冒失来庄里吃人报仇,以至于恩将仇报,中了你的诛心计,把自己给坑了。

    有胜哥你与黑虎大圣约好守护刘家庄百年,他哪有这等耐心,又苦于自家誓言所束不得脱身。便是他后来收的一只鼋怪出了个变通的法子——想办法把刘家庄的乡亲们迁出去,刘家庄的人不在了,刘家庄便也不复存在,于是他也不用在困于一地,去找仇家报仇,也不算违背誓言了。

    黑虎大圣听了自然高兴,便寻了一处山清水秀、物产丰富之所,把原先主人赶跑了,又花了数月时间,新建了一个庄子,家家院院样貌翻新,牲口棚圈宽大敞亮,耕地水田接连不断,总之远比从前的刘家庄要好的多。

    建好了新村,黑虎大圣便将庄里的人带过去瞧看,只说:乡亲们,这是我为大伙儿盖起的新居,你们若是喜欢,即日便可搬过来,不必花费一分一毫。众乡亲眼瞧这里丰饶景美,个个喜滋滋乔迁去了,原先的刘家庄便空下来了。

    我修成道法后,因与旧庄子存有执念,便施法将庄子藏了起来,留存至今。有胜哥你瞧,这里仍同从前的布置一模一样,是否很有亲切感呢?”

    “倒是挺想见见乡亲们。”

    “这可就难办了。”

    “怎么?”

    “黑虎大圣搬家是四百年前的事情,”刘燕芝远看村庄,神情间唏嘘不已,“乡亲们哪有这等寿命,早已不在人世了。那,两界山都改名字了。”

    舞马听得心中一怔,暗想依照大话西游的剧情,电影最开始的西游线,孙悟空谋杀唐僧是五百年前的事情,自己在两界山神旨经历的事情是在西游百年之后,至尊宝和白晶晶的爱情故事则发生在四百年后,这样一来时间线就完全对上了,只奇的是两种西游世界观却诡异的融合在了一起。

    舞马随她往庄子里面走,看着曾经无比熟悉的青墙灰瓦,小桥流水,顿觉如梦幻影,距离神旨结束离开刘家庄不过寥寥时日,却有隔世之感,曾经面容清晰的乡里乡邻皆已模糊不清,那时稀里糊涂嫁给舞马的宇文剑雪又成了未出阁的大姑娘,那时大胆热情又懵懂青涩的刘燕芝变成了法力高强的春三十娘。唯有舞马,只身孤影,一尘不改。

    春三十娘拉着舞马径直到了刘有胜家里,远远便瞧见大门口贴着一幅大红对子,上联是【百年恩爱双心结】,下联是【千里姻缘一线牵】。

    往进去走,只见院子里大红绸布高挂,院中央置了几桌酒席,上面摆着各色菜肴、水果美酒,竟有数十名乡亲坐在酒桌旁,举杯夹菜,欢闹呼喝。

    舞马认得这些乡亲们皆是上次神旨经历时的旧识,好几位和舞马上山抓过黑虎,后来死在了山林里。

    刘莽和莽阿娘也在席间,刘莽给阿娘夹菜,阿娘笑眯眯看着刘莽,母慈子孝,其乐融融。

    酒席之间,有一名身影极为熟悉的老妇人,身形矫健,端着一碟小菜和一壶酒,往一桌酒席上摆放,满面春风笑容,嘴里叨叨劝吃劝喝。那亲切徐和的眉眼,慈祥微笑的嘴角,正是有胜的阿娘。

    舞马揉了揉眼睛,眼角登时湿润起来,喉咙有些哽咽,“燕芝,你不是说……”

    “我舍不得你,”春三十娘拉着舞马往前走,“也舍不得乡亲们,所以我又让他们活过来了。”

    舞马随她行到近处,冲着阿娘颤巍着唤了一声:“娘!”

    阿娘却不答话。

    舞马心头一沉,仔细左右瞧看,才发现院中众人神情变换间略有些僵硬,于是伸手去抚摸阿娘脸上,竟是冰凉凉的。

    再瞧阿娘脖颈后面,有一枚指甲盖大小的按钮。按下按钮,原本热情招呼众人的阿娘旋而停了下来。舞马继而去查看每个人脖颈后面,都有一个差不多模样的按钮,按下去之后,便如同玩具被拔掉了电池。

    舞马这才晓得院里面所有的人,都是假的,是死物。可她们的眼神却是那样的真切和灵动,仿佛真的死而复生一般。

    舞马皱起眉头,回头冷脸瞧着春三十娘,心里莫名的不舒适,总觉得她对着已故的阿娘,对着死去的乡亲们,施展了邪恶的法术,比如,将他们的灵魂注入冰冷的玩偶之中,才能做出眼前这样温馨而又残忍的景象。

    春三十娘眼含泪光,“有胜哥,人死不能复生,我学了些许法力,却也不是十殿阎罗,不是牛头马面,没本事叫阿娘她们死而复生。

    可我又想,到了咱们俩的大喜之日,怎能没有乡亲们见证,怎能没有阿娘坐在高堂上,所以我这些年修习法术时,专与盘丝大仙学了一门傀儡之术。你看到的这些都是傀儡,虽然只是傀儡,但因我刻苦用功,傀儡术修得高明,看起来便很像真人亲至了。”

    舞马听到这里,才晓得春三十娘对刘有胜的执念何其之深。

    酒桌上这些菜品水果看起来很是新鲜,饭香酒香四溢,猜想都是不久之前新做的。可春三十娘这几日一直尾随自己和青霞,怎么有时间来鼓弄这些东西呢。

    舞马又想起自己和青霞总在傍晚时候分别,那时候春三十娘也不见了踪影,想来她肯定是独自离开了匪窝,来到刘家庄遗址,布置了成亲的热闹场面,准备了可口的酒菜。

    眼前的场景是何等的熟悉,门口的对联,桌椅的摆放,在院落上方飘荡的大红绸缎,都与舞马和宇文剑雪大婚时的场景倏为相似。

    这些傀儡呢,绝不可能是三天五天里做的出来的简单物事。恐怕春三十娘自打开始学习傀儡术的时候,就打起了算盘。

    她必是打定主意,再见到舞马的时候,一定要与他拜堂成亲,还要刘有胜和阿雪成亲时的乡亲们都来见证这个场面,所以早早的就制作起傀儡,积年累月,终于把所有人,甚至将死在黑虎腹中的故人也制了出来。

    想到这些,舞马鼻尖一阵阵发酸。又不免为刘燕芝的切切深情而感慨。可这仍然不妨他心中起疑,总觉得她言有不实之处,其中很可能藏着很可怕的隐情。于是,继续冷着脸问道:“只是傀儡术修的高明么?”

    “我不明白有胜哥的意思。”

    “你该不是把阿娘她们的魂魄之类注进了傀儡之中罢,不然怎么会……”

    “有胜哥,你晓得的,我哪里会是那样歹毒之人。”

    春三十娘面露苦涩,“我修习道法之时,山中岁月过的很快,本以为只过了十年有余,哪里晓得出山之日,世上已过百年,待我回到众乡亲迁居之处,庄中已全无故人,最后一个故去的相识孩童也有耄耋之寿,离世十余年。

    我去众乡亲埋葬之处悼念,魂魄早就入了地府,说不定还有投胎转世的,我便算真有歹心恶意,如何能从地府之中,从现世找到转生之人,把魂魄拘回来?

    你若是还不信我,我可以带着你去安葬乡亲们的坟地瞧一瞧,看我说的是真是假。”

    “我自然会去看的。”话虽这么说,舞马心中的疑虑仍未打消。若是真的没有做这些事,她怎么能把从地府和转生中拘魂的事情说的这样具体呢。

    春三十娘却似乎以为他打消了顾虑,脸上焕发先前的容光,又将舞马方才关掉的按钮挨个按起来,院子里又热闹起来了,呼喊声、哟呵声、碰杯声交错,阿娘喜滋滋张罗酒菜,招呼客人。

    春十三娘拉着舞马往里面走,“有胜哥,今天是我俩大喜的日子,你可再不许说这些扫兴的事情。”

    舞马叹了一口气。两界山神旨的时候,他没有选择和刘燕芝成婚当然有充足的理由。何况,他经历了末世之变,全无寻找心爱之人的打算,更想着孤身到老才叫干净利落呢。他直以为自己离开刘家庄之后,随着时间的流逝,刘燕芝会渐渐忘掉自己,怎能想到她竟然因此走上了脱离凡人的道路。

    “燕芝,咱们别闹了,好不好。”

    春三十娘身子一僵。

    “燕芝,咱们两个没有缘分。打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你又何必勉强?”

    “咱们这不是又见面了么。倘若没有缘分,怎么会相隔四百年,又于从前的两界山,如今的五指山脚下见面了呢?倘若没有缘分,怎么你全然变了模样,我还能一眼就将你认出来呢。”

    舞马看着她热烈的眼神,决定将一些真相告诉她,彻底断了她的念想。

    “咱们两个分属不同的世界,我迟早要离开的。我现在与你成亲,便是害了你。”

    “不同的世界?”

    “我所生活的世界,应当叫作隋朝罢,我其实是个觉……”说到这里,舞马发现自己只能上下张合嘴巴,却连丁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瞧,”舞马接着说道:“我很想告诉你事情的真相,可有一个十分厉害的存在监视着我,我也没有法子。”说到这里,舞马想到了青霞所说的那件黑屋子,还有躲在黑屋子角落里的阴恻恻的神仙,密密麻麻的细线搅动着,呲呲作响。

    “我只能告诉你,我来到这个世界纯属偶然,也只能停留非常短暂的时光,等我离开这个世界以后,又极有可能永远无法回来。也就是说,若你同我成亲,以后几乎等于做了寡妇,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知道。”

    “你知道?”

