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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沙漠老胡杨     十绝山txt下载     十绝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章 兄弟-9:吊打

    翁锐已经成功的激怒了蒙成,蒙成已经忍不住了,脚下一动,一脚沙土踢向翁锐,随即踏步一跃,手中的剑抖成数道剑影,在阳光下闪着满眼的剑光迅疾朝翁锐刺来。

    对翁锐来说,道家功夫练的就是个心性,保持平和自然那就是最好的应战状态,这不但可以极大地调动自己的潜能,还能最大限度的利用自然的力量,顺势而为,建立自己的优势。

    翁锐和蒙成动过一次手,虽说也分出了高下,但这种优势并不明显,要说翁锐一定有胜过蒙成的把握,他自己也不敢确定。蒙成是武将出身,性情暴烈,把他激怒应该不是很难,只要他急于把翁锐拿下或者杀了,劲力过猛招数用老都会留下破绽,翁锐取胜的机会就会大大增加。

    翁锐和蒙成的关系没那么好,想杀了他的动机一点不比蒙成杀他的动机小,只是他要强压着自己,让自己保持一个状态,他知道自己没有太多的资本。

    翁锐侧身一飘,让开蒙成的剑锋,同时也避开了那一脚沙土,免得还没开打就弄的自己灰头土脸,但蒙成并没有给他停歇的机会,前扑的身形居然在中途转弯,手中的剑已然晃出两道剑影,像把大剪刀直接剪向翁锐的脖颈,这招变化快,来势猛,翁锐仓足见间没敢硬接,直接跃起后撤两步,想躲开他的绞杀,但蒙成却得势不让人,在翁锐后退的同时,如影随形,身形跃起,一把重剑已经带着啸声斜着劈向翁锐,这姿势绝对是疆场搏杀的硬招数。

    翁锐身子还在空中,已经来不及再次后退,就在身体落地的同时,右腿屈膝,左腿跪地,手中的剑横着迎向蒙成劈下来的剑,同时一股内力蓬勃而发,在两剑接触的一瞬,不但卸掉了蒙成剑上的力道,并且借力打力,将蒙成硕大的身躯带向身后,在空中的蒙成忽然间感觉毫无借力之处,只好随着这股劲力飘落翁锐身后。

    这招的架势看似混元剑的“飘风式”,但这里面的劲力区别可大了,本来是一招借力打力的巧打招数,但在翁锐的手上使出来,已经有点举重若轻,颇具进攻意味的招数,蒙成感觉就像自己被抛出去一样。

    虽说一交手只过了几招,并且差不多都是蒙成在攻,翁锐连连躲闪,最后就算接了一招,那也是用意在守,但就这几下,两个人却都有了新的发现。

    先说这蒙成吧,上回栽在翁锐手上,弄得半个长安城都知道了,他这面子算是栽狠了,新仇旧恨加一起,恨不得立即把翁锐弄死,但他知道自己的斤两,这近一年来可是没少费工夫,再加上还有高人指点,出这口恶气他觉得是十拿九稳的事,但疾风般的猛攻竟然被翁锐几个闪身避了过去,临了看似自己占尽优势的一招,到最后怎么像是自己被甩出去一样,根本感觉不到主动在自己这边,看来这个毛头小子还真不能轻瞧了他,心想不给点厉害还真拿不下他。

    翁锐的感觉就更加诧异了,上回和蒙成徒手相搏自己得了一招便宜,纯粹是自己的内功底子撑着,上回天灵子说要是比剑法自己十招之内就能胜他,但今天就上场这几招,也没看出这家伙有多差呀,速度、力道、变化几乎都不在自己之下,对,这变化,怎么有点像天灵子的招数,难道是天灵子在教他?他想起来了,那天打完就是天灵子把这家伙带走的。

    翁锐这么想的时候就先吓出一身冷汗,自己几次和天灵子动手,那纯粹不是一个档次,这家伙高出他太多了,要是蒙成真的跟天灵子学了,再加上他多年的练武基础和沙场拼杀经验,那他就彻底没了获胜的机会。

    两人有了这些心思,再次出手可就有了不同的选择,蒙成不想再和翁锐纠缠,什么狠招阴招都使了出来,加上战场带来的杀伐的戾气,对仇家想杀之而后快的怒气,一下子把蒙成的气势带到了极点,上手就是压着翁锐打了,疲于应付的翁锐甚至心生一丝恐惧,他似乎看到了天灵子那有点阴森的影子。

    在这种情况下,翁锐已经来不及多想了,只能先扛住了再说,好在他和天灵子打过两次,对他的剑法套路多少有些了解,那也是卯足了劲去拼,但和天灵子不同的是,他知道天灵子不会杀他,所以只攻不守,最多是受点伤,但今天却不同了,蒙成那是招招都想置他于死地,宁肯少攻一招,也不能给蒙成伤着自己的机会。

    两人再次交手以快打快,转瞬已经过了二三十招,按说要是天灵子来使这些招数,用不了二十招翁锐就会被吊打,但尽管蒙成的气势更猛,速度更快,翁锐却渐渐有了喘息的机会,他觉得自己还是扛得住,心不由放松下来。

    说来也怪,他这心里一放松,身形、剑势忽然间便增添了不少灵气,腾挪游走,守中带攻,似乎多了许多空间,蒙成剑上的压力忽然感觉没那么大了。

    自从师父给他们传了天枢十三剑的第一剑“混沌初开”,他深感自己对道家典籍的积累还不够,不敢轻易对偈语揣测解释,而是一头扎到书籍之中,他是想用前辈贤人的智慧把自己的心胸撑撑大,然后再去品悟偈语中的道理。他对这几句偈语如此看重,听一遍便牢记于心,就算不主动去想,一有所悟偈语中的某一句便会萦绕于耳,他感觉自己快想清楚了,但一回首眼前还是一片混沌,他不断强压着冲破混沌的冲动,继续积蓄着力量,他知道这需要机缘,他愿意等,但他不知道的是在这种品悟中他已经成长,并且蒙成今天的挑战也给他创造了这个机缘。

    两人的拼杀还在持续,但画风却有点变了,越来越轻松的翁锐似乎忽然间记起了天灵子和他用过的所有的招数,他似乎已经有了对付它的方法,应对更加自如,更为重要的是他似乎开始带动两个人的节奏,尽管蒙城已经怒火中烧,手中的剑更加迅猛狠毒,但翁锐的感觉却是像抓住了一匹野马的缰绳,手中的剑也成了一根驯服猛虎的鞭子,随意挥洒,在这种情势下,他倒是起了好奇之心,想看看天灵子到底给他教了些什么,手中“玄青”剑的压力一点点的倾向蒙成,他也开始感受到吊打别人的乐趣,十招一过,蒙城已经吼声连连,频频遇险。

    翁锐想得是很好,想通过蒙成好好研究一下天灵子,但却有人不愿意了。

    “住手!”不知什么时候天灵子出现在了他们身后,还是他那身打扮,还是骑在那头犍牛上,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穿透力很强,有点震慑味道。

    已经打得大汗淋漓气喘如牛的蒙成听到此声即刻虚晃一招跳出圈外,翁锐也当即收手,没有穷追,看来他的判断是对的,天灵子果然在此。

    “以后不许你再来滋事,”翁锐没有理天灵子,而是对蒙成道:“我说过,下回我会杀了你!”

    “哈哈哈,你这就多虑了吧,”天灵子在一旁笑道:“我专门的教了他半年时间,他都没能拿你怎么样,我看这一辈子他恐怕也是没有挑战你的机会了。”

    蒙成听着天灵子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愣愣的看着翁锐,心有余悸,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不过天灵子似乎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心情不错。

第九章 兄弟-10:突破

    “怪不得他的剑法那么差,原来还真是你教的,”翁锐一看见天灵子就来气,这家伙经常对师父出言不逊,就算打不过他,也要趁机羞辱他一下:“你这么成天缠着我,是不是想偷学我的剑法呀?”

    “哼,看来你嘴皮子的功夫又见长了,”天灵子脸色一冷:“我还真想看看那老家伙最近又给你教了什么东西。”

    “嘿嘿,想偷学就明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翁锐一脸轻松,当然不是有把握战胜天灵子的轻松,而是那种毫无胜算的轻松,前几次交手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他也不用板着脸:“你要真想学,等下次见到师父,我替你给他老人家说说,给你教几招就是了。”

    “你少给我提那老东西,”天灵子冷笑道:“他自己现在都是自身难保,像丧家犬一样不知躲到那里去了,还能给我教东西,哼!”

    “你说什么?”翁锐心里一惊:“你说师父他怎么啦?”

    “那是你师父,不是我师父,”天灵子没好气的道:“有能耐就自己去打听,我没闲工夫跟你在这里瞎掰。”

    “那好啊,我这就去打听,就此别过!”翁锐说完转身就走,他可不想在这里多待。

    “想溜,恐怕没那么容易吧!”天灵子一个飞身,已经从他的犍牛上飘落到翁锐的面前,剑依然扛在肩上,身形轻飘灵动,煞是好看。

    “你挡着我干什么,”翁锐道:“莫非你想要我教你?”

    “哼,就你也配?”天灵子道:“我看你和蒙成刚才打得不错,确实有进步,我就想试试你的功夫。”

    “不用试了,”翁锐道:“我打不过你,这个我有自知之明,”

    “打不过也要打!”天灵子开始发起狠来。

    “那我要是不打呢!”翁锐道。

    “那就对我没什么用了,宰了也无所谓!”

    天灵子说完也不再打招呼,身形一晃,肩上的剑已经出鞘,挂动风声斜着就朝翁锐削了过来,翁锐也没有躲闪,几乎在同时扯出“玄青”剑,晃出三道剑影,一招“遥祭三尊”直刺过去,竟视天灵子的剑如无物,逼得天灵子不得不撤剑回挡,但翁锐却得势不让,一下子把自己的功力提高到最高限度,把他这些年练就“混元剑”的威能几乎毫无保留的倾泻倒天灵子身上,速度、力道、机巧、变化等都提升到以前没有见过的程度,天灵子一下子还真有点被打懵了,前面十几招竟然没有还手之力,只能频频招架,旁边的蒙成更是惊异万分,天灵子更是一脸尴尬。

    翁锐在天灵子身上是动了心机的,他知道既然碰上了他,打一架肯定是躲不过去的,他打不过他,这一点天灵子也知道,所以他就拼命的示弱,同时还在语言上拼命挑动他,让天灵子心生怒气,心气浮躁,而在动手时第一时间就把自己的功力提升到最大,出其不意全力去拼,说不定还能重创于他,侥幸胜他一回,如若这样还不行,那也只好认命,是死是活只能由他了,没想到他的计策倒是应景,让天灵子也尝尝被吊打的滋味,翁锐兴奋地都快叫了出来。

    其实翁锐能够发挥出这种实力,不完全是投机取巧,他这段时间没有一天不在武功上用功的,但到底有多大提高,他自己也不知道,自从卫青去了建章宫,他们两切磋比试的机会也少了很多,但从今天的表现来看,他的功夫已经有了质的突破,以前就算是能突袭天灵子也就是一招两招的事,像现在这样也完全出乎了天灵子的想象。

    但天灵子毕竟是天灵子,那也是江湖成名的人物,其功力、经验、心机不是翁锐所能想象的,十几招一过,他就已经稳住了势头,并逐渐的占据了主动。

    天灵子心中这个气呀,本来嘛,就是像往常一样,把这家伙打一顿,逼着他展现一下他学到的东西,看看那老家伙有什么绝招,但这家伙不知天高地厚,突然给他来了这么一家伙,今天不给他点深刻教训这哪里还有面子,不肖分说,这打斗的场面画风一转,又变成了翁锐被吊打的局面,并且比起前两次更惨。

    到了这个时候,翁锐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以前可不就是这样吗,他都已经看到了自己再次遍体鳞伤狼狈逃回去的情形,但让他彻底放弃,还没那么容易,至少也要充分感受一下这家伙的武功招数,也算这顿打没有白挨。

    翁锐这么想的时候,他的身心再次进入了一种非常放松的状态,似乎有了刚才和蒙成交手的那种感觉,他不再想着取胜,也不再去想天灵子那令人讨厌的嘴脸,他只是全身心的去感受他的武功招数,凭借本能做出反应去应对,到哪里算哪里,数招下来,他竟逐渐进入了一种忘我的状态,没有了天灵子,也没有了自己,满脑子涌现出来的都是自己一直都不敢深想的混沌初开。

    “混沌蕴天地,一剑两茫茫”,开天辟地,唯我独尊,这天是我的,这地是我的,上下九千仞,纵横十万里,我自一人穿越,剑意随处挥洒,敞快无比,翁锐一声清啸,震彻山谷。

    天灵子正在玩猫抓老鼠的游戏,本来已经让这只老鼠好几处挂花,没成想还遭到他的反扑,剑上的压力陡增,也不由得长啸一声,豪气暴涨,剑法更加刁钻诡异,奋力压制翁锐。

    “摇曳随风起,山河日月殇”,微风吹佛,阳光明媚,风和日丽的美景令人陶醉,疾风骤雨,天昏地暗,摧枯拉朽的气势也显示着天地大道的威力,微风中飘摇,暴雨中激荡,日月山河能奈我何,翁锐感到自己内息涌动,脚底生风,就像穿越在暴风雨中的海燕,划出一道道黑色的闪电,自由、灵动,无拘无束。

    天灵子觉得自己的身形已经够快够诡异了,但翁锐的身形似乎就像贴着他的剑光走,无论他怎么抢,总是差着那么几寸,只要他稍微松口气,翁锐的剑势就会暴涨,身法更是鬼魅般穿梭,几乎没有行迹可寻,这种打法天灵子都感到了一种折磨。

    “婴孩落地啼,阴阳乾坤朗”,婴孩的啼哭,是饥饿,是疼痛,是孤独,是恐惧,更是一种存在,他微小、柔弱、无助,但他是在长大的生命,谁说今天强大的你就一定能胜过明天的我,谁能忽视慢慢长大的生命中所蕴含的力量,朗朗乾坤,童叟无欺,翁锐感到的是一种巨大的释放,灵枢经的积累,混元剑的蕴藏,忽然间就像给他打开了无数的神藏,越取越多,越用越强。

    面对翁锐,天灵子第一次感到了恐慌,剑法还是原来的混元剑法,身法似乎还是原来的身法,但其中所包含的威能却大不一样,强盛的变得柔弱,机巧的变得古拙,但就是这种柔弱和古拙,它已经不像是一招招人为催动的招数,而像它本身就蕴含着生命,灵动、变化、成长,而这种成长带来的压力也越来越大,这不仅仅是木剑换成了锋利无比的“玄青”剑就能取代的。

    “叩虚以问道,造化名无常”,世上本来就没有很多本来,没有本来的样子,没有本来的道理,没有本来的招数,同时也就没有本来的结果,虚空大道,无中生有,造化无常,唯变是尊。翁锐忽然明白了师父天枢子以不教为教的道理,眼观、耳听、鼻嗅、舌尝、身触、心应,存在即为大道,合大道即合天地,法万物即法自然,能法万物,则能法山法水法天灵子,想通此点,也不管有用没用,照着天灵子依葫芦画瓢,几招下来,顿觉趣味无穷,翁锐快意无比,哈哈大笑。

    天灵子是真的打不下去了,他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今天他无论使出什么样的招数,这看似浑浑噩噩的翁锐总能轻松应对,奇招怪招层出不穷,气势一层高过一层,打着打着竟突然用起了自己的招数,看他的样子很是有趣,照这样下去要想取胜看来是很难了,气恼至极的天灵子虚晃一招,跳出圈外,正在拼斗中的翁锐一感觉到剑上的压力消失,也就随即停了下来,但他的笑声并没有止,很享受的持续了好一段时间才停下来。

    “这是你所悟的天枢十三剑?”看着翁锐不再笑了,天灵子悻悻地问道,脸上还是一片茫然。

    “不知道,也许是吧。”翁锐还没有从刚才的感觉中完全解脱出来。

    “就那几句话,他没给你教别的?”天灵子一副打死也不相信的样子。

    “怎么,你也知道?”翁锐道:“就那几句话,连解释也不给解释。”

    “不可能,不可能,”天灵子有点痴痴的摇着头,费了很大的劲才爬上他的犍牛,慢慢的离去,嘴里还念念叨叨“混沌蕴天地,一剑两茫茫……”

第九章 兄弟-11:卫青被抓

    这一战可以说天灵子没有打败翁锐,翁锐也没有打败天灵子,但天灵子是带着打死也不相信的疑惑走的,而翁锐却是带着脱胎换骨的惬意离开的,至于那个蒙成,是提前逃跑了还是吓懵在那里,他们俩谁也没有再去注意他。

    只受点小伤全胳膊全腿的回到秦仁阁,这里已经是一片欢天喜地,翁锐当然也很开心,仔仔细细反反复复的把他如何大战蒙成,如何智斗天灵子,讲了很多遍之后,这些人才慢慢的放过了他。至于搏杀中悟道突破混沌初开的事他也就一两句带过,反正他们也是听不懂,他们几个关注的只是翁锐没有输活着回来就好,而翁锐现在最迫切的是想见到卫青。

    他见卫青第一个目的当然是想与他探讨一下武功进境,他想自己能有突破,卫青肯定也会有自己的收获,就算还差一步,他们俩也可以切磋交流,助他感悟提升。

    还有就是关于师父的,那天灵子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说师父自身难保,不知躲到那里去了,这什么意思?是师父遇到了什么难事?还是遇到了什么仇家?或者是他老人家得了什么病?他需不需要帮助?或者怎么才能帮到师父?

