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转机-2:报恩
掉到河里那小孩的家离河边并不远,在离河沟不足百丈与河平行的另一条街道,他们家有一个很少见的姓氏“家”,男主人叫家槐,女儿叫家花,落水的儿子叫家叶,女主人姓余,自从嫁给家槐,就被称为家余氏。“家余氏”常常被人嬉笑说是家里多余的,但在这个家里,家余氏一点都不多余,里里外外是把好手,家家的产业能有现在的底子和家余氏有很大的关系。
家槐称他们家是做小生意的,确实生意不是很大,但却是多数人家都离不了的一个豆腐坊,还有不知哪位高人给他们起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家家豆腐”,名副其实,叫起来也很是上口,附近十几个街巷没人不知道的,就算是在长安城,经常也有人议论起这事。
据说家家做豆腐这手艺是家余氏从娘家带过来的,余家老人做了一辈子豆腐,也只是混个温饱,临终将唯一的女儿托付给一个憨厚正直的外地小伙家槐,既让女儿有了依靠,也让手艺有了传承。为了糊口家槐也跟着媳妇学起了做豆腐的手艺,没成想这倒成就了他们一份很不错的家业。
人常说名以食为天,豆腐不是什么名贵食材,不但家家户户离不了,更重要的是家家户户都能买的起,还有那饭馆、客栈、官坊等等,饭食总是离不了豆腐,也就是说只要做得出,就能卖得掉,这个行业虽说是个辛苦的行业,也是一个比较稳定的行业,虽发不了什么大财,但过过日子还是没问题的。
家余氏是个勤快的女人,虽说算不上绝色美人,但也确实长得不错,但“家家豆腐”并没有像坊间经常出现的那样靠脸蛋去卖豆腐,去做豆腐西施,而是他们家的豆腐做的确实好,并且在斤两上童叟无欺,再加上家槐憨厚正直的口碑,这生意自是一年更比一年好。
家槐小两口自从结婚继承了这个手艺之后,两人起早贪黑,辛勤劳作,不光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还置了不少家业,这一儿一女也都乖巧伶俐,这种日子不能说是大富大贵,但对普通百姓来说已经是很多人羡慕的家境了,但谁成想却在他们忙着干活的时候,小儿子家叶跑出去玩耍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差点把整个家家给毁了,还好碰上了翁锐他们,虽说费了点周折,结果总算有惊无险,但这对家家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
家槐一家人和翁锐他们三人回来的时候,豆腐坊前已经围起了一堆人,有的是街坊邻居,有的则是赶来买豆腐的,看着一家人抱着孩子回来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纷纷上来询问安慰,听说是翁锐将孩子救活的,大家更是感慨和感谢赞叹一番。
“各为街坊,各位老主顾,谢谢…谢谢大家的关心,”看来家槐是一个平时不爱说话的人,心里一激动,说话都结结巴巴:“今天我家叶儿能有贵人相助,死里逃生,都是上天对我们家家的眷怜,也是大家对我们的恩德,我们无以为报,只有豆腐,”说着回过身去对家余氏道:“叶儿他娘,今天把我们所有的豆腐都拿出来,不卖了,给所有在场的街坊和老主顾们分分,让大家都拿回去吃吃,也算是给我们家叶儿祈福了!”