    “你若不是非凡之人,怎么会凭白就杳无踪信的。”

    春三十娘听了舞马方才那席话,脸色反而好了许多,脸上满是欣慰的神情,

    “有胜哥,我不在乎你是哪个世界的,我只想和有胜哥在一起。我一点都不担心你会离开,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叫你留在这个世界上。

    倘若你必须要走,或者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离开,我仍然愿意嫁给你,永世做你的妻子,哪怕只有一眨眼,一弹指,一盏茶,一炷香,一刻钟,一时辰,一晚上,都可以。我这一辈子,只要有这么一次足够了。”

    “可我也不是刘有胜。”

    “这我也晓得啊,有胜哥……哪有傻子凭白变聪明的,那时在刘家庄,是你抢了刘有胜的身子。可我喜欢的刘有胜,是被你夺了舍的刘有胜,也就是你,也就是至尊宝,对不对?”

    “我也不是至尊宝。”

    “不管你是刘有胜,还是张有胜,李有胜,是至尊宝,至尊贝,还是至尊宝贝。我知道你就是你,我喜欢的就是你,你逃不掉的。”

    春三十娘越说越动情,抓着舞马的手更紧了。

    舞马被她毫无保留的热情触动,身子一震,

    “燕芝,你先冷静一下。你从前喜欢我,是因为我本领高强……至少比庄子里的旁人要强。现在呢,你可比我厉害多了。”

    “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是这样简单的事情?”春三十娘摇头,望着舞马眼波若水徐转,“我喜欢你,是因为你说话的声音好听。

    我喜欢你,是因为你独自走进山林里打虎的背影很好看。

    我喜欢你,是因为你为了保护阿雪姐姐断掉的手臂很结实。

    我喜欢你,是因为你孝敬阿娘,虽然她不是你的亲娘。

    我喜欢你,是因为你有时温柔,有时冷酷;有时谈笑风声,有时木讷少言;有时好的不得了,有时狠心的让人很想痛快地咬你一口,脖子上,嘴上,脸蛋上,哪里都可以。

    我喜欢你,是因为你坚韧不拔,聪明机智,到底打赢了黑虎,抓住了伥鬼刘莽;是因为你饶过了莽阿娘,因为你又给了刘莽一次重生的机会。

    我喜欢你,是因为你骑着铁驴冲在尸怪堆里的模样太好看、太潇洒,因为你被韩薇用匕首捅伤的眼神太让人痛心和揪心。

    我喜欢你,是因为你唱歌唱得好,因为阿耶是太阳、阿娘是月亮这一句好词儿,因为月光照在你身上,投下的影子很深刻。

    我喜欢你,是因为你娶了天底下最漂亮的阿雪姐姐,因为你和阿雪姐姐折腾了一整夜都不睡,因为你长久,你健壮,你不知疲倦。

    你明白么?我喜欢你,所以喜欢你的一切。”

    “事实上……我和阿雪那天晚上……”舞马想说的是,没那么久。甚至,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不在乎,”春三十娘说道:“我在乎的只有你,只是你,那天晚上你不辞而别,我知道是你的脚步太快我追不上,你有一双看不见的翅膀可以飞到天上我只能在地上奔跑。

    我想飞到有你的天空里,就苦苦哀求黑虎教我妖术。黑虎走了以后,我好不容易又拜盘丝大仙为师,盘丝大仙说我为了一个男人这么拼命,根本就是发了春,又因为我拜她为师那年刚好三十岁,所以给我赐了一个师门名字,叫作春三十娘。

    我虽得偿所愿,得在大仙门下修习妖法,却因资质粗浅,凡人的寿命太短,妖术也学不好,只怕没等见到你就步入地府之中,便向盘丝大仙求了一门活人转生之法,狠心弃了人身,把魂魄注入蛛妖体内,成了蜘蛛精,这才安然活到今天,得与你见面。

    可那拔魂的痛,注魂的苦,撕心裂肺的,我这辈子都忘不掉。”

    年少时的悸动是最刻骨铭心的。

    舞马一言不发,凝望春三十娘的眼睛,心想世上还会有第二个姑娘对自己这样深情么。

    “有胜哥,”

    春三十娘拉着舞马走进了正屋,“为了今天,我等了很久很久,我准备了酒宴,锣鼓,大花轿,准备了行礼人,准备了成亲的每一步,我不求和阿雪姐姐一样,全村人包括我自己,都真心实意来祝福,只要新郎是你就好。”

    春三十娘说着,轻轻拍了拍手掌,院中刘莽傀儡高喝一声,“吉时已到,新郎新娘入正堂!”

    便瞧见有胜阿娘和燕芝的爹娘急匆匆走进正屋,坐在高堂之上,慈祥看了过来。

    “我都准备好了,”春三十娘道:“拜高堂,拜天地,夫妻对拜,还有待会儿的敬酒,闹洞房,可我又等不急了,我怕好梦太短,怕一阵冷风吹来,让我从梦中醒来,结果又是一场空。我不要拜天地,拜高堂了,我要入洞房。”

    说着,春三十娘拉着舞马的手,往屋子后面走。

    舞马却定在原地,如打桩的木头一般,不肯往前走。

    春三十娘回头,看着他,满脸失望。

    “都到了这种地步,怎好落在你的后面。”

    舞马往前走了一步,拦腰抱起春三十娘,大步往前走去,

    “燕芝,你记住,我的名字叫舞马。”

(七千二百字章节)第一百三十四章 无悔的一夜(至尊宝和白晶晶六)

    舞马醒来的时候,空气中溢满一种舞马非常熟悉的香味。这种味道,在教学楼顶层避难的时候,他曾在韩薇的身上清晰的嗅到过。

    他原本是半睡半醒的,但嗅到这气味之后,就全然清醒过来。睁开眼睛,春三十娘已不在身边。摸向床铺边,仍有残存的体温。

    昨晚是癫狂的一夜,春十三娘的热情奔放、毫无保留,与她平日里的主动和活泼一脉相承,让舞马仰倒在床上,几乎没有施展真正本领的机会。

    挥散夜梦,舞马又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一种无牵无挂、随心所欲的状态,从此以后,有一根无形的细绳缠绕在自己身上,很难将其剪断了。

    舞马很清楚,关于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自己做的很不对。和一个极端喜欢自己,而自己对其只有一点点朦胧好感的姑娘春风一度,其实是很不负责任的。

    可当舞马听闻这些年发生在春三十娘身上的事情之后,便晓得即使自己再怎样铁石心肠,再怎样把春三十娘残忍又果断的推开,也不能斩断春三十娘缠绕在自己身上的情丝,也无法帮助春三十娘在这个对她而言孤独到只剩舞马的异界里生活的更好。

    于是,舞马再也不能无动于衷了。

    舞马这一生,做错过很多事,可舞马从不后悔。这次也一样。因为后悔是懦夫的喜好。

    ……

    “轰!轰!轰!”

    外面又传来沉重又浩荡的脚步声,春三十娘端着一盘点心从门外急匆匆闯了进来。她已告别保留了四百多年的少女的发饰,换上了新妇典雅的发髻,脸上细嫩的想出水,眉眼之间满是昨夜的余韵,

    “郎君!”

    春三十娘放下手中的点心,从地上拾起凌乱的衣服,递给舞马,“是牛魔王!”

    舞马心头一紧,按电影的剧情,牛魔王这会儿本应该在盘丝洞群山里到处找人来着,可因春三十娘把自己拐到了刘家庄,他竟然也追了过来,却不知又灰雾隔绝,他是怎样发现的。

    “这个王八蛋,”春十三娘咬牙切齿,“好不容易有情人终成眷属,他来凑什么热闹。连自家媳妇儿都看不紧,还到处瞎跑,早晚让他倒大霉啊!”

    “赶紧溜先罢,牛魔王不好搞的。”

    “我们去盘丝洞,那里山连山洞连洞,够他找个十天半个月的。”

    ……

    春十三娘带着舞马去了盘丝洞,方到洞口,春十娘忽然拉着他,“等等,我嗅到师妹的气息喽。”

    “那又怎样?”

    “我早就看出来了,我师妹对你有意思,”春十三娘嘻嘻笑着,“这可不是因为你是孙悟空转世哦,她喜欢的就是你,至尊宝也好,舞马也好,都行。

    郎君,你诚实告诉我,想不想让师妹变成姐妹呢,你要是喜欢,就告诉我,我帮你嘛。”

    舞马看着她,眼神诧异。

    “你啊,也别装模作样了,”

    春三十娘戳了戳舞马的腰,“我看你那老练程度,过往绝不止三五个女人。我早就讲过,我喜欢你的,自然喜欢你的全部。你好也罢,坏也罢,痴心也罢,多情也罢,我通通都喜欢。

    你想要多讨几个老婆有什么,我帮你去讨,讨到你自己都吃不消,苦苦求我:娘子,不要啦,我受不了啦……更别提我这师妹,从小专爱合我作对,你要是把她纳进门来,可一定要排在我后面做小,叫我好生欺负她,排房给她最少的,活计给她安排最多的,每天烧火做饭洗尿布,才够我出气呢。”

    我还真没有那么多。舞马听得满脑门黑线,回道:

    “你不晓得我和白晶晶之间恩怨,我们两个有生死牵连,死仇难解。她对我需多于恨,言行举止多是在演戏,一旦了却了她的‘需’,只怕死仇就要结算了。”

    “竟有这等故事……郎君可否与我细细道来。”

    “这就说来话长了……”

    舞马想大抵与他讲一讲关于诅咒的来龙去脉,可但凡牵扯到一点关于青霞的事情,便仿佛有一种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仿佛只要多说一个字,就该被活活掐死,试了几回不成,只好作罢。

    春三十娘倒是很体谅他,忙说自己也只是随口问问,又谈起白晶晶,

    “我这师妹,的确自小和我是死对头,可正是如此,才好知根知底。她眼睛滴溜转一圈,我就晓得她今日亵衣穿的什么花色儿形样。

    你们俩之间什么恩恩怨怨我不清楚,可论起女人家的心思,我要比你通透。

    依我看来,白师妹分明是对你很有意思,大有意思,你要是不相信,咱们两个演一出好戏,看看白师妹对你到底如何。”

    舞马想,青霞的心思的确难以揣测,正好有春三十娘愿意配合使诈,倒不妨以此为契机,看看青霞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郎君,”

    春三十娘见他答应下来,满脸喜色,“怎么我一想到要和你联起手来,一起戏弄白师妹,便觉得一定好玩有趣,花样多多,兴奋的不得了呢?

