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十绝山TXT下载十绝山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十绝山全文阅读

作者:沙漠老胡杨     十绝山txt下载     十绝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四章 荒漠猎狐-11:先走一步

    吕信回到客栈已经很晚,孙庸还没有睡,看来他一直在等着吕信。

    “孙大侠,你还没睡?”吕信进来招呼道。

    “吕总管回来这么晚,一定是收获不小吧,呵呵。”孙庸笑道,并给他倒了杯水。

    “当然,”吕信神秘一笑,将他的行头放下,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您猜我碰到谁了?”

    “司徒横?”孙庸精神一振。

    “不是他,但也差不多,”吕信道,“那个矮矮胖胖的黑屠。”

    “就是那天跟在司徒横身边的敦煌垛口垛头黑屠?”

    “对,就是他。”吕信喝了口水道。

    “你去他们垛口了?”孙庸道。

    “垛口我还真去了,但他根本就没有回垛口,”吕信道,“我是天黑后在一个小巷内发现他的,看他鬼鬼祟祟就跟了过去,七拐八拐地去了很偏僻的一个院子。”

    孙庸沉吟着点了点头:“大老远的赶回来,连垛口老巢都不敢进去,看来他们不光有所忌惮,并且还是另有图谋啊。”

    “我想孙大侠猜得不错,”吕信道,“他偷偷回来,说明司徒横也应该到了,之所以不敢现身,也可能是院主他们逼得太紧吧。”

    “能逼他,说明是想让他们有所行动,”孙庸道,“哪他们的活干得怎么样?”

    “还真不错,”吕信兴奋道,“他们确实在这里发现了两位老者的踪迹,并且确定四天前就动身去了楼兰。”

    随后吕信就将他在黑屠那里听到的东西比较详尽地说了一遍,力求不漏掉一点信息。

    “看来这就对了,这和我们对八爷的判断完全一致,”孙庸道,“如果这样,他们现在应该快到楼兰了,哪我们就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以防他们出现意外。”

    “但现在还没有院主他们的消息,不知道他们那边有什么打算?”吕信的意思这应该先告诉翁锐他们一下。

    “司徒横能到,师兄他们也该到了,”孙庸道,“他们没有来找我们,是不是遇到什么情况?或者有什么事走不开?”

    “以他们两人的修为能耐,大的状况我想不会有,”吕信道,“什么事能让他们走不开?司徒横没有出现,莫非他们一直盯着司徒横?”

    孙庸忽然面露喜色道:“也就是说他盯着司徒横,而司徒横却让黑屠去找答桉,如若这样,还真是一条妙计。”

    “你还别说,这些人还真不简单,”吕信道,“我们住在这里他们摸得得一清二楚,连我们几个人几匹马都没有错。”

    “吕总管,按你刚才的说法,他们是特别关注两位老人的去向?”孙庸道。

    “是哪个黑屠,他好像是带着特别使命而来的,对两位老人的去向问得很细。”吕信道。

    “这么说,他们到现在为止还是不知道这两位老人是谁了?”孙庸道。

    “应该是这样。”吕信道。

    “也就是说,不管这两位老人是谁,师兄他们都可能很快就会知道?”孙庸道。

    “他们不知道这两位老人是谁,我却有点知道了。”吕信有点自言自语。

    “您是说知道另一位是谁?”孙庸瞪大了眼睛。

    “我有点说不好,”吕信有点犹豫,“这实在是太不可能了。”

    吕信行走江湖多年,做事精明果断,没有确切的证据,他很少随便就下结论,他如此纠结,说明这个信息非常重要。

    孙庸有点等不及了,催促道:“您发现什么了,快说呀!”

    “黑屠在问话的时候,他的手下提到两位老者在一起不停的斗嘴,”吕信道,“一个称另一个为老叫化,另一个称对方为死木匠。”

    “死木匠?死木匠?”孙庸轻声重复着,突然一脸惊异,“你是说……”

    他也没有说出口,这件事可是太大了,为了他一个最盛的江湖门派差点分崩离析,为他也几乎改变了江湖的格局。

    吕信轻轻地点了点头:“这太不可思议了,但凭他们两人的对话,整个江湖再找不出这么两位活宝了。”

    “对,他们的性格都挺怪的,”孙庸道,“他们年纪相彷,年轻时就应该认识,这么说话也不足为奇。”

    “他们还说一个不让另一个跟着自己,各自置办自己的东西,却只请了一个向导……”

    “他们要去同一个地方?”孙庸脱口而出。

    “找迦南?”吕信道,“看来这里面的故事复杂了,没准他当年的失踪就和迦南有关。”

    “那这事就更得让翁师兄尽快知道了,”孙庸道,“这里面还有那么多秘密,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出问题。”

    “看来这只好等明天了。”吕信道。

    第二天,阮丞和卫开继续采买东西做各种准备,孙庸陪着莫君,吕信单独一人,分两路上街去查看情况。

    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莫君已经满血复活,就算翁锐不在她身边,她也一样可以兴高采烈地沿街游逛,观赏大漠边陲地异域风光,领略这完全不同于中土的风土人情,稀奇古怪的东西更是让她爱不释手,在她身上完全看不出来即将面临一场大战的紧张或不安。

    孙庸知道,他们出来一定会有不少双眼睛盯着,莫君的漫无目的倒是一个很好的掩护,随便她走到哪里,孙庸只是轻松的跟着,随便扫向四周的眼光,暗暗寻找着翁锐他们的踪迹,同时也在关注着不同的拐弯、墙角的暗记。

    这是他们的约定,每到一处,会在一些特别之处留一些特殊符号,传递一些消息,这只有他们自己才能辨识,但绕了大半个敦煌城,除了看到吕信给翁锐他们留下的几个标记,其他几乎一无所获。

    吕信今天没有做特别的打扮,他也不怕有人认出,他骑了一匹马,一大早就上了街,高高的马背上,不管谁都可以远远的看见他,但转了半天,除了远远看到过两次莫君和孙庸外,他一个认识的人都没看到,也没有任何人给他打招呼。

    他想这也不是个办法,索性驱马去了城外,这里除了几条进出城里的主干道上偶尔会有行人马队,其他地方都是空空荡荡,连个跟踪者都看不到。

    吕信这一路可不是漫无目的,敦煌周边的道路绿洲,河流屋舍,岔路高坡,他几乎是走了个遍,但也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虽顺便留了些暗记,但在这么空旷戈壁之上,他一点都没有信心翁锐他们会看到这些。

    但就在他回城的时候,在城门边一处自己留下暗记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新的暗记,他原来留下的已经被抹去,这个标记虽没有其他意思,但他能确定这就是翁锐留下的,他们有时也是这么表示自己看到了。

    “院主终于回来了。”

    吕信心中一阵兴奋,既然翁锐能看到这个暗记,那他一定能顺着暗记找到客栈,想到这里,他即刻纵马入城,向客栈奔去。

    看着一脸兴奋的吕信回来,孙庸一下子站起来了:“怎么?你找到他们啦?”

    “什么?他们没有回来吗?”吕信的脸色一下子愣了下去。

    “你们都说什么呀?”莫君急道,“是翁哥哥要回来了吗?”

    “怎么回事?”孙庸道。

    “我看到了翁院主留下的暗记,我以为他已经回来了。”吕信道。

    “在哪里?”

    “城门边上。”

    “走,再去看看。”

    孙庸说完,出门上马就走,吕信和莫君也是上马紧紧跟上,到了标记的地方,几人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所以然来,不觉有些失望。

    “这会不会是一个表明方向的记号啊?”莫君似似忽忽道。

    “啊?”

    吕信一声轻呼,赶紧再看,他和孙庸一对视,几乎同时将眼光瞄向了一个方向,他们即可上马前行,朝着这个方向,到了岔路转弯之处,都会有同样的标记出现,指明新的方向,这样走走转转,他们竟走了小半个时辰,来到一片不是很高的土崖跟前。

    顺着土崖下面是一处沙漠湖泊,面积并不是很大,流入湖泊的小河两边出现了断断续续的一片片小绿洲,而就在湖泊旁边,还有一个十几户的小村庄。

    孙庸他们下马,慢慢的靠近了村庄,这里的人看着他们也都友善的点着头,似乎对他们这些外来人一点都不奇怪,上前一问,这里还有一个非常独特的名字:黑沙崖。

    孙庸和莫君进入一家讨口水喝,吕信则去村落里面转悠,终于他又看到了翁锐给他留下的暗记,并顺着暗记在一处隐秘之地找到翁锐留下的一个字条。

    字条简略而含混,可能也怕落入他人之手,大概意思是说司徒横在这里有一个窝点,并且他们已经猜出二老里面有一位可能是八爷,所以先走一步,跟着司徒横他们去找迦南,让孙庸他们自己赶过去。

    等他们赶到标记所指的地方,那里已经人去屋空。

    “我们明天出发。”孙庸道。

第五十五章 楼兰-1:不要赶上

    孙庸他们第二天一早就出发了,由于此行要经过漫长的戈壁和茫茫沙海,他们把车辆留在了敦煌,除了每人一匹马,他们还备了两匹骆驼驼载必要的应用之物。

    对阮丞和卫开,孙庸本是要他们留在敦煌的,但这两人说死也不肯,表示他们来这里就是为了将门主朱山接回去,即便帮不上大忙,看看东西总是可以的,总后还是吕信帮他们说情,孙庸才同意他们一起跟着。

    这队人马可不算少,除了他们原来的五个人,还加上一个向导,和两匹骆驼走在一起,也算浩浩荡荡了。

    出了敦煌向西,一路就是沙漠和戈壁交错向前,间或会见到一些小片的绿洲,出去几百里地,他们就得做出选择,到底该往那边走。

    摆在他们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沿沙漠边沿的戎羌地界向南而后向西,这里戈壁居多,但有些绕远,另一条就是先向西行,路过车师、尹吾界内而后向南,这条路途沙漠较多,但路较近,根据向导的建议他们选择了向西。

    翁锐他们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匆匆而行,说明他们当时的情况一定很是急切,他们走了哪个方向就更弄不清了,现在看来只能先各顾各了。

    按照孙庸的分析,司徒横他们猜到八爷的身份主要是得益于维迦,他一直呆在迦南身边,忠心耿耿,迦南的事情和想法他应该了解不少。

    卧龙谷一战,迦南从翁锐的武功进境就已经明白八爷的存在和其武功境界,何况他们在年轻的时候就曾有过密切的接触,其印象一定是很深刻的。

    迦南能从朱山的武功里看到武痴阴泰的痕迹,再到差点把他的儿子阴石练成魔畜,更不要说当年就是因为他们两人三天三夜的切磋才导致阴石掉落悬崖,即便他还不知道霍去病和八爷的师徒关系,其余的每一条都足以让八爷去找迦南说道说道。

    阴石对两位老人消息的反应应该是最直接证据,否则以阴石现在的心性,他是不会参与这些活动的,而那天在觻得垛口阴石给司徒恒留下的记忆也一定是深刻的。

    有了这条线索,司徒横和维迦理所应当立即去找迦南,跟着他们走也就成了翁锐一个顺理成章的选择,孙庸只是有点不太放心,这里边会不会还有其他什么事?

    ※※※

    翁锐现在正行进在沙漠之中,因为要急着赶路,他们只是简单准备了足够的水和食物,连个向导都没有,就两匹马两个人跟了过去。

    司徒横和维迦走的既不是南路,也不是北路,而是当面横穿沙漠的一条路,这条路虽说要省两三天的时间,但却要凶险得多,霍去病就是败在了这条路上。

    同样是凶险,那也要看对什么人,要对把这当作家常便饭的人来说,这样的凶险也就无所谓了,到了有些时候,这还可以转化为他们的一些优势。

    前面的路还没什么,等到真正进入了沙漠,翁锐才意识到自己的想象力还是太有限了,大自然所展现的无垠和壮美再次震撼了他,而沙漠中行进的艰难更是超过了他的所有估计。

    沙漠的美,你要欣赏是没问题的,但你要穿越,却要付出在正常地面上数倍的力气,因为松软,沙漠上的痕迹非常难以久留,错过一步,气味也很难找寻,要是再遇上点风,连行进路都随时可能发生变动。

    他们只有两人,好走的地方骑着马走,难走的地方牵着马走,行进速度当然决非霍去病的大军能比,但他觉得要跟上司徒横他们还是非常的费劲,他也再次理解了霍去病当时的难处。

    到了这个时候,翁锐心中已经有了一丝忧虑,觉得他还是太看轻了这件事,司徒横和维迦都是常年吃喝在这荒漠之上的,天时、地利、人和都在他们这边,仓促跟入沙漠,弄不好就会和霍去病一样成为一个陷阱。

    有了这样的想法,翁锐和阴石就加快了脚步,无论如何不能让司徒横一行人脱出他们的眼界,这样一方面要保证自己能够走出沙漠,另外还不能把这些人给跟丢了。

    沙漠上无遮无拦,他们这一加速,当对方出现在他们眼界的时候,他们自然也就出现在了对方的眼界之内。

    这个情形还真是把司徒横他们下了一跳,他们以为在戈壁上已经甩开的翁锐和阴石竟然一路跟踪到这里,无论是速度、毅力和这份能耐,都令他们感到十分恐怖,顿时感到有点心慌,不觉加快了速度。

    但对翁锐他们来说,以两人深厚的内力修为,从不适应沙漠到适应,这段时间过度得很快,他们很容易就找到了既快而省力的法子,当他们看到对方的身影时,为了不至于离得太近反而慢了下来,这倒让他们轻松了不少。

    一快一慢,两边的感觉马上就出现了不同,这种打破节奏的快速行进,让司徒横一行成为疲于奔命之态,但即便这样,似乎也没有将翁锐他们拉下多少,他们还在不紧不慢地跟着。

    “我不走了,歇一下吧。”司徒横艰难的下了马,一屁股坐在地上,随身跟着的敦煌垛头黑屠赶紧递上水袋。

    司徒横的左臂显然还没有完全好,行动上还有点不够自如,这对他的行动多少还是有些影响。

    “司徒帮主,现在恐怕还不是休息的时间吧。”维迦对此有些不太理解。

    “我倒是要看看,他们会不会真的跟过来。”司徒横冷冷的道。

    “你是说他们只是跟着我们?”维迦道。

    “从来没有来过沙漠的两个人,要没有向导,进来就是找死,”司徒横不愧为一只老狐狸,看着翁锐他们发出一声冷笑,“哼哼,我猜他们现在肯定是舍不得杀了我们!”