“哎!”家余氏笑着擦着眼泪,响亮的答应一声,赶紧进屋去放孩子,去搬豆腐。
看到这情形,朱山很有眼色的跟进去帮着搬,家槐则在外面给大家切豆腐,因为人多,翁锐和朱玉也上前帮大家分发,不一会功夫,豆腐就分发的差不多了,外面围着的人也慢慢散去了,家槐很利落的把整个豆腐坊的外门打上,挂出了一块“豆腐售罄”的牌子,连忙对翁锐他们道:“小神医快请,我们进屋。”
现在家里就剩下一家四口和翁锐他们三人,外人也不再来打扰,孩子也在热炕上安顿好了,翁锐上前看了看家叶的脸色,因为呼吸停止所造成的紫气已经褪尽,白里透红,很是可爱,他摸了摸他的脉搏,手已经是热乎乎的了,只是脉象还不太平稳,估计是受到惊吓的缘故,随即开了一张方子道:“家大哥,孩子现在已经没事了,只是受了些惊吓,您去给他抓副药,平平悸就好了。”
“今天多亏有小神医您在,不然我的孩子就没了。”家槐说着又感动得眼泪汪汪的。
“家大哥,你不要再小神医小神医的叫了,”翁锐道:“我对医术也只是学了点皮毛,您叫我秦锐就行,这是我兄弟朱山,我们都叫他山子,这是我妹妹朱玉,我们都叫他玉儿。”
翁锐想,在城隍庙那里的叫花子里面我已经叫秦锐了,在这里也不用改了,好在朱氏兄妹已经习惯了。
“那好,秦锐兄弟,”家槐看了一眼他们道:“你有这么好的本事,应该也不是普通人家出身,怎么会成现在…现在……”
家槐的意思其实大家都听明白了,你们为什么都成了叫花子了,但话到了嘴边他觉得对客人有些不敬,人家还是自己孩子的救命恩人哪,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倒是自己先脸红起来。
“呵呵,家大哥,没事的,”翁锐道:“我们现在就是叫花子,也没啥丢人的。也不瞒大哥说,我是家里出了点事要来京城,路上生病被山子兄弟和玉儿妹妹给救了,我就带着他们来到长安,谁知到这里要找的人也没找到,还把他们兄妹俩给拖累了,说来惭愧。”
“才没有呢,”玉儿笑道:“是我和哥哥要跟着锐哥哥来长安的,锐哥哥可有本事了……”
“玉儿,”朱山不想让玉儿多说,连忙打断她:“家大哥,我们也就是跟着秦大哥闯闯世面,我们俩可是从小当叫花子的,哈哈哈……”
朱山对此毫不在意,倒是把家槐弄得不好意思了:“山子兄弟,我看你们几个都是相貌非凡,将来定能做大事,可不能光看现在……”
……
“当家的,快请客人吃饭了,有话慢慢说。”在他们说话的当口,家余氏已经到后厨做好了饭,她看得出,这几个孩子已经好长时间没好好吃饭了,并且人家今天又救了自己的儿子,所以她就做的特别丰盛,这倒把翁锐弄得不好意思了。
“余大嫂,您做这么多好吃的我们怎么担待得起啊。”翁锐有点难为情的道,人家盛情难却,他本来也就是为了玉儿能吃顿饱饭,谁成想人家一下子弄了这么多。
“担得起,担得起,”家余氏道:“一条人命值多少钱啊,这算个啥呀,快上座。”家余氏说着就把翁锐往上座上让。
“这怎么行呢,”翁锐急道:“这位置该家大哥来坐。”
“秦兄弟,”家槐道:“今天你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你一定要坐这个位置。”
“什么恩不恩的,就是些小事,”翁锐推脱道:“论年岁您长我幼,论主次您主我客,说什么这位置也应该您来坐。”
“今天我们不讲这些。”家槐看起来是个老实人,但却也很执着:“今天这里还是我的家,一定要听我的,秦兄弟你不坐我们都不能坐了,来,快坐下。”
如此拉扯了几次,最终还是硬把翁锐按到了上位,家槐在下位相配,大家也一起坐下。
“秦兄弟,还有山子兄弟,玉儿小妹妹,”家槐拿起酒杯道:“今天你们救了我儿子,我高兴,我一定要陪你们喝几杯。”
“家大哥高兴,我就陪你喝几杯吧,”翁锐笑道:“他们两个都不会喝酒,就算了吧。”
“呵呵,”家槐看了一眼朱氏兄妹道:“玉儿小妹妹还小不喝也行,山子兄弟已经是个男子汉了,一定要喝,来我给你倒上。”家槐说着给翁锐和朱山倒上酒,也给他自己倒上:“来,秦家兄弟,山子兄弟,我代表我们全家敬你们一杯,谢谢你们救了叶儿。”
“家大哥您又来了,”翁锐道:“这是件小事,说好不说这事了。让嫂子和孩子也一起来吃吧。”
“没事,我们自己吃,她们在看叶儿,”家槐道:“让她们现在多看看把,她们今天确实也吓坏了,来,我们干。”
“干!”“干!”