    还有天灵子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他到底还知道些什么?像天灵子这样师父教过又没收入师门的弟子还有多少?他们都在哪里?天枢门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门派?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翁锐现在满脑子都是疑问,想静都静不下来,以前在师父跟前也有疑问,师父不让问他们就不问,想着以后总归会知道的,但现在的情况却不容许他再这样等下去,如果天灵子的话事出有因,那他们就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师父,往大里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的事他不能不管,往小里说,他刚刚有点突破,他可不想就这么半途而废。他需要立即找到卫青,和他一起商量这事,但卫青在建章,他进不去,只好等他来找自己。

    但他没有等来卫青,却等来了卫青的好友,和他一起在建章宫共事的公孙敖,他带来的关于卫青的消息彻底打乱了翁锐要找卫青的设想。

    “卫青出事了。”公孙敖一进门就道,神色慌张,情绪激动。

    “公孙大哥,您后堂请,慢慢说。”翁锐觉得事关重大,没敢在大堂多说,赶紧把公孙敖让到后厅,把前面的事扔给了朱玉和猪猪,他们刚刚坐定,秦无双已经给他们沏好了茶。

    “公孙大哥,您先喝口水,慢慢说。”秦无双的声音虽说很平稳,但看得出从心里的那种焦急,对卫青的事,她现在变得比谁都敏感,不用招呼,自然跟到了后厅。

    “馆陶公主派人抓了卫青兄弟,我们要赶快想办法救他,不然他就没命了。”公孙敖非常焦急的道。

    “馆陶公主是什么人,她为什么要抓卫青?”翁锐问道,他想要救人也得把来龙去脉问清楚。

    “她是当今皇后陈阿娇的母亲,”公孙敖道:“她是先文帝的长公主,先景帝的同胞姐姐,还是当今皇上的姑母,世袭列侯堂邑侯陈午的妻子。”

    这公孙敖不说便罢,他这一说把翁锐惊得是一愣一愣的,这一个人扯着那么多皇帝,还有世袭列侯的势力,难怪他们会这么有恃无恐,随随便便就敢去建章抓人了。

    “这卫青又关陈皇后什么事?”翁锐还是不解。

    “唉,”公孙敖重重叹了口气道:“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所有的事情都是由卫青的姐姐卫子夫引起的。

    当日卫子夫随武帝刘彻进宫,那也是享受了一段恩宠,并且因此解除了卫青的骑奴身份,去建章宫当差,但作为天下之主武帝刘彻,后宫佳丽无数,没过多长时间,他就将卫子夫给遗忘到九霄云外,再也想不到有这么一个女人。

    过了一年,也就是建元三年,武帝想外放一批不中用的宫人,由于长期得不到武帝青睐,卫子夫主动要求武帝将她外放,这时武帝才想起当日与卫子夫的一段恩爱,不但没有将她外放,还再次临幸了她,不久,卫子夫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武帝得知后非常高兴,宠爱有加。

    但从古到今后宫永远是一个是非不断的地方,有时候这种矛盾还会演化到非常惨烈的地步,卫子夫也没有躲过。一直没有生育的陈皇后听到此事,自是感到自己在后宫的地位受到威胁,并且威胁她的还是一位毫无背景的侯府家奴,为此她非常气愤,传信给她的母亲馆陶公主,要她想办法采取点行动,一定要好好的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奴家女子卫子夫一个教训,不要想在后宫和她争高低。

    馆陶公主也是皇家出身,势力自是不可小觑,没过多久她就查清,唯一入得了法眼可以给卫子夫一点教训的就是那个在建章当差的弟弟卫青,在他身上做点文章一定会触动卫子夫,所以馆陶公主就仗着皇家的血脉,命人直闯建章宫,直接将卫青抓走。

    “他们抓人,你们建章宫的人就不管吗?”听到这里,翁锐首先是坐不住了。

    “我们能怎么管,”公孙敖道:“这皇家的关系错综复杂,没有陛下的旨意,得罪谁我们都有可能人头落地,更不要说和他们对抗了。”

    “那他们抓人有陛下的旨意吗?”翁锐问道。

    “当然没有,”公孙敖道:“正因为没有陛下的旨意我才来找你,我觉得这里面才有转展的空间,否则卫青兄弟就真的没救了。”

    “公孙大哥您快说,我们怎么救卫兄弟?”秦无双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我是这么想的,”公孙敖道:“第一首先是要把为兄弟救出来,防止他受到伤害,第二呢,要想办法通知到他姐姐,让陛下知道这事,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

    “你知道卫青被关哪里了吗?”翁锐道,这第二的事慢慢再说,把人抢回来才是关键。

    “这个我当然知道,”公孙敖道:“我们虽然不能和馆陶公主的人动手,但卫青兄弟的事我们不能不管,在他们离开的时候我派人悄悄地跟着他们,查清了关押卫青的地方就在堂邑侯府邸附近的一个小巷内。”

    “那他们为什么没有当场杀了卫青而要把他抓走,”翁锐道:“为什么不把他关到侯府里而要偷偷的关到外面?”

    “翁兄弟你与所不知,”公孙敖道:“皇家内部的人斗法那也都是极端慎重的,他们没有皇上的旨意直接在众人面前杀人,要是皇上有维护卫青之意,那他们就犯了大忌,要是进了他们堂邑侯府人再出了事,哪跟他们也绝脱不了干系,但卫青要是在没有旁人看到的地方出些纰漏,碰着了、撞着了或者吃错东西了等等,随便一个死无对证的理由,皇上就算是想维护,碍于皇家的脸面,可能都不会深究此事,谁让我们这些人命贱呢。”

    “那我们怎么救卫大哥?”翁锐道。

    “这个我想过了,”公孙敖道:“别看关押卫青兄弟的地方非常简单,但看管他的四名府丁可是武功不弱,要是一对一我也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要是一对四,我恐怕自己扛不住,万一搞不好卫兄弟没救出来再把自己搭进去,这事就变得更复杂了。但这事不能有太多人知道,我能带的人也不多,我知道卫青的功夫,那确实比我强多了,你们俩一块练的,你的功夫一定也错不了,所以我找你来一起去救卫青。”

    既然公孙敖都说到这份上了,翁锐已经是热血沸腾:“公孙大哥,卫青是我师兄,我责无旁贷,就算是把我的命搭上都无所谓。”

    “我知道你们兄弟情深,但我们也不能做无谓的牺牲,”公孙敖道:“那里离堂邑侯府不远,要是动静大了,他们那边的人很快就会赶过来,我们只能速战速决。我们两人进去救人,另外两人在外面把风,要是遇上侯府的人,也可以在外面先撑一会。”

    “行,我跟你走,”翁锐道:“我们什么时候去?”

    “事不宜迟,今晚就动手。”公孙敖道:“我们此去只为救人,能不杀人就不杀人。”

    “这个我知道。”翁锐道,这侯府的势力如此之大,能不把路走绝就要留有余地,他们没旨意去建章抓人,本身就是个短,只要他们那边没死人,也许他们自己也不会过于声张,那回旋余地就会大了很多。

    “那我们也跟着去。”朱山急道,他和卫青的感情也是很深的。

    “我也要去。”秦无双的心情很是复杂,但她就知道自己不能置之不理。

    “你们去都没有用,”翁锐道:“如果在那里一不小心漏了脸,我们这里的人都可能死无葬身之地,你们还是在家里等消息,并且对外要严格保密,谁也不能把这事说出去。”

    “还是翁兄弟考虑周全,就这么办。”公孙敖点头道。

第九章 兄弟-12:救人

    子时已过,整个长安城里死一般的寂静,斜斜挂在西边的一轮弯月也给不了多少光亮,隐隐约约可以照出房子的轮廓。

    在离堂邑侯府不远处的一个小巷里,四个黑影贴着墙跟在迅速的往前移动,猫着腰惦着着脚,不发出一点声响,到了一座很不起眼的小院附近,其中一人一举手,四人立马停下,静听动静。

    这四人正是翁锐和公孙敖,以及公孙敖手下的两个兄弟,他们身着夜行衣,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每个人的脸上都蒙着黑布,只露出两只眼睛,每个人手里的剑都已出鞘,在夜色里闪着星星寒光。

    听了约莫几个呼吸的功夫,没听到有任何动静,连呼吸声都没有,应该是院子里没人,公孙敖一指小院大门的两边,另外两个兄弟点点头,轻轻的走过去,埋伏在两边。

    公孙敖和翁锐对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两人骤然起身,紧走两步,脚下一教劲,飞身而起,两只黑色的身影越过院墙,轻轻的落入院内,在外面的兄弟还是听到了一点声响,应该是谁不小心踩到了什么东西。

    “什么人?”里面一声厉喝。

    没有任何人回应,周围还是一片寂静。

    “怎么啦?”有人轻声问了一句。

    “我刚才听到院子里有些动静。”是刚才喝问人的声音。

    又是一会沉寂,另一人道:“哪有什么声音啊,赶紧睡吧,我看你是太紧张了,谁吃了熊心豹胆,敢闯这里?”

    “你睡吧,我还是出去看看,”先前的那个人道:“公主吩咐的事不能出半点岔子。”

    只听“咣啷”一声轻响,有人开门出来,随即听到他在院子里四处查看的脚步声,忽然一声闷响,脚步声戛然而止,随即听到有人倒地。

    翁锐出手了,又快又准,一掌直接砍在来人的后脑,一声没吭就倒了下去。

    “兄弟,这是怎么啦……”

    房里面的人感到情况不对,问了一声刚想起身,另一人已经在伸手拿家伙,就见门外窜进来两个黑影,转眼间就到了床前,只听“砰砰”两声,这哥俩又躺回了床上,不做声了。他的问话声正好告诉了床的位置,省得他们再去这黑漆嘛糊的屋里瞎找了。

    “还有……”

    公孙敖想提醒翁锐还有一人,他没说完,翁锐就感到脑后一丝轻响,一把刀闪着寒光带着劲风直袭他的脑后,翁锐挫身、旋转、架打一气呵成,屋里顿时传来非常响亮的兵器相接的声音,还有点点火星闪耀,来人手里的刀就被崩开,翁锐手里的剑鞘近身疾杵,只听一声闷哼,对方就委顿在地上,翁锐抬手一挥,剑鞘再次重重的打在这家伙的后脑将他打晕。

    屋子里很暗,在这种地方突然受到袭击,对谁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但翁锐经过和天灵子一战,对“混沌初开”感受颇多,这种短兵相接完全靠身体感应的打法,在黑夜里和大白天对他来说没有太大区别,这身形速度和防守出招,公孙敖看了都暗暗赞叹。

    借着昏暗的光线,翁锐一晃手里的火绳,公孙敖马上会意,立即侍立翁锐近前防止有人偷袭,翁锐这才晃着火绳,借着亮光查看屋内情况。

    屋内看管卫青的三个人两个躺在床上,一个躺在地下,再没有别的人了,这让他们顿时松了一口气。但屋里并没有看到卫青,翁锐心里不由又是一阵紧张,看了公孙敖一眼,公孙敖也在紧张地四处查看

    忽然,翁锐听到一些响动,好像有人在用什么东西撞墙,公孙敖也听到了,急忙四处寻找,他们循着声音,终于在一个昏暗的角落看到一扇门,门上还有一把锁,翁锐还想再听听,但公孙敖已经顾不上这些,冲上去一脚就把门踹碎,人也迅速躲向一边,看看里面没有动静,一闪身冲了进去。

    翁锐随后拿着火绳也跟了进来,在一个角落,他们终于发现了被捆得像粽子一样的卫青,嘴里还被塞着东西,他只能发出“嗯嗯”的声音,刚才的声响就是他自己挪到墙边用脚踢的。

    公孙敖见状,立即奔过去一剑就将卫青身上的绳索削断,伸手就把堵着他嘴的的东西给抽了出来。

    “你们……”

    卫青的话刚一出口,就被翁锐一抬手给挡了回去:“别说话!”

    别看这两人都黑布包着脸,卫青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谁了,他立马明白,他知道谁救的,但别人不能知道,这些府丁是不是真的都晕了过暂且不说,保不齐这暗中还藏着其他人,所以现在什么都不能问也不能说。他揉着自己的胳膊腿想站起来,但这腿捆的时间太长了,根本吃不上劲,一晃又摔倒在地上。

    “别费劲了,我来背你走。”翁锐说着上前一步,把他的剑和火绳都交给公孙敖,一抓手身子一斜,就把卫青扛在了肩上。

    “你放下,我能走。”卫青道。

    “现在没工夫在这里磨,赶紧出去再说。”公孙敖道。

    “嗯。”卫青点了点头,这一个是自己的师弟,一个是自己的好友,这个时候他们能出现在这里,卫青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眼里已满是泪水。

    翁锐也不再讲话,背起卫青就往外走,公孙敖熄灭火绳,紧紧跟在身后,到院子,出大门,几乎连邻居家都没有惊动,一行人就快速消失在夜色里。

    “公孙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在秦仁阁医馆里,所有的人都围着卫青,翁锐仔细的给卫青检查的一遍,发现除了一些皮肉之伤并无大碍,才放心下来。

    “翁兄弟,现在已经快五更天了,我们不能在此久留,”公孙敖道:“你得给卫兄弟另外寻找一个地方,他不能待在这里。”

    “为什么呀?卫兄弟这身上还有伤。”秦无双有些不忍。

    “这个我知道,”翁锐道:“我和卫大哥的这层关系,出了这事恐怕他们第一个会想到我,要在这长安城里查到我们这里并不难,我会安排好的,您放心吧,这里有我呢。你们快点走吧,再不走天都要亮了。”

    “还有件事需要你去做。”公孙敖道。

    “什么事您说。”翁锐道。

    “这事得让卫兄弟的姐姐知道,否则这事就还会有后患。”公孙敖道。

    “皇宫里我又没有人,这怎么去说呀?”翁锐有点头疼。

    “哈哈哈,”公孙敖轻声一乐:“这递话不是有没有人的事,我们都在宫里,我们谁敢去说呀,这得找对人。”

    “哦,对了,找侯爷,找平阳公主。”翁锐一拍脑门顿然醒悟。

    “还是翁兄弟聪明,一点就通,”公孙敖道:“怎么说翁兄弟应该知道吧?”

    “这个自然,就交给我吧,呵呵。”翁锐笑道。

    “平阳侯府我自己就能去。”卫青想着自己就是平阳侯府出来的,那里他不光熟悉,他觉得还有一些情分,应该可以帮忙。

    “你哪里都不能去,”公孙敖道:“在陛下的旨意下达之前,你就好好的藏着,否则你自己性命难保,还要拖累别人。”

    “好好,那我就先躲着吧。”卫青无奈的道,众人也是会心一笑。

    “好啦,我们走了,你们保重。”公孙敖道。

    “公孙大哥,谢谢你了。”卫青拱手致礼道。

    “感谢的话以后再说,走了!”

    公孙敖一拱手,带着两个兄弟快速的消失在夜色里。

第九章 兄弟-13:建章监

    公孙敖他们走后,翁锐告诉医馆的其他人都赶紧收拾睡觉,不许留有任何晚上有过活动的痕迹,他和朱山两人草草给卫青带了一点应用之物,直接将他送到了家家豆腐坊。

    家家自从帮翁锐开了这个医馆,运营正常后就很少过来,就是偶尔想起了送块豆腐过来。医馆挣的钱他们应得的分红翁锐送过去家槐死活不要,还是翁锐一再坚持,他才肯收一半,翁锐没法也只好这样。

    家槐是个谨慎之人,又是个至诚之人,知道翁锐这时候送来的人一定有一些特殊的情况,当下也不多问,他晓得这时候知道的越少越好。翁锐是他们家的恩人,他的事永远是最重要的事,一定不能让它有任何纰漏。

    家槐把卫青直接领到后院的一间小屋,这里面以前是个杂物间,现在正好空着,还算整洁干净,里面的一张旧床铺上东西就能住人,这后院里平时很少有人来,这间房子也不是很显眼,翁锐也觉得这是一个很保险的地方。

    “卫大哥,你就先在这里住几天,”翁锐道:“家槐大哥不是外人,需要什么就和他讲。”

    “对,卫兄弟,你就在这了放心住吧,”家槐道:“我在这里卖了十几年豆腐了,周围的街坊邻居都熟,没有人会注意到我这里。”

    “那我就在这里麻烦家大哥一家了。”卫青歉然道。

    “这哪里话,”家槐道:“您是翁兄弟的师兄,到了这里就是自个的家。”

    “家大哥,”翁锐道:“卫大哥的事关联重大,不能透出半点风声,你就费心了。”

    “翁兄弟,都是自家人,你就放心吧,”家槐道:“这个轻重我知道。”

    翁锐点点头,眼看天都要快亮了,不敢在这里多呆,拉着朱山赶紧回秦仁阁去了。

    安排好卫青,翁锐这才送了一口气,回到医馆还是亲自检查了一遍,确信没有留下破绽,这才回房睡觉。

    翁锐刚睡着不久,就被一阵吵闹声惊醒,他立马明白,该来的终于来了,于是边穿衣边往外走。

    “这是怎么啦,大清早的就吵吵嚷嚷的还让不让人睡了?”翁锐一边穿衣服,一边惺忪着眼问道。

    “翁公子,把您吵醒了,”明嫂站在院里道:“我早上买完菜刚进来,他们这些人就冲了进来,我说翁公子他们还没起床,要看病也要吃了早饭再来,他们不听,还跟我吵。”

    “噢,”翁锐揉揉眼睛噢了一声,看了看站在院子里的四位大汉:“你们这么着急,莫非是家里有什么人得了急病?”

    “什么并不病的,”领头的一位大汉道:“我问你,卫青你认识吗?”

    “认识啊,那是我师兄,”翁锐道:“怎么啦,你们在找他?”

    “是,”那人道:“你见过他吗?”

    “他好久没来我这里了,”翁锐道:“听说他在建章当差,你们可以去那里找他。”

    “你少给我装蒜,”另一位壮汉道:“我问你,昨天晚上你干什么去了?”

    “你这话说的,”翁锐有点恼火:“我当然是睡觉去了,这刚被你们吵起来你没看见啊?”

    “你少嘴硬,要是一会搜出来就与他同罪!”那位壮汉道。

    “什么‘搜’?还要‘同罪’?”翁锐惊道:“你是说我师兄是犯了事了?”

    “他犯的可不是什么小事,”那位先前问话的大汉道:“弄不好他就是死罪,窝藏者与他同罪。”

    “我这里他可没来过。”翁锐赶紧道。

    “你说没有就没有啊,”那位壮汉道:“我们搜过才算。”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翁锐道:“为什么平白无故就要搜我这里。”

    “你看清楚了,”那位大汉从腰上摘下一块令牌,在翁锐眼前一晃:“这是公主殿下的令牌,我们怀疑你窝藏要犯,给我搜。”

    “慢着,我这里哪里就有要犯了,”翁锐嘟囔道:“屋子里还有女眷,总得让她们起来再搜吧?”