    “此话有理,”维迦也下马坐下,拿出水来饮用,“那我们就看看好了。”

    果不出其然,见前面的人停下,翁锐和阴石也停了下来,也是休息喝水,确实没有要赶上司徒横的意思。

    “我们为什么不跟上去?”阴石道。

    “这个距离正好,”翁锐道,“现在我们想什么他们想什么大家都在猜,这还有一些余地,但我们如果和他们走在了一起,充满敌意的双方很难说会发生什么。”

    “那如果他们分开走怎么办?”阴石道。

    “顾不了那么多了,我们只能跟住一头,一切等到了楼兰再说。”翁锐道。

    这边一看翁锐他们停下,所有的人都有些气恨,似乎在为刚才拼死拼活地赶路而鸣不平,早知这样,慢慢走也就是了,何必把自己弄得这么累。

    “维迦卫使,要不您先走?”司徒横道。

    “哪你们怎么办?”维迦道。

    “呵呵,您多心了,”司徒横道,“我不是说过了吗,他现在还舍不得杀我呢。”

    “那他要是追上你呢?”维迦道。

    “您不是说过了吗,他们主要是针对你手上的黑水遗宝来的,”司徒横道,“他要追上,大不了我将知道的那两个老人的事全部告诉他也就是了。”

    “但我现在却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了,”维迦道,“如果他真是为了黑水遗宝,现在可正是最好的机会,以他的修为,加上旁边的那个阴石,我们跑掉的机会就很渺茫了。”

    “那也没有关系,”司徒横道,“现在黑水遗宝在您身上,阴泰和另一位老人的事您也全知道,你就先走,把他留给我好了。”

    “要是一旦走出沙漠,他要为难你怎么办?”维迦道。

    “这好办。”

    司徒横对维迦耳语一番,维迦点点头,带着他的两个人上马而去,而司徒横继续休息了好大一会,这才上马继续前行。

第五十五章 楼兰-2:巧遇

    两天下来,孙庸他们已经到了车师国的范围之内,尽管有吃有喝,但炎热、干燥、单调、空寂的环境,早把莫君那点好奇心给磨没了,别说面对这种自然景象说出什么惊人的感悟来,现在是连话也不想说了。

    “我们还是先在这里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到了一处绿洲,日已西陲,看看附近还有些人家,孙庸不想莫君太累,就吩咐吕信安排宿营,不一会吕信就带着阮丞卫开在离水源不远处搭好了几顶帐篷,向导到附近人家借了一些器具,一边准备吃的东西一边喂马匹骆驼。

    莫君早就累了,草地上一坐,两腿伸直,半仰着头,看起来舒服极了。

    “莫姑娘,这回出来辛苦吗?”孙庸道。

    “呵呵,辛苦的是你和吕总管他们,”莫君打起精神,莞尔一笑道,“我就是跟着你们看看风景,这有什么好辛苦的。”

    “我看你现在风景懒得看,话也懒得说,”孙庸打趣道,“是不是想翁师兄了?”

    莫君笑笑,也没有否认:“和他们分开都有七八天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走到哪儿了?”

    “呵呵,两位师兄的能耐你比我清楚,”孙庸轻笑一声安慰道,“这天底下对他们两人能构成威胁的人恐怕不多。”

    “我不是担心他们这个,”莫君的目光看向了远处无尽的沙漠,“一个人修为武功再高,在这茫茫大漠面前,都是小小的一粒沙子,太微不足道了。”

    “你是在担心师兄他们对付不了那些人?”孙庸道。

    “不是人,是这片天,”莫君道,“到了这里我才明白,在这一片被沙海戈壁包围的地方,要想生存下去,要的是对这一片沙海的敬畏,对这里每一根草、每一滴水的尊重,我们也一样。”

    “你在想这里的人?”孙庸道。

    “他们太不容易了,”莫君舒了一口气道,“苦苦挣扎在这样的环境里,还要面对强大外敌的屠戮,我真的很理解他们为什么反抗那么激烈了。”

    “是啊,都是为了争夺一点生存空间,”孙庸忽然觉得这话说得有点沉重了,就开了句玩笑,“平时大家都把你说得神乎其神,总是有惊人妙语,我还不信,今天终于算是领教了。”

    “嘻嘻,你又拿我开玩笑了,”莫君不好意的笑道,“你们都是当今江湖的厉害人物,我就是随便想想而已。”

    “你这随便想想可有着与你的年龄和阅历都不太相称的智慧。”孙庸道。

    “唉,”莫君轻轻叹了口气道,“什么智慧不智慧的,我只希望翁哥哥这回不要杀太多人,能把山子哥他们救回来就行了,都太不容易了。”

    “哟,好巧啊,你们也到了这里?”

    孙庸还没来得急回应莫君,就看到从不远处的住家走出来四个人,没走几步,就远远的打着招呼。

    “天魂、人魂二位师兄,你们何时到了这里?”

    孙庸赶紧站起身来招呼,其他人也纷纷起身行礼相互问候。

    “我们也是今天刚到不久,”天魂道,“你们一到我们就看到了,一开始没怎么在意,看清是你们才敢过来打个招呼,哈哈哈。”

    神魂门并不是太喜欢和别人交往,这能上前主动打招呼,孙庸也知道这里面没那么简单。

    “天魂师兄,你看我们这晚上吃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孙庸一指准备的好的东西道,“要不坐下来一起用一点?”

    “呵呵,东西还真不少啊,”天魂看了一眼道,“可惜少了点酒,去,把我们的就拿过来。”

    天魂这一吩咐,就算是回应了孙庸的话,并且还没打算招呼一下就走,而是要喝上一顿,好好聊聊。

    这边吕信连忙招呼天魂等人围着吃的东西席地而坐,那边人魂已经吩咐慧慧魄、枢魄去取了两大酒囊的酒和数个喝酒用具,杯碗都有。

    “来,我们难得在这大漠之地相聚,先喝上一口。”看着每个人都有了酒,天魂竟然反客为主,主动招呼起大家来。

    孙庸和吕信相视一笑,端起酒来就喝,摆明了就想看看你要做什么。

    “这酒不错,”孙庸道,“看来天魂师兄是做了好多准备啊。”

    “嗨,什么准备不准备的,”天魂道,“在这茫茫大漠之地,我们稀里湖涂的追赶维迦他们,到现在连他们的影子都没看到,这酒还是昨天路过一处大块的绿洲时问人买的。”

    “看来天魂师兄的运气不错,我们就没有碰到这样的地方,”孙庸道,“你们现在这是要去往哪里?”

    “当然是楼兰了,”天魂道,“既然维迦说过黑水遗宝是迦南要的东西,我想他们总归是要送往楼兰,也只能去撞撞运气了。”

    “看来我们走到一路来了,”孙庸道,“这沿途多了个伴,还可以多照应照应。”

    “怎么,翁院主和那位阴大侠没跟你们一起走?”天魂道。

    “我们早就分开走了,”孙庸道,“你们走的当天我们跟在你们后面出发,半道夜里在驿站遭到袭击,两位师兄就追了出去,我们天明才走,恐怕比他们要落后不少时间。”

    显然翁锐他们的去向才是天魂过来主动招呼的原因,孙庸觉得都是过去的事了,干脆实话实说,省得以后很难圆说,对神魂门他还是有些向往的。

    “哪翁院主他们有没有发现司徒横和维迦的踪迹?”天魂道。

    “他们在酒泉就发现了,但一不小心让他们从暗道跑了,”孙庸道,“这事您没听说?”

    “这么说你们还见过面?”天魂道。

    “当然没有,”吕信一看孙庸不会说谎,生怕他把知道的全说了,就赶紧道,“我们有和翁院主联络的秘密方式。”

    吕信说得特别好,既是秘密的,别人肯定是不能问的,那这里面的余地可就大了不少,反正他也没打算要到鹿台山去逛逛。

    “这么说翁院主是一直追着司徒横和维迦他们走的?”天魂道。

    “应该是吧,”吕信道,“他们既没时间和我们见面,说明赶得很紧,不是赶时间,就是赶人。”

    “那他有没有留下讯息,”天魂道,“是否追上了司徒横他们?黑水遗宝现在谁的手上?”

    一说这话吕信就有点不高兴了,就算你急,也不能这么随便怀疑人吧!

    “追没追上我可说不清楚,”吕信道,“既然院主说过他不会染指黑水遗宝,那东西就一定不会在他身上,阴大侠就更不会要。”

    “师兄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人魂连忙出来圆场,“主要还是师兄想知道那个维迦逃向了何方?”

    “对对,”天魂也觉得自己问得有点急了,讪然道,“我们这一路跟来,人生地不熟,连点讯息都没有,就是想看看翁院主这里能不能给点方向。”

    “呵呵,以天魂师兄和翁师兄的关系,他有什么消息当然会告诉您的,”孙庸笑道,“师兄留下的讯息内容极为有限,只知道他们追踪司徒横等人去了楼兰,走那条路都没有细说,我们也是一路跟了过来,不但没见到他们,连点消息都没有,看来一定是走错道了。”

    孙庸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不知道他们现在怎样,连他们走哪条道都不知道,对于最新的消息他们都是一无所知。

    ……

    众人边说边喝,不觉黑暗已经将沙漠笼罩,满天繁星已经在闪烁,篝火将每个人的脸胖照得通红。

    “看来这茫茫大漠的路还得我们自己去找啊,呵呵,”天魂几人起身道,“天色不早了,劳累一天,大家都早点休息吧。”

    “如此我就不留天魂、人魂师兄了,”孙庸道,“早点休息,养精蓄锐,明天继续赶路。”

    “告辞!”

    “慢走!”

    等他们走远,吕信不满的都囔道:“看来这神魂门人的度量都还差点,难怪会出现地魂那样的叛徒!”

    “呵呵,这跟度量没啥关系,”孙庸笑道,“这天枢门、天工门哪个到最后不是乱哄哄的。”

    “嘿嘿。”

    吕信想想也对,指挥几个人收拾东西赶紧睡觉。

    第二天一早起来,吃完早饭准备出发,莫君朝天魂他们住的地方看了一眼道:“神魂门的人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呵呵,他们早就走了。”

    孙庸和吕信相视一笑道。

第五十五章 楼兰-3:血军

    看着维迦几人离开,翁锐还是动了一下心的,他本能的想站起来,最终还是忍住了,对维迦身上的东西,他根本不感兴趣,就算他知道八爷的秘密,司徒横也一样知道,这个时候对谁他都不能阻止,索性以不变应万变,就等着司徒横,反正这家伙也走不快。

    好在司徒横呆的时间也不算长,他们出发,翁锐和阴石也跟着出发,还加快脚程,压缩了一些他们间的路程,在这样的距离里,翁锐相信他绝不会让司徒横逃脱的。

    这一路两拨人马,各自遥视着对方,各自想着自己的心思,倒是相安无事,互不干扰,各走各的,就连夜里宿营也是如此,直到这片沙漠的边缘,进入楼兰境内的戈壁和沙硕地带,翁锐忽然感觉有点不对。

    在他的视线内,遥远的地平线上忽然出现了一条黑线,随着时间推移,那条黑线快速的朝他们压了过来,从扬起的沙尘来看,这是一个庞大的马队。

    “快,跟上司徒横!”

    翁锐一声喝喊,即刻纵马前行,阴石也立即跟上,但由于他们和司徒横相隔有几百丈之遥,脚下还是比较松软的沙地,而司徒横脚下已经是较为坚硬的沙硕地了,见状立即打马如飞,朝马队疾驰而去。

    看到这种情况,而自己的马脚下又使不上力,翁锐一急,一拍马背,整个人已经飞身而起,箭一般的向前蹿去,随着身形落下,他的脚尖点在沙地之上,再次跃起就在数丈之外了,瞬间就将还在拼命奔跑的马匹远远甩在后面。

    阴石见状,也立即弃马而起,纵身跟上。

    尽管翁锐和司徒横之间的距离在迅速的缩短,但他们的马越跑越快,并且是迎着漫天奔来的马队而行,就在离司徒横不到一箭之地,司徒横已经穿过马队,而迎着他们两的却是漫天的箭雨。

    对这两人来说,这普通的箭矢很难伤到他们,听到破空之声,两人手中长剑一振,一道道剑影迅即将他们裹得密不透风,随着“叮叮当当”的撞击声,一支支利箭在他们两人身前身后纷纷落地。

    但他们们所面对的显然不是普通的马队,而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他们并不是一起齐射,而是前后错开,一批射完,另一批立即跟上,数批之间密切相连,不留空隙,循环往复,没完没了。

    就算这些箭伤不了他们,但被这么以阻,翁锐和阴石也是寸步难行,借着这个机会,司徒横一行早已跑出了他们的视线之外。

    “嗨!”

    翁锐一急,心生愤恨,大喝一声,强劲的内力伴随长剑的飞舞化成汹涌的剑气在四周炸裂开来,那些射向他的箭在剑气的激荡中被震碎震飞,飞身而起的翁锐在箭雨中蹚开一条通路,两个起落,他的剑已经搭在了指挥这支马队首领的脖颈之上,并一下子把他拎到了马下,如雨的箭射骤然而停。

    一阵极其紧张的与箭雨的搏杀,阴石已经气血翻腾,魔性渐显,如若再控制不住局面,等他下手,这里死的可就不是一两个人了,随着箭雨渐歇,阴石也停了下来,但也保持着高度的戒备。

    这个时候,翁锐才有空仔细观察这支差点将他们射成刺猬的马队,他们大约有四五百人,层层叠叠呈半圆形将他们围住,这样,他们的箭无论从哪个方向射出都不会伤着自己人。

    在这些马队武士的脸上,都抹上了一道道血印,连翁锐手上的这个首领也不例外,这么多人聚集一起,这景象还是十分恐怖,血腥味很浓,显然这血抹上去不久。

    虽然他们的首领在翁锐手上,但这些人对他们两人都是怒目而视,手上的弓弦依旧拉得很紧,所有的箭都在瞄准着他们两位。

    “为什么要袭击我们?”翁锐道。

    “做楼兰的敌人都得死!”首领虽被控制,但大义凌然,毫无畏惧。

    “你们是什么人?”翁锐道。

    “我们是楼兰国的血军,”首领道,“我就是他们的首领兰提,敌人不死,血军绝不独活!”

    “你们是专门来杀我们的?”翁锐道。

    “是。”兰提盯着他非常坚决道。

    “你确信你们这些人能杀了我们两个?”翁锐道,毕竟他们两人刚才所展现出的实力不光让这些人震惊,还让他们恐惧。

    “杀不了你们,你们可以杀了我们,”兰提慷慨道,“就算是没有我的存在,血军全体武士都会战斗到最后一个人,只要有敌人在,就不会有任何一个人退出。”

    “你凭什么说我是你们的敌人?”翁锐道。

    “我们已经得到消息,大汉高手今天就会袭击楼兰,”兰提道,“血军是楼兰最精锐的军队,只要有我们在,你们就别想靠近楼兰一步。”

    “你们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翁锐道。

    “这你无需知道。”兰提道。

    “是承天教卫使维迦告诉你们的吧?”翁锐道。

    “这你管不着。”兰提道。

    “我是管不着,”翁锐道,“但把楼兰的精锐当枪使,陷楼兰于亡国的危险,我不知道听这些话的人有没有脑子?”

    “楼兰是我们的,楼兰人是不会骗楼兰人的。”兰提决然道。

    看着兰提这一脸正气断然决然的样子,翁锐不觉“扑哧”一声乐了,这些人还真是淳朴得可以,被人操纵还不自知,怪不得差点被霍去病的大军所灭。

    就楼兰这几千人的军队,几百人的精锐,要是霍去病不被人暗算,给他塞牙缝都不够,但这些人的勇敢和勇气还是令他十分佩服的。

    翁锐从兰提的脖子上将剑撤掉:“要是我说不是你们的敌人,你会相信吗?”

    “当然不信!”兰提扭头道。

    “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找个人,解决点个人恩怨,根本就和楼兰国无关,也不会伤害楼兰的任何人。”翁锐道。

    “不可能,”兰提道,“你们汉人太狡猾了,屡次吃亏都是给你们骗了。”

    “那个维迦和我们追的那些人与我们有仇,你不能只相信他们的。”翁锐道。

    “和楼兰人有仇,就是和楼兰国有仇。”兰提道。

    “那怎样你才能够相信?”