    咱们两个打个赌如何。我便赌,白师妹肯定对你有心思;你便赌没有。我赢了你就依我一件事,你赢了我今天晚上偷偷来找你,好不好?”

    “又打赌?”

    “又?”

    ……

    春三十娘拧着舞马的脖子到了盘丝洞。她满脸怒气,形态凶恶,进了洞中便把舞马关在一个黑洞里。

    待入了洞中,春三十娘连忙给舞马揉脖子,手指软和的像棉花棒,“郎君痛不痛啊……我是不是用劲儿重了?”

    “这般真实,才好骗她上当。”

    春三十娘伏身靠在舞马耳边,轻笑道:“今晚好戏连场,你就好好配合我,保管给你个惊喜。”

    舞马便想,只怕到时没有惊喜,全成了惊悚片。

    春三十娘在他左右脸蛋各亲了几下,便说:“我亲你左脸蛋六下,右脸蛋六下,便是六六大顺,保佑咱们两个平平安安、顺顺当当、一生一世、和和美美。”

    说罢笑眯眯去了。

    洞内重回一片幽寂。

    舞马的心思便活泛起来了,琢磨按照神旨提示,通过神旨的关键在于月光宝盒,而月光宝盒就在盘丝洞中某处埋着,大话西游的电影舞马过了好几遍,拍摄现场也走过,网上的场景分析和解密也都仔细看过,对月光宝盒埋藏的位置很有些把握。

    于是,当即起身,循着洞中小径,找到与至尊宝发现月光宝盒那处洞穴一般不二的场景,凭着对电影画面的记忆,十分肯定地找到了埋藏之处,土地倒是松软的很,徒手也可挖刨,好一番努力,挖了足有一米多深,把自己都埋进了一半,竟然还没有找到月光宝盒。

    便寻思,按照电影中的设计,月光宝盒埋藏处也就半尺来深的样子,如今挖到这般地步还寻不着,只怕设定有变,再往下挖也无甚用处。

    可心里面到底有些不肯甘休,在此地附近又挖弄了一番,在地上留下十几个浅坑,仍是一无所获。又猜想一定是神旨作怪,有意控制难度,好叫他不得轻易通关,非得剧情行到电影中的部分,月光宝盒才会出现。如此一来,只好如牵线傀儡一般,接着往下走。

    这般一想,便是又回到先前被春三十娘丢下的洞穴,静静等待剧情发展。

    过了不知多久,月光从洞顶细口照下,二当家走进洞内,鬼鬼祟祟的。稍许,一张丑脸披着月光露出来,盯着舞马,“我主人要见你。”

    “你主人?”

    “就是盘丝大仙座下大弟子蜘蛛精春三十娘啊。走罢,臭猴子。”

    “你疯啦,我是你的帮主。”

    “我是疯了,可你还在装傻啊,在山寨的时候你不是已经承认自己是齐天大圣孙悟空了嘛?”

    两个人一通争吵,为了证明清白之身,舞马从怀里掏出菩提老祖给的照妖镜,“你要是不相信,拿照妖镜看看我是不是?”

    二当家拿着镜子照舞马,仍是原先的模样。拿着镜子看自己,冷哼一声:“骗我,这根本就是……”再看镜子中的自己,满脸惊恐,“猪啊!!!”

    二当家没把镜子朝向舞马,但舞马当然晓得镜子里面是一个戴着蓝色圆帽、圆脸圆眼圆鼻子的猪脑袋形象,这便表明二当家就是猪八戒转世了。

    而舞马,也就是至尊宝,此刻还是人身。他还没等到给自己三颗痣的人,一旦等到了,镜子里就该是满脸长毛的孙悟空了。

    二当家拉着舞马去找春三十娘,远远瞧见青霞跪在春三十娘身后,苦兮兮的,“姐姐,你可怜可怜我罢!”这便是中了春三十娘毒药的缘故。

    春三十娘转过身来,“你急什么?在这段时间里,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保证你没事。”

    “主人!主人!”

    二当家急吼吼把舞马拉了过来,“臭猴子来了!”

    春三十娘冷哼一声,走到舞马身边,冷冷看着他,“臭猴子,唐三藏到底在哪里?”

    昨天晚上分明还热情如火的姑娘,如今变成法力深厚的高冷女人,一夜春风变成冷若冰霜,舞马忽然觉得这样的感觉十分奇妙。

    照实讲,当刘燕芝和春三十娘这两个形象融为一体之后,不论是刘燕芝,还是春三十娘,在舞马的心里头都凭空增添了一股异样的魅力,就仿佛一片暗夜之中忽然多出一颗夜明珠,夜更迷幻了,珠更耀眼了。这或许也是昨天晚上,舞马犯错的根源。

    当然,戏还得接着演下去,

    “这个误会好大呀各位,这个误会大到……我要偷偷跟你说,我虽然属猴,可我不是臭猴子,多说无益,我照妖镜也有,什么都有,你自己来照照我看是不是……”

    二当家吓了一跳,忙道:“假的,假的!”

    “假的你也让我照一照啊……”

    “你不要给我装蒜了!”春三十娘说着,一把扼住舞马的手腕,捏的他一阵生痛,哇哇直叫:“如果我真是孙悟空的话,就不会在这边被你们耍啦,我一个跟头飞上天,然后在你们天灵盖上拉一堆屎。”

    春三十娘冷声道:“你还没变身呢,到时候你以为你不拉。”

    舞马听了,觉得这句台词真是不错,实在余韵悠长,让人浮想联翩。

    春三十娘说着,加重了捏着舞马手的力道,一阵钻心的痛,直叫舞马以为春三十娘借此机会叫他吃些苦头,以报复他从前所谓的有很多女人的经历。

    青霞听见舞马的惨叫声,不由地朝这边望了一眼,又急忙转过头不看。这皆是原先剧情中的安排,毫无试探价值。

    春三十娘道:“师妹,心疼啦?”

    青霞脸色惨白,头也不抬:“没有。”

    “没有?”春三十娘再加力道。

    青霞转过头来,直视春三十娘,“我不会再为这个男人心疼。”

    舞马抬起头,观察青霞的神情。此刻,她面无表情,但眼神里闪动着一层坚毅笃定的光。舞马熟悉原电影此刻的画面,他非常肯定,电影中的白晶晶眼神里绝对没有这样的光芒。

    “我真的没有骗你。”

    春三十娘挑了挑眉毛,“好啊,没骗我的话,你一剑把他杀了。”

    青霞听了,身子当即一震,带着惊诧的目光看了过来,“杀了他,你不想找唐僧了?”

    看她这幅反应,舞马立时打起了精神。

    时到此刻,青霞口中所说的台词虽然与电影中一模一样,可她的神情仪态已完全偏离。在电影之中,白晶晶在这个画面里看起来是平静如水的,但双眸之中分明压抑着一团火。而此时的青霞明显吃了一惊,有些措手不及的感觉。

    这便足以表明,神旨走到这个阶段,青霞已经开始不受剧情控制,有能力掌握自己的情绪。而舞马和春三十娘的试探,直到此刻才开始体现出真正的效果。

    “想啊,”春三十娘面露厉色,“但我不相信你会杀了他。”

    舞马绷紧心神,眼睛一眨不眨瞧着青霞。

    青霞脸上的表情终于重归平静,大概是明白了春三十娘是在考验自己。她再次瞧向舞马,眼神清澈透亮,但其中的意味舞马却很难看明白了,似乎有些挣扎,又有些伤感。

    春三十娘瞧向二当家的,脑袋一撇,“把剑给她。”

    二当家的因为方才镜中的可怖猪头受了惊,正一手扶着鼻头扮猪,听见春三十娘的吩咐,双手抓着剑鞘,一趟弓腰小跑,把剑柄递给青霞。

    青霞接过剑柄,神情凝重,看了过来。

    这便又与电影之中有了差别,须知在电影中白晶晶接过剑第一个反应是原地划了半个圈子,在二当家的大腿上割了一刀。这便表明,从此刻起,青霞已有了抉择自己行动的能力。

    “师妹,”春三十娘的声音渐渐低沉下来,极富魅惑,“杀了他,只要你肯杀了他,我便给你解药。你要是不肯呢,再过个把时辰,毒性发作,神仙都救不回你。”

    “好!”

    青霞目色一正,似乎终于作出了决定,转头朝舞马看过来,“臭猴子,你到了地府记得找我师姐报仇,别找我啊。”

    说着,朝着舞马一剑刺了过来。

    剑势迅疾至极,转瞬便刺到舞马喉咙处。

    春三十娘也没料到她这般果决,出手阻拦都来不及,只好匆匆伸剑去挡。

    舞马人是一动不动,可头皮当真发麻了,只觉那剑尖头带着一股劲风杀来,已然触及自己肌肤上的毛发,下一瞬便要穿颈而过。

    却看青霞手腕忽地一抖,剑锋抹过他的脖颈,倏地一划,刺向春三十娘。

    春三十娘松了一口气,冷笑道:“贱人,我早知道你对臭猴子余情未了。”

    “废话少说,拿命来。”

    两人便是一番叮叮当当,刀剑激斗。舞马远远观瞧,心想青霞不肯杀自己,那是想让自己帮她报仇雪恨,故而方才这一番试探全无法证明什么,真正的效果还得等到她毒性发作,将死之时,才能看得出真伪。

    正思谋之间,青霞和春三十娘已斗至激烈处,你来我往数个回合,各自运了一团法力于双掌之上,双掌一对,便是轰隆一声巨响,两人各自飞了出去。

    青霞方好落在舞马这边,落地之后吐了一口黑血,踉踉跄跄走过来,抓着舞马,“跟我走。”

    法力注入舞马体内,便领着他飞空一趟逃遁,来到一处密洞之内,进了洞口,忙把一旁关门机括按下。

    舞马转头只见春三十娘匆匆追来,冲着他远远眨了眨眼睛,嘴巴虚张几下,看口型似乎是说:郎君,还是我说的对罢。

    再听咚的一声,石门瞬间落下。

    舞马回头,便见青霞捂着胸口靠在墙壁上,说道:“别担心,这门是盘丝大仙用万年金刚石做的,绝对安全。”说话间喷了一口血在手掌心。

    外面传来春三十娘的声音:“师妹,你不记得他以前怎么对你啦?他欺骗感情,背弃婚约,原来你跟赤炼君有段大好姻缘,都被他搅合啦。他现在还没本事,等他恢复真身之后一样不会理你的。”

    舞马余光瞧看青霞,只见她背对着自己,看不清脸上的神情,只好先与春三十娘回道:“死八婆,你有完没完?”