    “让他们快点!”那位壮汉大声道。

    “大家都快点起来,”翁锐没好气的道:“有几位官爷要在这里搜要犯。”

    其实这一通吵闹大家都醒了,说话的功夫也都陆续走出了房门,看着人都到齐了,翁锐努努头道:“几位官爷请吧,看看我这里有没有要犯?”

    那位领头的大汉没动,一招手,其他几位迅速扑向一个个房间,把这个不是很大的院子里角角落落翻了个遍,当然是连个卫青的影子都没有找到。

    领头的大汉瞅了一下秦仁阁的这些人,除了明嫂,都是一些孩子,见这阵仗都已经吓得瑟瑟发抖,回过身来对翁锐道:“对不住了兄弟,我们这也是例行公事,要是卫青来你们这里,一定要去堂邑侯府报告。”

    “嗯,一定。”翁锐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噢!”这些人一走,朱山一声轻呼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朱玉也抱着秦无双长出了一口气,因为有明嫂在场,他们谁也没说什么,但这场面本身有点怪异,好像刚躲过一劫似的。

    “好了,赶紧去收拾收拾吧,还不知被他们翻成什么样了。”翁锐怕再待下去露出什么破绽,顺嘴说了一声,众人各自都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去了,明嫂也赶紧下厨去做早饭。

    道家讲,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看来这话还真有些道理,卫青这次大祸临头差点丢了性命,却又因祸得福,赢得他人生最重要的一次转机。

    自从那天晚上把卫青送到家槐那里,秦仁阁这边的人谁也没去过家家豆腐坊,只是在第二天中午家余氏例行过来送过一次豆腐,也是放下豆腐没说几句话就走了。

    翁锐是过了两天才去平阳侯府的,他是怕堂邑侯府还在关注他,怕他出门有人跟踪他,看看几天都没有动静,朱山回来也说附近没看到可疑的人他才决定去的。

    令翁锐没有想到的是他这次去平阳侯府,被当成了重要要的嘉宾,侯爷和公主亲自出面接待。原来他们也已得到消息,卫子夫怀上龙种当然是值得高兴的事,但若是卫青出了问题那一切都可能前功尽弃,虽里面的道理大家都懂,但苦于没有确切消息和证据,谁也不敢乱说乱动,翁锐突然前来拜访,公主侯爷重视那是必然的。

    翁锐和侯爷公主谈话的内容无人知晓,但在第二天平阳公主就以探望母后的名义进了皇宫,当日平阳公主就返回侯府,情绪平和快乐,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不光震惊了朝野,恐怕连当事人自己都没有想到。

    先是卫青悄悄地回到了建章宫,并被直接带去见了武帝刘彻,武帝当场下诏封卫青为建章监,也就是建章宫的大总管,还加封卫青为侍中,也就是黄帝身边的随从,随时可以听取皇帝的耳提面命。这官不是很大,但这个位置很重要,他左右都在皇帝的身边哪。

    这事还没完,随后几日,卫青连续得到武帝赏赐,多达千金,卫子夫被封为夫人,卫青的大哥卫长君也被封为侍中,就连建章宫的公孙敖等人也都受到封赏,当然这里面更少不了平阳侯府。

    少年皇帝刘彻尽管对此事非常震怒,但他处理的却是非常有技巧,对皇后那是怀恨在心,冷落她是必然的事,对那个姑母馆陶公主,因为牵扯众多他也不能拿她怎么样,但他可以用公开的封赏卫青,封赏卫子夫和他家里人来表明态度,借以打压宗族势力,树立自己的权威。什么卫青被抓差点丢了性命,什么有人偷偷救了卫青等等,他提都没提,好像这些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但当事人的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有了皇上的这个态度,就算什么人还有些想法,恐怕再也没那个胆量了。

    做了建章监的卫青,手上的事情虽说多了,但也比以前自由度大了许多,可以到处走动,并且出门还可以带上随从,这对卫青来说又是往上踏了一步。

第九章 兄弟-14:翁锐的决定

    卫青再次回到秦仁阁已经是他被封为建章监半个月以后的事了,一是刚坐上这个位置有很多事要熟悉,另外尽管心里急着要去,但他还是忍了下来,他不想表现的对秦仁阁太过热切,他还是怕给他们惹麻烦,越是当了官,对这些东西就越敏感。

    “我又回来了,哈哈哈。”一进秦仁阁的大门,卫青就忍不住的大声说道,生怕有人没听见,在这里他又成了那个放肆的孩子,一点没有了在建章宫的稳重和矜持,连跟着他的一个小侍从都在偷偷地乐。

    “唉哟,这不是侍中大人吗,草民这里有礼了,嘿嘿。”翁锐一见也是特别高兴,上前很夸张的行礼。

    “你就得了吧,少给我来这一套。”卫青捶了翁锐一拳很亲热的道。

    “卫大哥,你穿这身衣服更好看。”朱玉可不管那么多,上来就撕扯着卫青的衣服看来看去。

    “玉儿妹妹,你怎么老是看我的衣服,”卫青笑道:“难到我的人就不值得你看吗?”

    “嗯,我就看衣服,”玉儿做个鬼脸,然后哈哈大笑:“这人啊,有人去看,哈哈哈。”说完还故意把卫青推向秦无双。

    “玉儿,你这小丫头片子,你找打是不是?”秦无双已经羞红了脸,追着玉儿要撕她的脸。

    在一片笑声中,翁锐道:“卫大哥,我们还是后堂叙话。”

    “嗯,”卫青点点头,他现在确实有很多话要对翁锐讲,就对他的侍从道:“小黑子,你就留在这里和他们玩吧,我到后面去说会话。”

    “哎,我就在这里等您。”小黑子赶紧道。

    翁锐和卫青去了后厅,秦无双被朱玉推着跟了进来,她给两人倒好茶水打了个招呼就退了出去,她知道他们两人有很多要紧话要说,现在还不是她要表达关切的时候。

    “翁锐,这次真的要谢谢你。”秦无双一出去,卫青就道。

    “这个就不要说了,”翁锐道:“今天你过来我有更重要的事对你说。”

    “好,你说什么事?”卫青也知道没必要和这个兄弟客套,直接进入正题。

    “师父的事,”翁锐道:“前一阵子我又见到过天灵子一回,从他的字里行间,好像是师父遇到了一些麻烦?”

    “师父他能遇到什么麻烦,他可是道门三圣啊!”在卫青心里,师父就是个无所不能的存在,他不去找别人麻烦就行了,谁还能找上他的麻烦。

    “但牵扯到天枢门内就不一定了。”翁锐道。

    “这么说你是有了关于天枢门的消息?”卫青道。

    “现在还说不上,”翁锐道:“现在只知道师父的麻烦和天枢门有关,但天枢门的事以及师父和天枢门的事我都还不清楚。”

    “那你现在怎么想?”卫青道。

    “师父的事我们不能不管。”翁锐道。

    “你是说我们要去找师父?”卫青道。

    “不管是找师父还是找天枢门,都得把这件事弄清楚,”翁锐道:“师父教了我们一场,在这个时候我们不能不帮他。”

    “这个理所当然,只是……”卫青有点犹豫。

    “卫大哥,这个你不用为难,”翁锐道:“皇上刚封了你的官,你不能就这么扔下跑了,这样的话以前的努力就白费了,找师父和天枢门的事我去,只是我走了之后,这秦仁阁你就帮我多费心了。”

    “这你就客气了,这里一切有我呢,”卫青道:“但你要保证,一旦找到师父或者天枢门,不管是遇到多大的事,你一定要通知我,我们俩一起应对,哪怕是丢了这个官不要也没关系。”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翁锐道:“我这一出去,也许一年半载,也许三年五年,我总要把这些事情弄个水落石出,不管师父愿不愿意,我们都不能再等了。”

    “嗯,我支持你,”卫青道:“你刚才说你见到天灵子,你们又打过了?”

    “就算是吧,”翁锐道:“还有那个平难将军蒙成。”

    “你和两个人打?”卫青惊道。

    “当然不是,”翁锐道:“先是和蒙成打,这家伙跟着天灵子学了大半年,功夫长了很多,他不行了天灵子才出来。”

    “蒙成跟着天灵子学了大半年都不是你的对手,说明你现在进境大了,”卫青急问道:“你和那个天灵子打的怎么样?”

    “他没有胜我,我也没有胜他。”翁锐道。

    “平手?!”卫青这下更加惊奇了,他和天灵子交过手,知道这家伙的厉害,和他打成平手是他想也没有想过的事,突然间他灵光一显:“这么说你‘混沌初开’有突破?”

    “这个我也说不清楚,”翁锐道:“似乎有所感,似乎又不是,自然而然吧。”

    “那你给我讲讲。”卫青一下子来了情绪,他自己也已经憋了很久。

    “这个……”翁锐犹豫道:“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说。”

    “这个好说,”卫青站起来把剑塞在翁锐手里:“我们比一下就知道了。”

    翁锐略一沉吟道:“行!”他也认为交手切磋是最简单的解释。

    秦仁阁后院的地方虽说不是很大,但给他们俩切磋功夫那也是足够了,再说他们两个以前也没有少在这里动手,这都快成了他们见面的例行功课了。

    翁锐在这一年没有闲着,卫青也一样在用功,在卫青看来,即便是翁锐能和天灵子不相上下,自己也应该和翁锐差不到哪里去,但这一动手,卫青才明白,在这半年多时间里,翁锐的进境已经远远把他抛在了后面,他们俩现在已经成了两个境界的比试了。

    对翁锐来说,他能有突破当然是值得高兴的是,但他和卫青一起学武练功,他也一样希望卫青能有成长,所以两人交手,翁锐虽说点到为止,可是一点也没有藏私,把他感悟到的剑法、身法、力道、气势、速度等境界毫无保留的展示出来,他希望这些能对卫青有所启示。

    卫青在这段时间内确实也是长进不少,不光是在剑**夫上,更重要的是在他的道心上,姐姐卫子夫要他读的书他可从来都没有偷懒,使得他的心境上升了不止一个层次,面对翁锐这压倒性的优势,他不但没有气馁,反而助长了他的好奇之心、探究之心,一波又一波的攻势压向翁锐,翁锐的充满奇思妙想和庞博大道的反击不但没使他恐惧,反而使他眼界大开,如痴如狂,顿时感觉自己也在飞升,也在成长,兴奋到极处,一声励啸,飞身而起,远远地落在圈外,大喝一声:“有趣!痛快!”

    这两人一交上手,乒里乓啷的兵器交接声响早吧前面的人都吸引过来了,连几个来看病的人也跟着进来看,看着两人打得很是胶着,圈内剑光闪闪,很怕他们谁伤了谁,突然间就看到卫青跃出圈外,兴奋异常。

    “锐哥哥,你们这是谁赢了啊?”朱玉赶紧上来问道。

    “嘿嘿。”翁锐接过秦无双递过来的毛巾擦汗,笑了笑没有说话。

    秦无双也给了卫青一块毛巾,他接过来擦了把汗对朱玉笑道:“哈哈哈,当然是你家锐哥哥赢了,”然后他又对翁锐道:“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赢你!”

    “好,我等着,”翁锐笑道:“我们的事就这么说定了,现在就让秦师姐陪你说会话吧,我在前面去看看。”

    “噢,走喽,走喽。”朱玉知趣的把其他人都赶到前厅去了,把卫青和秦无双留在了后院。

第十章 初芒-1:问道八爷

    虽然这次卫青不能和他一块出去探寻师父的下落,翁锐多少有点失落,但他还是对自己所做的决定感到期待。

    以前做什么,要做多长时间,差不多都是师父决定的,就算他们想反抗都没有机会,师父说完教完就走,你们爱干什么就干什么,没人看着你,也没人逼你,说来也怪,他们俩还就是信他,啥也不想,老老实实的去做,规规矩矩去练,好在师父也没有骗他们,他们的武功不仅已经登堂入室,而且慢慢的都已经有了境界,比他们自己想象的都要快,还有他们人生的变化,似乎和这无关,又似乎有关,总之也有了极大的变化,并且是朝他们小时候就向往的方向在变。

    这最后一次和师父在一起虽说只有一天时间,但师父所讲的东西确实是他们跟随师父练武以来最重要的东西,虽然似懂非懂,他们也只好囫囵吞枣,完全接纳,因为这关系到他们未来能不能有自己的武功道路,还关系到他们有没有资格进入天枢门。

    他们一约三年,也就是说师父天枢子三年之内都不会回来找他们。开始翁锐在想,也许是师父觉得要对“混沌初开”有所悟至少也需要三年时间,也许是师父想不到他在一年之内就能有突破,但现在看来,师父这么做也许就是个障眼法,他可能有更深的隐情,不然天灵子就不会说那番话。

    关于师父的消息确实对翁锐是一个刺激,但此前他已经在心中不止一次的有过冲动,他觉得自己不该是一个守着一方安乐窝的小神医,他有向往的地方,他有更远大的目标,以前都是事情在推着他走,但现在他觉得可以自己决定要干什么了,他已经十八岁了,这和师父的那个三年之约并不矛盾,师父也没有说这三年他哪里都不能去,现在有了师父这件事,他觉得真的是该走的时候了。

    但当他真正要走的时候,他忽然感到有些茫然,天下之大,江湖之远,他竟不知道要去哪里,天灵子带给他消息的内容实在太少,以前师父给他的信息就更少,他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他突然意识到,这么些年来,他感到在一直追寻的,甚至在闯荡的江湖,竟然还是那么遥远,似乎自己就从未涉入其中一样。

    江湖人知江湖事,这是很浅显的道理,但该去问谁翁锐却犯了难,想想自己接触过的一些江湖人物,五老山天兴门的冯进,应该可以算一个,似乎离的太远,还不肯定他知不知道他要了解的事,东郡永昌门的褚良也是个江湖人物,他倒是很渊博,但他行踪不定,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剩下还有谁能知道这些事儿呢?要是有位老江湖就好了。老江湖?八爷?对,八爷就是个老江湖,他从不愿多说,但他似乎知道的事情不少,好,这事就去问八爷!

    八爷对吃很讲究,但对吃的地方从来就不在乎,所以翁锐也没想请八爷下馆子,而是直接买了两只烧鸡两斤猪头肉外加一壶酒来到城隍庙的那个角落。

    “哈哈,我以为你小子把我忘了呢,怎么今天想起来找我?”八爷一见面就笑道。

    “八爷,看您说的,”翁锐把东西放下,招呼两个小叫花铺开荷叶放肉,拿来破碗倒酒:“八爷您这怎么说的,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您啊,要没有您当初收留,我在这长安城都没有立足之地了。”

    “你小子记仇是不是,”八爷伸手扯下一块鸡腿,用嘴撕了一块边嚼边道:“你还记着我跟你抢角落的事呀?”

    “哈哈哈,哪会有这事呀,”翁锐抓起一只破碗喝了一口酒道:“我是说没有您和这些兄弟,我就不会有今天的名声,也不会有现在的好日子,我要谢您哪。”

    “这个你真不用谢我,那是你真有本事,”八爷喝了一口酒一眯眼一努嘴很神秘的道:“哎,翁家小哥,上回玉儿姑娘带来的那个秦姑娘是你媳妇吧,长得真好看。”

    “八爷,您又胡说了,”翁锐急道:“她不是,她是我学医的秦师父家的闺女,是我的师姐。”

    “哟哟哟,不是就不是呗,你急什么?”八爷一撇嘴:“再说了,要没有点意思人家会大老远的跑来看你,一呆还这么长时间,谁信呢?”

    “是你媳妇吧,翁家小哥,”一个叫花子也打趣道:“你看你还不好意思了,哈哈哈。”

    其他几位叫话子也跟着大笑,翁锐撕了一块鸡腿塞在刚才说话的那个叫花子嘴里:“好啦好啦,一只鸡腿能塞住你的嘴吗?”

    “还有我们呢!”其他叫花子起哄道。

    “好,好,都有,”翁锐用一只荷叶包了一只烧鸡,又抓了一把猪头肉:“去去去,到一边吃去,我找八爷有事。”

    看着几个叫花子走远,八爷扣扣牙,喝了口酒道:“你找我真的有事?”

    “其实也算不上有事,”翁锐道:“我知道您老见多识广,想向您打听一些事。”

    “嘿嘿,你少给我带这些没用的大帽子,”八爷道:“你到底要问什么?”

    “你知天枢门吗?”翁锐道。

    “你不就是天枢门的吗?”八爷道:“还有那个号称你师兄的天灵子不也是天枢门的吗?这事到处都在传,你怎么倒问起我来了。”

    “说来惭愧,”翁锐歉然道:“八爷,不怕您笑话,我到现在既不知道我是不是天枢门的人,也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找这个天枢门。”

    “你在长安混的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去找它?”八爷道。

    “我师父可能有麻烦了,我想去帮他。”翁锐道。

    “为什么是可能,”八爷不以为然的道:“再说了,以天枢子的能耐,他需要你帮吗?”

    “这个消息是从天灵子那里得来的,他也不愿意告诉我更详细的内容,”翁锐道:“不管消息是真是假,我都想去看看,也不管师父需不需要我帮,但我都应该去尽这份心。”

    “就这些?”八爷有点不信。

    “当然不是,”翁锐知道啥也瞒不过这个老叫花:“长安城虽说繁华,但这不是我久留之地,江湖茫茫无边,充满艰险,但我想去看看,这才不枉此生。”

    “嗯,”八爷重重的点了点头:“有情有义有孝心有志气,就冲你这一点,我就该给你说道说道。”

    “这么说您老知道天枢门的事?”翁锐兴奋的道。

    “我还真不知道,”八爷道:“但我知道很多江湖的事,也知道一些与此相关的事,或许对你有点用。”

    “那您说吧。”翁锐多少有点失望,但只要有线索,他相信自己总会找到的。

    八爷看着这个虽说还没有长大但已经显出沉稳之气的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江湖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真的决定了?”