    翁锐觉得有点和这群常年处在荒漠绿洲上的莽汉说不清楚了,平白无故也不能将这些人真的就杀了吧,若真这些人誓死一搏,不光是这数百人的事,整个楼兰国都可能就人人皆兵了,他们的其他事就别想办了,他得想想还有什么办法。

    “除非你们放下兵器,束手就擒,并跟我们去见国王。”兰提道。

    “去见你们的国王可以,”翁锐道,“但让我们放下兵器束手就擒却是不行,我们还要做我们自己的事情。”

    “那我如何相信你们?”兰提道。

    “你觉得我们两人从你们这马队中杀出一条血路,你们能拦得住吗?”翁锐道

    “这……”

    兰提一时语塞,刚才这两人的本事他确实看到了,眼前这个人只是一道影子一晃,就把无数飞向他的利箭震飞,自己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成了人家的俘虏,说要拦住,他还真没这个信心。

    看着兰提有点松动,翁锐指着那些执弓携刀的血军武士道:“先让他们把手里的兵器收收吧,要是谁一不小心射出去,我那位师兄的脾气可不好,你死也就算了,这里还会搭上无数人的性命。”

    兰提愣了愣,略一思索,将手一举,血军武士纷纷收起了弓箭,但依然将他们围着,阴石见状,也将剑收回剑鞘,站到了翁锐身旁。

    “我的建议怎么样?”翁锐道,“带我去见你们的国王,有什么事由他来决定。”

    “好,”兰提终于下了决心,“但你们两人得走在马队中间,中途不得擅自逃走。”

    “不能就这样你们骑着马让我们走着路去见你们的国王吧?”翁锐道。

    兰提翻身上马,一招手,立即有两名武士骑马过去,将翁锐和阴石的马牵来,二人也骑上马,被簇拥在马队中间,漫步朝楼兰城走去。

第五十五章 楼兰-4:进入楼兰

    出了沙漠,翁锐以为就到了楼兰,但展现在眼前的依然是一眼看不到边的荒漠沙硕,虽没有沙漠那么难走,但似乎和沙漠一样漫无边际,走了一天还是看不到尽头。

    在这里,已经看不见连绵不断的沙丘,取而代之的是干涸的古河道和一旁高高矮矮星罗棋布的山堆,说它是山堆,因为其看上去还是一座座山,但由于长期的风化,其嶙峋的山势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一个个光秃秃的山顶,山上的岩石就像一块块干枯的老树皮,看不到一星点鲜活,一块块落下,在他的脚下化作硕砾,化作沙土。

    和沙漠不同的是这里并非寸草不生,在一些低洼处,翁锐竟然看到不止一簇或不止一颗低矮的沙柳、草棘,但又实在少得可怜,那些星点绿色,在这漫漫的昏黄色中甚至连点缀都算不上,但只要有微风吹过,它们便轻轻地摆动着身姿,像一个个傲娇的公主,顽强地展示着她对这片荒漠的蔑视。

    “兰提首领,”翁锐实在觉得有点无聊,便和血军首领兰提攀谈起来,“我们到楼兰到底还有多少路程?”

    “这你不用管,跟着我们走便是。”兰提道。

    “那有没有更近的路?”翁锐道。

    “当然有,但不是给你们走的。”显然在兰提眼里,他们两个依旧还是敌人。

    “这么说是维迦他们走近路给你们报的信,而司徒横在领着我们绕远路?”翁锐这个时候才有点明白维迦和司徒横为什么分开走了。

    “哼哼,你现在明白也晚了。”兰提非常不屑的冷笑一声。

    司徒横,这个混迹于河西一带的江湖枭雄,人称戈壁狐驼,说明他不但有骆驼的那种韧性和耐力,还有狐狸的狡猾,对这个人翁锐觉得还是看轻了。

    既然已经走上这条路,翁锐他们也只能随遇而安,不管怎么走,楼兰,他总是要去的。

    终于,这片荒漠到了尽头,眼前的绿色也多了起来,竟然出现了大片大片的草地,更让他们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在他们前行的左边,出现了一片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浩淼水面,碧波荡漾,飞鸟嬉于其间。

    “水,这么多水!”

    在无边无际的沙漠中奔波很多天之后,连很少说话的阴石也发出了一声感慨。

    “是啊,”翁锐同样心生波澜,“这荒漠之中竟然有如此奇观,实在令人惊叹!”

    看着这两人对这片水面如此惊奇,兰提不觉骄傲道:“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在这荒漠之中,要没有这么多水,我们怎么生存?”

    “这片水面叫什么名字?”翁锐道。

    “蒲昌海。”兰提道。

    “好美的海,好美的名字!”翁锐赞叹道。

    “再美也是我们的。”兰提道,他的眼光分明是在宣示主权。

    翁锐笑笑,回报以善意:“楼兰人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喝着这里的水并养育着牛羊,这当然是你们的。”

    “这水是咸的,不能喝,”兰提看翁锐就像看土包子似的,“所以它还有个名字叫盐泽。”

    有了水,有了绿色,翁锐觉得空气也不再那么干燥了,人也舒爽了很多,不知不觉中,大队人马的行进速度也加快了不少,半天过后,他们绕过蒲昌海往前,又被一条大河挡住了去路。

    说是大河,不是说它水大,而是指它足够宽,中间的最宽处水面足足有五六丈之多,两边岔出很多细流,蜿蜒相连,层层叠叠,铺展开来,数十丈也打不住。

    在主河道两边和无数细流经过之处,簇拥着一片片低矮、粗壮、茂盛的树木,枝叶繁茂,绿意盎然,一绺绺一块块舒展开来,飘忽闪耀,就像孔雀美丽的羽毛。

    “这是什么树?”翁锐惊奇问道。

    “胡杨,这是我们的宝树!”兰提道。

    “哪这叫什么河?”翁锐道。

    “孔雀河,这是……”

    “我知道,她是你们的宝河。”

    没等兰提说完,翁锐就笑着说出了他的话,但他的身心已经受到强烈地的冲击,在这大漠深处,河水、草地、牛羊对他们就意味着生存,为此他们付出怎样的代价都是值得的,他也理解了他们为什么要将最精锐的军队称之为血军,因为他们明白,所有这一切,都必须用血来捍卫。

    到了河边,没等兰提下令,前前后后的马都一下子簇拥到了大小河边,挡都挡不住,毫不客气地把头神进了水里,贪婪的喝起水来,好像要把这几天错过的水全部补上。

    过河其实非常简单,这里的河看似很宽,但水很浅,最深处也没不过马腹,人马蹚着水就能过河,数百匹马一哄而过,清澈的河水立即变得浑浊起来,但随着后续水流到来,河里又是一片清澈。

    离孔雀河南岸十来里路就是楼兰城,沿途就已经显现出一片繁茂的景象,低洼平坦的地方种着少许庄稼蔬菜,绵延起伏的草场里放牧着牛羊,阡陌纵横的道路上不但有辛劳牧耕的人们,还有还有穿越沙漠戈壁往来经商的驼队、马队,悦耳的驼铃声将这一块大漠绿洲衬托得格外的宁静、祥和。

    再往前走,一座雄伟的大漠城廓出现在眼前,远远看去,南北东西各有数百丈之遥,城墙虽不是很高,但也十分敦厚,城门装饰虽不显华丽,但也各具巧工,古朴中蕴含着庄严与从容。

    到了城廓附近,大队人马并没有立即进城,而是在城外一处军营驻扎,在上百名武士的刀箭簇拥下,翁锐和阴石下马休息,而兰提带着一个随从急急赶进城里去向楼兰王禀报。

    这个时间并不很长,小半个时辰兰提就回来了,还带来了楼兰王的两名礼宾官,向翁锐阴石表明楼兰王勒耆隆重邀请翁锐阴石前去王宫。

    这也是楼兰王的一个态度,至少现在还没有将他们看成敌人。

    说是国王邀请,但依然有五十名武士在兰提的带领下手持刀箭簇拥着他们,说好听点,这是隆重的礼仪,说不好听点,这简直就是押解着两名没有捆绑的俘虏。

    好在翁锐和阴石并不在乎这些,他们惊奇的是眼前看到的楼兰城。

    楼兰第一次被汉地人听说是博望侯张骞出使西域归来,它此后就一直出现在大汉与河西匈奴反复拉锯的交战中,无论是迦南还是后来的沙康,扰乱江湖,威胁朝廷,都没有使大汉臣民对楼兰留下好的映像,更有甚者,觉得楼兰人简直就跟一群茹毛饮血的野人差不多。

    但眼前的楼兰城,城廓规整,横竖道路整齐有序,大街小巷自然铆合,平顶土夯石垒的房屋几乎和觻得敦煌没有多少差别,高高低低错落有致,爬上屋顶的葡萄藤蔓缀着串串绿果,散发着阵阵清香。

    在这里,虽有贫富之分,但依旧能和谐相处,大人脸上洋溢着笑容,小孩欢快的穿梭于小巷玩耍,远处看得见炊烟,近处闻得见肉香,人间烟火一点也不缺。

    更让他们感到惊异的是这里商埠林立,客商云集,商埠虽没有汉地那么多招牌,但门口堆上几件物品,立马就能让人明白他有什么东西要卖,吆喝声、谈笑声、驼铃声将整个街区挤得热热闹闹,绝不亚于在武威酒泉所见的景象。

    与河西相比,这里还是有些不同,这里的居民和来往的商人多是高鼻梁深眼窝蓝眼睛的西域人,汉地人的面孔难得看到几个。

    还有就是来这里的商人就地做买卖的只有少数,很多都是赶着长长的驼队路过这里歇息休整,补充水和食物,使得这里的客栈不光多,还都有极其宽大的院子供这些牲口暂歇,草料也成了客栈赚钱的一个很重要的方面。

    小小的楼兰城,不仅是楼兰人祖祖辈辈的栖息地,还是往来西域横穿大漠商队的中继站,对这么得天独厚的地方,翁锐想不出任何理由要打破它,但这事却总有人想,这也是他心中的一丝隐忧。

    路过城中一条运河,看到在城中最高的地方,也是一组土夯石垒的建筑群,但明显要比周围建筑高大许多,屋顶门楣的装饰也要豪华不少,更重要的是,在它的周围有不少值守的楼兰武士。

    翁锐知道,楼兰王宫到了。

第五十五章 楼兰-5:楼兰王

    说是王宫,在这大漠困苦之地,就其规模也就是比其他的房屋群落大一些而已,其装饰只是多了一些造型纹饰,显得高大独特一些,不要说和大汉的皇宫相比,就是连长安的一些侯府、富户的宅院也远不能及。

    但就算是小国,王家的威仪还是有点的,仆佣虽没看到多少,但从大门外到里面的王宫殿堂,一层层的武士护卫森严,翁锐他们到了大殿门口更是被两位武士拦住,要他们解下佩剑。

    翁锐没有犹豫就将佩剑交给武士,阴石见此也交出了佩剑,对他们两人来说,在这里,有剑没剑差别不大。

    除了这些武士,大殿里面也老老少少簇拥着七八个人,还有一位威风凌凌的将军,手握一柄大刀,对他们怒目而视,这些足以给楼兰王长面子了。

    大殿正中王位上坐着一位中年男子,年纪约四十岁上下,身体微瘦,脸颊很窄,更突出了他高高的鼻梁和深陷的眼睛,明亮的眼神略显一丝忧郁,服饰鲜亮华丽,头上被布巾围裹成一个圆形,剩余部分缀于脑后,最显眼的莫过于头巾上数支扎成一个扇形的孔雀羽毛,感觉这是他身上唯一的王权象征。

    这应该就是楼兰国的现任国王勒耆了,或许是王位继承于祖先的缘故,在他和善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草原雄主的霸气。

    “汉民翁锐、阴石拜见楼兰国王陛下。”

    不等介绍,翁锐和阴石上前躬身施礼,不管怎么说,再小的国王他也是国王。

    “二位汉廷贵客免礼,”国王勒耆抬抬手,很是客气,然后看着翁锐道,“你就是翁锐?”

    “我是翁锐。”翁锐道。

    “你就是那个在中土汉地打败承天教圣左使迦南的那个翁锐?”看来勒耆对翁锐的了解还是很多的,脸上竟然流露出欣喜之色。

    “陛下!”

    座下站着的一位老者微微一躬身,冷冰冰的提醒了一句,显然他在告诉国王勒耆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

    “哦,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勒耆马上正色道,“这是我们楼兰国的国相浑末,这是我们泽族长老沮海,这是我们的甸族长老枭鹞末,这是我们山族长老契乌尔,这是我们漠族长老黑沙,这是我们楼兰国的大将军葛丹。”

    楼兰王勒耆一个个介绍过去,不管对方脸上呈现的是善意还是恶意,翁锐和阴石都一个个施礼并接受对方还礼,总算介绍完了,但一旁没被介绍的两个少年却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严格来说这是一个青年和一个少年,青年约莫二十岁上下,而那位少年却不过十五六岁样子,青年高大壮实,目光炯炯,颇有几分威严之气,而那个少年却是一脸秀气,笑吟吟地十分可爱。

    看到翁锐他们关注,楼兰王勒耆指着青年和少年道:“这是我的大儿子安归,我的小儿子尉屠耆。”

    不管怎么说这是两位王子,翁锐和阴石还是分别微微一礼,尉屠耆赶紧还礼,但安归却对二人漠然视之,似乎颇有敌意。

    “吭!”

    刚才发出提醒的甸族长老枭鹞末再次发声,意思要勒耆赶紧办正事。

    勒耆看了枭鹞末一眼,还微微点了点头,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露出了一丝国王的威严。

    “按说二位远道而来,我们理应盛情款待,”勒耆道,“但不知你们为什么要入侵我们楼兰?”

    “入侵?”翁锐以为自己听错了,“国王陛下是说我们入侵?”

    “对。”勒耆的回答很是简单,感觉是早就准备好的答桉。

    “呵呵,”翁锐不禁哑然失笑,“国王陛下,您见过只有两个人的军队吗?”

    “没有,”勒耆道,“但你们两人却具有挡住我最精锐血军的实力。”

    “实力又能代表什么?”翁锐道,“以我们的实力,虽不至于杀了你血军的全部,但杀出一条血路恐怕不是问题吧,我们到现在还未伤你的一个士卒,就被押解到陛下这里,你见过这样的军队和这样的入侵吗?”

    “这……”恐怕勒耆自己也觉得这个入侵的理由有些滑稽,顿了一顿道,“那你们跑到我们楼兰国来干什么?”

    “我们来处理一些个人的恩怨,与楼兰国没有关系。”翁锐道。

    “什么个人恩怨,说来听听。”勒耆道。

    “是与承天教迦南和沙康两位圣使的一些事情,”翁锐道,“我们自己会处理好,就不麻烦楼兰王陛下了。”

    “原来是这样啊,”勒耆脸色温和了不少,“那你们……”

    “陛下,不能听信他们一面之词。”楼兰王勒耆的话未说完,甸族长老枭鹞末就插话打断。

    枭鹞末年近六旬,黄白的胡须卷满了整个脸庞,身子虽微微有点瘘,但两眼冷森,阴光闪现,这架势就根本没把楼兰王勒耆放在眼里。

    “枭鹞末长老,”国相浑末道,“陛下的意思是承天教的事我们还是不要过多介入的好,毕竟这已经不是我楼兰国的事了。”

    “怎么不是我们楼兰国的事,”枭鹞末道,“圣左使迦南还是我们的国师,圣右使沙康还是我们的护国圣师,这怎么就没关系呢?”

    “这都什么时候的事了……”

    “你住嘴,”枭鹞末打断浑末的话,他根本没把浑末放在眼里,怒道,“你让陛下说说看,我们什么时候取消他们的封号了?”

    “有封号又怎么样,保护不了草原绿洲的臣民,却总是给我们惹事。”国相浑末语气也不好听起来,作为国相,他是楼兰王身边的近臣,楼兰王的地位面子他一定是要维护的。

    “就算是惹事,也是汉庭先惹我们的,”枭鹞末道,“以前我们的牛羊都能放牧到祁连山下,把我们逼退到这里,你还要替他们说话?”

    国相浑末和他的争吵,明显是出于对枭鹞末蔑视陛下的不满,但这却让他的气势更甚。

    “好啦,你们别争了,”楼兰王勒耆无奈道,“以枭鹞末长老你的意思该怎么样呢?”