    “臭猴子,你敢骂我?”

    “我就骂你怎么样?”

    “你别以为躲在里面很安全,今天是十五月圆之夜,到时候她尸变,意识全无,只凭吞噬活人气息的**行动,你会死的很难看。”

    这一句台词要比电影之中多了一句解释,舞马当然明白春三十娘是在提醒自己,试探归试探,但一定要赶在对方尸变之前逃出秘洞,否则会有性命危险的。

    舞马轻轻叩了三下石门,示意自己晓得了。嘴上却道:“我靠,我是吓大的啊。”

    又听春三十娘说道:“白师妹,我方才与你对的那一掌,掌中又添了一些寒毒之气,若是没有解药,你决计活不过今晚。你仔细想清楚罢,只要开了门,把至尊宝交出来,师姐我立刻大发慈悲,帮你解毒。可你若还是对臭猴子余情未了,执迷不悟,不肯交人,明天早晨我便为你收尸!”说罢,便听见脚步声渐渐远去。

    最后这一句,还是原先电影之中没有的台词,也是春三十娘设计好的环节,好对青霞极限施压,以见她的真心实意。

    此时,电影中的白晶晶已成了青霞,行止看起来又全由其自身掌控,便很可能不会按照电影中安排的,死活都不肯向春三十娘交出舞马。

    于舞马而言,也很有意借此机会,把最真实的青霞逼迫出来,这样大家敞开天窗说亮话,是敌是友分个清楚,就算不死不休也能明明白白,干脆利落。而不似现在,青霞把自己藏在一层迷雾之后,舞马完全摸不清楚她心里的想法,反倒束手束脚,无从下手,难受的很。

    更可怕的是,假使青霞把极大的恶意隐藏在这团迷雾之后,一旦图穷匕见,舞马却没有做足准备,结果很有可能是极其致命的。

    舞马转头去瞧青霞,只见她倒在地上,瑟瑟发抖,原先白皙的肌肤上镀了一层白霜,嘴里喃喃着:“冷,好冷,抱我。”

    舞马一时摸不准她的心思,便默声站在原地,冷眼观瞧她。

    “舞郎君,我好冷啊,”

    青霞等了半晌,不见舞马的回应,半睁开眼睛,目光涣散,“我快要冷死了,你当真忍心,眼睁睁瞧着我被冻死在这等寒凉之地么。”

    舞马心想,也好,看看她究竟什么打算,要使什么花招。

    便走上前去,抓着她的手,打算扶起来。岂料方触到她的肌肤,一阵极寒之气涌了过来,直比寒冬腊月打开房门迎面扑来那一阵冷风。这才晓得春三十娘方才临走时说的寒毒索命绝不是虚张声势。

    舞马便将青霞侧身扶起来,搂在怀中,自己则盘腿坐在地上。青霞身上的寒气如海浪一般,一阵阵往他身上涌了过来,令他牙关发抖,浑身打颤,感觉直要被冻僵了。

    他不过是在怀里抱着青霞便觉得寒毒这般厉害了,可想青霞此刻该是何等难受。想到这个,便是他自认早就铸造了铁一般的心肠,此刻也由不得稍稍一软,将青霞抱的更紧了一些。

    方抱紧了,又很快警觉起来,暗自提醒自己:像这样厉害的女人,我在末世里面见识的还少么?她们哪一个看起来不是柔柔弱弱,毫无抵抗之力,更有人比此刻青霞遭的罪过还要厉害,可到了你无甚用处,亦或者挡了她们前行之路的时候,哪一个不是冷血无情、翻脸不认人、背后捅一刀的狠角色?

    念及于此,心态渐渐又重回淡漠。再看青霞,只见她紧闭双眼,眉头直锁,嘴唇发些淡淡的紫,气色比先前差了很多,却仍不妨容颜绝美,还有些类似林黛玉那般病娇的动人气质。

    过了少许,舞马亦是冷的受不住,正打算运功行些热气,却听怀中青霞传来虚弱的声音:

    “舞郎君,我过往向你隐瞒了许多,也做过一些对不起你的事情,可回过头来去看,我所作所为,皆是缘我出身突厥,来自草原,咱们立场不同,给为其主,才会有这些较量。可你凭心而论,我所作所为也算不得大奸大恶之徒罢?”

    舞马点了点头,心中却想全世界又能有几个大奸大恶之人,每个人不都是因为自己所处位置不同,才会有这些矛盾冲突,才会有生死较量,才会有豪强竟起、逐鹿中原么。便是末世之中,又有几个人天性就恶的毫无底线,所行所为到底都是为了生存啊。你这些狡辩的言论,实在是立不住脚的。

    “我也晓得,”青霞面色更加惨白,“我说这些话,讲这些道理,你多半听不进去。我便是把心窝子掏出来,你也未必相信。可看今日的情形……倘使拿不到解药,我大概要死在这里,你可否答应我,倘若我真的回不去了,而你有朝一日,有了极强的本领,举手投足间便可杀死义成公主,待到那时帮我报仇可好?”

    舞马道:“你若是死在这里,我只怕也要受那诅咒牵连,一并葬身于此,谈何报仇?”

    “倘若,我是说倘若……”青霞喘着粗气,“倘若我死了,你却活着出了神旨,可否答应我这请求?”

    舞马心想,青霞这会儿中的是春三十娘的寒毒,起因是为了帮自己试探青霞,那便与自己大有干系,这其中因果绝对符合诅咒发作的条件,倘使青霞因此而死,自己决计逃不了,要不然还真不妨趁此机会要了对方的性命。

    又见青霞微微抬起眼睛,以清澈目光凝望自己,自是在为方才的问题所求个答案,便琢磨,倘使青霞真的死在神旨之中,而自己却能安然出去,从此以后断了诅咒之患,又何妨答应她的请求呢。

    更何况,青霞说的是,有朝一日,他有了极强的本领,杀死义成公主易如反掌。这样的请求,毫不过分。索性给青霞应了下来。

    青霞见此,苍白的脸上现出一丝喜悦的红晕,“我晓得舞郎君乃是信人,一言既出一万匹马也追不回来,小女子便在此谢过了。”

    “言之尚早,等我活着出去再说好了。”

    “相信……我,”青霞艰难瞧着他,目光之中意味深长,“你一定能好好的,活着出去的,一定。”

    ————

    简单说下自己近期关于写书的打算吧。因为工作很忙,所以大多都是在用零碎的时间写小说,今天写一点,明天写一点,东西很零碎。假如每天写多少发多少,故事也会变得很零散,估计读者看得也会痛苦。

    所以,我想了想,还是打算每天写一部分,把一个比较完整的剧情写出来再发。这样每一章字数会很多,读者每看一章,看得也是比较舒服和完整的内容,我也有修改和完善的余地,你好我好大家好嘛。

    比较幸运也有些不幸的是,这本书成绩实在不大好,很少有书评、有本章说,也从未有人催稿寄刀片,所以我也能比较从容的写下去嘛。

【6400字大章】第135章 愉悦的感觉和过瘾的冷颤(至尊宝和白晶晶七)

    随着寒毒的发作,青霞的状态越来越差。虽然她也努力打起精神,调动全身的法力去抵御寒毒,可脸色仍是朝着苍白色的方向一去不返,到最后连一丝丝血色都瞧不见了。

    在大话西游的神旨中,舞马只是一个凡人,像这样猛烈的寒气,即便他只是抱着青霞,身体也是遭不住的。

    很贴心的春十三娘不知用什么办法从舞马盘腿坐着的地下渡了一道热气给他,舞马身上很快便暖洋洋的,哆嗦也停了下来。

    “舞郎君,”

    似乎感受到了来自舞马身上的暖意,青霞的脸色好转了些许,“你身上好暖和啊,可否将我抱的更紧一些。”

    说着,却是主动凑向舞马的胸膛,反将他搂着更用力了。

    舞马感受到她身上冰凉又柔软的那团,下意识想推开,岂料得青霞看起来虚弱的很,可搂着他的信念却坚定极了,试了几下竟未将其挪动丝毫。

    “别放开我,”青霞闭眼喃着,“你一放开,我就要走了……永远回不来了。”

    舞马无奈,只好继续抱着她,“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走不了的。”

    “那我肯定活不久了,我救过很多人的。你们汉人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救过好多好多,怎么也顶个千八百万级浮屠,算不算好人?”

    青霞的嘴角很难察觉地翘了翘,

    “我在长生天那里是挂上号的,他老人家早就打算将我收走,在天上享福啦……咦,你怎么不说话了?”

    舞马道:“太冷了。”

    “那我不提这个,”青霞微微睁开眼睛,“舞郎君,你有没有过差一丝儿就死掉的经历?”