    “嗯。”翁锐没有激动,非常平静地道。

    看着这份沉稳,八爷知道,这孩子想这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不管他今天讲还是不讲,这一步他总是要踏出去的,这是一个年轻人内心强烈的渴望,这是一种无法阻挡的力量,要想有获得,就必须有放弃,要想有获得,就必须努力过,他经历过这个阶段,他有过这种感觉,他也为此付出过惨痛的代价,但他从没后悔过。

    “有两句话不知你听说过没有?”八爷悠悠的道。

    “八爷请讲。”翁锐道。

    “你去找江湖,但江湖就在你脚边。”八爷说完,抓了一块猪头肉塞在嘴里,顺便还喝了一大口酒。

    “江湖…脚边…”翁锐喃喃自语,这话听起来一点错都没有,但却一定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一时竟不知如何以对。

    “现在呢,你啥都可以不说,”八爷还是边吃边道:“这话被人说多了,成了一句最没用的话,但你要记住,往往最没用的话都接近真理,你一定会有明白的那一天。”

    “八爷,我记住了。”翁锐确实觉得这话没用,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他会觉得这句话就是真理,他现在只能先答应,他等着八爷的第二句话。

    “一入江湖深似海,粉身碎骨终不回。”八爷依旧没有解释。

    这句话离翁锐理解的江湖更近,他也有思想准备,但他还是有点不解:“那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鹭?”

    “这都是一些不安分的人哪,”八爷终于放下了酒碗,也停止了吃肉,眼光有些朦胧,他尽量看着远处,似乎在寻找着一些久远的记忆:“天地万物各有其道,人法天地也各分其类,总有那么一些人不够安分,不愿束缚在循规蹈矩的生活中,心中总有一个不断壮大的自我,总想在天地间寻找一个自己的位置,一个居高临下可以俯瞰众生的位置,踏出家门,再不回头,终其一生,孜孜以求……”

    八爷越说越慢,声音越说越轻,看似昏花的老眼中竟然闪出泪光。

    “八爷,您…您是在说您自己吧。”翁锐忽然有了一个很大胆的想法。

    “嗨,我一个老叫花子有什么好说的,”八爷悠然道:“只是人年龄大了,经历的事情多了,忽然有些感慨罢了。”

    “那您就对我说说您吧。”翁锐忽然有一股子冲动,他就想听八爷聊聊他的过去,跟他师父有没有关系都不重要,尽管八爷身边从不缺人,他忽然感到了老人家内心的孤独,也许八爷身上真的有故事。

    “说什么我呀,呵呵,”八爷淡然一笑,刚才他脸上的那一丝惆怅的情绪一扫而空:“我是感慨你也是这种人,是想多说几句给你小子敲敲警钟。”

    “哦,”老人家的情绪变化这么快翁锐倒有点适应不过来,他知道老人家不想说,他也只好作罢:“那您就说吧,我听着呢。”

    “一入江湖深似海,说的就是江湖的纷争……”

    八爷的话匣子一打开,一幅波澜壮阔的江湖图景就呈现在翁锐面前,真是有点让翁锐目不暇接的味道。

    先是各大江湖门派,他们大致的坐落所在,影响的势力范围,每门每派的的尊者、掌门和后辈中的佼佼者,他们各自的武功特点,他们之间的嫌隙仇怨,甚至还有他们的龌龊和伟岸。

    其次是江湖上的一些成名人物,他们可能是跟某个门派有关联大侠,也或者就是一位独来独往的豪客,这些人既成名已久,身上都具有他们非常鲜明的特点,各怀绝技,性格迥异,豪迈、仗义、敦厚、怪戾、残忍、吝啬、凶狠等等,什么人都有,总之没有一个善茬,哪个与之相遇都得用点心思。

    再次是江湖的各种手段,明的、暗的、阳的、阴的、帮人的、害人的、防人的、破防的等等不一而足,还有跟踪的、反跟踪的、偷人的、防偷的等等各有各的用处,还有一些江湖的黑话、记号、忌讳等等,不光是要达到目的,更重要的是要保命。

    ……

    翁锐以前听的都是比较热闹的江湖故事,他没想到在这些故事背后竟然有这么多的道道和凶险,看来这江湖名声每进一步,都可能透着血腥,甚至踩着白骨。

    “最后呢我也只能给你几句话,”八爷郑重道:“多交友,少结怨,有态度,不惧事,谦虚点,多给人面子就行了,这也说不完,以后就靠你自己去摸索了。”

    “那您还是没说我怎么去找我师父啊?”翁锐终于想起了他今天来的目的。

    “哈哈哈,我把这事都快忘了,”八爷笑道:“道家三圣门虽名气很大,但极少和江湖门派来往,我还真不是很清楚,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一个人,他那里一定可以打听到一些消息。”

    “谁,您快说。”翁锐急道。

    “西郊玄清观的玉虚真人。”八爷道。

    “对啊,我怎么把他给忘了,”翁锐开心的道:“他还是我师叔呢。”

第十章 初芒-2:玄清观被拒

    一个没人注意的老叫花子,却对江湖上的大小事情如数家珍,他绝对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叫花子,他到底是什么人?

    这是翁锐从城隍庙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想的一个问题。八爷不愿意讲他的故事,那是他确实不想让外人知道他是谁,但他毫无保留的把他对江湖的认知和故事讲给他,说明他又没想向翁锐隐瞒,或许对翁锐还有一些期许。

    但不管怎样,他总算说出了玉虚真人,这算是给翁锐指了一条近路。

    上回在玄清观,尽管只和玉虚真人见了一面,也没说上两句话,翁锐还是对他留下了很好的映像,和蔼可亲,待人热情,不像师父天枢子那样总是冷冰冰的,似乎心里的事情很多,难得见他笑上一回。上回师父说他们有一师之谊,玉虚真人又说师父是他师兄,记得他还说过师父是为当年的一句话才这样的,可见这个玉虚师叔对师父知道的可不是一点点,从他这里得到师父的消息,因该是最便捷的一条路,想到这里,翁锐有说不出的兴奋。

    但他的兴奋似乎来的太早,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这位师兄,烦请通报一声,天枢门下弟子翁锐求见玉虚真人。”翁锐这句话是经过考究的,上次玉虚真人让他直接称呼他为师叔,说明他认为翁锐就是天枢老人的弟子,理所当然就是天枢门下,这么讲也是想扛扛师父这面大旗,面子大一点,通报称呼真人,那也是极表尊重之意。

    “回禀翁师兄,”门口的小道倒是非常客气:“师尊出观云游未归,您恐怕今天是见不着他了。”

    “有劳师兄,”翁锐也很客气的道:“请问真人何时归来?”

    “这个还真说不准,”小道道:“或许三五日,或许十日八日也是未知。”

    “那就谢谢师兄了,我改日再来。”翁锐悻悻地退了回来,看来真是自己运气不好,第一次来找师叔就碰上他不在。

    过了几日,大概是五六天以后吧,翁锐再次来到玄清观,但得到的答复竟然和上次的差不多。他有点不解,这玉虚师叔怎么说也是这里的观主,这还是皇家道观,他怎么说出去就出去呢,这一出去还这么长时间,连个回来的准日子也没有,看来这方外之人还真是清闲呀。

    找不到玉虚真人,问不到天枢门和天枢老人的消息,翁锐这心里一天比一天焦躁,除了坐卧不宁,喜欢转来转去,还不爱和人说话,就连朱山和猪猪缠着要他教功夫都被他轰走了,看得朱玉直乐。

    “我说你们两个这两天就不要找他了,他心情不好。”朱玉笑道。

    “他怎么啦,谁惹他了?”朱山问道。

    “没人惹他,”朱玉道:“好像是他到西郊玄清观找人,找了几次都没找到,自己生闷气呗。”

    “他去道观找什么人啊?”秦无双也有点疑惑道:“我也觉得他最近有点怪怪的。”

    “这又是谁有点怪怪的了,啊?哈哈哈。”说笑着,卫青从外面走了进来。

    “卫兄弟来啦。”秦无双赶紧上前招呼,脸上顿时笑得跟一朵花似的。

    “卫哥哥好,您又来看秦姐姐啦,嘻嘻。”朱玉不失时机地调笑道。

    “玉儿,你又胡说。”秦无双说着就冲上去要撕朱玉的嘴,两人笑着扭在一起。

    在这方面朱玉抓得很紧,一有机会他总是要想方设法去推动这两人的关系,生怕他们一不小心这事给凉了下来,那天的心机可就白费了。

    “玉儿你这小丫头,难道除了秦姐姐我就不能来看别人了?嘿嘿。”卫青笑道,也乘机缓解一下自己和秦无双两人的尴尬。

    “卫大哥说的是,我们正在说翁大哥呢,您看您就来了。”朱山道。

    “我正好进城有事,路过这里就顺便过来看看你们,”卫青说着,有意无意的朝秦无双一笑,嘴里却道:“翁兄弟怎么啦?”

    “这阵子他时不时的要出去找人,找不到回来就生闷气,连我们他都不要理了。”朱山道。

    “还有这事……”

    “哦,是卫大哥到了,快快里面请。”卫青还没有说完,翁锐从后屋出来了。

    “怎么,听他们说你又是找人,又是心情不好,这是怎么啦?”卫青道。

    “我是想上玄清观找玉虚师叔,向他打听点师父的事情,”翁锐有点沮丧的道:“可我一连去了几趟,都说他出外云游去了,还是一去数日也没有归期,弄得我一次也没见上。”

    “你啥时候去的?”卫青问道。

    “这不我昨天刚去过吗?”翁锐道。

    “这怎么可能呢,”卫青急道:“这前几天皇上刚去过玄清观拜祭,玉虚师叔亲自上祭,我虽说离得远,可是我看的真真的。”

    “你说是真的?”翁锐惊道。

    “当然是真的,”卫青道:“这我能骗你吗?”

    “这么说…这么说师叔他在躲我?”翁锐有点小激动。

    “他躲你干什么?”卫青道。

    “说明我找他算是找对了。”翁锐忽然心情大好。

    “你是说师父的事?”卫青道。

    “嗯,”翁锐道:“我们后堂去说。”

    这两人现在神神秘秘惯了,别人看了也不以为意,任凭他们到后面去谈,又开始在前面逗卫青带来的小黑子玩。

    大清早,太阳刚刚升起,一切都还笼罩在一层薄雾之中,有点朦胧而又明亮的阳光直直的照着玄清观的大门,降紫色的大门泛着一层神奇的光晕,使整个道观显得静谧巍峨。

    小道刚刚打开大门,就看到一位英俊的少年站在道观门口,手持宝剑,面含微笑,翁锐又来了。

    上次卫青去过之后,翁锐仔细想过这件事,这位玉虚真人不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傲之人,并且他都承认自己是他的师侄,第一次求见没有拒绝的道理。之所以不愿意见他,一定是怕他有什么话要问而自己又不想说,那也就是说,玉虚真人知道翁锐要问这件事,而他自己恰巧又知道这件事,对说这件事有顾虑,所以只有一躲了之。

    既然是这样,说明八爷给他这条路是指对了,并且他已经下定决心,不把自己想要的东西问出来,他绝不回去。

    “这位师兄,”翁锐一看到小道出来就赶紧上前去打招呼:“烦请通报一下,翁锐求见玄一师兄。”

    “哦,这个……”小道一愣,这个套路不对呀,犹豫了一下道:“那你等一下,我去通报。”

    翁锐站在那里直想笑,前几次来碰到的都是这个小道,一说找玉虚真人他就立马说出去云游去了,想都没想,好像就是准备好的,他这次来没找玉虚真人,他找玄一,总不能玄一也云游去了吧,没想还真凑效,就冲这小道一愣,就说明玄一肯定就在观中,玄一一直跟随玉虚真人,他在玉虚真人就一定在。

    没过一会,那位他只见过一面的玄一师兄还真来了。

    “玄一师兄。”一见面翁锐就赶紧上前打招呼。

    “翁师弟这次前来所为何事?”玄一倒是问得很直接。

    “我有要事想请教玉虚真人,还请师兄代为我通报一声。”翁锐坦然道。

    “师父出外云游尚未归来,师弟还是请回吧。”玄一比他还坦然。

    “那我就在此等他老人家归来,”翁锐微笑道:“还请师兄禀报师叔,我就在此等候他,不见到他我是不会走的。”说完往后一站,也不挡着别人的道,气宇轩昂,毕恭毕敬。

    “唉,你这是……”玄一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回观去了。

    翁锐这次是有备而来,既然自己要站在这里表明一个心迹,那就得站出个样子来,这从早到晚六七个时辰站下来他硬是纹丝未动,水米未进,中途倒是有小道给他拿来吃的喝的,但都被他拒绝了。

    终于,在酉初时分,那个玄一师兄又出现了,看着依旧精神饱满的翁锐,玄一点点头道:“师父玉虚真人云游归来,叫你进去呢。”

    “嗯。”翁锐笑着点点头,跟着他就往里走。

    “你真行!”一进道观大门,玄一就由衷的赞叹道。

    “玄一师兄,”翁锐急道:“您先别夸我,你先告诉我茅房在哪里?”

    “呵呵呵,我还以为你成仙了呢,”玄一笑道:“走,我带你去。”

    从茅厕出来,翁锐满脸的幸福感和轻松感,先是眯起眼睛长长舒了几口气,然后伸伸懒腰活动活动腿,很是享受。

    “你别在这里享受了,我还是带你去见师父吧。”玄一笑道。

    “是,师兄,”翁锐赶紧收拾心神道:“师兄请。”

    在玄清观的太虚宫,玉虚真人很悠闲的坐在一只蒲团之上,旁边小几之上的茶杯之中还冒着热气,看着玄一陪翁锐进来,笑吟吟地不停地点头,看来他对翁锐的表现很是满意。

    “翁锐拜见师叔。”总算见了真人面了,不管是前面如何不见自己,也不管自己内心有多大怨气,这礼节还是要有的,他赶紧上前跪倒磕头,行礼致敬。

    “呵呵呵,渴了吧,”玉虚真人一指旁边的一个蒲团和另外一只茶几:“先坐下来喝口水吧。”

    翁锐看到蒲团旁边的茶几上有水有点心,这刚才还强忍着的渴呀、饿呀一下子全涌上来了,草草的说了句“谢师叔”,就迫不及待的在蒲团上坐下,先一口气喝光了碗里的水,又急不可耐的抓起点心往嘴里塞,全然不顾自己的形象,吃的急了,又连连的咳嗽起来。

    “我说你慢点吃,”玄一一边给他添水一边笑道:“这里的水和点心有的是,没人跟你抢。”

    “哈哈哈,哈哈。”玉虚真人看着这一幕那是真心快乐,哈哈大笑,这孩子至诚至信,无拘无束,有股子质朴敦厚的劲,着实可爱。

    终于,翁锐吃饱喝足了,一抬头看到玉虚真人一直看着他,不好意思的抹了抹嘴,憨憨的笑了。

    “你吃好喝好了?”玉虚真人道。

    “好了,谢师叔赐食。”翁锐道。

    “那就说说你找我什么事情吧。”

第十章 初芒-3:玉虚真人

    翁锐还在想着今天这话怎么说,没想到玉虚真人这么直接,倒弄得他有点措手不及,不过这家伙在师父天枢老人那里常常会有点拘谨,在这和蔼的玉虚真人这里倒是显出了顽性。

    “嘿嘿,师叔,我还想问问您,”翁锐狡黠的笑道:“您为什么躲着不愿见我。”

    “哼,我躲着你?”玉虚真人鼻子一抽,微微一笑:“你怎么知道我不愿见你?”

    “哪为什么我每次都被拒之门外?”翁锐道:“你该不会真的去云游了?”

    “我哪里也没去,”玉虚真人道:“只是你没见到我而已。”

    “这么说,您见到我了?”翁锐反应很快。

    “呵呵,”玉虚真人轻笑一声:“我要没见到你,你今天也就不会见到我,你就得继续老老实实呆在长安城。”

    “您知道我为什么而来?”翁锐惊道,看来玉虚真人不光见到过他,还知道他的心思。

    “你那点小心思如何瞒得了我,呵呵。”玉虚真人道。

    “师叔说的是,但您为什么不让我见您?”翁锐有点不解,换了种说法询问,同时转头以询问的眼光看向玄一,玄一也是笑而不答。

    “我是想看看你小子有没有长进?”玉虚真人笑道。

    “也就是说我要是有长进了您才会见我?”翁锐有点小激动。

    “也可以这么说,”玉虚真人道:“看来你还有点小聪明。”

    “师叔您看我哪里有长进了?嘻嘻。”翁锐死皮赖脸的劲又上来了。

    “嗯,长进吗,还真不少,”玉虚真人道:“来去往返数次,说明你对这件事是真心的,不是一时心动,能在门口站立一天而不动,说明你内功的底子不错,虚极静笃的道门修养也有了一定的境界,这和上次我见你已经是进了一大步。”

    “这么说您可以告诉我怎么去找师父了?”翁锐急道,他很庆幸自己这次又做对了。

    “还不行,”玉虚真人微微摇了摇头:“你师父的事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我不想你就这么冒冒失失去送了性命。”

    “啊,这么严重?”这一点翁锐是真的没想到,他踌躇一下道:“既然这么严重,师父身边更应该有个帮手,我想要早点找到他才是。”

    “话是不错,”玉虚真人道:“你师父没让你加入师门,就是不想让你介入他们师门的恩怨,没有一定的修行基础,就算你去你也帮不上忙。”

    “您难道不是出自天枢门?”翁锐听着有些糊涂,听玉虚真人的话,他好像和天枢门没半点关系,但他又说和师父天枢子是师兄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呵呵,这有什么,”玉虚真人微微一笑:“当年澄元真人,也就是你师父和我的师尊,他老人家曾经指点教化过我,对我一生的修行影响很大,虽然没有收我入天枢门,但传道之恩总是有的,所以你师父天枢子也就成了我的师兄。”

    “澄元师祖也是像师父这样教弟子的吗?”翁锐道。

    其实翁锐有点不解,既然是天枢门内有这么多矛盾,那也应该有很多门人才对,但要像师父这样到了这个年纪还这么教徒弟的话,真正能够入师门的应该没有几人,哪那么多矛盾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你师父是一个悟性绝高之人,”玉虚真人道:“他在武学上所取得的成就也是很多人难以企及的,甚至超过了师尊澄元真人,他走出了他自己的道路,他也领悟出了一套不同于师父的教授弟子的方法,但也因此和其他门人产生了巨大的分歧,为此他不惜自己走上一条独立求道的路,这里面的是非曲直不是外人能够讲得清楚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翁锐虽说嘴里这样说着,但他还是不能完全明白师父所走的这条路,恍惚中他似乎看到一个孤独的背影立于高山之巅,不是崇拜,而是心疼。