    “他们到这里的目的一定得弄清楚,”枭鹞末道,“否则就是对我族人的不负责任,就会给楼兰留下隐患。”

    “对,枭鹞末长老说得没错,这事一定要弄清楚。”山族长老契乌尔附和道。

    一看契乌尔附和,其他两位长老也连忙频频点头。

    虽是部族长老,但这些人却拥有真正的实力,草场、牧民都是他们的,打起仗来士兵都是他们的,楼兰王勒耆家族虽也有草场牧民,但实力已经不能和他们加起来相抗衡,只能在他们中间维持一个平衡。

    “你们都是这个意思?”勒耆看着四位长老道。

    “是的,陛下,”契乌尔道,“我们现在就守着这么一块地方,周围的羌国、且末、车师、尹吾都在暗地争夺地盘,匈奴更是虎视眈眈,而汉庭的手也已经伸到了敦煌以西,我们真的不能再失去了,否则这大漠之中我们连块落脚之地都没有了。”

    契乌尔说的都是实情,勒耆不能装作不知道,他也一定要有个态度。

    勒耆道:“既然我们各位长老都觉得应该弄清楚你们在楼兰要做什么,那就请二位说说清楚吧。”

    翁锐看到了楼兰王勒耆的为难,说实在的,他也不想让他作难,这国小里面的势力也不简单啊。

    “好,既然国王陛下要问,那我就说说吧,”翁锐道,“承天教和我之间的恩怨由来已久,这次沙康带人袭扰中土,不仅杀了我们的人,还将我们的人掳到了楼兰,放话要我来楼兰跟他了结恩怨才能放了我们的人,这不我就来了。”

    “你和迦南的事不是上回已经了结了吗?”勒耆道,“他已经答应你不再去中土汉地,你为什么还要找他?”

    “呵呵,看来陛下对我们的事情了解很多啊,”翁锐道,“本来我和他已经没事了,但这次沙康到了中土,用的还是他以前培植的势力,我的家人就是被这些人带着沙康杀害和劫掳的,他有没有指使这事,我不得找他问问清楚?”

第五十五章 楼兰-6:甸族长老

    “那你们汉庭军队入侵河西,占了我们的牧场,让我们不得不退回大漠,这事我们又该找谁去问?”枭鹞末道。

    “这大汉与楼兰之间的事情和我们有什么关系?”翁锐道,“我在大汉只是一介草民,要不是迦南和沙康惹我,我连楼兰在哪里都不知道。”

    “哼哼,你敢说你和汉廷没有一点关系?”枭鹞末道。

    “莫非你知道?”翁锐对他也不再客气,脸色一冷道。

    “我知道你的师兄就是汉庭的大司马大将军卫青,而杀我楼兰臣民、掳我牛羊、占我草场的骠骑将军霍去病就是他的外甥,”枭鹞末道,“你还敢说你和汉庭没有关系?”

    “你这又能说明什么?”翁锐道,“他做他的官,我做我的草民,是师兄弟就什么事都该有关系了?”

    “但我听说要没有你的干扰,承天教袭扰汉庭的事就要成功了,”枭鹞末道,“否则我们就不会被霍去病追杀,就不会失去河西那么多草场。”

    “我阻止迦南和沙康,每次都是他们先向我挑衅,”翁锐道,“每次我都是被逼无奈才反击的,倒是你们受到汉庭攻击,你们自己该反省才是。”

    “我们有什么好反省的,”枭鹞末道,“我们离汉廷那么远,是他们打上门来抢我们草场牛羊的。”

    “但这也是你们支持纵容迦南、沙康到中土捣乱所带来的恶果。”翁锐道。

    “他们去中土的事我们事先都不知道,都是他们承天教的事,”国相浑末道,“他们要找人报复也应该去找承天教,而不是楼兰。”

    “要没有楼兰的支持,承天教的人会那么嚣张?”翁锐道。

    “有些人和承天教的人走得很近,反正不是我和陛下。”浑末道。

    “国相就不要说这些话了,整个楼兰都是我们的,”在外人面前,楼兰王勒耆还要维护一下楼兰国的面子,“不管是谁的主张,做得不好,受伤的都是整个楼兰。”

    “陛下这句话说得极是,”枭鹞末道,“所以我们楼兰国还是要和承天教结合在一起,再次奉它为国教,只要全体臣民在天姆的护佑下,我们就能保住我们的草场水源,我们就能够在大漠上活下去。”

    “可是他们现在……”楼兰王的话有点说不下去了,现在的承天教已经日薄西山,重新振兴谈何容易。

    “陛下放心,”枭鹞末道,“尽管现在承天教伤了些元气,但教主和两位圣使都在,只要我们支持承天教,它就能再次强大起来,再次成为我们的依靠。”

    这些人还真不把翁锐他们当外人,自己争吵也就罢了,现在连支持承天教的事也说了出来,翁锐就有点忍不了了。

    “哼哼,看着你年岁不小了,想不到说话还是如此幼稚,”翁锐道,“承天教以前护佑不了你们,以后照样不行,把自己安危总是寄托在别人身上,恐怕到时候自己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大胆,你竟敢对我父亲这么讲话?”站在一旁一直没有吭声的那位大将军葛丹不干了。

    “噢,原来枭鹞末长老就是葛丹将军的父亲啊,怪不得都这么有底气,”翁锐道,“我们在这里本是受楼兰王之邀,其他人要是硬要插着讲话,那我就没必要客气了。”

    “你什么意思,你敢看轻我,”葛丹道,“我可是楼兰国第一勇士,要不我们比试比试?”

    “比试我看就不必了,”楼兰王勒耆怕事情闹大,赶紧劝解道,“我们做什么都是为了楼兰国的生存,就算是请迦南国师回来也不是不可以考虑的。”

    这个陛下一看这父子俩一唱一和,立马就松了口,这可不是翁锐想看到的局面。

    “陛下,”翁锐道,“说白了这楼兰国还是陛下的楼兰国,做什么决定都得陛下来做,否则要是出了差错,吃亏的还是陛下自己啊。”

    “对啊,父王,你要自己拿主意啊。”尉屠耆别看年纪小,但看着父亲为难也是不忍,脱口为父亲帮腔。

    “你小孩子懂什么,不要替旁人讲话,”大王子安归道,“要不要支持承天教那都是我们楼兰自己的事情,不用别人在这里说三道四。”

    “看来安归王子是明白这其中的利害了,”翁锐道,“那你觉得承天教能保住楼兰吗?能保住你父亲的王位吗?”

    “保住楼兰有大将军葛丹,有楼兰血军,还有我,”安归道,“死不足惜,楼兰人是不会投降的。”

    “哈哈哈,”看着安归勇武的样子,翁锐笑道,“这么好的地方,好好活着不是很好吗,为什么一定要玉石俱焚,去找死呢?”

    “哼哼,谁找死还不一定呢,”安归道,“霍去病的万人大军都让我们给打败了,霍去病也死了,我看谁还有能耐挑战我们楼兰。”

    “霍去病的大军是被楼兰打败的吗?”翁锐道。

    “当然了……”

    “你住嘴,”楼兰王忽然厉声止住,“不许在这里无礼,你们两个都给我下去。”

    显然霍去病整个大军铩羽而归这里面还藏着很多秘密,楼兰王绝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儿子把这事抖落出来,一声斥责,安归气鼓鼓的走了,而尉屠耆走的时候还给翁锐留下了一个甜甜的微笑。

    “翁壮士,听你刚才的话音,是说我们现在还能有好好活下去的办法?”勒耆道。

    “当然有,本来以前也应该有。”翁锐道。

    “此话我有点不明白。”勒耆道。

    不管他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翁锐现在都打算给他说说了。

    “陛下,您觉得大汉为什么一定要攻击楼兰?”翁锐道。

    “难道不是要抢夺我们的地盘?”勒耆道。

    “呵呵,”翁锐无奈的笑笑,“陛下,你若有机会可以到大汉境内看看,看看那里的地有多大,看看那里的地有多好,看看那里有多富庶,你真以为大汉是要抢你们的地盘吗?”

    “那为什么?”勒耆道。

    “为了匈奴,”翁锐道,“匈奴一直威胁着大汉的北方边境,为解除北方威胁,大汉这些年来一直在和匈奴交兵,并派出使者博望侯张骞出使西域,希望和大月氏结盟,但当他到了你们的地盘,你们不但不帮,还拦截使者向匈奴报信,这不就是和大汉作对吗?”

    “但我们一个小国,匈奴我们也不敢得罪啊。”勒耆道。

    “周边的车师、尹吾、且末、于阗、乌孙等等都是小国,人家怎么就不愿意和匈奴人纠缠在一起呢,”翁锐道,“现在的汉帝年富力强,雄武大略,承天教的人在中土根本就翻不起什么大浪,他出兵横扫河西匈奴,顺便削弱羌氐和楼兰,就是因为你们和匈奴人走得太近的缘故。”

    “按你的意思,只要我们亲近汉庭,汉庭就不会攻击我们?”勒耆道。

    “我想是这样,”翁锐道,“我想大汉也希望西部边境安宁,这才能集中精力对付北方匈奴。”

    “你少在这里蛊惑人心,”枭鹞末道,“匈奴就在我们北边,他们说到就到,你让我们现在去亲近汉庭,这不是要置我们于死地吗?”

    “难道不去就不会死了吗?”翁锐道,“霍去病的上万大军在来楼兰的路上被人下毒,折损过半,连大司马骠骑将军霍去病也因此去世,这可是汉帝刘彻最喜欢的将领,你知道他的心有多痛吗?不管是不是你们动的手,恐怕这笔帐已经记在楼兰的头上了,除了与大汉交好,你觉得还有出路吗?”

    “哼,我看这大汉军队也没什么了不起,”葛丹道,“在河西戈壁或许是他们厉害,但到了这沙漠地带,还没等我们出手,他们就死伤无数,连主将都没有保住。”

    “你这是还不知道大汉的厉害,”翁锐道,“要是霍去病的万人铁骑跨过沙漠,你觉得你们的两千多军队和数百血军就能挡住他吗?如果下次他们不走沙漠,而是借道车师、尹吾或者戎羌,那你觉得你们还有机会在用同样的方法挡住他们吗?”

    “住口,你还说你和大汉没有关系,我看你就是专门来为大汉做说客的!”枭鹞末呵斥道。

第五十五章 楼兰-7:不配做第一勇士

    “我只是给你们一个理智的分析,”翁锐道,“我来这里有我的事,而我的事是和承天教相关的,我不希望在我处理这件事的时候又将楼兰国卷进去,承天教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它需要付出代价,但我不希望楼兰的百姓在这里面做无谓的牺牲。”

    “哼,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枭鹞末道,“楼兰的事情还用不着你这个外人来安排吧?”

    “我是个外人不假,但你这个长老这么做似乎对楼兰没安什么好心吧?”翁锐道。

    自从翁锐到了楼兰王宫里面,不管他说什么事情,这个甸族长老总是横加阻拦,他不能就这么在这里耗着,必须要给他点厉害。

    “你什么意思?”枭鹞末有点急了,“他们夺走了我的草地牛羊,我不该夺回来吗?”

    “你是说大汉夺走了你的草地牛羊?”翁锐道。

    “难道不是吗?”枭鹞末道,“原来敦煌以东数百里范围内的绿洲草场都是我们的。”

    “这么说你们甸族原来的地盘大都在祁连山下?”翁锐道。

    “是,我们祖祖辈辈都住在哪里。”枭鹞末道。

    “不对吧,”翁锐道,“我怎么听说百十年前那里还是大月氏人的牧场呢?”

    “那又怎么样,”枭鹞末道,“我们在哪里放牧已经有百十年了,从我祖父的时候我们就在那里了。”

    “我算是明白了,”翁锐道,“那里本就是楼兰甸族的势力范围,承天教在那里的势力很大,你和他们的联系很是紧密,一荣俱荣,但就算你有损失,你也不能这样要把整个楼兰国都拉下水吧?”

    “你胡说,”枭鹞末已经有点气急败坏,“我不是为我自己,我是为了我们楼兰。”

    “谁不是为了楼兰,”国相浑末道,“我就觉得这位翁壮士说得有些道理,我们现在的实力你心里没点数吗?”

    “是啊,你们失地之后,我们不都划了一些地给你们吗?”漠族长老黑沙道。

    “是啊。”

    “是啊,我们也给了呀。”

    看来翁锐的话这些人听进去了,谁也不想再在楼兰生事,能在这一带安稳度日已经很不错了。

    “你们怎么都这样啊,一个个都是胆小鬼,还像我们楼兰人吗?”大将军葛丹一看这些人已经不向着父亲说话了,一指翁锐道,“我现在就将他杀掉,看你们还怎么说?”

    葛丹说着就要动手,除了枭鹞末其他几位长老和国相浑末赶紧上去阻拦,但葛丹身体壮实,力大无穷,这几个人根本就拦不住。

    “住手,你是要造反吗?”楼兰王一声厉喝,“他现在还是我的客人,你是我的将军,你就要在这里杀人吗?”

    对于枭鹞末父子,楼兰王勒耆虽有些忌惮,但面子还是要的,再说这楼兰国也不光是他甸族的楼兰国,很少生气的勒耆也不高兴了。

    “哼!”葛丹怒冲冲地瞪了翁锐一眼,退了回去。

    “陛下息怒,”枭鹞末赶紧上来圆场,“是小儿鲁莽,但这翁锐的主意是要将楼兰白白卖给汉庭,我等将死无葬身之地啊!”

    就算是自己强势,那也是有赖于其他几位长老的支持,如果这个时候翻脸,恐怕他也得不到什么好处,所以枭鹞末赶紧给勒耆圆圆面子。

    “那以你的主意呢?”枭鹞末示弱,勒耆也显得温和了一些。

    “我看就让小儿和他们比武赌上一场,”枭鹞末道,“要是我儿输了,我们对此事再也不发表任何意见,任凭陛下裁处,若是我儿赢了,这两人现在就得退出楼兰,不准再在此地滋事,现在就看他们敢不敢了。”

    看到自己说服不了楼兰王,枭鹞末又想到了另外一个主意,既达到他的目的,还要让楼兰王勒耆无话可说。

    “翁壮士你看呢?”勒耆道,在草原上,很多时候武力是最能解决问题的办法,再说他也很想看看这个翁锐到底能耐怎么样。

    “我没问题。”翁锐澹然道,对他来说这简直是最简单的办法。

    “好,那我们就比一场。”葛丹一亮他的大刀道。

    “我和你比!”

    自从进来,除了和人招呼问候,阴石基本都没说话,听着这些人吵吵闹闹,他已经烦得厉害,碍于面子他只好强忍着,看到有这么好的一个发泄机会,他当然不能错过。

    “他?”

    葛丹看着翁锐,似乎有点不太相信,翁锐他听说过,知道他很厉害,但这个阴石从没有人跟他提起,在他看来就是翁锐身边的小跟班,难道他也敢跟自己对阵?