翁锐和朱山陪着家槐喝掉杯中的酒,翁锐倒没什么,朱山一皱眉头,差点吐出来,最后一憋气,咽了下去,辣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来,快吃。”家槐一边招呼着,一边使劲的往三个人的碗里夹菜。
家余氏和女儿都去看炕上的孩子家叶,家槐陪着三人边吃边喝,这一吃竟吃了近一个时辰,翁锐他们一个个酒足饭饱,红光满面。
“家大哥,”翁锐感到头有点晕:“不能再喝了,我们吃饱了,我们也该走了。”
“秦家兄弟,你们要到哪里去?”家槐问道。
“我们就住在城隍庙,当然是回哪里去了。”朱山道。
“那怎么行,”家槐道:“我已经说过,你们要救了我儿子,我的家产就是你们的,我说话算话,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你们就住在这里,明天我就找地方搬走。”
“这怎么行,”翁锐道:“家大哥,救孩子也就是今天撞上了,不是什么大事,你看你又要请我们喝酒,大嫂又给我们做了这么多吃的,这已经足够了,说什么也不能这么做。”
“不行,”看来家槐这个汉子也很执拗:“我都在河边说了,街坊邻居们都听着,我要是食言今后我还怎么在这里做人啊,只要孩子没事,家业我们还可以挣,这个家产你们必须收下。”
“这可不行,”翁锐也急道:“我们救人也是事出紧急,你当时那么说也是情非得已,这是可以和大家讲清楚的,再说,我们要因为这点事就拿了您的家产,哪别人还不得说我们乘火打劫啊。”
“我说当家的,你们别争了,”家余氏从屋里出来道:“秦家兄弟执意不要这个地方,我倒有个主意,前几天我们不是去东边延福街看过一处门面房吗,那里本来已经空了好长时间了,本来想盘下来等孩子们大一点了用,现在倒是可以把它盘下来给秦家兄弟,他们现在没地方去,秦家兄弟又有那么好的医术,我看在那里开家医馆就很好,我们还可以卖我们的豆腐,空了还可以到那里看看秦家兄弟。”
“这是个好主意,”家槐也很兴奋:“这样秦家兄弟一是有了住处,还可以利用本事给人看病,生活也有了着落,这主意好。”
“开医馆好啊,”朱玉在一旁拍手叫好:“我可帮锐哥哥给人抓药。”
“我认得很多药,我还会炮制药。”朱山也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
“不行,”翁锐道:“家大哥,这开一个医馆里面要有装修家具,还要买药和诸多用具,这是一大笔钱,不是说办就能办的。”
“这个你就不要管了,”家余氏道:“这么多年我和你大哥卖豆腐,攒了不少钱,开一家医馆绰绰有余,再说那里本来就是要买下来的,现在可不正好。”
“家大哥,大嫂,”翁锐道:“你们起早贪黑也不容易,我怎么能用你们辛苦攒下来的钱。”
“秦家兄弟你这就见外了,”家槐道:“我说这家业全部给你你不要,现在给你开个医馆你也不要,这让大哥我好为难,要不这样,我们医馆照开,你们啥都不用管,都由我来办,你们只管坐堂行医,挣下来的钱我们一人一半如何?这总可以了把?”