    “那师父和门人之间到底有什么矛盾?”翁锐沉默了一会继续问道。

    “这不是我能回答得了你的,”玉虚真人道:“一是我确实不知道详情,二是这也违背你师父的意愿,你既有志于此,就应该自己去想办法弄弄清楚,也许也能帮你师父解开这个局。”

    “哪您能告诉我师父在哪里吗?”翁锐道。

    “这个不急,”玉虚真人道:“在我说之前,我还是要看看你的武功进境。”

    “这个……”这怎么看呀,难道师叔要试我武功,翁锐一时语塞。

    “玄一,你就和师弟过两招给我看看。”玉虚真人道。

    “是,师父。”玄一站起来给翁锐做出个请的姿势。

    翁锐一听这话心情顿时轻松了许多,既然玉虚真人是师父的师弟,那他的功夫不知已经到了什么样的境界,上回师父就是往那里一站,他和卫青都出不了手,更别说和师叔打了,听到是玄一师兄,翁锐想即便是打不过,但也不至于输得太惨。

    两人往殿外一站,互相致礼,玉虚真人手持拂尘也移步殿外观看。

    这是给师叔演示,也是和师兄交手,翁锐自然不敢托大,率先起手,微微前踏一步,手中的玄青剑晃出三道虚影,一招“遥祭三尊”向前推出。

    这是混元剑的起式,本就是个虚招,有向道家三尊玉清、上清、太清尊祭之意,也有向对手致意之意,但武功招数的变化往往匪夷所思,到了高手手上,虚招也可能变成杀招,但在翁锐这里,他确实就是虚招,并且充满了敬意。

    玄一微微一点头,他对翁锐的表现还算满意,但下一步他就不客气了,手中的剑一抖,发出“嗡”的一声轻响,一道闪光在夕阳的余辉中飞过,他的身形也像只大鸟随着剑光飞驰而至,剑气瞬间笼罩翁锐全身。

    师父的用意玄一自然明白,对于这个名义上的师弟他并不是非常了解,但他那个师伯天枢子他还是知道一点的,除了他的怪癖和孤独,他的武功,特别是他在剑法上的造诣连师父都佩服不已,翁锐既是他的亲传弟子,又已经学了七八年了,应该也非凡品,他既不能给师父丢人,也要以强有力的态势压一压翁锐,让他做出最大限度的反应,这样师父才能看到他想看的。

    有了对“混沌初开”的感悟,翁锐现在对自己已经有了一定的信心,几次和人交手,他也确实感受到了自己实力的增长,临战的经验也在与日俱增,面对玄一一开始就提升起来的气势虽说有点意外,但也毫无惧意,心中的感应借势而生,右脚急速后撤,整个人身几乎成了旋转之势,转动中长剑回守,借助旋转在身前已经竖成一道道剑影,两剑一触,一声脆响将玄一手中的剑格开,趁势身形飘向一边,手中的剑已经在空中划过一个半圆,斜斜的朝玄一冲上来的身体削去。

    这一回合玄一率先攻出一招,但翁锐却在瞬间连出两招,“守中式”旋转中化解玄一的攻势,“飘风式”在两人错身之际又攻出一招,天衣无缝,一气呵成,连玉虚真人都颔首称道。

    玄一要大翁锐很多,起码也有三十多岁的年纪,已经跟随玉虚真人多年,他用的并不是翁锐他们学的道家入门剑法混元剑,在剑法上的见地更有不同,他见翁锐能将两招看似简单的混元剑法运用到如此境地不由暗暗称奇,但也不敢迟疑,脚下一较力,前冲的身形陡然反转,不但恰到好处的躲过了翁锐的一削,还手挽剑花点向翁锐的手腕。两人起手的速度都很快,交互变换,转眼间已经过了十数招。

    虽说都出于道门,两家还颇有渊源,但两人的剑法路数却各不相同,翁锐使的剑法玄一也练过,但后来却走了其他的路数,虽然明白招数,但从翁锐手里使出来却有完全不同的感觉,有时候是气势和变化,有时候是速度和力道,更让他惊奇的是有时候竟然让他感觉有形无实,不知从何下手。

    三十出头的玄一也是血气方刚的年龄,自出道以来在年轻一代中已经是罕逢敌手,今天本想是手上加点压力让翁锐有所表现,有点给翁锐喂招的意思,没想到的是他还是把这位不到二十岁的小师弟小看了,他的剑法古朴大气,不但具有强大的抗压能力,还时时透着一股子灵动的道韵之气,这对他来说既感新鲜,又富有挑战,不竟好奇之心大增,瞬间释放出他的全力,他想充分去感受一下翁锐剑法中所蕴含的美妙。

    对翁锐来说,除了对他的剑法有了更新的理解,和玄一比试他显得更加放松,蒙成和天灵子都是想要他命的主,在这里这些都不存在,他可以更加收敛自己的心神,打开身心对外界的感应,让剑道中蕴含的混沌之气慢慢的挥洒出来,成形,成力,诚招,玄一强大战力的带动使他感到自己的领悟又上升了一个层次,兴奋之处,不由啸声连连,玄一也是一声清啸,身体高高跃起,长剑闪出一道寒光直劈下来,竟然使的是一招混元剑法“分天式”,翁锐也不含糊,身形晃动,手中长剑左右翻飞迎向玄一的长剑,居然是刚才玄一使过的一招剑法“青冥问道”,两剑相触一声脆响,翁锐被震得手臂发麻退后两步,玄一也借这一触之力向后跃出数步,落地收剑。

    “翁锐师弟,恭喜你了。”玄一拱手致礼。

    “谢玄一师兄指点。”翁锐慌忙还礼,他还有点没有从刚才激战的感觉中脱离出来。

    “哈哈哈,不错,”玉虚真人道:“果然是有进步。”

    “在师叔和师兄跟前献丑了。”翁锐再次躬身致礼。

    “好了,咱们殿内叙话。”玉虚真人道。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大殿内已经点起了数盏油灯,明亮温暖,翁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坐下,等待师叔的决断。

    “这是你悟到的天枢十三剑?”玉虚真人问道。

    “师父只给了第一式的偈语,”翁锐道:“我只是恍惚中有所悟,还不是很清楚,自己也感到漏洞百出,让师叔见笑了。”

    “哈哈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有自己的想法这已经很不容易了,就算是你师父早你这年纪也未必有你这么快,”玉虚真人笑道:“混沌初开,万宗归一,这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收拾到一块去的,这还需要更多的磨练。你是不是有种感觉,一旦想放松身心随意挥洒,就会感到破绽很多,只要你想去弥补你招数上的漏洞,你所悟的剑气、剑势、剑形就会大打折扣,剑意甚至会感知不到?”

    “正是,”翁锐奇道:“这正是我现在的困惑,这可有破解之法?”

    “道法自然,以无法为法,也许就没有什么破不破的了,”玉虚真人道:“你师父行的是不教为教之法,我不能破了他的例,今天我已经说得太多了,以后还是要你自己去走,去走出自己的路。”

    “谢师叔教诲。”翁锐道。

    “不要谢我,我没有教你什么,我只是觉得你可以出去走走了。”玉虚真人道。

    “这么说你会告诉我师父在哪里?”为人非常迫切的道。

    “我告诉不了你,但有人可以告诉你。”玉虚真人道。

    “谁?”翁锐道。

    “天玑子。”玉虚真人道。

    “你是说天玑门的掌门尊长?”翁锐道。

    “当然,呵呵,”玉虚真人道:“难道这江湖还有第二个天玑子不成。”

    “嘿嘿,”翁锐有点不好意思:“那我去哪里找他?”

    “楚越之地有座龙目山,那里是天玑门的所在地,”玉虚真人道:“我给你修书一封,天玑子见到后自会给你安排。”

    “谢师叔成全。”翁锐站起来行礼致谢。

    玉虚真人站起身来,走到几前手书一封,用锦囊封好交与翁锐:“好生妥当保管,交由天玑子当面拆封,切记!”

    “我记住了。”翁锐接过锦囊贴身装好。

    “好啦,此间的事已了,你该回去了。”玉虚真人也着实不客气,事情已办完就开始下逐客令。

    “拜别师叔,拜别师兄。”翁锐很知趣的行礼拜别。

    走出太清宫,翁锐一身轻松,他终于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了,就像在黎明看到了曙光。

    “师父,您说他这样行吗,”看着翁锐远去的背影,玄一问道:“他真的能帮到师伯?”

    “没有人知道行不行,只有走了才知道,”玉虚真人道:“他的悟性不错,但愿他能超过他那个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师父。”

    “师父,你对这小子评价这么高?”玄一奇道。

    “呵呵。”玉虚真人笑而不语。

第十章 初芒-4:都要出去

    “我不听,我不听,我就是要去!”朱玉已经有点歇斯底里,脸也哭的像个小花猫,边哭还边跺着脚,就算是秦无双在一旁拉着安慰着也不管用,还使劲地甩着肩膀。

    “我只是出去办点事,又不是不回来。”翁锐道。

    “我不管,你走到哪里,我就要跟到哪里。”朱玉倔强地啜泣道,她可从来都没有这样过,这一点也不像她以往的作风。

    翁锐从玄清观回来,脑子里开始有了下一步的目标,心情还是很不错的,但一回到秦仁阁医馆,他的头就有点大,要把这些人都安顿好,他还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这件事一直都是他在和卫青密议,到现在朱山他们几个都还蒙在鼓里。

    过了两天,翁锐觉得他已经不能再等了,等晚上打烊以后,就把他们几位叫到一起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按照翁锐的想法,现在医馆所有的人都留下,就他一个人出去。

    现在医馆经营得不错,在整个长安城也是小有名气,看点疑难杂症,找他的人很多,他还根据秦师父给他的方子,加上他自己的理解和钻研,和朱玉一起炼制出几种只有他这里才有的特色药丸,效果非常不错,连皇亲贵族都有人到他这里来买。

    朱玉现在普通的珍脉看病开方制药都没有问题,问穴针刺的手法力道也越来越纯熟了,应付日常病症完全没有问题,并且女孩子心思细,特别是对女性病症还多了不少自己的想法,有了不少女性的追随者,小神女的名头也是越叫越响了。由于她的内功只是初练,真元巡脉还谈不上什么火候,也就是对于普通人有点辅助诊断的效果,翁锐更是严禁她使用此方法直接给人治病,有了上回公孙敖的前车之鉴,她也深知这么做的凶险,除了勤练内功,极少动用此法,这倒让翁锐大为放心。

    本来秦仁阁医馆制药、用药就是个弱项,朱玉短时间内跟着秦无双能学到的东西毕竟有限,即便她非常努力,但也总归是个短板。这虽客观上促成了翁锐看病用技多用药少的特点,但很多药剂所起的作用不是针刺、按摩等所能取代的,一直也是翁锐的一个心病。自从秦无双来了,她本来就是这方面的好手,不但一下子补上了这个短板,朱玉、猪猪更是跟着又学到了不少的东西。

    朱山受过太多的苦,对金钱看得很重,不光该收的钱他一个子不会少,花钱也是算计的非常周到,人不大,但在采买上能算得过他的还真不多,在他跟前你想买个钱的面子真的很难,人家是斤斤计较,他是连两都计较,“两两计较”的小名声在业内也是不胫而走。

    按说有这么三个人,有猪猪前台帮忙,有明嫂在后院收拾,撑起个秦仁阁医馆是一点问题也没有,但翁锐刚把事情说完,就引起了一片反对声。看着翁锐这么多天来猴急火燎地谋划这件事,不让翁锐出去看来是不可能了,剩下的那就是都要跟他一块出去,秦仁阁医馆就不开了。

    这个结果是翁锐自己也没有想到的,开不开医馆对他来说没那么重要,但他这次出去是为找师父解决问题的,会面临什么凶险他自己也不知道,带这么多人到时说不定都成为累赘,这是不可能的事,但要想把这些人留下,还是得拿医馆说事。

    翁锐分析过,这几个人虽说都嚷着要去,但每个人的心思都不一样,最麻烦的就数朱玉,也许只要其他人都愿意留下,最后朱玉会同意也说不定。

    猪猪是没什么的,不必过多考虑他,他要的只是一个栖身之所,只要秦仁阁有人在,他都可以留在那里。

    师姐秦无双也是问题不大,因为她来长安是来投奔翁锐的,现在翁锐要走,一时也有些不忍,不免要故作一些姿态,其实她的心早已经在卫青身上了,只是别人现在还不愿点破罢了,翁锐以医馆药房离不了她为由,也很容易就说动她留下了。更为关键是翁锐已经暗地里把医馆托付给卫青,秦无双留下这是一个极好的让他们亲近的机会,这也是翁锐在解决他自己的一块心病。

    朱山和翁锐萍水相逢并救了他的命,跟随他一路打打杀杀、跌跌撞撞的来到了长安,他们虽说为了钱的事经常吵架,但他们的感情很深,是真的不愿分开的,但朱山又是个爱财如命的主,翁锐只给他算了一笔账,这医馆里一天能赚多少钱,这一年能赚多少钱,还有这么多人要吃要用,不会精打细算,要攒下钱来过以后的日子可就难了。朱山最怕的就是那些没有钱的日子,自己缺衣少食也就算了,再让这如花似玉的妹妹受苦说什么他也不能接受,左左犹豫右踌躇,最后咬咬牙下定决心,他留下来挣钱养活大家,过好日子。

    但到了朱玉这里却怎么也说不通了,十五岁的朱玉已经心有所属,春心已动,一天见不到锐哥哥她的心就慌得很,更不要说这翁锐这一出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这不是要了她的命吗。其实朱玉还有她的小心思,她好不容易把冲着翁锐而来的这个秦师姐推到了卫大哥身边,锐哥哥要是这一出去,又带回来个什么师姐师妹的,那她该怎么办呀,她就是打定了一个主意,锐哥哥在哪里她就要跟到哪里,她要让所有人知道,锐哥哥是她的,别人都别想打主意。

    其实翁锐也不是不懂得朱玉对他的感情,小点的时候感觉她就是个妹妹,什么事请他都要维护她,不让她受半点委屈。随着这几年的一起生活,他们也都慢慢的长大了,自己生活中的一切琐事,洗洗涮涮缝缝补补,无不是朱玉在帮他打理,他的卧室书桌,也都是朱玉帮他收拾的井井有条,几次师姐秦无双想帮他做一点事都插不进手去,最后也只好悻悻作罢,任由她霸占着翁锐而笑而不语。说实在的,翁锐自己也觉得现在要离开了朱玉可能生活也会变得一团糟,还有,他现在看着朱玉给他做事,看着她的一颦一笑,已经没有了以前那种愧疚的感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柔,是一种温暖,他知道他已经离不开她了。

    翁锐之所以不愿意朱玉跟着他去,一是怕朱玉跟着他餐风露宿,受苦受罪,二是他这次出去,可能要面对诸多未知的风险,甚至可能有性命之忧,他不愿意把这些也带给朱玉,他希望能给他创造最好最安稳的生活。

    “玉儿,你听我说,”翁锐温和的道:“我这次出去呢确实是有要事要办,东奔西跑的少不了起早贪黑长途跋涉,你何必要跟着一起受罪?”

    “锐哥哥我不怕的,”朱玉道:“我从小就是跟着哥哥饥一顿饱一顿,住窑洞躲门楼长大的,我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这点苦我吃得了。”

    “不是,玉儿,”翁锐道:“以前你跟着我也看到了,我们还没有闯荡江湖就会莫名其妙的跟人打架,现在不得不要去这些人中寻找师父的线索,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请,你跟着我也不安全呀。”

    “这我更要去了,”朱玉道:“上回你被天灵子打了就是我帮你包扎处理的伤口,你要是到处闯荡没有人照顾你怎么行?”朱玉的理有比他还充分。

    “但你也要顾及我们的医馆呀,”翁锐耐心道:“你看我们有这么个医馆不容易,有了它我们大家才有了安静地生活,现在你的医术已经很不错了,我不在的时候你还要给人看病,还有那么多的人会来找你,你还要照顾我们的生意,要是你走了,我们的那些病人怎么办?医馆怎么办?”

    “不是有秦姐姐在吗,”朱玉道:“我会的这些都是跟秦姐姐学的,秦姐姐会做好这些事的,对吧,秦姐姐。”朱玉说完又摇着秦无双要她答应。

    “你可不要给我戴高帽子,”秦无双笑道:“制药、配药、用药你说跟我学的还勉强说得上,你那一套给人治病的手段我可教不了你,在这方面我可比你差远了。”

    “秦姐姐,你就为我说说话嘛。”朱玉撒娇道。

    “这可不是我说了算的事,”秦无双道:“要你的锐哥哥说了才算。”秦无双轻轻的羞了朱玉一把。

    “秦姐姐……”

    “玉儿,你要听话,”朱玉的话还没说完,翁锐就打断道:“我这次出去只是去办件事,要不了多长时间,你在家乖乖等着,我很快就会回来,你要相信我。”

    “我不,”朱玉道:“出门了事就不由你,不是你想回来就能回来的,你骗不了我。”

    “你……”翁锐真的有点生气了:“总之我不能带你出去。”

    “我不要你带,我自己会走,”没想到朱玉比他更坚决:“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看看这两人真的要吵起来了,秦无双有点不忍:“我说你们俩这是在干嘛呢,好好说不行吗?”

    “我一直在好好给她说,师姐你看她……”翁锐涨红了脸有点说不下去了。

    “我怎么啦,你就不能把我扔下。”朱玉又开始抹起了眼泪。

    “唉,好啦,”秦无双叹了口气道:“翁兄弟,我看要不然你这回就带她出去转转?”

    “是呀,翁大哥,”朱山也连忙道:“你出去就带着玉儿吧,再说了,有他照顾你,我们也放心啊。”其实朱山是真的不愿意看着妹妹受委屈,只要她愿意,朱山什么都肯为她做。

    “你们……”翁锐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突然都为朱玉讲话。

    “翁大哥,你就让玉儿去吧。”连猪猪都为朱玉求情,看来朱玉的人缘还很不错。

    “唉,”翁锐长叹一声:“哪医馆怎么办?”