    可能是他觉得自己捡了个便宜,眼里竟然流露出一丝蔑视的目光。

    “我无所谓,”翁锐心说你要真知道他是谁,就不会这么轻狂了,遂笑笑道,“如果他输了,也算我们输。”

    “好,那就请吧!”葛丹说完,就拎着他的大刀站到了院子里。

    已经站到外面的葛丹,身形高大,身材健硕,手里那把厚重的大刀就有些分量,一刀在手,杀气顿生,一看就是一位战场上经历过无数生死的战将。

    而他对面的阴石,脸上是他一贯的阴郁之色,身高虽有些相彷,相对要瘦削一些,神情漠然,体态放松,对他来说似乎在做一件非常随意的事情。

    阴石的姿态显然激怒了葛丹,鼻孔喷出一股粗气,脚下一顿,洪武有力,不光旁边的人能感觉到地面的震动,连附近屋角的灰尘也簌簌落下,伴着其身形的飞动,手中大刀挥出,带着嗡嗡的颤音直接斩向阴石。

    这一招力大刀沉,所携内力浑厚磅礴,连阴石的面部肌肉也因为迎面而来的空气震颤微微抖动,就在葛丹的大刀离阴石不足尺许,阴石脚下一滑,身子已经飘出数步,依然稳稳地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

    葛丹一招走空,随即拧身错步,大刀在空中划过一个半圆,拖回胸前一挽,荡起数道刀影再次向阴石罩下,这次阴石虽没再闪躲,长剑一晃,堪堪接了一招,但一声脆响之后,阴石还是借力再次退了数步。

    “嗨!”

    葛丹一看对方连连躲闪,以为胆怯,顿时信心大增,一声暴喝,犹如雷霆,分身踏步,发力摧刀,楼兰王宫大殿外不大的院子里已经充满了他的吼声,弥漫着他的刀影,看来他已经下了决心,不管阴石接不接招,他都想先杀了对方再说。

    对方号称楼兰第一武士,阴石要替翁锐出场,自然不能塌了翁锐的面子,试探两招确实也是必须的,但对方如此要置他于死地,阴石自然也不会客气。

    这两人真正一交手,不光阴石自己感觉到了,就连翁锐也看得清楚,这个楼兰第一勇士还真不是白给的,他不光把草原大漠的那种凌厉凶狠、快捷多变的刀法发挥得淋漓尽致,招式、身法的转换中还多了一些西域特有的诡异。

    阴石一生学的东西很杂,而最为上乘的那一部分是和迦南有关的,这使得他对西域的刀法和武功路数有了比别人更为深刻的了解,就算是从未和葛丹交过手,也不至于一下子陷入被动。

    看葛丹的招数,尽显马上居高临下的气势,但在他手里,即便站在地上也不损其威勐分毫,有了立地的支撑,反而力道更大,数十招下来,竟然和阴石打了个平分秋色,就算是对阵承天教的的任何一位卫使也应该毫不逊色。

    阴石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遇到过这样旗鼓相当的对手,心中竟生出几分敬意,但手下却并未放松,一招紧似一招的攻向葛丹,蕴藏在他身体能的潜能被一点点激发出来,威势越来越盛,漫天剑影和磅礴的剑气已经压得葛丹连连后退。

    就在这时,只听“棒”的一声脆响,从四周隐蔽之处一下子冲出十名执箭武士,迅速引弓搭箭朝正在和葛丹打斗的阴石射去,但还没等这些箭射到,阴石身后已经多了一个身影,翁锐的剑影扫过,一支支利箭被打落在地。

    眼见利箭袭来,阴石不得不挥剑击落两支从正面射向自己的利箭,受此影响,葛丹的压力顿减,随即回身奋力而起,聚全身力气于大刀之上,直挺挺一刀噼向阴石。

    “噢!”

    阴石彻底被这种不要脸的打法激怒了,双眼魔光乍现,一声闷吼,犹若雄狮,低沉而震撼,身形微挫,力贯长剑,直接硬碰硬的抵向葛丹噼下来的大刀。

    “轰!”

    一声轰响,犹如空气炸裂,里面还夹杂着兵器撞击和崩断的声音,葛丹硕大的身躯已经飞了出去,一把厚重的大刀也断成两截飞射出去,有一截已经深深的插在一面土墙之上。

    此时阴石也是气血翻腾,咬牙切齿,两眼闪现着一股邪魅之光盯着葛丹,翁锐赶紧上前轻轻抚在他的肩上以示安慰,他的气息才慢慢平复下来。

    葛丹抹了一把从嘴角渗出的血丝,但这家伙很是皮实,挣扎着爬起来,恶狠狠的道:“我还没输呢,咱们再来过!”

    “你不配做楼兰第一勇士!”阴石蔑视的看了葛丹一眼,不屑再跟他斗,扭头就走。

    “啊!”

    葛丹恼羞成怒,再次大喝一声冲向阴石,拼尽最后的力气一拳轰出。

    阴石并没有回头,站在他身旁的翁锐一个侧身,单掌一斜,只用了“赤子浑天拿”的一招,就锁住葛丹的手腕,借力一甩,硕大的身躯再次飞了出去,比刚才被阴石震飞的还要远。

    “你确实不配!”翁锐盯着葛丹道。

第五十五章 楼兰-8:两不相帮

    大家回到大殿之内,楼兰王勒耆已经是一脸黑线。

    “枭鹞末,你这要干什么?”

    在是阴石和葛丹争战正酣的时候,枭鹞末忽然敲响了梆子,使埋伏在暗处的执箭武士冲了出来,差点将阴石射死,这让楼兰王勒耆怒不可遏。

    “我要杀了他们!”枭鹞末恶狠狠地道。

    “放肆!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国王吗?”勒耆道。

    “你这个国王已经不再保护你的族人了。”枭鹞末道。

    “你甸族是楼兰国的族人,难道泽族、山族、漠族就不是了吗,”勒耆道,“我看你现在是太自私了,就看着你的那点利益,根本就没有把楼兰国的生存看在眼里。”

    “你不要说我,那些武士不就是你命葛丹埋伏下的吗?”枭鹞末依然非常跋扈,一点不给勒耆面子。

    “你……”被枭鹞末一顶,勒耆气得说不说出话来。

    “枭鹞末,你太无礼了,”国相浑末斥道,“陛下这只是个万全之策,不是让你用来给自己抢利益的。”

    楼兰王勒耆埋伏的杀手,一下子让枭鹞末给抖了出来,这让勒耆非常没有面子,还非常担心这会引起翁锐他们的误会,没办法国相浑末赶紧站出来解释。

    “嘿嘿,让两位贵客见笑了。”勒耆面露尴尬之色。

    “呵呵呵,这没关系,”翁锐道,“我刚进来的时候就知道这些人的存在,国王陛下这么做我非常理解,凡是还得以楼兰国臣民的生存为重。”

    “这我知道,”勒耆点点头道,“诸位长老现在可有话说?”

    山族长老契乌尔刚才一直帮枭鹞末讲话,但现在枭鹞末父子所做的事让他也感觉很没面子,干脆第一个站了出来:“为了楼兰族人,一切任凭陛下裁处。”

    “陛下的本来就和漠族是一家,陛下必不会伤害族人,”漠族长老黑沙躬身施礼道,“陛下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山族、漠族都倒向了国王这边,泽族长老沮海自不甘落后:“我们泽族人都听陛下的。”

    这些人都是大漠枭雄,当然不容易降伏,但这些人都是聪明人,他们太知道其中的利害。

    在楼兰还没有建国的时候,蒲昌海周围生活着大大小小不少部族,但为了争水源、争草场、争牛羊,几乎年年月月都有争斗,小打小闹损失最多是些牛羊,但大的冲突就必然会有人丧命。

    在六七十年前,勒耆的爷爷是漠族中的一位勇武智慧的长者,他不愿看到这美丽的蒲昌海周围时常流血,就带领部族勇士游说各个部落,说不服就通过武力说话,最后终于将蒲昌海周围的各个大小部族统一在一起,建立了楼兰国,势力范围一直延伸到祁连山下。

    为了避免内部争斗,他将土地绿洲按照原有的游牧习惯分成四个部族,由各部族长老管控,相互间相依相存,组建了由国王控制的精锐血军,并建立了五丁抽一的全名皆兵制度,遇到大的战事,各部族一起行动,共同守护这片家园。

    甸族被逼到大漠,其骨干还在,分他一部分土地是为了平衡安稳,现在支持楼兰王勒耆也是为了平衡,因为谁都不愿再回到相互打斗的那个年代。

    有了其他几位部族长老的支持,楼兰王勒耆心定不少。

    “枭鹞末长老,”楼兰王勒耆道,“我看你最近为楼兰国四处奔走,颇为辛劳,你就回甸族领地歇着吧,有事我会派人去请您的。”

    这是要将枭鹞末赶走啊,这位看起来平时犹豫软弱的国王还是有点手段的。

    “陛下,你这什么意思?”

    葛丹首先不干了,翁锐虽说将这家伙扔得比较远,但摔得还没有阴石震飞的时候重,他缓了一阵子,现在又来精神了。

    “你住嘴,什么楼兰国的第一勇士,楼兰国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勒耆道,“你现在已经不是楼兰国的将军了,血军也不再归你统领了,你就陪你父亲回去好好反省吧。”

    “陛下,您不能这样!”葛丹道。

    “输了就是输了,难道你要我像你一样说话不算吗,”勒耆道,“这里的事情不用你们管了,你们走吧。”

    “哼!”

    葛丹气恨得一跺脚,跟随已经神情暗然的父亲出了王宫大殿。

    “陛下英明!”国相浑末赶紧上前施礼恭贺。

    “陛下英明!”剩下的三位长老也跟着施礼。

    这时候的翁锐和阴石却不再说话了,摆明了一个态度,那是你们自己的事。

    “国相,”勒耆道,“你看现在这事该如何处置?”

    “陛下,”国相浑末上前一步道,“以臣下的意见,我们现在不用做任何事。”

    “你这是什么主意?”楼兰王有点不太明白。

    “我们两不相帮,”浑末解释道,“承天教有他的信众和供养,我们随它去,但楼兰国的行动不应再受它控制,更不能为他们的目的去做事,他们已经给我们惹的麻烦够多了。”

    “那他们会善罢甘休?”勒耆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他们自己的麻烦已经够多了,能不能过了这一关都说不定,”浑末看了一眼翁锐道,“我们只要不断了他们的供养,估计他们现在是顾不上我们的,现在正是疏远一下关系的时机,省得以后又纠缠不清。”

    “那要不要取消他们的封号?”勒耆道。

    “还是不要吧,”浑末道,“经过这几年折腾,大家都已经忘了这事了,现在一提,到好像我们很计较这事,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那就依国相之意去安排吧,”勒耆道,“我们各个部族还是要尽可能约束族人,不要随意挑起冲突,更不要去汉廷、匈奴那边生事,若有事端也要即刻禀报。”

    各个部族长老称是退出。

    “国王陛下,”翁锐抬手躬身施礼道,“既然现在这里已经没有我们的事情,就此告辞,还请将马匹物品归还。”

    “哈哈哈,马匹物品自然是要归还的,但我却不能让你们这么走。”勒耆笑道。

    “陛下何意?”翁锐倒有些诧异。

    “贵客远道而来,中间那还发生了那么多误会,”勒耆道,“要不给我个机会好好招待一下,到好像我们这大漠小国真不知道礼数似的。”

    “陛下多虑了,”翁锐赶紧道,“我们确实有急事在身,不便多为叨扰。”

    “汉人有句话,磨刀不误砍柴功,”勒耆神秘一笑道,“今天我就在宫里备些酒肉,我们一醉方休,席间也可以让浑末国相介绍介绍我们楼兰国及周边的地理人文,随便想去哪里逛心里也好有个数。”

    虽说两不相帮,但这不是明显是要告诉承天教在哪里吗?这个机会怎能错过!

    “国王陛下如此盛情,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哈哈哈。”翁锐笑道。

    “呵呵呵,翁壮士可是通天的人,”国相浑末笑道,“回到汉地,莫忘了带我们向你的那位师兄卫大司马问个好,我们决无与大汉交恶之意。”

    “国相所言甚是,哈哈哈,”楼兰王开怀大笑道,“只是翁壮士到了外面就不要说了,我们两不相帮,呵呵。”

    楼兰王的这个人情给的极巧,翁锐必须留下去听他们要说的,也婉转向大汉转达了他们的善意,虽然霍去病死了,但卫青依然大权在握,有他一句话,他们也许就会安稳许多。

    “哈哈哈哈,好说,好说。”翁锐会意点头。

第五十六章 三老同归-1:先躲躲

    或许为摆脱孙庸等人,天魂、人魂、枢魄、慧魄天不亮就出发了,他们轻装简从,行进速度也是很快,但刚走出小半天,碰到一条岔路,老问题又出现了:现在该往哪边走?

    在这荒漠戈壁,看看方向差不多的两条路,每条下去都可能是百八十里或者数百里,有时候还要更长才能遇到下条路,越走相隔就越远,中途你还不敢随便离开这些道路,否则,这看起来到处都非常相似,连个标志都没有的荒漠就会把你困死在里面,俗称鬼打墙,那些不知已经存在了多少年的累累白骨就是明证。

    天魂他们已经吃过这种亏了,走错一条路,绕上一天能绕回来算是好的,一不小心还能将你送到一个根本想不到的地方,那不知又要耽搁多少天了。

    “我们该走哪条路?”天魂问了一句。

    “这个…唉!”人魂叹了口气,“都怪我,我只问了走的这个方向,却没问清楚这里有没有岔路。”

    天魂没有责怪人魂,他心里也有点懊悔,昨天晚上孙庸他们身边有向导,多问两句就都解决了,就为了点面子没有开口,现在就有点作难了。

    天魂转圈的看着周围的环境,每个方向都是荒漠一片,沙硕,杂草,低矮的土石丘,几乎都没有两样,转着转着他心里已经有点恍忽,他们到底是从那条路上来的?

    就算有这样的想法他也没说出来,他不知道不代表其他人也不知道,要是他随便一说,把别人都说湖涂了,他们这路就更没法走了。

    可等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这大漠之上一连几天见不上一个人都是正常的,要实在不行,就只能等孙庸他们赶上来一起走,或者在天黑前在赶回去再说。

    正当这些人等得渐渐心焦的时候,枢魄忽然道:“驼铃!”

    众人精神一振,侧耳倾听,但除了微微的风声,就是大漠特有的低低的沙啸,除此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

    “驼铃声在哪里?”慧魄疑惑的问道,“师弟,你是错觉了吧?”

    “我…我……”枢魄挠着头自己也有点不太自信,“我感觉好像是听到了啊,我也说不好…我听到了!”

    枢魄一下子蹦了起来,兴奋而又坚决地喊道,众人立即凝神静气,这回他们都听到了。

    “当啷!当啷!”

    这里的每个人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们从来没有感觉到原来大漠上的驼铃声是如此的美妙,简直可以赶上天上的仙乐。

    驼铃声虽还是有点隐隐约约,但它确实在哪儿,而且不是一匹两匹骆驼发出来的,而是整整一个驼队,起码得有数十匹,并且驼铃声渐渐由一两声响动变成了众乐的合奏。

    没有人再怀疑驼铃声了,但听起来还有很远,四周看去还没有一点影子。

    “好啦,先休息一下吧。”天魂下马,取下水囊,边饮水边道。

    其他人也跟着下马休息,慧魄拿出干粮递给两位师兄,自己和师弟枢魄也在一旁吃了起来。

    “当啷!当啷!”