    “差一丝儿……怎么算是一丝儿。”

    “你怎么连这个都不懂。就是那种……眼看着就要死去,可到底还留着一丝儿气,将断未断的时候。哦……就是你们汉人常说的,半只脚踏进了阎王殿。”

    “没有。”

    “我才不信哩,你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怎么会没经历过这种情形?我看人很准,你肯定有过,还不止一次。”

    舞马哑然,半晌,“你问这个干嘛?”

    “我经历过的,有两次,”

    青霞再次闭上了眼睛,她的声音又低沉了一些,仿佛方才那次睁眼消耗了所剩不多的能量,

    “第一次就是我从阿耶马上跳下来,被匪徒劫走的那一次。

    他们把我绑到深山里,十几个精光又恶心的男人把我围了起来,如果不是萨满给我施了贞洁锁链的法术,我恐怕要被活活折磨死。

    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狞笑着,朝我扑了过来,贞洁锁链一闪啊,就把他下面给烧焦了,烧成了一块儿黑炭。这些人气坏了,拿皮鞭抽我,好痛啊,我这辈子都忘不掉。

    我被抽的血肉模糊之后呢,他们又把我丢到山林里喂狼。

    黑漆漆的晚上,嗷嗷的狼叫声从来没停下过。我看见林子里飘着数不清的绿幽幽的眼睛,就这么望着我,阴森森的,我都快吓死了。

    我想活啊,就使劲儿屙呀撒尿呀,然后抓起一把,糊的满身都是,额……说到这个,你会有些不适感罢?倘使你觉得不舒服,我就略过这段往后讲。”

    “没关系,”舞马看着她,目光很复杂,“这种经历我也有过,我被人追杀,直接跳进了化粪池,那种滋味特别酸爽。”

    “化粪池?”

    “你就当作茅坑之类的吧,接着往下讲啊,我在听。”

    “要么说,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的你身上有我熟悉的味道,而且很正,”

    青霞嗤嗤笑了声,笑完就咳嗽,“咳咳……总之我从狼嘴里活了下来。到最后,我也不晓得是因为我身上的味道太臭把狼群恶心了,还是那时的又瘦又小看起来全是骨头实在没什么嚼头,狼就没吃我。

    我拼命往山林外面跑。到最后,又累又渴又饿,又流了很多血,昏倒在马上要出山林的地方。

    那一次,我的确差一丝儿就死了。我俯身趴在地上,仿佛听到有人在我耳边,用尖锐的声音说:‘你要死了。’

    你猜我那时感觉怎样?”

    “大概很愉悦罢。”

    “你瞧……我就说,”

    青霞嘴角再次弯了起来,有点会心一笑的感觉,声音却更加无力,

    “你肯定也有过这种经历的……的确很愉悦,一开始有些难受有些恶心,因为身上的屎尿还没擦干净嘛。还有一点点疼痛,鞭子笞打的伤痕还在,火辣辣的,不过这些感受很快就过去了。好像有人从你身上抽了一根丝儿,丝儿没了,痛也就没了。

    之后呢,愉悦的感觉就来了。我好像脱离了自己的身体,像羽毛一样漂浮在一片黑暗之中,轻轻的,软软的,又昏沉沉的,那是我这辈子从来没有体验过的舒服的滋味。你晓得罢,舞郎君,你一定经历过的。”

    “嗯。”

    舞马听她讲着,想起了很多往事,很多细节。何止是差一丝儿的死亡,他是真正死过的人呐。被尸怪啃咬的时候,刚开始的确痛极了,可一旦把胸膛破开,咬到了心口上,那种痛就荡然无从了。还舒服的很。

    “我活到这个岁数,快乐的时光实在不多。所以对这种滋味映像十分深刻呢,那个时候的点点滴滴,一分一毫都被刻在了脑子里。

    不知舞郎君将死之时,有没有看到过一个男人?”

    舞马想起了韩薇,却沉默不言。

    “我那时候感官变的灵敏极了,眼睛也好,鼻子也好,都是好几倍的敏锐。

    眼睛虽然睁不开,却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看得这么清楚过……就在那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我看见一个人影儿从很远的地方向我走来。

    伴着他的脚步,好像有很奇怪,又蛮悦耳的声音飘然而至。有点像乐曲,轻快,活泼,毫无悲伤之感。

    那个人走到我身边,用很好听的声音对我说:‘跟我走罢,带你去新的世界。’”

    讲到这里,青霞叹了口气,“可惜,那个时候,我到底没跟他走成。要不然,也不必受后来的苦楚了。

    那时几乎所有画面我都瞧得很清楚,可凭我那般好的眼睛,也没能看得清那人的相貌。只觉得他脸上罩着一层薄薄的雾。那人的身形我却记得很清楚,往后很多年都刻在了脑海里……直到后来在晋阳城郡丞府的密室里第一次见到你,我猛然间醒悟过来,那人的身形和舞郎君你十分肖似的,或者说,几乎一模一样!

    说到这里,你明白我为什么要讲这些话了么。”

    “嗯……全然不明白……”

    “我想你这样聪明,本应该明白的,”青霞深吸了一口气,“我师姐的寒毒的确很厉害,叫我从头凉到了脚,从眼睛凉到了心。我能感觉到的,再过个把时辰,我又要飘进那种只差一丝儿就会死掉的黑暗里去了。

    我已经看见一大片黑雾朝我涌了过来。我很好奇啊,这一次,那个男人会不会再次从黑暗中向我走过来。亦或者说,那个男人就是舞郎君你呢。要不然,为什么恰好在我差一丝儿就要死掉的时候,你会在陪在我身边呢。

    倘使真的是你,那岂不是老天早就注定了,带我离开这个世界的人必定是你。而由此也可证,人一生的命运,自打出生那一刻就被刻好了轨迹……生在何处,又死在哪里,都是定好的。

    舞郎君,我已下定决心,这次,那个男人走向我的时候,我一定要伸出手……拨开他脸上的雾……”

    说到,这里青霞的声音已经低的像夜晚钻进蚊帐里咬人的蚊子那般。

    她伸出手,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朝着舞马的脸庞无比艰难地伸了过来……就在指尖即将触到舞马嘴唇的时候,她却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白如纸张的手笔直的落了下去,陷入了沉静的昏睡之中。

    舞马长出了一口气,反复琢磨她方才说的这些话到底有什么用意,可最终毫无所获。

    青霞身上的寒毒必须尽快解掉了,否则真的会危及性命。

    舞马正打算起身,把青霞放到地上,自己去按下洞穴的开关。可刚把青霞抬起来,正要放下去,却听青霞用可怜巴巴的哀求语气喃道:“别……别丢下我……丢下一次就够了,我害怕。”

    舞马试着跟她讲话,又全无回应,只是一个劲儿的哼唧‘着别放开我’,‘抱紧一些’,‘再用力一点’,‘好暖和啊’‘阿耶……他们好凶’‘好多坏人围着我’‘阿耶,那些狼的眼睛都是绿色的,我看得好清楚啊’之类的。

    无奈之下,舞马只好抱着她起身,走到洞门口按下机括。

    洞门徐徐打开,春三十娘像一阵风儿般,欢快地走了进来,从搂住舞马的脖子。

    “郎君,”她满脸喜悦,“我好想你啊,就这么一点时间不见,我就觉得过了好久好久。我都没法儿想象,你要是再像上一次那样不辞而别,我该怎么办才好。”

    说着,又瞧向青霞,“你瞧,我没说差罢,白师妹分明对你很有意思,要不然怎么宁肯遭这些罪过,自己死掉,也决不要将你交出去?”

    “知人知面不知心,现在定论为时尚早。”

    “就说你这人心狠,”春三十娘啧啧叹了两声,“当初对我就是这般,现在又轮到可怜的白师妹。”

    舞马则想到:自己又顺着剧情走了一番,也不知月光宝盒有没有现身。便复去先前挖坑的洞穴又寻了一番,仍是一无所获。

    春三十娘便道:“郎君,你在找什么?”

    舞马忽而想到什么,便问:“燕芝,你在盘丝洞修行多年,对这里熟悉的很,不知从前有没有见到过一个叫作【月光宝盒】的盒子。”

    春三十娘茫然摇了摇头。

    这般看来,还是得把剩下的剧情接着走完。舞马便与春三十娘说道:“对你家白师妹的试探这才刚刚开始呢,我打算带着她假装逃离盘丝洞,等出去了以后,再旁敲侧击一番。”

    “白师妹中毒很深,可撑不了那般久。要不然……我先给她服下少许解药,好让她能多撑一些时间。”

    “也好。”

    “你看,你还是蛮心疼白师妹的么。”

    “……”

    春三十娘给青霞服过解药之后便出了洞内,舞马又把洞门关上了。

    又过了些许时候,青霞渐渐转醒,眯眼看着舞马,“我果然没说错,带我离开这个世界的就是你,舞郎君。”

    “醒醒吧,”舞马没好气道:“你还没死呢,我想了个办法,咱们保管能逃出去。”

    “嗯……我觉得好多了,身子也暖和多了,”青霞渐渐睁开眼睛,“也能跑得动了。”

    “那好,咱们两个先脱衣服。”

    “啊……”青霞楞了一下,“你想通了?我还没准备好啊……那天晚上倒是准备好了,可你不愿意。”

    “通个屁,我是说咱们两个先换衣服,你装作我,我装作你,然后设计偷袭,把春三十娘骗进洞来再把门关上。”

    “哦……你先脱,还是我先?”

    “男女有别,毕竟不方便……这样,”舞马想了想,“咱们两个背对背,各自面着墙壁,脱下来衣服之后就扔给对方,待穿好了再转过来,怎样?”

    “也好。”

    舞马便半转过身,面着墙壁开始脱衣服。

    脱衣服这件事舞马还是很拿手的。假使世界上有一个脱衣服吉尼斯纪录,那记录一定属于舞马。

    他眨眼便脱了精光,把衣服团起来扔给青霞。

    扔完之后,忽然觉得不大对劲,连忙转过身去瞧,却见青霞衣衫完整,站在自己的身后不远处,睁着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瞧了过来。

    舞马吃了一惊,“你干什么?”