    他真的是不想这么就把医馆关掉,秦无双的医术暂时应付一下可以,时间长了肯定不行,这老主顾都会跑光的。

    “要不我们请秦师父过来吧,”朱山道:“他人好,医术也好,在这里肯定挣的钱比那个乡下镇子上挣得钱多。”

    在朱山眼里,没有比能多挣钱更重要的事了,但故土难离,翁锐虽说觉得有道理,但他还是要征询一下秦无双的意见:“师姐,你看这事成吗?”

    其实在秦无双心里,这事当然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这长安城比他们的南戍镇好太多了,但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自己不好立即表态,就踌躇道:“这我可做不了主,这得征求一下我爹的意见。”

    “那我这就给师父写信,叫他老人家过来。”翁锐道。

    “锐哥哥,你是答应带我去了?”朱玉一下子就跳了起来,眼角还挂着泪珠。

    “我能不答应吗,”翁锐无奈的道:“要自己出去走丢了,还不得要我去找?哼!”

    “太好了,谢谢锐哥哥。”

    玉儿直接扑上去,抱着翁锐狠狠地亲了一口,惹得在场的人都哈哈大笑,也把翁锐闹了个大红脸。

    “好啦,好啦,”秦无双不好意思的把朱玉拉回来道:“要亲以后你们有的是时间,这里还有很多人呢。”

    “秦姐姐。”朱玉又紧紧地搂住了秦无双,满满的幸福写在脸上。

    “唉!”秦无双叹了口气,搂着她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心里也想着自己的心思:什么时候她才能有这一天啊?

第十章 初芒-5:玉儿生病

    等待师父回信,再等师父收拾赶来,没有两个月时间是不可能的,显然翁锐等不了这么长时间,好在秦无双有一定的学医基础,看个日常小病都是没有问题,再加上翁锐他们开发出的特色药丸,配方是现成的,制药又是秦无双的强项,撑一下生意过过日子绰绰有余。安排好这一切,翁锐除了和卫青见了一面交代了诸多事情外,他再没和任何人讲,就悄悄带着朱玉出城了。

    此前翁锐已经打听好了,从长安城往楚越之地的龙目山有两条路可以走,往东出桃林塞,经洛阳转而向南,路好走但要多走很多时日,往西四百多里到陈仓,从陈仓穿越古驿道到汉中,再从汉中跨越大巴山,路途虽说艰难一些,但可少走很多路。翁锐最后选择走陈仓汉中这一路,也不完全是为了路近,更和他小时候听的很多故事相关,既然要游历江湖,童年故事中的那些地方是一定要去看看的。

    出了城的翁锐和朱玉一看到广阔的原野,蜿蜒西去看不到尽头的道路,想着未来要经历的未知但富有挑战的生活,不禁有些激动,两人一同上马,挥鞭如飞,一路向西驰骋而去。

    马只有一匹,但这马健壮,驼两个人不成问题,但就这匹马,也让朱山窝心了很多天。

    本来翁锐从平阳回来的时候就买了一匹马,价钱不高,马也不错,回到长安后一开始大家都把它当作个宝贝似的,不但精心喂养,还时不时的拉到郊外遛马试骑,一个多月下来,这些人一个个都快成了骑马的好手。

    但朱山很快就发现了问题,这个马是好,骑上去也很风光,但养马可是一笔不小的费用,比养一个人都贵,还有,自从有了这匹马,没过几天大家就想骑马去玩,这生意也因此耽误了不少,多花钱又少挣钱,这纯粹是在扎朱山的心哪,嘟囔了好几天,最后终于发飙了,硬是逼着翁锐把那匹马卖掉,卖掉的钱比翁锐买马的钱几乎多了一倍,把朱山高兴得很多天嘴都合不上,连朱玉都嘲笑他,让他晚上抱着钱去睡觉。

    现在翁锐和朱玉要出门,为了加快行程,翁锐让朱山去买两匹马,谁知到马市一打听,朱山的脸都绿了,马市的马不但少,价钱几乎比他卖掉的那匹马又涨了一倍,一问才知道,现在的马都成了朝廷的战略储备,能打仗上战场的马几乎都到不了马市,更不要说价钱了。

    但一想到这回翁锐他们出去路途遥远,朱玉年纪还小,这马还是要买的,最后朱山咬咬牙,用原来两匹马的价钱买了一匹还算健壮的马,朱玉身子轻,两个人可以骑,他现在也顾不上了,能代步就行,这样也能省不少钱,这两个人出去盘缠也得预备不少,只能先将就了。

    六月天的阳光从早上起来已经是火辣辣的热了,走不了多少路人都会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两个人骑马驰骋,身上还能带动一丝丝凉风,还不算是太热,但不到半个时辰跑下来,这马浑身已经是湿漉漉的了,并且嘶鸣不已,明显是不想再跑了,翁锐一揽缰绳,让马慢了下来,信步由缰,继续赶路。

    但走了没多久,翁锐就离鞍下马,让朱玉一个人骑着。刚才马一直在飞奔,翁锐还有点护着朱玉的意思,现在马不跑了,很平稳的走着,倒像是他搂着朱玉这么个美人闲逛似的,他还真有点不适应,再说了,这么热的天,两个人离得这么近,热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从朱玉身上散发出的幽幽少女气息,弄得翁锐有点焦躁不安,索性还不如自己下马走着敞快。

    朱玉这时候倒变得没心没肺起来,脸上徜徉着数不尽的幸福,不管是飞奔还是慢行,翁锐搂着她的感觉都让她很是享受,也让她感到很安全,这是一种再没人跟她抢的安全。翁锐这一下去,她马上就猜了个大概其,不但自己“嘻嘻”的笑,还出言挑拨他。

    “锐哥哥,这走的好好的,你干嘛下去呀。”朱玉笑道。

    “两个人挤在一起太热了,我还是走着敞快,呵呵。”翁锐用笑声掩盖着自己的一丝尴尬。

    “锐哥哥,你是不是怕我呀,哈哈。”朱玉已经在马上笑的花枝乱颤。

    这心中的一点小秘密一下子被点破,翁锐不由产生了一丝懊恼,但也有一丝甜蜜,随即笑道:“你个小丫头片子,在我跟前可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你还能吃了我呀,哈哈。”

    “我就要吃了你,哇呜!哈哈哈。”朱玉做了个很夸张的吃的动作,自己又笑得差点背过气去。

    看着朱玉甜蜜而又开心的笑容,翁锐又想起了他们一起走过的点点滴滴,他感到以前似乎都是朱玉在帮他做事,他好像很少去帮朱玉做点什么,没想到这次能带她出来她就这么开心,早知道这样他就不那么坚持了,省的她又是哭又是闹的,不由轻轻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为啥叹气呀,锐哥哥,”朱玉道:“是不是后悔带我出来了?”

    “嗯,不,”翁锐笑着摇了摇头:“玉儿,我真的是很开心这回能带你出来。”

    “真的?”朱玉很夸张的瞪大眼睛,但还是难掩得意。

    “当然是真的,”翁锐很认真的道:“玉儿,以后我要去哪里你要愿意跟着就跟着好了,我再也不赶你了。”

    “真的?”朱玉问这句话时,眼里的泪水已经咕噜噜的滚落下来,她觉得这是她长这么大听到的最重要的一句话,也是锐哥哥对她的爱意最明晰的一次表达。

    “当然是真的!”翁锐也是心中感慨,不知该说什么。

    “锐哥哥,有你这句话,我死也没有遗憾了。”朱玉幽幽的道。

    “你说什么呢,玉儿,”翁锐急道:“什么死不死的,你才多大点小孩,以后不许再这么说话。”

    “我已经不是小孩了。”朱玉理直气壮的道,在马上还有意识的把胸脯挺了挺。

    “好好,你不是小孩了,你长大了!”翁锐不敢再说下去了,要再这样聊下去,这小妮子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举动,忽然加快步伐,大踏步朝前走去。

    翁锐和朱玉出来,第一天还算顺利,但第二天开始就状况不断。

    早上起来他们收拾继续赶路,天气很好,只是比昨天更热更闷了一些,在这样的天气里赶路,那是会加倍的耗费体力。

    时近中午,他们已经走得人困马乏,恰巧他们路过一条小河,河里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头,光洁干净,石头间的河水并不是很大,清澈见底,并且还有小鱼在游,河边不远处还有几棵大树,正是一个歇息的好地方。

    翁锐把朱玉扶下马,解开马爵,牵马去喝了点水,然后又迅速在附近弄了许多草料让它自己去吃,他们俩则在树下歇息打尖。

    这条河也没什么名字,因为有满河的石头,当地人就叫它石头河,别看这时候水很小,下大雨发洪水的时候那也是河水满涨,威能滔天,这一个个比碾盘还大的石头就是明证。

    这石头河还有个好处,除了大石头就是小石头,没有泥沙,河水非常干净,翁锐在河边洗了洗脸,一下子凉爽了很多,捧了两捧水一喝,甘甜可口,人也清爽了不少,看着朱玉还在不停的喝水就道:“玉儿,别喝那么多,这从山里流出的水很凉,小心伤着脾胃。”

    “没事,我快渴死了,”朱玉又喝了几口道:“这水真好喝,又凉又甜,我们在水囊里灌点路上喝吧?”

    “你要不怕喝了肚子疼你就灌吧。”翁锐笑笑也没有反对,反正这么热的天,一会出一身汗这凉湿之气就能排出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等马吃好了草料恢复了力气,两人骑上马继续赶路。午后的天气更闷热了,连点风都没有,没过一阵子人马都已经大汗淋漓了,可就在这时,朱玉开始哼哼唧唧的喊肚子疼了。

    “你看让我说中了吧,让你少喝点你不听,这回知道厉害了吧,”翁锐边说边找了一块阴凉之地停了下来,把朱玉抱下来坐到一块石头上道:“我来帮你推推吧,去去寒气。”

    这点小毛病对翁锐来说不算什么,带着浑厚内力的手掌沿着朱玉的腹部推了几下,朱玉就感到好了很多,但这种温温热热的感觉太舒服了,朱玉还在假装疼痛,就是想让翁锐多推一会。

    但天有不测风云,夏天的天气更是如此,刚才还闷热无比的天气突然起了一阵风,随后又有一阵阵风吹来,风中还带有一丝丝凉意,翁锐抬眼一望,见远处山腰之上已经涌起一团团的乌云,并且在迅速的延展,他再也顾不上朱玉撒娇装疼了,一把将她拉起来道:“我们得赶快走,恐怕要下雨了。”

    “这怎么可能,”朱玉抬头看了看天,抹了把汗道:“这太阳还那么晒,哪里会有雨呢。”

    “别磨蹭了,”翁锐道:“我们得赶紧找个能避雨的地方,否则你再淋雨就麻烦了。”

    “哦。”朱玉乖乖的上马,将信将疑的跟着翁锐赶紧走。

    但乌云扩展的速度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快,他们还没走出多远,头顶已经被乌云遮住,眼前顿时变得黑沉沉一片,骤然而起的大风已经把地上的杂草树叶和尘土刮得漫天飞扬,翁锐一边紧打着马疾驰,一边寻找可以避雨的地方,一道闪电过后,紧接着就是“咔嚓”一声雷响,吓得朱玉直往翁锐怀里缩,随后大雨就倾盆而下,等他们看到一个村庄,躲到别人屋檐下的时候,全身早已湿透。

    “阿嚏!阿嚏!”凉风中朱玉连打几个喷嚏,两手紧紧拉着湿透的衣裳,缩着瘦削肩膀,急得翁锐直搓手,抬头看看天,这雨越下越大,似乎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一个小姑娘穿着湿衣服时间久了肯定是不行的,不得已央求主家借用一下房间,让朱玉换一身干衣服,好在包裹包袱的蓑布多少起了点作用,包袱里的衣物只湿了一点点,总算可以让朱玉穿件干衣服了,他自己只是借人家屋子草草的拧了一下湿透的衣服,抖抖又穿在了身上,他觉得只要雨停了,天气这么热,很快就会干的,自己身体好,应该不碍事的。

    朱玉的衣服换好了,翁锐不再着急了,而这雨却渐渐地停了。乌云散去后的天空又是一片阳光普照,整个大地湿漉漉的一片蒸腾,在东方的天空还出现了一道靓丽的彩虹,高兴得朱玉又笨又跳。

    “玉儿你觉得怎么样?能走吗?”翁锐很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我能走,阿嚏!”朱玉又是一个喷嚏。

    翁锐皱了皱眉,他确实有点担心,本想在农夫家借宿一宿再走,但看看实在没有可以给朱玉睡觉的地方,现在天色还早,赶一赶或许天黑前就能赶到陈仓,到了那里就可以找家客栈好好让朱玉休息了,所以谢过农夫一家,赶紧上马赶路。

    大雨过后的道路非常泥泞,马走上几步都要滑一滑,更不要说跑了,翁锐赶紧下来,一步一滑的牵着马往前走,能保证朱玉的安全就行了。

    就这样走了大概一个时辰,路终于干爽起来,翁锐刚想上马赶路,忽然发现朱玉脸色潮红,身子一晃,连忙问道:“玉儿,你怎么啦?”

    “锐哥哥,我有点晕。”玉儿说话已经有点有气无力。

    翁锐上前摸了摸朱玉的额头,已经有点发热,再一搭她的脉象,脉搏急促而无力,这是明显的外感虚热之症,虽不是什么大问题,但也要及时调治休息,当下从他的药囊里拿出一粒自己配置的丸药给她服下,即可上马,一手轻轻扶住朱玉,一手揽缰催马,快速向前驰去。

    这一路,翁锐也顾不了马累不累了,虽不是很快,但也没有停歇的跑了大半个时辰,在天黑前终于赶到了陈仓,赶紧找了一家客栈住下,特地找店家娘子服侍朱玉洗了个热水澡,随后他又是喂药,又是行针,终于看到朱玉安稳的睡下,他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在朱玉隔壁的房间内,翁锐洗漱完毕静静的坐在床上,心中不免有些感慨,这才出来两天,朱玉就病了,看她现在的情况,至少也要休息一两天了。本来他是要急着赶路的,但现在却不得不停下,看来这世事不完全是由你定的,急也没用,一切就听由自然吧。

    想到这些,翁锐也一下子释然了许多,慢慢的闭上双眼,眼观鼻,鼻观心,气息悠长,逐渐进入了入静的状态。

第十章初芒-6:让马

    第二天起来吃好早饭,朱玉已经不发烧了,但身子还是懒洋洋的,朱玉怕耽误翁锐的行程,说她可以走了,翁锐知道她还没好彻底有点虚弱,路途颠沛再加重了就更麻烦,安慰她急也不在乎这一天,让她好生静养,自己则静静的陪在她身边。

    以前都是这个小姑娘照顾自己,现在自己却要静静的守着她,难得的二人世界似乎让他们的关系亲近了许多,翁锐也有了种非常奇妙的感觉,看着她静静的入睡自己就能陶醉,朱玉不在他的视线内他就会不安,原来心甘情愿的照顾一个人也可以这么美好,他忽然明白平时为什么再苦再累玉儿也要坚持亲自打理自己的一切,而不愿意假他人之手,情动之下,他轻轻的握住了朱玉柔白细嫩的小手。

    朱玉一觉醒来,看到翁锐握着她的手坐在旁边,满满的幸福顿时写在脸上,她用另一只手也握住了翁锐的手,轻声道:“锐哥哥,谢谢你。”

    “傻姑娘,这有什么好谢的,”翁锐笑道:“你也不能老这么躺着,要起来活动活动,吃点东西。”

    “啊,现在什么时候了?”朱玉看看窗外问道。

    “现在都过了中午了,”翁锐道:“你这一觉睡得好沉啊。”

    “哪你吃过饭没有?”朱玉关切的问道。

    “你拉着我的手不放,我怎么去吃呀?”翁锐故意道。

    “锐哥哥你赖,是你先拉着我的手的吧,嘻嘻。”朱玉娇笑道。

    “嘿嘿,”翁锐憨笑一声,抽手站起身来:“现在该起床了,我们去吃东西。”

    “嗯,我还想再睡一会。”朱玉故意懒着不起来。

    “快起来活动活动对你有好处,”翁锐柔声道:“再不起来可就真没有饭吃了。”

    “那你拉我起来。”朱玉笑吟吟地伸出两只手。

    “好,拉你起来,”翁锐很配合的伸手道:“起来喽。”

    朱玉简单梳洗一下,他们两人一来到客栈大堂,老板娘就端出了翁锐早就吩咐好的几色饭食,虽略显清淡,但也香甜可口,朱玉一下子吃了不少。

    “看你这么能吃,应该是没大碍了。”翁锐已经吃好,在一旁道。

    “我说没事了,你还不信,”朱玉道:“下午我不想闷到屋里,我要出去走走。”

    “行,刚吃完饭是该走走,”翁锐道:“别看这个地方不大,但它也是个古城,历史上很多大事都发生在这里,一定有不少人文遗迹看以看看。”

    “你能给我讲讲这里的故事吗?”两人边往外走朱玉边问道。

    “那你知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故事吗……”

    他们这一出去,因为翁锐担心朱玉的身体,也没有敢走多远,来回一个时辰还不到,还没到客栈,就听到里面吵吵嚷嚷,似乎有不少人。

    “兵爷,这是客人的马,你们可不能随便拉走啊?”这是客栈店家的声音。

    “我是随便拉走吗?我不是给你钱了吗?”这个声音听起来很强横。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要买你们也要从客人手里去买,你不能从我这里拉走啊,人家回来了我无法交代啊。”店家已经有点哀求了。

    “怎么,你敢违抗朝廷的命令?你不想活了!”这话说得更狠。

    “这动不动就拿个朝廷的命令来吓唬百姓,恐怕有点不应该吧?”

    说话的功夫,翁锐和朱玉已经到了客栈院子里,见有四五个兵士围着一匹马,其中一个兵士正在和拉着马缰绳的店家纠缠,而这匹马正是翁锐他们的坐骑,看到这一切,翁锐已经有点愤怒。

    “哟,这是哪里来的毛孩子,去去去,一边去,”一味兵士很不屑的道:“这事跟你没关系,你不要在这里多嘴。”

    “这事怎么就跟我没关系了,”翁锐道:“这匹马就是我的。”

    “客官,您可回来了,”店家一看翁锐回来了,顿时长出了一口气:“他们看上了你这匹马,不由分说扔下几个大钱就要拉走,我拦都拦不住。”

    “不用你多嘴,”刚才抢马缰绳兵士道:“既然是正主到了,我通知你一下,你这匹马被征收了。”说完他拉着马就要走,完全没有把翁锐放在眼里。

    “这么做不合适吧,”翁锐正色道:“就算是官兵也没有这么明抢的吧。”

    “什么明抢,”拉马的兵士掏出半把大钱晃了晃扔到地上:“看到了吧,小子,我们这可是买。”

    这半把大钱,顶多也就十几个,就算是买个马腿也不够啊。

    “既然是买,”翁锐身形一晃,也没看清他怎么出手,马缰已经到了他的手上:“这马我可以不卖吧。”

    “嘿,有点本事,”刚才拉马的兵士一脸尴尬,被人一下子夺了手上的东西连点反应都没有,脸上还真有点挂不住:“你真的是想抗命?”