    驼铃已经不是刚才隐隐约约的了,右边那条路地的平线上已经出现了驼队的影子,随着时间的推移,整个驼队都变得越来越清新。

    当他们从地上站起,带着期望准备迎接驼队的时候,驼队却在他们百丈之外停了下来,前面还出现了数名执刀执剑的武士,看样子对他们非常戒备。

    “师兄,他们该不是把我们当成劫道的了吧,呵呵。”人魂笑道。

    “我看也是,”天魂道,“过去打个招呼吧。”

    “好,我去。”人魂道。

    “我也去。”枢魄道。

    “你们都不要去了,”天魂道,“别让人家多想,我们问明白路就行。”

    就百十丈路,人魂连马都没骑,身上的剑也交给了枢魄,只身缓步走了过去,近前和他们交流了一会儿,竟然随后和他们说笑着与驼队一起走了过来。

    这个驼队也够壮观的,除了三十几匹骆驼,还有四五匹马,但总共也就八九个人,马上的人都带着兵器,有点护卫的意思,其他人或走路或骑在骆背上,骆驼上驼满了鼓鼓囊囊的各种货囊箱子,一看就是风尘仆仆远道而来的一队商人。

    “师兄,他们是从焉耆、尉梨那边过来的,也要去往楼兰。”人魂开心道。

    “路问清楚了没有?”天魂道。

    “问清楚了,”人魂道,“沿左边那条路下去一直往南,有三个路口,前两个走左边,最后一个走右边就能到达孔雀河边,过了河随便问问就能到了。”

    “那好,我们走,”天魂道,“你好好谢谢人家。”

    天魂说完,即刻上马朝左边的路走去,人魂拿出一囊清水递给一位大胡子的商人表示感谢,这在荒漠中水可是极为贵重的礼物,激动得大胡子几里哇啦的给他讲了半天,人魂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摇摇手,带着慧魄、枢魄上马朝天魂追去。

    “你和那个大胡子在聊什么?”看着人魂他们上来,天魂好奇问道。

    “他说让我们和他们一起走,我说不用,呵呵。”人魂笑道。

    “师兄,您能听得懂他们说话?”枢魄问道。

    “听不懂。”人魂道。

    “那您是怎么知道他们说什么的?”云魌奇道。

    “猜的。”

    “哈哈哈哈!”

    天魂笑了,大家也跟着哈哈大笑。

    弄清楚道路,天魂他们快马加鞭,半天时间就赶过两百里地,看看天色将晚,就在一处背风之地圈马歇息,给马喂上草料,人也就地打尖,第二天天明继续向前赶路,酉初时分就到了楼兰城廓。

    久居中土汉地的天魂等人,自然免不了对这座沙漠中的城池感到惊奇和赞叹,但还没等他们的心情平复下来,更让他们心惊的事情出现了。

    翁锐和阴石两人竟然被五十个手持刀箭的武士层层围裹押着前行。

    天魂见状,一揽马缰旋即进入了一条小巷,人魂和其他两人也立即跟了进来,等大队人马过去,众人才缓缓走出小巷,驻足观望。

    “师兄,他们怎被抓起来了?”慧魄道。

    “哼哼,”天魂冷笑一声,“以他们两人的能耐,要是他们自己不愿意,恐怕没有人能抓住他们。”

    “被这么多武士裹挟,他们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人魂道。

    “这里面既有武官,也有礼官,他们兵器在手,神态安然,”天魂道,“如果我猜得不错,应该是被请去见楼兰王的。”

    “他到这里不是要去找承天教的沙康要人吗,”人魂道,“去见楼兰王干什么?”

    “这很难讲,”天魂道,“或许是他们遇上了什么不得已的事情。”

    “这两位大侠被这么多人押着从楼兰城大街走过,这可能连他们自己都没想过吧,呵呵呵。”人魂笑道。

    “看来这里的人已经知道他们是谁,并且不太信任他们。”天魂道。

    “既然我们到了,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人魂道,“要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我们还是先躲躲吧,”天魂道,“他们要是连这点事都摆不平,楼兰也就不要来了,没准人家有自己的想法,我们现在过去只会添乱也说不定。”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人魂道。

    天魂扭头四下看看,然后道:“先找个地方住下,吃饭休整一下,再到处走走看看,看能不能找到维迦等人或者承天教的消息,明天一早去办正事。”

    “那翁院主和阴大侠他们怎么办?”人魂道,“我们要不要等等他们的消息。”

    “不用,”天魂道,“只要这两人没事,就不会有任何消息,要是这两人真的在这里被杀了,你放心,整个楼兰城里都会谈论这件事。”

第五十六章 三老同归-2:向导阿鲁图

    天魂他们走的时候,以孙庸和吕信的修为,自然瞒不过他们,这一点人家也应该明白,既然选择提早出发,也没打算过来打招呼,那他们就只有装作没听见,心照不宣,也算一个江湖的规矩吧。

    孙庸他们这次走的是比较保险的路,只要水和食物准备充分,没啥好担心的,只是一行数人随着骆驼走,虽稳稳当当,但这行进的速度就比较有限,还好有一位好的向导。

    向导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壮年男人阿鲁图,月氏人的后裔,他们的族群被迫西迁之后,原来的草场也被匈奴人和楼兰人瓜分,剩下的他们被称为小月氏,只能在各个族群的夹缝中生存,时间久了,也就慢慢融合到其他族群中去了。

    阿鲁图的脸上虽还留有月氏人的轮廓,但眼睛和脸颊已经和汉地、匈奴的人比较相似,族群混合的特征还是比较明显,性格也比较温和。

    他们一家久居敦煌,已经没有了羊群牧场,靠着祖上留下的一点手艺开了一家铺子,制作酒囊、水囊、物囊、马靴、皮帽等一些皮革制品售卖度日,日子过得不好不坏,勉勉强强。

    到了阿鲁图长大,他不甘过这种日子,看着来来往往的商客很多,并且都很有钱,他很是动心,就去给人家帮忙,学着做生意,但数年下来,生意没有做成,却跑熟了河西到西域各国的道路,还熟悉了不少沿途的语言和风俗习惯,这使他一下子成了当地炙手可热的人物。

    有了这身本事,很多商帮都要找他帮忙引路,这样一来,他赚的钱可就比他们家那件小皮货铺子多多了,渐渐这也成了他的主业,并且口碑很好。

    吕信能找到他,也是客栈老板的推荐,只要你出的钱足够,据说跨过大漠,去找他们的族人大月氏都没有问题。

    阿鲁图还有一个好处,前面会遇到什么问题,需要准备什么东西,甚至是需要多少他都心中有数,让跟着他的人省了不少麻烦。

    “阿鲁图,我们这样的走法啥时能到楼兰?”吕信问道。

    “两天吧,”阿鲁图道,“我们今天要走多一点,晚上可以到一处水草地休息,这样也轻松一点。”

    “我们这样走是不是要多走路了啊?”吕信道。

    “呵呵,只要你们跟着我,就不会多走冤枉路,”阿鲁图自信满满,“看起来我们走的是弓背,但路好走,这里面还有不少小的捷径,沿途还可以经过一些小的绿洲补给,就算是遇上坏天气也没大问题。”

    “那你说我们能走到昨天那些人前面吗?”吕信道。

    “这很难讲,”阿鲁图道,“如果他们走对了路,他们骑马快,一定会走到我们前面,如果走错了路,这就很难说了。”

    “阿鲁图大叔,你走这路多少年了?”莫君问道。

    “应该有二三十年了吧,”阿鲁图道,“每年都得走上几趟。”

    “哈哈,你走这路比我的年龄还长啊。”莫君笑道。

    “嗨,长有什么用,”阿鲁图道,“都帮别人赚钱了,自己啥生意都做不成。”

    “听说你在这一带很名啊,”孙庸道,“所有出入沙海戈壁的人都想找你带路。”

    “哪有啊,”阿鲁图道,“能走这些路的人多了,只是拿人家钱就不能坏人家事,我走路小心了一些罢了。”

    “那你就一直干这活?”吕信道。

    “在这个世道能有个活干干就很不错了,”阿鲁图道,“一个人想干的事情很多,但能做好的就不多了,就像我也想跟人家一样做生意挣大钱,可就是做不好,现在大家既然觉得我能带好路,那我就老老实实的带好路,也知足了,呵呵呵。”

    做能做好的事情就很知足,这让孙庸等人也很感慨,但世人中在此迷误的实在不少。

    别看阿鲁图是个粗鲁汉子,但人很健谈,这跟他长期和人交往很有关系,一路上聊聊天,说说话,两天时间就匆匆过去,越过孔雀河,前面就是他们日思夜想的楼兰城。

    “吕总管,您觉得师兄他们现在在哪里?”远远看着楼兰城孙庸问道。

    “既然他们知道八爷要去找迦南,他们也应该去找迦南。”吕信道。

    “这么说迦南在哪里,他们应该就在那里?”孙庸道。

    “孙大侠的的意思他可能不在楼兰城内?”吕信道。

    “这个还真说不准,”孙庸道,“师兄比我们早走,或许早就到了,迦南那里一定是他们第一个要去的地方,出现什么情况都很难讲,我们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先与师兄他们会合。”

    “是啊,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莫君道,“既然我们到了这里,要不先到城内看看?”

    “呵呵,我们不是有阿鲁图吗,”孙庸轻笑一声道,“阿鲁图,你信承天教吗?”

    “不信,”阿鲁图道,“以前敦煌那边有很多人信,但后来汉军来了,信的人就少了,但这里还有很多人信它。”

    “那你认识承天教的人吗?”孙庸道。

    “认识一些,都是一些做生意的朋友,”阿鲁图道,“他们都信奉天姆会保佑自己,我认识的人有些还是少使呢。”

    “那你知道的迦南吗?”孙庸道。

    “这个谁不知道啊,”阿鲁图道,“他是承天教的圣左使,以前还是楼兰国的国师呢。”

    “那现在呢?”吕信插了一句。

    “现在好像很少有人谈起他了,”阿鲁图道,“听说他们到中土去干什么事,死了不少人,回来后就很少出来了。”

    “你知道他住哪里吗?”孙庸道。

    “这我还真的不知道,”阿鲁图道,“就算是我认识的少使那样的人也不一定见过这个迦南,更不要说我了。”

    “那他会住在这楼兰城吗?”孙庸道。

    “应该不会吧,”阿鲁图道,“这里并不是很大,要在这里我应该听说过。”

    “那你能问到他住哪里吗?”孙庸道。

    “这个……”阿鲁图有些犹豫,“我已经把你们送到楼兰了,要不你们自己去打听打听。”

    吕信见状将阿鲁图拉到一边,低声耳语一番,就见他比较勉强的答应道:“那我就去试试吧。”

    很明显,阿鲁图有些顾忌,说明他对承天教的了解也远不止他说的那么多,现在不管了,先让他帮忙找到迦南再说,这家伙在这一带混了这么长时间,一定会有办法。

    吕信要跟他去,但被他谢绝了,骑了一匹马独自朝楼兰城方向疾驰而去。

    “你给他说什么了?”孙庸道。

    “我说找到迦南向导酬金加倍。”吕信道。

    “哈哈哈,看来还真是有钱能买鬼推磨啊。”孙庸笑道。

    “那他要不回来怎么办?”莫君道。

    “不会的,这个阿鲁图能把这一行做得这么好,主要是他的信誉,”吕信道,“再说了,酬金我只给了一半,另一半和多出来的部分应该会对他有吸引力的。”

    “就算不回来也不用怕,”孙庸道,“既然到了楼兰城,总会有办法的。”

    他们趁这个机会正好休息一下,也就小半个时辰,阿鲁图就回来了。

    吕信迫不及待地迎上去问:“怎么样?问到了没有?”

    “黑叶堡。”阿鲁图道。

    “黑叶堡?这是什么地方?”吕信道。

    “从楼兰城往南大约一天的路程,”阿鲁图道,“那里有一条计式水的支流深入沙漠,形成依一块不大的绿洲,状如一片树叶,被叫做黑叶洲,后来迦南觉得那里清净,就独自占据到了那里,并建了一个城堡居住,也就是黑叶堡了。”

    “计式水又是什么?”吕信问道。

    “是流入蒲昌海的另一条大河,”阿鲁图道,“就像孔雀河一样,只是它在南边。”

    “哦,谢谢你,还是你有能耐,”吕信赶紧恭维道,“要不是你我们可要走不少冤枉路了。”

    “你先不要急着谢我,”阿鲁图正色道,“我收了你们的钱,答应把你们送到楼兰城廓,你们要进去,我就送你们进去,但黑叶堡我是不能去的。”

    “为什么?你是怕他们吗?”孙庸道。

    “这和怕不怕没有关系,”阿鲁图道,“大漠有大漠的规矩,承天教有承天教的规矩,我那个都不能违反,还请见谅。”

    “那你能帮我们再找个人吗?”吕信道。

    “那是禁区,知道的人都不会去的,”阿鲁图道,“我这里画了一张草图,标明了黑叶堡的大致位置,能不能找到就看你们的运气了。”

    阿鲁图说完,将一张薄绢递到孙庸手上,上面标明了楼兰城的位置以及向南延伸的几条路,蒲昌海、孔雀河、计式水和那条支流以及那个小小绿洲的位置都在上面,尽管没有一个字,但一看就明明白白。

    “好,哪我们也就不为难你了,”孙庸道,“我们就此别过,回到敦煌我再去找你喝酒。”

    “好说,哪就先等你们回到敦煌再说吧,”阿鲁图道,“不过到那里也别提是我给你们指的路。”

    阿鲁图说完,拿上吕信给他的钱,旋即上马疾驰而去,似乎生怕这些人给他惹上什么灾祸一样。

第五十六章 三老同归-3:黑叶堡

    楼兰王勒耆诚意邀请,翁锐和阴石也是盛情难却,当晚不但在王宫里享受了一顿楼兰盛宴,晚上还被当作贵宾安排在礼宾馆内,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这恐怕已经是楼兰国最高的接待规格了。

    如此费心,楼兰王自然有他的考虑,无论是大汉还是匈奴,就算是像影子一样存在的承天教,现在他都不敢得罪,能够各方面找找平衡,让他的族人安享一方乐土,这是他最大的愿望,像翁锐这样和大汉有着如此密切关系的人他当然不能慢待。

    一大早起来,翁锐和阴石就离开了楼兰城,没有与任何人告别,他们走得很急,心中只有一个目标,离楼兰城约莫两百多里地沙漠深处一片神秘的绿洲,黑叶洲。

    在昨晚国相浑末的故事中,天上一位美丽善良的仙女看到大漠人的苦难,伤心地留下了眼泪,两行泪水一行化成像她一样美丽的孔雀河,另一行化成穿梭于大漠深处地计式水,两条河滋养孕育着这里干渴的人类族群和牛羊,最后都注入了蒲昌海,这就是为什么蒲昌海是咸味的缘故。

    孔雀河和计式水虽相隔只有几百里地,但也难以将这里都变成绿洲,仙女无奈地抖了抖头发,叹了口气,一阵大风吹过,黄沙漫卷,大地震动,仙女头发落下来的地方就变成了两条河地一条条支流,水到之处,绿草萌发,牛羊成群,使这片沙漠中最低地地方终于变成一个梦幻般的王国。

    在这些支流中,有一条处在远离大片绿洲的沙漠深处,这条河实在太细小了,引来的水非常有限,形成地绿洲就像一片树叶,孤单单的象是被谁遗忘在沙漠中一样,远远看去都是黑乎乎一片,所以就被叫做黑叶洲。

    因为黑叶洲太小了,还孤悬于其他绿洲很远的地方,养活不了几只牛羊,所以也没人去那里,但仙女的功德是不能被辜负的,终于有一天有人到了那里,发现那里有一个常年都不会干涸的小湖泊,于是就在那里建了自己的城堡,坐地修行,渐渐使那里成了一块仙地,对外号称黑叶堡。

    关于黑叶堡更多的故事浑末推说他不知道,但明显可以看出是不愿意说,有了对去往黑叶堡道路和方位的描述,翁锐他们已经心满意足了。

    对翁锐他们来说,这一段路并不太难走,毕竟这是楼兰国最核心的地带,两河之间高高低低散布着一片片绿洲、戈壁,还有不少时不时会出现的一些矮山丘,除此之外,就是一片又一片沙漠,好在有绿洲、戈壁和山丘的间隔,这些沙漠也是散布在其间,不足以挡住人们的去路。

    不过这里高低起伏,地貌多变,道路拐七扭八极为复杂,好在浑末的故事说得够清楚,他们几乎没走冤枉路就到了黑叶洲。

    站在高高的沙丘之上,你才能感受道自然的诡谲多变,远远近近的景色尽收眼底,茫茫沙漠之上,一条细小的河流从远处蜿蜒而来,所过之处绿草胡杨形成一条细细的绿线夹在层层叠叠的沙丘中间,到了这里忽然被前面更为巨大的沙丘一挡,聚水成湖,在数块巨大沙丘包围的低洼处形成一块绿洲,南北伸展,中间向两边凸出,状如一片树叶,惟妙惟肖。

    翁锐十分感慨,要不是事先得到指引,就算是你到了附近,只要不站在沙丘顶部,你都不会看到这一奇异的景象,蓝色的水,绿色的树和草,还有黄色的沙,就这样和谐的聚在一处,安安静静。

    既然到了,翁锐和阴石两人并没有急着下去,而是仔细地观察起这片绿洲,说实在的,这点小小的景色对这片沙漠来说太珍贵了,他们真的不忍心因自己下去而被打破。

    翁锐感觉这片绿洲要比他们想象的大很多,前后长约莫里许,中间最宽处也不下三四十丈,湖泊不大,像颗巨大的泪滴嵌在树叶靠近叶尖的地方,绿洲从湖边和河边向外延伸,到了沙丘的底部又被挤到一个个沙丘的缝隙里去,细细尖尖,像极了树叶的边缘。

    最壮观的是,在树叶的中部,也就是那点眼泪的根部河流的一边,簇拥着一大片胡杨林,胡杨林的里边,掩掩映映的是一个颇有点中土风格的院子,层层递进有好几重之多,最后面的部分还带着两个跨院,只是这房子都是平顶的,上面连片瓦也看不到。

    这还真是个仙地,方圆几十里之内别说有人烟,连只鸟都看不见,只有茫茫黄沙,而这里却暗藏一片洞天,翁锐不得不佩服这个迦南真的很会找地方。

    翁锐和阴石沿着一处缓和的沙坡慢慢下到底部,两人的马已渴极,见到水迫不及待地走进湖边饮了起来,等马喝够了,他们才走向胡杨林,要去见识一下这个神秘的黑叶堡。

    “什么人?”