“这个……”翁锐还是有点犹豫,好像赚了人家很大便宜似的。
“秦家兄弟,你就别犹豫了,”家余氏道:“我们要不表表心意,这一辈子心里也不会安宁的。”
翁锐看到家家夫妻是真心实意,朱氏兄妹是热切渴望,想想自己在长安也应该有个落脚之处,再说,要能挣钱他还可以慢慢把钱还给人家,思之再三,翁锐终于重重的点了点头:“那好吧,我们兄妹三人就谢谢大哥大嫂了,但我们说好,房产还是家家的,我们只是借用。”
“太好了,我明天就去办。”家槐现在也不与他争论了,只要翁锐接受就行。
“谢啥呀,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家余氏道。
“对,一家人。”翁锐眼里已经涌出泪花。在没有了家这么长时间之后,在这里,他忽然又体会到了家的那种温暖,亲人间的那种关怀,他还在这里感受到了对未来满满的希望。
第七章 转机-3:开医馆
翁锐他们终于没有回城隍庙去睡,留在了家家豆腐坊里,这天他们三人可以说经历了来长安之后的一次超规格待遇。
这几个人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洗澡了,身上的味可想而知,好在开豆腐坊的家家不缺烧水的大锅,给他们三人好好地洗了一个澡,各自换了一身的衣服,一下子变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彻底去掉了叫花子的味道。
翁锐和朱山都是十五六岁的小伙子了,个头和豆腐坊老板家槐差不多,就在家槐新旧衣服堆里寻找,搭配出两套衣服并不难,但朱玉就有点麻烦,穿家花的衣服太小,穿家余氏的衣服太大,好在家余氏心灵手巧,连夜改小了一套她的衣服给朱玉穿,说好明天再给她去做一套衣服。他们原来的衣服能穿的就留下来洗洗补补,不能穿的就直接扔掉。
人靠衣服马靠鞍,这一变不光是对他们自身形象的改变,也是对他们人生的一个很大的改变。
第二天一早,家槐就带翁锐和朱山朱玉兄妹去看房子,确实不是很远,步行也就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延福街,辰末巳出时分街上已经人来人往,确实是做生意的好地方。
家槐原来看中的地方是一间三间口的门面房,房间内虽说不是很宽敞,但放个药房和珍堂也足够了。房子整体有点老旧,但还算完整结实,整修一下应该没有问题,就是好长时间没有住人,所以显得有点荒废杂乱,到处都是蜘蛛网。
这个地方最吸引人的不是这几间房,是门面房后面还有一个院子,和门面房等宽,两边是各有两间厢房,后面横着又是三间大房,中间是个客厅,里面套着一大两小三间屋子。整个院子四面有房,中间是个不大的院落,很是紧凑。
“秦家兄弟,你觉得这里怎么样?”家槐问道。
“我觉得这里就很好,”还没等翁锐说话,朱玉就抢着说:“这前面可以开药房和珍堂做生意,这厢房一间可以做厨房,一间可以做库房,还可以留出一间来做药坊,院子里还可以晒药,其他屋子都能住人。”
“哈哈哈,”家槐笑道:“我看玉儿小妹妹对开医馆很熟吗。”
“当然了,”朱玉很自信的说:“锐哥哥在秦师父的医馆学医的时候,我也在跟着秦姐姐学配药学制药,以前给人看病的时候我还可以给锐哥哥帮忙呢。”
“是,是,玉儿真能干,呵呵,”家槐笑道:“我昨天已经看到了。”
“锐哥哥,你倒是说行不行啊,”家槐没急,玉儿倒是有点急了:“家大哥问你话呢。”
“我也觉得这里挺好,”翁锐道:“只是这么大的院子要花多少钱啊?”