    “你把衣服丢的太远了,我过来捡衣服嘛,”青霞拾起舞马的衣服,嘻嘻笑道:“不过,你身材真是蛮好的。”

    “突厥女人都是这样没羞没躁的?”

    “你羞什么个劲儿啊,那时在郡丞府的密室里,你浑身上下,还有那些稀奇古怪的器官,我什么没看过?”

    “别胡扯……”舞马话说到一半,想了想也是,在密室的时候,自己浑身上下只剩一块儿黑布遮掩,后来为了对付田德平,还从黑布上撕下了一小半儿,凭着自己的身量,恐怕什么都挡不住……真是难为了青霞,那密室里乌漆麻黑的……

    也不对……舞马记得很清楚,自己和田德平斗法的时候,青霞还昏迷着,等青霞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和田德平斗法已经结束,田德平化成了一团尘埃,而舞马呢,已经穿上了田德平的衣服。

    “不对!你那时还在昏迷……”

    “舞郎君,你忘了放在你祭台上那一盏油灯么?只要那油灯亮着,我的魂魄便会绕着那盏油灯游荡啊,我的意识便也还在,便能看得清楚周围的事物……你想一想嘛,油灯就放在你身旁,你又赤着身子,你说我的眼睛这么好使,能看不见么?老实讲,每一根毛发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你不是说,将死的时候眼神才便好么?”

    “是啊,我那会儿始终都是在那【差一丝儿】的状态里嘛。”

    舞马不言,又想到一个问题——在那段魂魄离体、看似昏迷的时间里,青霞有那盏青油灯,便始终保持着清醒的意识,也就是说田德平,亦就是阿跌葛兰,为她所作的一切都被她看在眼里了。

    他的跋山涉水,他的以身涉险,他的身死道消,点点滴滴,也全都被她亲眼见证,这和从别人口里听故事可不一样的。青霞之前也承认了,她对田德平怀着很深的感恩之情,便应是由此而来的。那么,自己和青霞的仇怨,其实根本是无法了解的罢?会不会,等到义成公主死去,就该轮到自己了?这种情况,绝不能不考虑。

    “你在想什么啊?舞郎君。”

    青霞的问题又把舞马拉回到现实的尴尬之中——他浑身赤着,青霞睁大眼睛看着。

    舞马索性转过身来,正面朝向青霞,“你想看就看罢……尽情看,我不收费。”

    “啊!”

    青霞捂住脸,连忙转过身去。

    外面传来春三十娘的声音:“打什么情骂什么俏!”

    ……

    天色渐渐暗下来,月亮往上走,洞里一片银光。

    青霞趴在洞里的石头上,把脸埋在胳膊里,舞马战战兢兢走过去观瞧她,“你在干什么?”

    春三十娘在洞外喊道:“里面怎么样?死了没有啊?”

    舞马冲着洞外冷笑:“你死了我们都不会死!我们是快乐的不得了,晶晶姑娘美的一塌糊涂,我是帅的乱七八糟,我们两个是俊男美女,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天昏地暗,天塌地裂,天公不作美……”

    洞外,二当家的给春三十娘端来一盘各式各样的饭菜,“唉,吃饭了,三十娘。”

    春三十娘看了一眼,正要拿起筷子,忽听洞里传来舞马一声惊叫。

    春三十娘连忙起身,跑到洞口,又听见舞马气喘吁吁的声音:“啊……啊……救命啊……尸变啦!”

    春三十娘贴在门洞上:“开门!”

    “开不了啊……”

    “嘴对嘴过阳气给她,这样就可以阻止她一下。”

    稍许,洞门打开。舞马冲了出来,连忙抱住春三十娘。

    春三十娘也不看他,反而看向洞内,青霞趴在地上抽搐着扭动身子。

    春三十娘冷笑道:“师妹,你斗不过我的。”

    趴在地上的青霞忽然抬起头,露出舞马俊气的面庞,嘿笑道:“是吗?”

    下一瞬,一只冰冷的手掐住了她的喉咙,转头一瞧,穿着舞马衣服的青霞目光凶悍:“别动,你动一下我就扭断你的脖子。”又向舞马瞧去:“快拿钥匙,把她关进去。”

    “你这么爱进去是不是?”舞马把钥匙从石洞口的机括李抽了出来,一把将春三十娘推了进去,“进去!”说着把钥匙插在了门外的机括里,扭动两下又拔了出来,“古德拜!”

    石门很快落下,一转身再瞧,饶是他心里早有准备,也不禁吓了一跳,只见青霞面目全非,满脸灰白色,双眼赤红,眉毛全无,额头生了道道横纹,鼻子皱成腐朽的苹果皮,总之可怖之极。她嘶吼一声,高举双手,朝着舞马扑了过来。

    按照原先的剧情走,至尊宝这时候应该吓的够呛,趁着石门还没有完全落下,抖了一个机灵,往地下一滚,滚回了洞中。

    不过,这一段剧情舞马是绝不打算走的。因为再走下去,春三十娘为了逼迫白晶晶开门,打算对至尊宝使用催情**,先奸后杀。

    春三十娘数了三个数,对着至尊宝方使了催情术,结果术法红芒还没落入至尊宝眼睛里,巧不巧的门外面二当家冲了进来,一把推开春三十娘。于是,催情**就对准了二当家的。二当家一阵哆嗦,说自己在春三十娘身上打了个冷颤,感觉好过瘾的。

    年轻时候看这段,舞马真是不明白什么意思,完全不明白,一头雾水。直到很久以后,他在韩薇那里打了一个这样过瘾的冷颤。

    春三十娘则直接被吓傻了。到后来,春三十娘还给二当家的生了个孩子。

    若是原先的春三十娘,舞马倒也无所谓她和谁相好。可现今春三十娘已经变成了刘燕芝,又在荒诞又真实的异界里和舞马有了夫妻之时,舞马是决不允许这种帽子剧情胡乱上演的。就算他许了,观众也不会同意。

    这么一琢磨,舞马当即迎面冲向尸变的青霞,一把抱住她,嘴对嘴给她度了一口阳气过去。这个差事原先也是二当家的,如今舞马替他受难,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虽说青霞这幅模样骇人的很,可到底比末世里的尸怪要可亲可爱的多。舞马又不是没有被尸怪亲吻过,现在的情形只是小场面。

    阳气方入口,尸变青霞身子当即软了下来。舞马一边和她嘴对嘴渡阳气,一边一个公主抱将她抬起,急匆匆往盘丝洞外跑去,顺手把石门的钥匙丢到了地上。

    跑到洞外便琢磨:至尊宝和白晶晶逃出盘丝洞以后,骑马去了一处山崖。现在问题来了,第一,路线电影里面没演出来,舞马找不到;第二,两个人找马的过程也没拍出来——无马。

    正抱着青霞在洞口发愣,便听青霞一声闷哼,呼了一口浊气到舞马嘴里,下一瞬青霞便恢复了原本的面貌,眼睛一睁,才发现自己的唇被舞马张大嘴含着。

    青霞瞪大眼睛,伸手推开舞马,“你!你,你……”

    “你什么你!你尸变了!要不是我嘴对嘴给你渡阳气,我早就嗝屁了!”

    青霞这才清醒过来,向四周张望,“我们……逃出来了?我师姐呢?”

    “被我反锁在石洞里,你要是再犯傻不走,二当家的把石洞门打开,咱俩谁都跑不掉。”

    青霞便将手指含在唇间,吹了个口哨。

    哨声方起,便从一侧山谷中奔出两匹马儿来。舞马真是瞧呆了,“那边儿我方才瞧过,连只兔子都没有!”

    青霞也不多话,抓着舞马的衣服,便丢在了马背上。

    天空阴云密布,微薄的阳光寥落撒下来。一阵马蹄声促响,遍布石子的荒滩上,二人二马,挥鞭疾行,渐行渐远,不久,只剩两个指甲盖大小的影子,消失在天际。

    春三十娘从盘丝洞里面走了出来,二当家的紧随其后。

    “主人,就这么放他俩走?太便宜了!”

    “你懂什么?好戏还在后头。”春三十娘说着,脸上闪过一丝狡黠,双足蹬地,红袖轻扬,化作一道赤光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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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00字大章】第136章就当是做了一场梦(至尊宝和白晶晶八)

    鸟语清香,芳草茂盛,马儿被拴在树下吃草,舞马和青霞寻了一处灌草高密处,各自躲在一边,交换衣服。青霞扔过来一件,舞马扔回去一件,便瞧见衣服在半空中抛来抛去。

    青霞穿好了衣服,把最后一件外套丢给舞马。舞马正要穿上,忽然发现自己的行止又不归自己控制了——

    他的双手自行抓住青霞扔来的衣服,缓缓靠近鼻子,深深吸了一口。

    呸。舞马自己都觉得这动作实在猥琐至极,又臭又宅,不堪睹视,但也没辙,这是电影原定的剧情,而舞马此刻又被剧情绑架,便是想要反抗也毫无办法,只得把那香气乖乖吸进肺里,细细品味。照实讲,真是挺香的。再吸一口。

    青霞穿过的衣服是香的,这倒也还合理,此地虽处西北荒漠之中,但匪寨之中专门安了一处澡池子,每日温水不断,春三十娘和白晶晶每天都要洗澡,还得往池水上撒各种花瓣,整日泡着花香身上能不香么?