    他们刚走近胡杨林,便从林中冲出两位西域武士,打扮像以往跟在迦南身边的人一样,但现在他们的神情显然要紧张得多。

    “我们来找迦南。”翁锐直接道。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找圣使?”一位武士道。

    “找他自有找他的道理,”翁锐道,“他在不在?”

    “圣使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吗?”武士道。

    “那我们怎么才能见到他?”翁锐道。

    “要么有承天教的卫使引见,要么就先胜了我手里这把剑!”

    说到这里的时候,两位武士并排执剑而立,摆出一个要大战一场的样子,怒目而视,极具挑衅意味。

    “哼,这个简单,”阴石踏上一步道,“你们两个一起来。”

    阴石是为找父亲而来的,千里迢迢就是为了尽快见到他,到了门口已经是心急如火,被人挡着更是让他烦不可耐。

    翁锐见状微微一笑,退后一步,还没等那两个武士动,阴石身形一晃已经飘了过去,这速度之快不亚于他应对任何顶级高手。

    两位武士显然没想到对方立即动手,来得还是如此之快,人影一闪就到了眼前,双双抖剑仓促应战,胡杨林外立即就响起了“乒乒乓乓”激烈的兵器交接声和武士大声的喝喊,但这些声音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两人就被重重地摔在地上,剑也已经离手跌落一旁。

    按说这两人的武功还可以,但他们遇到的是阴石,就算是数招,能留下他们的性命已经是幸事了。

    “怎么样,现在我们可以去见迦南圣使了吗?”翁锐笑吟吟地道。

    “翁哥哥,是你吗?”听见打斗声,莫君已经从林子里面奔了出来。

    “君儿,是我,”翁锐连忙迎了上去,“你们怎么先到了?”

    “唉,怎么又是一伙的!”一个武士低声都囔了一句,看来刚才的遭遇他们已经遇到不止一回了。

    阴石一听,精神一振,撇开他们上前抓住莫君就问:“见到我爹没有?”

    “嘻嘻,阴大哥您别急,都见到了,”莫君笑得十分灿烂,“他们都没事。”

    怎么可能不急,阴石早就等不及了,再也顾不上听莫君说什么,飞身朝里面冲去。

    “他们?那位老人也在?”翁锐道。

    “当然在了,你还认识……”

    “莫姑娘,你先别说,呵呵,”孙庸和吕信也迎了出来,孙庸笑道,“除了八爷,师兄你猜猜另一位是谁?”

    “这我怎么能猜得出来……”翁锐极力思索着。

    “绝对是你意想不到的一个人,呵呵。”吕信在笑的时候,眼里简直闪着一道神光。

    “啊?难道是老门主天工师伯?”

    翁锐说完,还没等这些人作出反应,一个闪身就不见了他的踪影,比刚才阴石赶进去还要快!

第五十六章 三老同归-4:匪夷所思

    胡杨林深处,黑叶堡的院外,沙土地上盘膝相对坐着两位老人,都是单掌立于胸前,另外一掌前伸相抵,双目微闭,面色红润,额头已经沁出细细的汗珠,显然他们正在静心运功。

    阴石已经跪倒在八爷身边,两行热泪簌簌而下,尽管他竭力克制着自己,但也难掩微微抖动的身躯。

    坐在八爷对面地赫然是天工门的老门主天工老人,几年未见,感觉也没多大变化,只是这打扮沧桑了一些,几乎与做了多年叫花子的八爷无异。

    看到天工老人,翁锐的心情也大为激动,当年他留书一封,说自己已经死了,让门人子弟不要找他,其间很多情由都无法说通,到现在天工门都没有公开发布过他的死讯,翁锐就更不相信他会这么无缘无故的失踪。

    或许天工老人还不知道,在他失踪的这些年里,江湖发生了多大的变故,当年因为他,天工门内部差点闹出火并,还好因为翁锐的退出平息了这一场门争。

    这些年虽没有见到天工老人的身影,但翁锐心中一直存着一个念想,说不定哪一天他老人家就会突然出现在眼前,没成想这一心念竟然变成了真的。

    八爷已经见到了,看上去安然无恙,剩下就是天工老人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请,这是翁锐当下最想知道的。

    两人运功的关键时期,自然不能打扰,在场的人都明白这一点,翁锐和阴石,加上随后进来地孙庸、吕信和莫君,静静的围绕在他俩周围,痴痴地看着,默默地等待。

    终于,两个人的手离开撤回,微微运气收功,慢慢睁开了眼睛。

    “爹,你吓死我了。”阴石说完,眼泪又下来了。

    对阴石来说,除了父亲八爷,已经没有什么人或者什么事可以让他流泪了,漂泊多年,只有在父亲身边,他才觉得自己有个根,看不到父亲,他感觉自己又成了独自流浪江湖的孤儿,这份情感或许只有他们父子才能感受到。

    “呵呵,怎么还哭了,”八爷一脸慈祥地轻轻抚摸着阴石,像又见到了一块宝似的,“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老叫化,这就是你当年和迦南切磋时丢了的那个儿子?”天工老人端详着阴石道。

    “你个死木匠少插话,”八爷羊怒道,“我儿什么时候丢了,这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吗?”

    “天工师伯,您真的还活着?”翁锐已经忍不住了。

    “怎么,你要我真的死啊?”天工老人眯着眼道。

    “哪能呢,”翁锐赶紧道,“我就知道您没事,一直在到处找您……”

    说到这里,翁锐的眼眶也湿润了,不管在和迦南纠缠的那些时间,还是和莫君一起探寻山海经奥秘的那几年,这个心思他一直都没有断过,数年后才慢慢满将这件事放下。

    “好啦好啦,我还活着呢,”天工老人一看翁锐动情,就不耐烦的道,“放着好好的门主不做,非得要到处跑来跑去,哼!”

    “你以为你那个破门主人家稀罕啊,不做了才好,”八爷嘲道,“就让你那几个不成器的弟子去做吧,一个个眼里就只有个门主位置,心性没学到你一点。”

    “你个老叫花一边去,这个我要你说啊?”天工老人道,“怎么说我也是他半个师父,说说他怎么啦?”

    “哼,你个死木匠还好意思说这个,”八爷依然不依不饶,“就你这两下子,连个迦南都收拾不了,你还教他?”

    “你能,你收拾他了吗?”天工老人撇着嘴道。

    这两人既能一起运功调理,一开口又是吵得不可开交,看来这一路上人家说的都没假,现在一群晚辈面前依然没有任何收敛。

    “好了,好了,”翁锐见状赶紧劝解,岔开话题,“天工师伯,这些年你到底去了哪里?”

    “哼,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吧,”八爷又开始挑事,“我问了一路他都没有说,要是他还记得他能不说?”

    “我就是不想说给你听,怎么啦?”天工老人道。

    “行,行,”八爷一摆手道,“现在这伙孩子们都在,那你就说说吧。”

    “说就说,”天工老人不屑道,“都怪迦南这个老家伙,要不我也不会追他到这里来!”

    原来天工老人当年失踪真和迦南有关系!

    在当年翁锐和迦南斗法最盛的时候,天工老人都是躲着翁锐走,除了给他推荐了个沌信,也就是现在这个吕信,什么事都没有做,因为他是得道高人,对名利地位看得很澹,觉得既然翁锐能做门主,他就应该能应付那些事情。

    他这么想,可迦南并不这么想,尽管翁锐成长很快,但迦南依然认为翁锐还不足以威胁到他,他心中的顾忌还是道门三圣,在他看来,中土江湖也只有这三个人才是他的对手,而这三个人却恰恰和翁锐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和翁锐最后的对决在所难免,总要摊牌的,只要能让这三个人置身事外,他自信能以他做的准备,这个翁锐都不见得能等到他出手就能摆平,所以他的一些列的暗地操作纷纷出台。

    先是利用星枢子抓了孙庸的儿子孙珏,在他身上暗做手脚,最后用孙子逼着天枢子置身事外,不染指翁锐和他的纠葛,随后又利用江湖十大剑士之一的玉衡门晏郎闯上龙目山,用以命相拼勇闯九宫门中的无上门将天玑老人僵在山上,但对天工老人他却犯了难。

    天工老人并不在天工山上,他只是带着一个弟子沌阳四处游历,行踪不定,迦南也是发动当时承天教在中土各方面的势力,这才找到了天工老人的踪迹。

    在沌阳出去采摘野果准备吃食的时候,迦南亲自出马将天工老人引出,就想秘密的除掉他,但怎奈天工老人武功出奇,两人大战一天也未分出胜负,并且两人都已经累得够呛,只好约定明日再战。

    以他们两人的江湖地位,自不会找人帮忙,连个消息都不愿传出,休息一晚,两人都满血复活,准备再大战一天以分胜负,但迦南却在这个时候提出了一个非常过分的要求。

    迦南要和天工老人以一百招为限赌一场,打成平手也算自己输,如果迦南输了,他就带人退出中土不再回来,如果天工老人输了,就得因此隐居五年,不能见任何人,也不能将他们两人比武的事情泄露出去。

    迦南开出的条件似乎天工老人还是赚便宜的,因为迦南在中土的经营也不止五年了,以天工老人昨天一天的交手估计,能不能赢他虽说不定,但迦南要想在一百招之内胜他也是绝难实现,索性就答应了他的条件。

    但第二天一开打,天工老人就发现迦南使的武功和第一天的截然不同,凶勐无比不说,还透着一股莽荒的邪劲,这场争斗虽没有其他人看到,但也成了天工老人此一生中最为挣扎的一次,就算他已经祭出一生的修为,但他感到对方的劲力还会透进他的罡气,这使他十分骇然。

    迦南的这种打法,不光遏制了天工老人的攻击,还引发了他极大的好奇心,总想把迦南的这个功夫弄弄明白,自己还不断地调集全身修为做各种尝试,稍不留神就被迦南赚了一招便宜,这时确实还不到一百招,迦南就此退身而立,口称“承让”。

    天工老人心中那个气啊,感觉这个迦南实在可恶,但自己有言在先,人家确实沾了你的便宜,这也无法抵赖,只能忍气吞声,按照迦南的意思写了一个字条。

    字条就是翁锐后来看得到的那个,也是迦南自己送过去的,以迦南的功力,沌和怎么也想不到这后面会有如此的故事。

    “你个死木匠做个死人真是活该,”八爷笑骂道,“让迦南这个混蛋一句话就将你关了五年,我看你那么多年的房子都白盖了。”

    “你还说我,也不看看你自己,”天工老人毫不示弱,“当年三天三夜都没把人家的武功弄明白,丢了儿子也就算了,还把自己弄成个叫花子,这叫花子一当还是几十年,你还好意思说我。”

    天工老人的故事刚刚说完,这两人又吵了起来,惹得周围的小辈都哈哈哈大笑,他俩也没有丝毫不好意思。

    “好了,好了,”翁锐再次站出来拉架,“那你们两位老人家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第五十六章 三老同归-5:携手同游

    翁锐的话音刚落,天工老人就跳了起来。

    “这什么话,我和他凑?”天工老人指着八爷道,“是他死皮赖脸一定要跟着我的。”

    “你还好意思说,呵呵,”八爷呵呵一乐,“明明是我走在前面,你腆着脸上来跟我打招呼的,怎么说我要跟着你了?”

    这一开口又吵上了,孙庸也上来劝解。

    “我说二老,这故事我们一定得听听,”孙庸道,“咱们先喝口水怎么样?”

    “来来来,不光有水,还有茶,嘿嘿。”阮丞和卫开已经将烧开的水和茶端了过来。

    翁锐这才发现,两匹骆驼几匹马在不远处的胡杨林下悠闲地吃着草料,他和阴石的马也被收拢过去,在附近还搭起了两顶帐篷,看起来这完全是一副要长久驻扎的架势啊。

    “你们是几时到的,准备的很充分啊。”翁锐道。

    “我们只是比你们早到了几个时辰,”孙庸道,“知道你们一定会来这里,所以我们就没有进楼兰城廓,没想到还赶在了你们前面。”

    自从翁锐到来,莫君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他,刚才一直是两位老人说话吵架,她不敢插嘴,一看有了机会就赶紧道:“翁哥哥,你们不是很早走吗,怎么到现在才到?”

    吕信也十分关切地问道:“对啊,你们怎么现在才到?”

    翁锐无奈地摇摇头道:“唉,说来惭愧,我们让司徒横那个老狐狸给骗了。”

    翁锐简略的将他们如何跟着司徒横和维迦走,他们又如何分路,以及被楼兰血军围堵的事说了一遍,但就王宫里面的事一言代过,因为这是迦南的地盘,他不想给楼兰王惹麻烦。

    “我说你们啊,就不该这么兴师动众地赶到这里来,”八爷道,“你们该去干你们的正事,早点把山子他们救出来才是。”

    “山子是要找,迦南的账也要了,”翁锐道,“这些事都有我们年轻人在,您不能就这么招呼不打悄悄离开,把大家都吓坏了。”

    “是啊,爹,这都是你的不对。”阴石憋了很久才说出这句话,恐怕这也是他对八爷说过唯一带有责备意味的话。

    “什么对不对的,”八爷道,“我早就跟你们说过,就算是迦南该死,他也不一定要死在你们手上,你们以为我们已经不中用了吗?”