“这个秦兄弟你就不用管了,”家槐道:“价钱我以前已经和主家谈好了,只是还没有下决心,只要你们觉得好,我今天就找中人把这事办了。”
“我也觉得这里挺好。”翁锐他们三人在一起的时候,花钱的事都是朱山做主,但买产业这么大的事情他见都没见过,所以他根本就不敢开口,现在看到翁锐说这里挺好,他才敢跟着说一句“挺好”,其实在他踏入这院子的第一步,他就觉得这个院落好的不得了。
“哪既是这样,大家都觉得好,我现在就去办这事,”家槐道:“等我办完了,我就去找人把这里收拾一下。”
“家大哥,这个人你就不用找了,”朱山道:“我来长安都快两个月了,这里的叫花子我认识一大半,我大哥给他们看病从来不收钱,他们都叫他小神医,对他佩服的不得了,只要我一发话,要多少人就有多少人。”这下子朱山总算长了把脸。
家槐本来对那些叫花子还不太放心,但看朱山兴奋成这样子也只好道:“既是这样,哪这事就委托山子兄弟去办了,”他又对翁锐道:“我对开医馆是个外行,需要什么家当、需要多少,秦兄弟你得开一个单子出来。”
“这个我会,我知道,我来开。”朱玉高兴地道,她就怕没有她的事情。
“这行吗?”看来家槐对这小姑娘真的有点不放心。
翁锐和朱山对看一眼,点点头,他们俩一个醉心于学医,另一个爱热闹爱钱,到底需要哪些东西他们两个加起来也不一定有朱玉记得全,那三天朱玉可是天天对秦无双跟进跟出,啥活都干,别看人小,什么东西可都记在了心里,现在又学了很多字,写个单子应该不成问题,现在他们俩都从心里意识到,玉儿妹妹已经长大了。
房子的事办得很快,不到半天就办好了,一是价钱的事是早就谈好的,家槐手上确实有现钱,二是家槐卖了这么多年豆腐,很多人都认识他,口碑很好,很容易就请到了三位德高望重的中间人,写好文书,买卖双方和中间人签字画押,家槐当场把钱款交接清楚,这交易就算办成了,当天家槐还特意给三位中间人各送去了一大块豆腐表示感谢。
朱山那里就更不得了了,他去找到老叫花八爷把翁锐要开医馆的事一说,八爷连声叫好,说这是翁锐积德积出来的,一大堆叫花子围着八爷要去帮忙,八爷怕人多太乱不好管,就挑选了十几个人,有年轻劲腿脚利索的,有多少懂点技术的,有口齿伶俐脑子好使可以出去办点事儿的,浩浩荡荡开赴翁锐买的房子那里,被点了名的叫花子,跟着八爷进去,没被点上名的有很多也跟过去候在大街上,等着八爷召唤,一下子在延福街上成了一景。
老叫花八爷今天是最有面子的一天,他拿个凳子往院子中间一坐,一会指指这个,一会骂骂那个,威风平地长了三尺。还别说,平时这些叫花子很是招人烦,普通人家没有几个喜欢的,但就是八爷挑选的这些人还真不含糊,有的懂点木匠活,整修那些坏了的桌椅板凳和门窗家具,有的会两下泥瓦活,和泥添砖修补房屋破损的地方,虽说活儿不是很精致,但却都做得实实在在,结实好用。
还有一个颤巍巍的老叫花子也被八爷叫来了,他看起来连一大块土坯都搬不动,但他却有一个绝活:垒灶台和烟囱。八爷说他以前就是给人干这个活的,他垒的灶台火旺好烧省柴,烟囱走烟利落不呛人,还可以根据位置大小垒出各种花式,方便好用。他力气不行,八爷就让两个手脚麻利的小伙子跟着他,保证指到哪里做到哪里。
朱玉现在成了一个真正的主家了,脸色红润满头是汗,跑前跑后看着这些叫花子打扫修整,告诉人家哪些地方是做什么的,哪些家具要放哪里,哪个地方要立柜子,哪个地方要放床。她已经规划好了,后面的屋子锐哥哥住一大间,里面可以给锐哥哥放一张书桌,他和哥哥各住一小间,中间客厅可以安放一张方桌,吃饭接待客人都可以,外面的房子除了灶房、药坊和库房,还有一间留作客房,就算是临时有客人或者紧急病人也可以住。