    只是这大西北的荒滩上找这么些花瓣真是不容易,找不到就要挨打挨骂,搞得一众匪徒怨声载道,齐骂女人真麻烦。

    舞马连吸了好几口,自是一阵神清气爽,忽听一道破空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远远飞去了。

    他站起身朝远处望去,只见清清蓝天,雾气一般的白云散乱飘荡,一处高高得山崖之上,青霞抱膝坐着,仰头朝远方天际望去。从舞马的角度看青霞,她正好悬在山崖边,露着半个身子和脑袋,被一团形如莲花般的白云包裹住,显得空远而幽静。

    “如果不是妖怪那有多好。”这句台词口不由心道了出来。

    时至此刻,舞马已完全不由自己掌控。他绕过山崖壁,循着一条小径上山,走到山崖边,才发现这一带山崖其实并不怎么高,呈半圆的形态环绕住一片洼地,洼地里面生着一些灌草矮树。从这个角度看来,其实草木也不怎么茂密。

    青霞悬于崖沿,换了坐姿,左腿曲前,右腿拖后,左手靠前撑地,右手轻轻搭在右脚腕上,挺胸抬头,面无表情,驰目望远。配合这副动作,再把身下的山崖换作白云,就有点像仙女飞天时的画面了。

    忽地,青霞抬起手来,手掌青黑,便是中了春三十娘的蛛毒还未解开。掌心之中,托着一块儿系着红绳的玉佩。

    “你中的毒越来越深,”舞马从青霞身后走过,蹲了下来,“再不解会死的。”

    青霞忽然抬起头来直视舞马。

    阳光照在舞马的身上,影子投在青霞的脸上。她淡淡说道:“解了又怎样。不开心,长生不死也没用。开心,就算活几天也足够。”

    舞马撇头看向另一边,“如果我告诉你,我不是孙悟空,你会怎样。”糟透了,这完全不是舞马想说的话。

    青霞抬起头,迫近舞马,逼视之,“我会杀了你。”

    “我真的不是孙悟空,”舞马从怀里掏出镜子,递给青霞,“这块儿真的是照妖镜,你照照看就知道了。”

    青霞瞪着舞马,咬牙切齿,“什么!你不是他?”

    “不……是。”

    “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怕……不过没办法。”舞马黯然低下脑袋,“因为我不希望你看到我的时候,心里面却想着另外一个人。”

    “我把你给杀了!”

    青霞狠狠一掌挥向舞马,眼看拍中舞马的脑袋,却停在了相距寸许处。

    “来罢,”舞马已放弃抵抗,或者说这根本是没法抵抗的,“就像你说的,做人不开心,就算长生不死也没有用。”

    青霞的手在半空中悬了好久,始终难以落下去,最后只好把手收了回去,捂着脑袋大哭起来。

    青霞哭的可惨了,远远要比电影里面白晶晶不带泪的干哭要厉害的多。舞马透过青霞胳膊和脸颊之间的缝隙,看见她脸上有些泛红,泪水从眼角顺着脸颊滑下来,溜到脸蛋最低点啪的落下,一滴,一滴,又一滴的。

    她的声音也很凄厉,舞马也不知道自己形容的准不准,有点像夜晚山林里死掉伴侣的母狼的叫声。至少给舞马的感觉是这样。

    舞马身不由己凑过去,伸出手,大抵是要拍拍青霞的肩膀宽慰她。当然,走剧情的话,作为一个新手,至尊宝又把手收了回来,杵在一旁犹豫着。

    青霞哭着,忽地抬起头来,抓住舞马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罢了,又趴在膝盖上,捂起脑袋接着哭。

    舞马当然熟悉这段情节,他心道不好,扑通扑通跳起来,可身子仍是缓缓靠近青霞,眼瞧着要搂住她。

    青霞猛地直起身子,闭着眼睛,低着脑袋就往舞马怀里钻。

    明明是很干燥的西北地,可天空上好像要下起雨来。

    舞马的呼吸有些困难,推开她,深吸了一口气。

    青霞又把他拉了过来,又是一片天昏地暗。

    雨越下越大,似乎也响起了打雷声,呼啸的风声,好像有人在天上急促的喘着气。青霞仰倒在了地上。

    接下来就是剧情里面一番艰难地解开腰带的过程了。

    电影里面当然没有解开,至尊宝的腰带系的特别紧,两个人折腾了好一番,衣服都快撕烂了,腰带上的疙瘩纹丝不动。

    舞马咒骂:“他母亲的,是谁绑的那么紧。”这就得问电影的道具工作人员了。青霞说:“我来解!”可惜还是解不开。

    舞马倒是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松了口气。

    这段剧情的焦点矛盾解腰带到这里就该结束了,剩下的就该是舞马安慰白晶晶,白晶晶则说出了那段经典台词:“白天我不习惯,晚上再说。”至尊宝:“晚上也好,白天也好,你随时需要,随时吩咐。从今天开始,我会一直陪着你。”二人相拥,画面定格,场景结束。

    根据之前已经摸清的规律,电影画面之外的故事,舞马是可以控制自己行动的,这个时候,他和青霞才将开始真正的对手戏。

    可意外的是,剧情根本没走到那一步,就被打断了——青霞忽然抬起头来看舞马,“舞郎君,你小心点,我可要使劲儿了。”

    说罢,双手各抓着腰带一边,猛地往两边用力,似乎还为此动用了法力,便听一声“撕拉”响,腰带碎成了数截,在半空中飘扬散落似婚喜上撒下的礼花。

    这回可好了,完事想穿腰带都没了。

    舞马觉得身下窜来一阵凉风,才发现裤子也从前面被撕烂了一大口子,窗户敞亮。

    他连忙要伸手挡住,青霞却扑了上来,一把摁住他的双手。

    “你要干什么?”舞马皱眉。

    “舞郎君,”

    青霞红眼望着他,嘴角微翘,一双眼眸熠熠生辉,比过夜空明星的,

    “不管你信不信,自从那日在密室之中见到你,不知为什么,我的心就开始砰砰直跳。

    离开密室之后,我明明晓得你是杀死我恩人的生死仇家,却还是忍不住跟着你,和你孤男寡女住在一个院子里,随你加入大唐塔。

    我曾经跟你说:我入大唐塔是为了长生,我只想要这个。可你殊不知,长生对我而言,毫无意义。我要长生做什么?是草原上无休止的收继婚,还是被仇家盯上,誓死方休?

    其实没有为什么,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

    把你从晋阳城骗到草原上也是,虽然说的确很有想让你帮忙解决麻烦的需求,可心里面到底还是想见你一面的。要不然世事无常,我葬身义成公主之手,咱们以后就再也见不着了。

    很奇怪罢,明明你是我的大仇人,对我又不是很好……”

    因是青霞施了定身法,舞马完全动弹不得。当然,此刻他也无心动弹。他的所有注意力都在观察青霞的神情,看她的眼睛,听她说的话,推测她的真实想法,面无表情看着她。

    青霞接着说道:“我说错了,岂止是不好!你简直憎恶我到了顶点,对我冷冰冰的,说话冷,眼神冷,呼吸也够冷,任何时候都恶声恶语,恨不得一脚将我踹到天涯海角,永世都见不着才好。

    真是可恨的透顶!你越是这样,我倒越觉着有意思。越是想和你作对,跟你斗嘴,戏弄你,直想将你耍的团团转才叫痛快。

    怪的是你这个人,模样生的这般好看,脑袋瓜子还聪明的要死。我在你这里耍脑筋、斗心眼儿,费劲巴拉,结果半点便宜不占,净是吃亏了。

    咱们两个算是不打不相识罢?唉,你越是奸猾似鬼,我就对你越是在意,嗯……就好像是苹果树上最高的,被太阳晒的最红的那一颗——眼瞅着想吃,可就是够不着。”

    青霞越靠越近,呼吸吐在舞马的面庞上。她脸上还有方才哭嚎时残留的泪水,恰好落了一滴在舞马眼睛里,冰凉凉的,

    “那次骷髅院幻境,我分明有几次机会杀死你,可不知为什么,每每拿起刀我就落不下去。到最后,你被一大群骷髅围在一起,将要死了。我便把自己身上的剑丢给了你。

    我分明很清楚的,在那样可怖的骷髅院里,没有武器抵挡,我也只剩求死一条路可走。可我还是义无反顾丢出去了。

    那时我明着是要说服自己,倘使你死掉,我一个也不好逃脱的,但潜意识里,我心里存着一个念头:要是能和你一起死在骷髅院也挺好的。

    这样一来,你是被我引到骷髅院的,你死在这里呢,我便也算是为阿跌葛兰报了血仇啦。”

    “你有这种想法,倒还算合理。”舞马说。

    “你听我说完——而且,咱们两个一块儿死去,就可以一块儿上路嘛。

    虽说你是汉人,走黄泉路,最后肯定要去地府,要见阎王的。像你这样的冷血动物,以前肯定做过不少坏事,什么欺负良家妇女,什么杀人如麻之类的,你们汉人的阎王爷铁面无私,到最后定要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里。

    啊呀,到时候油炸,火烤,蒸笼,割肉,放血,烙铁,剔骨,各般残忍的刑法通通招呼上来,管够叫你喝一壶的。你该痛哭流涕,鬼哭狼嚎,整日以泪洗面。

    我呢,是突厥人,腾格里会为我指一条明路往天上去的。当然,先得由冥域王子尓其尓可汗来审判一番。比你好很多的是,我生前做了不少好事,尓其尓可汗会让我升天的,而且是天上最舒服、最快活的地方。”

    “你们的冥域王子真是够宽容的。”舞马嘴角弯起。

    “让你别说呢,等我一口气说完才叫过瘾呢——

    那……倘使我死后不做抵抗,顺着神明指引而行,我当然会是这样一个好的结果。

    可是呢,我偏不。

    等冥王的使者来勾魂的时候,你看,左边是你们汉人的牛头马面,或者是黑白无常,右边是我们的布尼。我就对我家布尼说:对不起啦,虽然我本应该随您而去,可是我在汉人家地府里还有牵挂的人呢,我得去瞧瞧他,要不然他一个人在地狱里面遭罪,多可怜啊。

    说完,我就很硬气地向布尼挥一挥手,然后转过头,大步走向牛头啊,马面啊,黑白无常啊,我就跟她们说:带我去你们十八层地狱,我要去看看舞马那个可怜鬼。”

    “到了十八层地狱,你会发现我很坚强,一滴眼泪都没掉。”舞马冷笑,“没得热闹看。”

    “我才不要看热闹。

    等我到了那里,就要指着被绑在刑具上的你,跟牛头说:喂,老兄,把尔等对这个讨厌鬼使的各般刑具,给我通通来上几遍,使的力道要比对这个讨厌鬼使的还要狠一些,最好将我折磨的皮开肉绽,血肉模糊,越痛苦越好。”

    “你这又是何苦?”舞马不解道。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心安理得啊。”

    青霞说道:

    “要不然,你叫我如何能眼睁睁看着我的生死仇人在我面前活蹦乱跳的,我手里握着刀子,却捅不下去?