    “对,老叫化就这句话还算中听,”天工老人道,“我们自己的事我们会了,你们这一来,好像我们要以多欺少,欺负他似的。”

    “我们不是怕你们来这里不适应吗,嘻嘻,”孙庸笑道,“人家久居大漠,这天时、地利、人和可都在人家那边,我们就是为了给二老壮壮势威,不能让他们小瞧了我们。”

    “呵呵呵,我看天枢子这一辈子最靠谱的就是生了这么一个儿子,”天工老人笑道,“这比他爹会说话多了。”

    “哼哼,什么会说话,这小子尽拍马屁,”八爷翻了一个白眼道,“还给我们壮势威,他能掐会算啊?他怎么知道我们两个在一起啊?”

    翁锐一看这两个人又要掐,赶紧道:“对啊,你们二老是怎么走到一起的,我们还等着听呢?”

    “这有什么好说的,”八爷都囔道,“我从长安出来本来自己走得好好的,谁知到了狄道竟然有一个老东西来向我问路,还说要去西域楼兰,我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就没有理他。”

    “我怎么不是好人了,”天工老人道,“就算在怎么不济,难道我还不如一个做了二十多年叫花子的人?嘿嘿。”

    八爷一脸不屑道:“死都死了,又偷偷活过来,你说这还能是什么好人?”

    翁锐一听这话就来了劲:“八爷,我听您说过或,您和天工师伯只是在年轻时候见过面,这么多年过去,你们一见面就能认出对方来?”

    “哪能呢,”八爷道,“他一直问,我就一直不说,最后他骂我,当然两个人就打起来了,结果一打,不就知道谁是谁了吗。”

    “这个太有趣了,”孙庸道,“这么说您二老对对方的武功都很熟悉?”

    “哼哼,就他那点把戏能瞒得了谁啊,”八爷道,“虚张声势,拐弯抹角,挖坑下套的,都上不了什么台面,一看就不是好人练的功夫,把一伙弟子练得鬼刁鬼刁的,尽干些歪门邪道的事。”

    “还好意思说我,”天工老人自然不服了,“自己出招像秤砣似的,连根都没有,你干脆搬个石头来砸我算了。”

    八爷眼睛一瞪道:“砸你怎么啦,你还不是好几次被我给砸中了?”

    “难道几次自己掉进坑里差点爬不上来你都忘了,哈哈哈!”天工老人眯着眼边笑边点头,似乎对那场比拼很是享受。

    在这里的可都是武学大家,对八爷和天工老人的功夫修为可都是见识过的,虽然他们两个不依不饶的损着对方,但他们却都把对方的武功说得清清楚楚,天工老人的宏大犀利和刁钻算计,八爷的威勐厚重和灵动飘逸,可以想象出来,这是当今江湖多么难得的一场顶级对决。

    “天工师伯,”翁锐好奇道,“我看您和八爷又是骂又是打的,怎么就没有分开走?”

    “谁说没有,”八爷道,“我让他不要跟着我,我自己前面走了,他总是要跟上来。”

    “我哪是要跟你啊,”天工老人道,“你不在前面我就不走路了?”

    人都说老小老小,人是越老越像小孩,为点事就吵个不休,不但没有要罢休的意思,还越来越有味道,惹得其他人也突发奇想。

    莫君道:“八爷,我看您和天工师伯现在是一个离不了一个了。”

    孙庸道:“我看是天工师伯怕八爷寂寞。”

    翁锐道:“我觉得是八爷怕天工师伯迷路。”

    吕信道:“依我说啊,他们两人就是找个乐子斗斗嘴,这么多年没见,既然遇到了,又要去找同一个对头,怎么可能分开呢?”

    “哼,谁要跟他在一起,”八爷道,“找迦南算账本就是我的事,他凭什么要跟着?”

    “你以为我愿意跟你啊,”天工老人道,“我和他的恩怨自然由我自己来了,你能替了我啊?”

    这两人都吵出习惯来了,一开口就要怼,莫君忽然突发奇想,问了一个谁都没想到的问题。

    “二老一直这么吵吵闹闹,那这一路上你们是怎么吃饭的?”莫君闪着大眼睛道。

    一说这个,天工老人的脸立马就拉下来了:“就这一点,老叫化最不是东西了,我刚一弄到点好吃的,他就过来抢,就好像几百年没吃过,真是这个叫花子做到骨子里去了。”

    “谁让你有那么多讲究的,”对这点八爷竟一点也不否认,“我们叫花子都很好养,随便有什么就吃点什么,哪像你那么讲究,到哪里都得上碟子上碗的,既是一路的,也不能让你吃独食是不是啊,哈哈哈。”

    说到吃,八爷很是高兴,好像这才是他一路上干得最开心的事,这可爱的样子连一伙年轻人都笑得东倒西歪。

    翁锐他们一到这里,这胡杨林里就热闹成一片,没一点要上门找茬的样子,刚才被阴石打到的两位武士见状也偷偷摸摸过来察看,其中一个还偷偷熘进院子里去了。

    看来这两人一直在关注着他们,但八爷他们似乎对此已经熟视无睹,也放任了这种存在,里外界限清清楚楚,更显出了一丝神秘氛围。

    “这地方挺难找的,您二老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翁锐道。

    “哈哈,这可有意思了,可以说没费吹灰之力。”八爷还没说,就已经笑了起来。

    “哼,你就吹吧,”天工老人很不屑地道,“你摸摸你口袋里还有钱吗?”

    “好啦好啦,咱们不说这个,嘿嘿,”八爷诡秘一笑道,“我来给你们说说……”

第五十六章 三老同归-6:挖到老巢

    八爷和天工老人从敦煌出来,雇来的两匹骆驼上驼满了东西,就算是两人吃喝半月也是用不了多少,剩下一大半的东西,竟然是八爷花光了自己身上带的所有钱给承天教买的供奉。

    八爷为什么要给承天教供奉,这还要从他找的向导说起。

    八爷和天工老人到了敦煌,他们对如何到楼兰一无所知,向人打听吧也都是模棱两可,就这样出去,他们也怕犯霍去病的错误,没见到敌人,到把自己先折腾没了。

    他们的左右打听和互相吵闹,引起了借宿那家老妇人的好奇,问他们道:“你们到楼兰去干什么?是不是要去朝奉天姆?”

    没等天工老人开口,八爷赶紧道:“是啊,是啊,我们两人都一把老骨头了,就想在死之前能朝奉一下天姆,了却一个心愿,老妹子你知道怎么走?”

    “呵呵,当然知道了,”老妇人十分骄傲的昂起了头,“为了求天姆保佑,我们家老头子很多年前带我去朝奉过一趟,有天姆保佑我们家这么多年才安安稳稳,没病没灾。”

    “这么说你去过楼兰城?”八爷道。

    “天姆圣山虽在楼兰国,但不在楼兰城,”老妇人道,“楼兰城里那些小的天姆宫不行,得到天姆圣山去才能显示诚心,天姆保佑的法力才大。”

    “那我们就去天姆圣山,能不能让你家老头子带我们去?”八爷道。

    “这恐怕不行,”老妇人道,“他年纪大了,走不动了,你们该找个年轻的人带你们去。”

    八爷立即装可怜道:“我们找了,但现在的年轻人信奉天姆的人不多了,恐怕知道天姆圣山的就更少了,我们实在是找不到啊。”

    “唉,说的也是,”老妇人都囔道,“现在的人都不知道天姆的厉害,他们会遭报应的。”

    “一看你就是对天姆极为虔诚的,”八爷恭维道,“就让你们家老头子带我们去吧,我们给他买匹马,还给他钱。”

    “让他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老妇人犹豫了一下道,“给他买匹马倒是可以,但给他钱却是万万不能要,供奉天姆是我们这些门徒福分,只要你们的供奉够多,我们也是能得到护佑的,我们家老头子也会高兴去的。”

    八爷一听有戏,一下子将自己的钱袋子全拿了出来,金子银子各种大钱都有:“老妹子,你看这些够不够?”

    老夫人一看,眉开眼笑:“这么多钱,能买很多供奉,这足以让天姆保佑你们活到一百岁啊。”

    “只要够就好,”八爷道,“你把这钱交给你们家老头子,让他买上两匹骆驼三匹马,剩下的都买成供奉,买什么我们也不知道,都拜托他了。”

    “好好好,我这就让他去准备。”老妇人似乎一下子身上起了仙气,红光满面,步履轻盈,开心地拿着钱去找他们家老头子了。

    这家老头子八爷和天工老人都见过,中等身材,虽经大漠风沙的摧残,显得沧桑了些,但身体还算结实,人也很热情能干。

    等老妇人走远了,天工老人道:“你看你刚才的那个样子,不去拜在迦南门下做个承天教徒都是屈才了,哼哼!”

    “你懂什么,”八爷道,“我们找了好几天了,都没找到一个合适的人,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既是承天教总坛,我想他们的圣左使迦南一定会在那里,我怎么能错过?”

    “哪是找不到啊,”天工老人道,“是人家看你是个叫花子,根本就不相信你有钱,傻瓜才帮你带路啊。”

    “哼,你个死木匠到哪里还不是一团死气,一样也找不来一个人?”八爷怼道。

    “我是好心,”天工老人道,“我是怕你把这钱都给她了,如果她骗你,以你后喝西北风啊?”

    “哼哼,我就住在他们家里,她敢骗我?”八爷道,“我这打家劫舍的本事还没忘掉呢。”

    “我好像听说过叫花子只问人讨,抢是不是不合适啊?嘿嘿。”天工老人嘲道。

    “那也看他怎么对待我了,”八爷道,“如果他不能带我找到承天教,那我就得把钱要回来自己找。”

    “她说的那个什么天姆圣山你相信?”天工老人道。

    “当然信啊,”八爷道,“你看到没有,这河西之地信奉承天教的人已经很少了,像她们这么虔诚的就更少了,这些人为了心目中的神可以倾其所有,她的话还是可以信的。”

    天工老人警告道:“这可是你自找的,要是钱被骗了可别找我,我只带了我自己的。”

    房东家的老头子姓甘名泉,也算是久居河西干旱之地人对有水生活的一个向往吧,年龄六十来岁,比八爷和天工老人还小了不少,在接到他家老妇人的指示后,立即去置办东西,整整两驼东西外加两匹马,他自己说,为了多买东西,他宁肯少买一匹马,自己将就坐在骆驼上就行。

    第二天,三位老人带两驼东西就上路了,甘泉非常兴奋,觉得他是在做一件极有福德的大事,一路上对八爷和天工老人恭敬有加,还说了不少敦煌一带和他自己家的事情。

    通过与甘泉聊天,八爷他们知道,原来敦煌一带一直都是楼兰人的天下,霍去病两次河西之战,虽主要针对匈奴,但对和匈奴交好的楼兰和羌族也没放过,使这两族人退到祁连山深处和沙漠腹地。

    原来承天教在这一带非常盛行,但信奉者多在楼兰、月氏、羌族、氐族和匈奴人中,甘泉他们虽不属这些族群,但也对承天教虔诚信奉,并带着他老婆朝拜过承天教的总坛圣地天姆圣山。

    原来这里的楼兰、月氏、羌族和匈奴等族群大多迁走了,后来又从汉地前来了不少汉人,并禁止人们信奉承天教,所以他们现在也都只是暗暗的信奉。

    霍去病第三次西征,一下子那么多人涌到了楼兰,他们也是开了眼界,但对霍去病大队人马染上疫病不得不退兵这件事,他说这是天姆不想他们去楼兰降的罪。

    八爷对这种说法心中极为反感,但并没表现出来,只是轻声问道:“这是有人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想的?”

    甘泉道:“我哪里能想得出来,都是他们说的。”

    “他们是谁?”八爷道。

    “当然是信奉天姆的人了。”甘泉道。

    “现在信奉天姆的人多吗?”八爷道。

    “以前不多了,”甘泉道,“从那次天姆显灵之后,偷偷又有不少人信了。”

    “哼,真够狠的!”

    八爷一声冷哼,把甘泉老人吓了一跳:“你说什么?”

    “哦,我说是汉廷大军真够狠的,这才惹怒了天姆,呵呵。”八爷赶紧圆道。

    甘泉也许是觉察出了一点什么,后面的话也少了很多,只是埋头赶路,这倒也使他们的行程快了不少。

    有了甘泉的引导,八爷他们行进很是顺利,出敦煌后不久一路往南,沿着沙漠的边缘一直到了楼兰与且末的交界地带,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天姆圣山。

    这两位老人都是见过世面的人,面对眼前的这个圣山,他们都表现出大失所望的神色,因为这只是一些从东面大山延伸过来的一些余脉,插入到沙漠戈壁的这一部分,不但没有什么雄奇宏伟之势,上面还是光秃秃的一片,感觉实在和那个圣字搭不上边。

    但就在这光秃秃的群山环抱的山坳里,却是一片葱茏,数木不光高大,还挺多,林中殿宇忽隐忽现,层层叠叠,一直延伸到半山腰。

    “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树?”八爷不解的问。

    “这就是这里的神奇之处,”甘泉道,“这里有一眼泉水,就在半山腰上,水很旺,一年四季都不间断,除了这里使用,剩下的一直会流到蒲昌海里,沿途惠及了很多人,人们都说这是天姆的恩赐,所以叫天姆圣泉。”

    “就因为这个把这里叫天姆圣山?”八爷道。

    “当然不是,”甘泉一指山坳的后面道,“要是天气好的时候,云层中会出现很高很高的雪山,有时候还会散发着金光,那是真正的天姆圣山,天姆娘娘就在那上面看着这片大漠和大漠周边的人们。”

    “这还真是个美丽风景,我们能看到吗?”八爷问道。

    “心诚就能看到。”甘泉道。

    “那好,我们赶紧去去供奉吧。”八爷道。

    看来甘泉来过这里不止一次,对这里的供奉程序非常清楚,他找来常侍清点供奉物品,连一匹骆驼都留给了承天教,只给自己留下了一匹骆驼回程用。

    一看供奉如此丰厚,常侍还专门请了一位少使出来接待,少使对他们也是非常客气,并亲自带领他们到了主殿,向天姆塑像行礼叩拜。

    做完这些,八爷向少使问起了圣左使迦南,并说他们是很多年的老朋友,这次万里迢迢来这里,除了朝拜天姆,就是为了见见这位老朋友。

    少使一听立即对八爷和天工老人敬若神明,可见迦南在承天教中的地位之高,并告诉他们迦南的清修之地并不在这里,并愿意派人将他们护送过去。

    就这样,从天姆圣山到黑叶堡,几百里路,他们大摇大摆就过来了,还真的可以说是没费吹灰之力,八爷也说得颇有得意之色。

    “这么说二老已经见过迦南了?”到了这里,这才是正题,翁锐不可能不问。

    “当然见过了,”八爷道,“我们都打了三天了。”

    “三天?”莫君惊呼道,“以二老的功夫,三天你们俩也没有把迦南打败?”

    “我们俩打?你个小姑娘真是不懂,”天工老人道,“当年我跟他是一对一打的,这次当然也是一对一打,这面子怎么丢的就得怎么找回来。”

    “他是找面子的,我却是找他报仇的,”八爷道,“这回我就是要和他公平较量,不需要人帮忙的,让他死也要死得心服口服。”

    “你们就这么一上来就开打?没问点什么?”翁锐道。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0346/ 第一时间欣赏十绝山最新章节! 作者:沙漠老胡杨所写的《十绝山》为转载作品,十绝山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十绝山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十绝山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十绝山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十绝山介绍:
武侠的长河中也有璀璨的浪花,它不在史书中,它在每个人的心底。翁锐,一个放牛娃,没落将门的后代,本来他可以安安稳稳度过一生,就因为在十岁的时候和另一个小孩打了一架,从此坠入江湖。一入江湖深似海,勾心斗角,血雨腥风,躲是躲不过去的,不想沉沦,那就打出一番天地。十绝山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十绝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十绝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