    “你不要拿抗命来压我,”翁锐道:“当今圣上可是位明君,他是不会下这种强买强卖命令的。”

    “你一个山野小民懂得什么圣上的旨意,”另一个兵士道:“这么抗拒官兵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嗯,我知道了,”翁锐微微点头道:“原来朝廷出钱养活着你们这些兵士,你们就会欺压百姓。”

    “说什么呢,小子,”一位兵士“嚓”的抽出一柄大刀往前一递:“我宰了你。”

    翁锐顺势往后一躲,把马交到朱玉手上:“要打架是吗,小爷我还真不怕!”

    这句话还真把几位兵士给震住了,他们相互观望了一眼,估计是以前没有碰见过这种情况,被抢了马的兵士愣了一下,然后有点恼羞成怒,伸手朝翁锐抓去,稳准有力,也十分快捷,翁锐一个侧身,单手一刁他的手腕,顺势一抖,脚下一绊,诺大的身躯就直接飞了出去。

    这一下几乎所有兵士都吃了一惊,同时抽出兵器,把翁锐一下子围了起来。店家一看这要惹大麻烦了,赶紧上前劝解,被一个兵士一推,直接滚到了圈外。

    “上呀,宰了他!”被甩出的兵士满脸是血的从地上爬起来吼道。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翁锐只是一招就把一个兵士摔到丈外,这份功夫恐怕他们在场的几位都不行,好在他们人多势众,被同伴一吼,拎着刀就冲了上去。这些人看似来势汹汹,但在翁锐眼里都只是些斗狠斗力的笨招数,虽然短兵相接能凑点效,在真正的行家跟前都是破绽百出,翁锐剑都不用出鞘,躲闪腾挪,隔空架打,没有几下,就把这几位兵士给撂倒了,手里的家伙什也扔了一地。一个兵士还不服气,爬起来捡起一把刀又冲了上来,一招之内又被翁锐夺了,并且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哟,功夫不错嘛,”一个胡子拉擦的壮汉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翁锐身后,一把刀架在了朱玉的脖子上:“你这位小妹妹的命是要还是不要?”

    “你要干什么,”翁锐急道:“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能欺负一个小姑娘?”

    “哼哼,”大胡子壮汉冷笑一声:“本来嘛我们只是想要那匹马,现在看你功夫不错,就想看看您能不能在我的刀下把她救走,如果能,我们的马就不要了,打了我的人我也就不计较了,你看怎么样?”

    翁锐愣了一下,随即手腕一抖,手里的刀划了个半圆从那个兵士的脖子上撤掉,并把刀塞在了他手里道:“你把我妹妹放掉,马我们不要了,你们牵走吧。”在朱玉身上翁锐可不敢赌,现在就算碰破点皮他都会心疼。

    “哈哈哈,早这样不就得了吗,”大胡子壮汉笑道:“看来你小子还是个有情有义的种,好啦,我也就不跟你计较了,哈哈哈。”说完哈哈大笑,并把朱玉推给了翁锐。

    “玉儿,你没事吧?”翁锐赶紧上前查看朱玉。

    “锐哥哥,我没事。”朱玉摇摇头。

    “老蔡,不能就把他这么给放了!”一个被打的兵士道。

    “你们几个拉倒吧,”老蔡嘲笑道:“联手连个小孩都打不过,还好意思叫。”他看向翁锐,眼里充满赞赏之意:“我说这位小兄弟,你这身功夫窝在家里可是浪费了,要不然跟我去当兵吧。”

    “跟你去当兵?”翁锐冷言道:“就这么去抢老百姓的东西,我可做不了,哼!”

    “哈哈,就你这能耐怎么可能让你干这事呢,”老蔡哈哈一笑,话里没有恶意:“要是过上个三五年,混个司马都蔚啥的也都不难。”

    翁锐抽了抽鼻子没有理他,心说我那个师兄没练武的时候就想着当大将军,这些人想了十几年也就是个都蔚,太缺乏想象力了,还想拉他去当兵,翁锐就有点瞧不起他。

    “老蔡,你就别捧他了,”那几个兵士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其中一个道:“你这十几年了也就混个骑都,他有那么大能耐?”

    “哼,我和你们一样都只能练点粗浅功夫,”老蔡又看了一眼翁锐道:“这位小哥一看就是经过高人指点,那是我们这一辈子也学不了的。”

    “那你把我们的马还给我?”朱玉一看老蔡没有恶意,胆子也壮了起来。

    “不要了,玉儿,”翁锐道:“既然说了给他们了就给他们吧,我们走。”说完就拉着朱玉要走,连地上的钱看都没看。

    “我说这位兄弟,”老蔡道:“这钱你不要啦?要不我们就用这钱喝一顿去?”看来他也是诚心想结交一下翁锐。

    翁锐一想也对,这钱是他用马换的,不去白不去,当下一拉朱玉道:“去就去!”

    “好,痛快,”老蔡说完就往店里走:“店家,弄几个菜,来两壶酒,这位兄弟要请客。后面的兄弟,把那钱捡一下交给店家。”

    “好好,我这就去准备。”店家哈着腰连连道。

第十章 初芒-7:大汉之殇

    几个人围着桌子一坐,别看这都是些粗人,但也十分豁达,都没怎么把刚才打架的事放在心上,翁锐倒是对这些人产生了兴趣:“我说蔡骑都……”

    “好啦好啦,”翁锐一开口就被老蔡打断:“我这个骑都倒是不假,但就这么个屁大的官他们几个都没把我当回事,一口一个老蔡叫着,你那么叫听着别扭,要么你跟着他们叫老蔡,或者……”他摸了一把自己的胡茬,觉得确实比翁锐他们大了许多,就道:“看你们年纪还小,就叫大哥、大叔也行,哈哈哈。”

    “我说老蔡,”一位兵士道:“你刚才说这话可就没良心了,我们几个跟你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叫你老蔡那是为了亲热,我们可没有不把你当回事,在我们眼里,骑都这官可大了。”

    “是啊,是啊。”

    “大官。”

    “哈哈哈。”

    其他几位附和道,老蔡指了指他们几位,咽了口唾沫没有说话。

    “蔡大叔,”翁锐觉得其实这些人也都不坏,不由心生好感:“我看你们都不像坏人,为什么,为什么……”

    “你是想说为什么要强买你的马吧?哈哈。”老蔡笑道。

    “嘿嘿。”翁锐也附和着笑。

    “他们也是没办法啊,”老蔡道:“上面说要征集战马,数量还不少,但我们这里都是农耕区,养的都是牛呀驴呀的多,哪里能找得到那么多马,完不成上面交代的任务回去都要挨板子,弄了很多天了,还差几匹马,这不一看见你的马他们才两眼放光的吗。”

    经老蔡这么一说,其他几个人都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气氛一轻松,大家免不了要相互介绍一下,气氛顿时显得亲热起来。

    “蔡大叔,为什么上面这阵子要征集这么多马?”翁锐好奇地问道。

    这时候,店家已经准备好酒肉蔬菜端了上来,老蔡立即招呼道:“来来来,我们先喝两杯,边喝边说。”俨然就像是他自己做东一样。

    几杯酒下肚,老蔡的情绪比刚才高涨了不少,没等翁锐再问,就自己道:“刚才翁家小哥问为什么要征集马,军队征集战马干什么,打仗啊,不打仗要那么多马做什么。”

    “现在不是好好的吗,”翁锐道:“为什么要打仗啊?”

    “我们现在是挺好,”老蔡喝了口酒道:“自从高祖斩白蛇起义建了大汉,又有文景两位先帝经营,大汉从来就没有这么富足过,但你越是富足,人家越是会盯上你,越要抢你的东西。”

    “老蔡,你又要讲故事啦,”一个叫吕奇的兵士道:“我们这里离都城长安这么近,谁敢跑这里来抢东西呀?”

    “要说你小子五六年了连个小官都当不了呢,就是你的见识太低,”老蔡正色道:“匈奴,匈奴你听说过吗?”

    “听说过,那不离这里挺远吗?”吕奇道。

    这个翁锐也听说过,他的祖父翁檀就是当年在赵地拒绝延引匈奴兵进犯才举家逃走的。

    “这匈奴是大汉的世仇,一直威胁着大汉的北方边境,并且连年骚扰不断,”翁锐道:“这么说,是要和匈奴开战了吗?”

    “看到了吧,还是人家有见识,”老蔡夸了一句翁锐道:“开战是必然的事,但也不一定就是现在。”

    “现在不打仗,哪逼着我们去找这么多马干什么?”另一个兵士卢宪道。

    “这总得准备几年吧,”老蔡道:“自从大汉建立以来,没少和匈奴干仗,听说啊几乎就没赢过,都是吃了我们的骑兵少,还不如人家的亏,这么些年来,之所以能保持安定,那都是和亲的缘故,说起来是把帝王家的公主嫁给匈奴的单于,实际上就是进贡给人家啊,丢人啊。”

    “难道是就为这个要打仗?”翁锐道。

    “也不完全是因为这个,”老蔡道:“主要还是我们现在的这位少年皇帝,号称武帝,以武立国,那是他的志向,现在匈奴不断骚扰,野心越来越大,不平定北方边境,哪大汉也不得安宁呀,同时呢那也是当今圣上想一雪大汉这建朝五六十年的耻辱。”

    “您说这是当今陛下的主意?”一听到武帝刘彻,翁锐一下子来了兴趣。

    “一提到陛下你兴奋什么?”今天被翁锐摔破脸的侯俭嘟囔道,他觉得这孩子也太没见识了。

    “我锐哥哥见过皇帝。”朱玉很骄傲的道。

    朱玉这一句话不要紧,一下子把那几个兵士,连同老蔡在内,吓得直接站了起来:“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这老蔡说话都开始打哆嗦了,要是一不小心得罪了哪位权贵,那可是掉脑袋的事。

    “蔡大叔,你们坐下,”翁锐站起来使劲的拉他们,他们才敢慢慢坐下,看得朱玉在一旁咯咯直乐:“蔡大叔,别听玉儿瞎说,我哪里见得到皇帝呀,就是去平阳侯府的时候偶尔远远的看了一眼。”

    “啊?你是平阳侯府的人?”这些人一下子又站起来了。

    “哎哟,你们怎么啦,”翁锐不耐烦的道:“我就是个平民百姓,是个郎中,只是去给平阳侯府的人看过病。”翁锐撒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谎,说完还狠狠地瞪了朱玉一眼,朱玉也调皮的展了展舌头。

    “哦。”这些人才长长出了口气,慢慢的坐下来了。

    “我说这翁家小哥是有见识的人吧,”老蔡慢慢的恢复了状态:“但不知小哥你们这次要去哪里?”

    “我要去汉中,过大巴山,到龙目山去找一位道长。”翁锐也不想细说。

    “哎哟,这千里迢迢的路可不近,”老蔡道:“你的马你们还是骑着吧,我们也不缺这一匹。”老蔡心里已经有点犯嘀咕,这家伙年岁不大,不但能进平阳侯府,还能见着皇帝,不管他是什么人,能不惹就不惹,就算他的官不大,但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蔡大叔,这是什么话,”翁锐道:“我说给你就是给你了,再说这也是圣上的旨意,保家卫国这也是我们的本分啊。”

    “哈哈哈,好说,喝酒,喝酒。”老蔡举起酒杯,大家推杯换盏又是一阵吃喝。

    “蔡大叔,刚才的话您还没有回答我呢。”翁锐放下酒杯道。

    “嗯,”老蔡沉吟了一下,说话有点小心起来:“别看当今圣上是位少年皇帝,登基也没有几年,但却有着超人的见识,登基后大赦天下,减轻赋税,让老百姓休养生息,还有一系列改革的政令,民间的新气象不断地涌现,国家也是一天比一天强大,现在厉兵秣马,那一定是为未来做准备。”

    “您刚在说要一雪大汉前耻的事是怎么回事?”翁锐问道。

    “这也和以前的和亲政策有关,”老蔡道:“以前是打不过人家才去送公主去和亲,去讨好人家,但时间长了这些匈奴人就会越来越过分,甚至把这主意打到了太后身上,几乎引起了一场战争。”

    “这么厉害,您快说说。”这个翁锐还真没有听说过。

    “听说过匈奴的冒顿单于吗?”老蔡道。

    其他都摇头,只有翁锐点头道:“听说过,这家伙也是一位暴君。”

    “暴不暴君那是他们匈奴自己的事,但他却给大汉带来了一场奇耻大辱,”老蔡道:“当年高祖驾崩,吕氏太后掌朝,匈奴冒顿单于不知那一根筋搭错了,竟送来一份书信给吕氏太后,大致意思是说:‘你死了丈夫,我也死了妻子,咱俩都不开心,生活也没有意思,要不你做我的女人,我做你的丈夫……’里面充满了调戏之意。”

    “岂有此理,”翁锐怒道:“那后面怎么处理的呢?”

    “当时满朝文武也是义愤填膺,主张杀掉使者,立即开战,以雪此耻,”老蔡道:“但匈奴的骑兵非常厉害,就是高祖在世时屡次交战也没讨过便宜,太后虽说也是怒火中烧,但她是极聪明的人,再三斟酌,考虑到我们大汉的实力,最后还是决定隐忍,就给莫顿单于回了一份书信,意思大概是:‘单于啊,不是我不想,可是我已经年老色衰,头发和牙齿也脱落了不少,现在的我已经没有什么姿色,就算是想跟你在一起估计你也不会有什么**,再说我已经行动不便,就送你两辕大车和两匹宝马,以后请不要再惦记我这个老太婆了……’”

    “唉……”翁锐重重的一拳砸在自己的腿上,他也觉得真是丢人。

    “经过这么一处理,虽说换来了一时的国家安宁,但也使这份屈辱像一颗种子种在了人们的心里,”老蔡道:“武帝不可能不记得这件事,他年轻有为,做事未雨绸缪,我看不出十年,大汉定能一雪前耻,打败匈奴。”

    “但愿能出现这么一个时代,这也会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宏大时代……”翁锐幽幽的道。

    这话说的有些沉重,大家的话忽然少了很多,又喝了不少酒,翁锐看朱玉也有些累了,就带她去休息了,留下老蔡他们继续吃继续喝。

    离开的翁锐还是很感慨,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走出长安城,很多见识传闻都会随之而来,就连老蔡这种老兵的见识也不一般。

    他的感慨中还有另一层意思,他的好朋友,也是他的师兄卫青,立志杀敌立功,拜将封侯,也许等的正是这样的一个时代。

第十章 初芒-8:什方街遇险

    第二天起来,翁锐他们收拾行装准备启程,店家过来道:“客官,您的马我已经给喂好了,就在后院拴着。”

    “马不是给老蔡他们了吗?”翁锐奇道。

    “蔡骑都他们一大早就走了,”店家答道:“说你们要出远门,离不了马,还让我谢你。”

    “也是位讲义气的汉子!”翁锐由衷的赞叹了一句。

    其实老蔡哪是讲义气呀,他是真心不知道他的来路和背景,看着他气度不凡,功夫又好,犯不着莫名其妙的去得罪一位可能的权贵。

    “太好了,我去看看。”朱玉可不管那么多,这马本来就是他们的,现在马归原主,正好可以骑着赶路。

    这一进了山,天气也没有原来那么热了,风景也越来越好看了,本来准备步行的,现在马又失而复得,翁锐他们倒不急着走了,信步穿行于群山峻岭之间,领略大自然恬淡精美和鬼斧神工,远处山谷偶尔飘起的炊烟给静谧的山峦注入了生命的气息,穿行于山林的鸟兽也使人迹罕至密林有了喧嚣,行至山巅,居高临空,一览无余,翁锐再次感受到了心灵的震撼。

    道家讲道法自然,无为而为,他已经读过无数的典籍,小的时候是祖父帮他讲解,等长大了就是他自己参悟,以心修心,但面对扑面而来的自然大道的气息,所有的讲解,所有的感悟都显得是那么的渺小,是那么的局限,不用想象,你就可以感到什么是大象无形,大音希声。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很多道家的圣地大都是建于山巅之上,因为这里更接近于天,更接近于大道的眼光。

    无法平息自己的翁锐,让自己暂时停在了山巅之上,静静地坐着,不动,不想,不修,完全的放松自己,让自己全身的数万毛孔去感受,把自己的眼光尽可能的放的远一些,再远一些,他感觉到的是与自然地交融,是自身的渐渐虚化,直到朱玉也小鸟依人般的靠在了他的身边。

    翁锐不走,朱玉自然也不急着走,看着翁锐陶醉,她自己也很陶醉,只要翁锐想在这里坐一天,她就会心甘情愿的在这里陪上一天,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她的陪伴会打扰到翁锐。

    感受到朱玉的依偎,翁锐的思绪回归到现实,心中忽而涌起一股豪气,全身的气息忽然奔腾,他骤然站起身来,面对层峦叠嶂的群山张开双臂,一声清啸犹如龙吟,远远的传递出去,在山间回荡,受他影响,朱玉也把两手组成一个喇叭状置于嘴前,大声长长的喊出,声音清亮优美,萦绕于山间巨木之上,翁锐开心的一拉朱玉的手道:“走啦!”