    要不然,我有何面目跟着布尼去那边的天上,阿跌葛兰在那里等着我呢,我该怎么面对他啊,我该说什么?难道要跟他说:对不起,我喜欢上了杀死你的仇人!

    草原上的天堂我已经回不去了,索性跟你去汉人的地狱罢,用最厉害的折磨为我的背叛和软弱赎罪。下辈子,我可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青霞所言,直穿肺腑,动情之极。以至于舞马明明晓得她完全是在表演,也几乎以为她多多少少对自己动了一点情,否则怎么会叫人不得不相信,不得不动情,不得不生出想怜悯她,爱抚她的情绪。

    青霞诉说其间,舞马曾几次被她的倾诉打动,险些软化了心肠。每到此时,他就强使自己回忆起那日在密室里,田德平死掉之后,他和青霞单独相处的情景。

    他的耳边再次响起从青霞口中说出来的那些残忍又冷血的话,便是什么【我从来没求他救我】【他愿意救,便只管救他的】【愿意为我赴汤蹈火就赴汤蹈火罢】【我不会感激他,也不会对他另眼相看】,等等,诸如此类。

    这些话语像是当头泼下来的一盆冰水,浇的舞马透心凉,浑身直打颤——这样冷血、无情又奸猾狡诈的女人,又怎么可能会对自己动情呢,简直是天方夜谭嘛。

    青霞这一番生动又深情的表演,所为的全不过是博得自己的同情罢了!他才会不会上这种低级的当。

    想清楚了这一点,舞马终是清醒过来,又可以用很平和的心态去观察青霞了:

    “你把诅咒解开,然后远走高飞,我们这辈子就可以再也不见。”

    “迟了,”

    青霞摇了摇头,指着自己的脑袋,“太迟了,这辈子的事情全都放在这里啦。下辈子还好,可以喝你们汉人家的孟婆汤,到时候什么情呀仇呀恨呀烦恼呀,就通通全忘掉了。”

    语气忽地一转,渐渐轻柔起来,“所以呢,这辈子剩下的时间不多啦,我绝不打算放过你。

    舞马,你可还记得骷髅院幻境结束的那天晚上么?”

    “谁要记得那种无聊的事情。”

    “那天晚上,月亮很好,夜空很美,星星很少,”

    青霞也不管舞马如何冷淡,眯着眼睛笑起来:

    “我们在晋阳城郊一片荒滩上吵了一架,再往前呢,在骷髅院里,到处都是能把人染成白骨的可怖骷髅。

    你三番五次威胁我,逼我保护那领路兵士的性命,说什么要是他少了半根手指头,就要取走我的性命。

    你再想想你讲得这番话,简直气死个人。他的命是命,我的命便不是命么?我问你:我也想活该怎么办,你还记不记得你是怎样回答的?

    嘿!你说,你不在乎,说我死在那里最好。说出这种话的人,简直就是王八蛋。我当时听了,恨不得把你的脑袋一脚从脖子上踢下来,然后让狗叼走,永远回不来最好。”

    “对我怀有恶意的人,”舞马冷漠的目光锁住她,“哪怕隐藏的很深很好,我都能嗅的出来。”

    “你是狗鼻子么?”青霞哼哼两声,旋而想起什么,又笑了起来,

    “还是那天晚上,我还记得,天色虽好,天气却是蛮凉的。

    我的裙子在骷髅院里被撕烂了,两条腿光光没遮没掩的,旷野上一阵阵冷飕飕的风刮来,那风里似乎还夹着骷髅院带出来的阴森气,直往膝盖和骨头里渗。

    我觉得两条腿好冷啊,冷的骨头疼。正瞅着走在前面的你,倒是穿得很暖和,心里好气的。刚想着,使个什么法子,把你身上的衣服骗过来穿穿。又或者,干脆明抢罢。

    可凑巧了,我这念头方起,你就把外衫脱下来,头也不回给我扔过来啦,我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让我把腿裹上。

    哎吆!听了这句话,我这个小心脏,跳的可快了。整个人一下子暖和起来,腿也不凉了,走路特精神。你说怪不怪?”

    “你说这些话到底什么意思,”舞马不想再听下去了,作为一个正常男人,被一个这种等级的美女深情告白,不是谁想撑就能撑的下去的。舞马必须出击,赢回主动,打乱对方的节奏,找到破绽,“我没耐心听这么多。”

    “我晓得你不肯相信我,”青霞抿了抿嘴,“我也从来没指望过。但也无所谓了,因为我的人生也不剩多长时间了嘛。”

    “你……”

    “你什么你,你看看!”青霞冲着舞马扬了扬手心,一道黑线从中指指尖穿过掌心到了手腕,又顺着手腕一直往胳膊里面延去。

    “我师姐的蛛毒,可不是开玩笑的。”青霞撤开衣领,露出雪白的一角,只见那道黑线又顺着胳膊窜上来,蔓到了肩膀附近。她戳了戳自己左边的胸口,

    “瞧见了罢,只要这道黑线扎进了这里,我就该上路了。神仙都没得救。”

    舞马道:“你不能死。”

    青霞眼眸一亮,“为什么?”

    “诅咒。你的命还跟我连着呢。”

    “就因为这个?……你还真是冷酷到底。”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你师姐,让她帮你解毒。”

    “不必了,”

    青霞再次摁住舞马的双手,“我活着也挺累的,就这样罢——舞马,你还记得我刚才说过的话么?”

    “你今晚说了太多,大概得有几万句。”

    “我下辈子再也不要见到你。”

    青霞伏下身子,“但是,这辈子,我绝不要放过你。哪怕就一次。”

    舞马只当她在吓唬自己,冷笑道:“青霞,别以为我不晓得你打着什么算盘——你当我嘴硬心软,我对有亏欠的人,向来大方的很,你便想着用这种方式让我觉得亏欠。

    可我既然识破你了,你觉得这种诡计还会管用么?

    快住手罢!

    你再怎样花言巧语舌灿莲花,再怎样软硬兼施上下折腾,到最后也只能竹篮打水一场空,赔了夫人又折兵!”

    “随你怎么想,”

    青霞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怎么说呢,不管你是真不愿意,还是假铁心肠,反正我快要死了。记住,你答应过我的,我要是死在了神旨里面,你要为我报仇的。”

    看青霞的样子实在不像是再开玩笑。

    舞马知道自己今日多半逃不过这一劫了。

    可他还是不肯放弃,还是要扭动胳膊,奋力去做最后的抵抗,可身上却好似压了一座大山,使他的身子丝毫都动弹不得。

    “别害怕,”青霞凑在他耳旁小声说道,“今天,我没戴贞洁锁链。”

    舞马愤愤看着青霞,他这辈子加上辈子都没有受到过这种程度的屈辱。

    “我想到一个办法,”

    青霞忽然直起身子,双手继续锁着舞马,“既然你怀疑我用心险恶,以为我这样做是为了让你欠我的人情。那不如这样——你干脆全不知情好了。

    就当没有这件事。

    或者说,其实就是没有这件事。”

    怎么可能。舞马死死瞪着青霞……这都是什么奇葩逻辑。

    他正打算奋起反抗,拼死一搏。

    “舞马,”青霞忽地把手轻轻放在了他的天灵盖上,“你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好不好?”

    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头顶而落。舞马尚且记得,青霞说过,白骨精的法力是阴森森的,她为了让自己舒服,专门和盘丝大仙修习了利用月光转换法力的法门。

    可是,的确很舒服啊。

    清凉的法力如小溪般往下流淌着……下一瞬,舞马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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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怎么搞的,最近每次发新章都赶上加班了。今天更是要通宵,服了。

    至尊宝和白晶晶的副本快要结束了,其实我好想一章写个一万多字,一口气把副本的剧情写完好了,可是真的没时间,太忙了,码字的时候随时会被打断,根本集中不了。

    希望完本前我能硬气一回,咣咣写个一万字两万字,啪叽一下发出来,震死一大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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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妖怪图鉴介绍:
舞马一睁眼,正是大业十三年。隋炀帝的丧钟开始倒计时,而此方世界却发生了后世从未记载、也无法想象的异变。流星陨落,觉醒徒现世,各路妖怪的身影亦若隐若现。舞马来到这个奇幻的隋唐世界,郑重宣布,他从此迈出探索的脚步,至死方休。他将不娶妻、不封地、不生子。他将不戴冕冠、不争荣宠、不拍马屁。他将不抄诗文、不搞发明、不开后宫、不做舔狗、不种田。他将把有限的一生奉献于无限的为觉醒徒的事业而研究而探索而实验之中。他将建立前所未有的学科,写下流传千古的文字,立下千秋万代的功业。他是流星坠落后的陨石,是迷茫中的觉醒徒的先知。他是开天辟地的持斧者,是破晓时分的先行者,是唤醒愚人的呐喊者,是大唐妖怪的领路者,是这个时代璀璨妖怪群星中最闪耀的那一颗。他将生命和荣耀献给觉醒徒和那些所谓的妖怪。首日如此,日日皆然。(本书又名《虽然穿越了但是只一门心思搞学术研究的人》)作者已有均订近5000的完本作品,人品可靠,相貌端正,玉树临风,诚实守信,请放心入坑。大唐妖怪图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唐妖怪图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唐妖怪图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