    就这样游游逛逛,本来到汉中四五天的路程他们竟走了八天,似乎还有点意犹未尽。

    汉中是一座古城,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往北可以出关中,达陇西,往南可以越大巴山,通蜀中,往东更是可以顺汉水而下,直达楚越之地,因此也成为秦汉时期一座军事重镇,更是汉高祖刘邦在鸿门宴之后退守和积蓄力量的根本所在,这是他的封地,并在此称汉王,筑坛拜韩信为大将,明修栈道,暗渡陈仓,逐鹿中原,平定三秦,统一天下,成就了汉室天下,自此,汉朝、汉人、汉族、汉语、汉文化等称谓就一脉相承,因此大汉的历代皇帝都对汉中非常重视,不断大兴土木建立行宫,以示不忘根本,使得此地人丁兴旺,商贾云集,呈现出一派繁荣之像。

    从京都长安来的翁锐自然不是汉中这么一座小城所能留得住他的,但这里完全不同于北方的水乡风情却深深吸引了朱玉,惹得这个小姑非得要在这里多留一天,还要翁锐带她到处逛逛,但这一逛却逛出了事。

    什方街是汉中最繁华的街道,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有很多吃的,也有不少外地人稀罕的东西。朱玉逛得很开心,吃了不少东西手里还拿了一些,从这边跑到那边,又从那边跑到这边,跟得翁锐都有些吃力,就在朱玉再次横穿街道的时候,突然窜过来几匹马,马跑的很快,马蹄踩在石板街道上的声音也很响亮,当地的人听到后纷纷躲避,把不明所以一愣神的朱玉就留在了街道当中,眼看着这马就冲了过来,翁锐一个飞身,直接把还愣在那里的朱玉拉到一边,朱玉是没事了,但由于翁锐这一冲,受惊的马一个急停,直接把一个富家公子从马上扔了下来,“唉哟,唉哟”的在地上嚎叫。

    翁锐一看朱玉没事,当街打马飞驰的家伙又摔在了地上,暗道一声“活该”就想拉朱玉离开,但随后赶来的几匹马上跳下来几名家丁,有两个已经上去搀扶摔下来的那位公子,剩下的几个人过来就把翁锐和朱玉围了起来。

    “你们要干什么?”翁锐上前一步道。

    “干什么?你小子眼睛瞎啦,”一位家丁道:“连雩公子的马都敢冲撞,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我说这几位兄弟,刚才……”

    “谁是你兄弟,你少在这里套近乎,”另一位家丁打断翁锐的话道:“外地来的乡巴佬,看我们公子怎么收拾你?”

    “你们怎么一点道理都不讲,”翁锐面露怒色:“当街纵马本来就是你们的不对,自己摔下来能怪谁啊?”

    “唉哟,疼死我了,”那位雩公子在家丁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皱着眉头道:“一个野小子还要我给你讲道理,给我打。”

    几名家丁早已经在摩拳擦掌了,雩公子一声令下,立即抄起手里的家伙就朝翁锐身上招呼,但这些只练过几天粗浅功夫,平时只知道欺负老百姓的恶奴在翁锐这里根本排不上用场,没有几下就被打得东倒西歪,连连后退,有一位还被朱玉一脚踹翻在地。

    “我的人你都敢打,我废了你!”那位雩公子一看他的人那么不经打,顿时气得虎目圆睁,一挽袖袍,腿也不瘸了,屁股也不疼了,迅疾踏出一步,“呼”的一拳朝翁锐打来,劲力十足,一看就比跟着他的那些家丁强太多了,这还真是学过练过的。

    当街的行人已经开始交头接耳,指指点点,有的摇着头往后躲,有的已经开始暗暗叹息,似乎在为翁锐这么一个外乡人在这里即将遭到的命运而感慨,似乎到了这个时候后面的结果已经定了。

    好在翁锐并不这么看,他一看这位雩公子的架势有模有样,出拳虎虎生风,他到一下子来了想会一会他的兴趣,斜踏一步,左掌如飞,直接切向他的手腕,这位雩公子也不含糊,看着翁锐的掌到,身体一个侧转,一抖腕子,变拳为爪,迅疾朝翁锐肋下抓去,翁锐这次倒是没怎么动,右手一抖,手上的“玄青”剑一个反转,剑鞘重重的点在雩公子的腕上,就在这家伙“哎哟”一声想撤身的时候,翁锐踏上一步剑鞘一横卡住了他的脖子道:“这就是你在大街上骑马横冲直撞的下场。”说完猛力一推,雩公子直接朝后跌去,撞在了簇拥而上的家丁的身上,一伙人倒了一地。

    看来翁锐是不想惹事,也没有下狠手,雩公子倒是心明眼亮,两招就被人家制住,看来是碰上硬茬了,再打下去也没意思,一跃而起,抹了一把嘴道:“你行,你厉害,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翁锐淡淡的道。

    “我爸是雩徵。”雩公子恶狠狠地道。

    “不知道。”翁锐还是漠然的道。

    翁锐的回答显然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似乎雩徵这个人应该在这里很有名似的,他不知道,而周围的人群中已经有了笑声,或许是笑翁锐太没有见识,或许是笑这位雩公子打不过人了就把老子抬出来。

    “笑什么笑?”雩公子怒吼一声,立即没有人再敢笑了,刚才笑过的有些人已经偷偷的往外走,生怕惹出什么祸端。

    “那是我们汉中郡的雩都尉。”人群里有人道。

    “哦,是个都尉啊,”翁锐笑道:“我还以为是个多大的官呢?”心说几天前还有人请我去做都尉呢。

    翁锐的这句话确实也是有点气人的,在汉中郡这个地方,主官是太守,下来就数都尉了,他还掌控着此地的军事大权,为人还有点跋扈,否则也就不会教出这样的儿子了,在这里也是个人见人怕的主,没想翁锐竟有点看不起。

    “你……”雩公子气得说不出话来:“有种你留下姓名和住址。”

    “哟呵,打不过要找人是吧,”翁锐最看不起这种自己没能耐又想仗势欺人的人,轻笑一声道:“我叫翁锐,就住在裕福客栈,要来你可早点,晚了我们可能要赶路了。”

    “你等着!”雩公子骑上马,带着他的家丁扔下一句话就狼狈的走了。

    “年轻人,我劝你还是早点走吧,”一位老丈看着雩公子一行走远了才道:“这雩都尉本就是个仗着手里的权势飞扬跋扈之人,所以他儿子也是这里的一霸,家里还有一位很厉害的师爷,很多人都吃过他的亏,你还是早点离开为好。”

    “谢谢老丈提醒,”翁锐拱手道:“我们只是路过之人,不想惹事,但也不至于怕了谁。”

    “唉!”老丈见说不动翁锐,叹了口气摇摇头走了。

    本来翁锐没把雩公子的话当回事,以为只是个场面话,现在看来他后面确实还有更厉害的人,这倒一下子激起了年轻人的好胜之心,他倒真想看看他们家这位很厉害的师爷有多厉害。

    “玉儿,你怕不怕?”翁锐道。

    “不怕,”朱玉笑魇如花:“我相信锐哥哥。”

    “好,那我们就去会会他。”翁锐笑道。

第十章 初芒-9:玩过火了

    两人走走逛逛,花了大半个时辰才回到了裕福客栈,还未到跟前,翁锐倒真是被眼前这阵势有点惊住了。

    裕福客栈门前站着两个人,一位就是刚才和他们打架的那位雩公子,另一位则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整齐的穿戴却难掩一张略带沧桑的脸,一把剑抱在胸前,轻风微微掀动飘落的衣带,像是一尊塑像,纹丝不动,气定神闲。

    在他们俩周围,远远地围着不少人,很多人只是偷偷的指点,连句大声都不敢出。客栈的店家慌里慌张的站在门口,不知该如何应对,店小二则干脆躲进店里,偷偷的往外瞄着。

    “哟,你们俩还敢回来呀,”那位雩公子一看翁锐他们回来了,即刻上前一步道:“我还以为你们逃走了呢?”

    “哼!”看这架势翁锐就明白了情况,冷哼一声道:“又不是我在大街上欺凌别人,为什么要逃走?”

    “你少嘴硬,”雩公子指着他道:“我收拾不了你,有人能收拾你。”

    “他是你找来的帮手?”翁锐问道。

    “不是,”中年男子也不理雩公子:“我听说汉中城里出现了一位少年英雄,身手不错,就想来会会。”

    “哈哈哈,哪里有什么少年英雄,我就是个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翁锐笑道:“听说都尉府里有位很厉害的师爷,想必就是您了?”

    “这师爷谈不上,”中年男子道:“我与雩都尉有旧,暂住在他那里,顺便给雩公子教点功夫。”看来这位是不想把自己和这一家人扯得太近。

    “这么说,您这次来不是给这位雩公子找场子的?”翁锐故意道。

    “不是,”中年男子道:“就是想找你切磋一下。”

    打架就打架,还说的这么客气,翁锐有点不太适应,他不想再与他纠缠,就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您说怎么个切磋法?”

    “你年轻,我让你三招,”中年男子道:“你先出手吧。”

    别看这位中年男子其貌不扬,内心还是有点高傲的,抹不过情面要为那个不成器的徒弟出面,但也要展示一下他的清高,但对翁锐来说就是一种挑衅了。

    翁锐示意朱玉退到店内,自己抽剑在手,慢慢拉开一个架势,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古怪的想法,你不是要让我三招吗,我就看看你怎么让?

    中年男子依旧稳稳的站在那里,那位雩公子就站在离他两步之遥的地方,脸上一脸得意,似乎马上就会看到一场蹂躏对方的好戏,猛然间却见翁锐手中的剑一晃,直挺挺的朝自己刺来,吓得大叫一声马上朝后躲,他的速度哪里比得过翁锐,翁锐的剑尖瞬间已经到了他的咽喉,中年男子再也站不住了,身形晃动,大喝一声“你干什么”,一道剑光闪过,直接封向翁锐的剑,但没等两剑相触,翁锐已经扯剑转身,从中年男子的剑下飘过,长剑一横继续削向雩公子。

    刚才是远距离攻击,中年男子还有足够的观察时间,但这次就是一转身一挥剑的事,近身攻击,比刚才更加凶险,他已经顾不上刚才说让三招的话了,大喝一声直刺翁锐肋下空门,翁锐似乎早就料到此招,等中年男子的剑刺过来的时候,他的腰身骤然一扭,闪身躲过,手中的剑也只是在雩公子的脖子跟前晃过一道剑影,并没有真的削下去,就这一下也把雩公子吓得够呛,往后一退没踏稳,一屁股坐在地上,但翁锐并没有就此停下,而是身子一矮,贴地飘动,顺着雩公子倒地的方向顺手一撩,剑尖直指裆部的宝贝,雩公子吓得大叫,中年男子也是一身冷汗,这个距离他怎么着也来不及挡了,真出问题他这个面子可就丢大了,只得大喝一声:“住手!”

    你还别说,翁锐还真听话,见中年男子没有再进招,听到“住手”也就真的住了手,只是用剑尖轻轻的拍了拍雩公子的小东西,笑吟吟的直起身来,看着中年男子。

    这架打得有点奇怪,中年男子说要让三招,翁锐倒是进了三招,但一招也没有攻向中年男子,倒是他为了救那位雩公子,连连攻向翁锐,而翁锐对他却没有还手,要是忽略掉翁锐向雩公子出手,看起来好像是他在让着中年男子一样。

    看着已经尿湿裤子,狼狈逃走的雩公子,中年男子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看着笑而不语的翁锐他又微微点了点头,他明白翁锐并没有想拿雩公子怎么样,但就凭这份机警嬗变也很是了不起,有资格和他一战,不由心中生起一丝敬意。

    但敬意归敬意,傲气依然在,刚才让三招的话确实有点唐突,翁锐的这点恶作剧也算扯平了,现在是该平等切磋了,左腿斜着后撤半步,手中的剑慢慢架起,气势十足,算是给了对方足够的尊重。

    对翁锐来说,刚才虽然听着让三招的话有点不爽,闹也闹过了,对方刚才这几招虽出于仓促之间,但也确有过人之处,翁锐这时也不再犹豫,暴涨两步,一招“分天式”带着雷霆之力当空劈下,率先出手,也算是给对方给足了面子。

    两人这次真的一交手,这才真的认识到都小看了对方。

    中年男子看翁锐不过十七八岁,力气还没长全,就算跟名师学过想来也不会厉害到哪里去,可一伸手才知道,这个孩子内力浑厚,完全不像他这个年纪所能达到的程度,而且他的道家剑法古拙大气,透着一股子大道之韵,看似没有那种咄咄逼人利招剑芒,但却像浪涛涌动层层叠加,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并且这种压力中充满了灵性,充满了变化,遇强不弱,遇弱则刚,似乎有种剑道初成的感觉。

    对翁锐来说,自从悟得“混沌初开”,剑法虽还是原来的剑法,但却不再拘泥,越来越能放松自己的身心,让内息可以和外界的刺激与变化相互感应,调动起原来剑法中所蕴含的威力,这一点他在和天灵子动手时就感觉到了。但在和中年男子动手的过程中,翁锐感受到了比比和天灵子动手时更大的压力,这人比他印象中的天灵子厉害多了,不仅是招数的狠辣和变化,更是力量和速度,而这一切还不断地在加强,数十招一过,他感觉自己的潜力在被一点点的挤压出来,他几乎再无法保持自己所喜欢的那个状态,身上的破绽正渐渐地显露出来,此时那中年男子手上的剑就真成了要命的利器。

    当翁锐有了这种感觉,有了这点顾虑,他身上那股子浑然天成的气韵就减轻了很多,看似速度力量都在加强,但变化和应对却有了涩滞之感,这一变化虽说微小,但在高手对决之时却是致命的,一道剑光闪过,翁锐的衣服已经被挑破一道口子,他脸一热,心一横,顿时内息暴涨,手中剑的反击力道更强,但结果却适得其反,对方的剑更强更快,他并没有把中年男子的剑逼回去,反而肩上又中一剑,并且破皮见血,这下更加刺激了他,越发显得焦躁,剑上的灵性丢失就越多,没过多久就又一次陷入被吊打的轮回。

    翁锐忽生一丝绝望,其实他对自己近期的进镜很是自信,特别是和天灵子打平以及和玄一师兄交手之后,他明确感受到了自己功夫的成长,他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去帮助师父解困,他也很想有潇洒仗剑走天涯的感觉,但这挫折似乎来得太快,把他刚刚建立起来的信心迅速埋没,使他再次回到了从前。

    但翁锐也有自己的强项,那就是已经被吊打过无数遍,这种感觉虽不喜欢但他却已经熟悉,到了这个时候很多的小心思,比如荣耀、面子、侥幸、不服等等,都会化作泡影,倒会还他一个纯真的自己。**可以放松,精神是不能放下的,剑是不能随便放下的,退路是没有的,扛还是要死扛的,但他可以放空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对方身上,这样做可能有两个结果,一个是自己被打死,另一个结果是自己只要不死,就可以从对方身上学到更多东西。

    打斗还在继续,似乎比前面更加激烈,翁锐身上的伤还在增加,但放空后的翁锐身上的灵性似乎又回来了一些,“道法自然,以无法为法,也许就没有什么破不破的了”,玉虚真人的话如犹在耳,师父天枢子“以不教为教”让他和卫青随便乱打的景象似乎就在眼前,使他的想法越来越少,思绪逐渐陷入混沌,婴孩般的心态再次浮现,没有选择,没有刻意的判断,浮现在脑中的是什么招就使什么招,他学过的和没学过的,自己的或者是卫青的,玄一师兄的或者是天灵子的,还有中年男子使过的招数,他统统都不在乎,逮着什么就是什么。画风这么一变,倒是中年男子忽然有点不太适应,被翁锐一招差点被扫了面门,紧跟着两招竟然挑破了他的衣襟,他心下一惊,猛攻一招把翁锐逼退半步,急速跃起跳出圈外,翁锐一招走空也跟着停了下来。

    “你认识天灵子?”中年男子道。

    “是。”翁锐感到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了。

    “是他教你的剑法?”中年男子到道。

    “没有,他只是像你一样打了我几顿,”翁锐看了一眼浑身被挑破的衣衫和斑斑血迹道:“你也和他打过?”

    “就算是吧,”中年男子更加惊奇道:“你是说他打了你,你就学会了他的剑法?”

    “没有完全学会,只是几招。”翁锐歉然道。

    “是了,你刚才的招数中除了他的几招剑法,还有我的几招剑法,”中年男子似乎想通了一点,点头道:“不简单,你叫什么名字?是哪派的高徒?”

    “我叫翁锐,门派吗…我现在还没有。”翁锐倒也老实。

    “呵呵,”中年男子轻笑一声道:“有就有,怎么是现在还没有?”

    “有人教我,但却没有人叫我入门,可不就没有吗,”翁锐道:“那你是谁?”你问了我我也得知道你,这样才算公平。

    “我和你一样,也是无门无派,”中年人道:“在下蔺莫伊。”

    “什么?你是蔺莫伊?江湖十大剑士的灵虚剑士蔺莫伊?”这回该翁锐惊奇了。

    “那是江湖人谬赞,江湖能人多了,我算不了什么。”蔺莫伊道。

    “不不不,蔺大侠,”翁锐激动道:“你可是我最敬仰的剑士,您的侠义故事……”

    “好啦,不说这个,”蔺莫伊显然不想谈他的过去:“你这小小年纪能有如此成就,实属不易。”

    “您就不要夸我了,”翁锐虽说狼狈但却依旧兴奋道:“我心中有数,要不是您手下留情,我可能早就挂了。”

    “你确实不错,刚才挑破我衣衫的两招就有点匪夷所思,”蔺莫伊道:“你如果能补上你剑法中的破绽,你也可以成为一流的剑士了,临阵也就不会受这么多伤了。”

    “我知道,每一处伤都是一个破绽,”翁锐长揖到底:“翁锐谢过蔺大侠指点。”

    “哈哈哈,好说,”蔺莫伊道:“翁兄弟,你悟性很好,假以时日,你一定能超过我。”

    “蔺大侠过奖,以后有机会定再向您请教。”翁锐客气道。

    “那就说好了,十年之后我们再战一场,哈哈哈!”在大笑声中蔺莫伊已经转身离去,把一个浑身褴褛的翁锐留在了那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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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绝山介绍:
武侠的长河中也有璀璨的浪花,它不在史书中,它在每个人的心底。翁锐,一个放牛娃,没落将门的后代,本来他可以安安稳稳度过一生,就因为在十岁的时候和另一个小孩打了一架,从此坠入江湖。一入江湖深似海,勾心斗角,血雨腥风,躲是躲不过去的,不想沉沦,那就打出一番天地。十绝山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十绝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十绝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