这个时候翁锐和朱山倒觉得他们成了多余的人,动动这个,拿拿那个,他们动什么总有人跟他们抢什么,最后还是八爷叫他们别干,让这些人干,说翁锐救了他们那么多人,这里面就有给看过病的,让他们干理所应当。
他们俩不好意思,想陪八爷说说话吧,但八爷今天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指挥千军万马的机会,哪有时间和他们讲闲话,最后翁锐只好不管这里的事了,就叫朱山去市场上打听打听,哪里有各色药品的进货渠道,价钱如何,为开医馆做点准备。
把这件事交给朱山去办的确是找对人了,这家伙在钱上死抠死抠的,人也是鬼精鬼精的,他要不找上十家八家反复对比,他是不会确定价钱的,要想懵他从他手里多赚些钱还真不容易。
翁锐自己也去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拿出秦师父留给他的各种药方,还有师姐秦无双给他抄的《神农本草》,根据常用程度和用量大小去开列要买的药品目录和数量,这个事情其实他也不熟悉,但现在没有办法,玉儿懂得很少,山子那是基本不懂,只有自己硬扛着上了。
到了吃饭的时候,朱山从外面搬了一筐杂面馒头进来。按照家余氏的想法,怎么也要给干活的人吃顿白面馒头,但到了朱山这里,有杂面馒头已经不错了,好在这些人也不挑不拣,能吃饱肚子就行,手也不洗,冲上来抓在手里就吃。
“别抢,今天管够!”朱山喊道。
在一个小叫花拿了两个杂面馒头给八爷的时候,被朱山挡了回去,从怀里变戏法似的拿出来两个白面馒头:“八爷,这是孝敬您的。”
“哈哈哈哈,你这小兔崽子,在我跟前还来这个!”八爷哈哈大笑,也不拒绝,抓过来咬了一口,一只手狠狠地在朱山脑门崩了一个。
“八爷,你轻点,疼!”朱山很夸张的捂着脑门喊道,惹得满院的大小叫花子哈哈大笑。
朱玉这时候拿了几个馒头过来,给翁锐和朱山吃,八爷一看他们吃这个有点不好意思,把手里另一个还没吃的白面馒头给翁锐递过来:“小神医,你怎么吃这个,你也来吃这个吧。”
“不,八爷,我就吃这个,”翁锐笑道:“这是孝敬您的。”
“哈哈哈,还是你们这些孩子有心啊。”八爷叹道。
“哪里呀,要不是您操持,这里我还不知道怎么办呢。”翁锐道。
“这里你就不用管了,有我呢,哈哈。”八爷爽快地道。
……
就这样,也就三两天功夫,七八筐杂面馒头,原来这么一个破落的院落就被一伙叫花子整修一新,高兴得八爷在院里院外转了好多圈,像是在检阅自己的一个伟大成果,翁锐很不舍地道:“八爷,你以后就住这里吧。”
“那什么话,”八爷一仰脖子:“秦家小哥你能有今天,那是你的福德,但叫花子有叫花子的规矩,住在这里算什么叫花子呢,哈哈,孩儿们,走,回城隍面去。”
八爷一招呼,众叫花就跟着他呼呼啦啦往外走。
翁锐眼里一热,这是一群常常被人嫌弃的人,也是一群社会最底层的人,但这些人也有生活,也有尊严,甚至还有他们的骄傲,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感到自己和这些叫花子有了一种难以割舍的联系。
“八爷,不管到什么时候,所有叫花子的病都来我这里看,不要钱!”翁锐对着八爷一伙离去的背影喊道。
“哈哈哈,那是你的事!”八爷扬扬手,头也没回,在众叫花的簇拥下缓缓离去。
……
再过得三五天,买的各种家当用具,各种生活用品,各种药品器具都置办齐了,尽管翁锐一再坚持不用都买新的,人家用旧的能用的都可以,就算这样,置办这些确实是一大笔钱,还有需要一些周转储备,家槐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还问人家借了一些。好在家槐人缘好,干的又是件正事,所以借钱对他来说不是很难,但这一切翁锐他们都不知道,家槐一家对翁锐他们的感念可见一斑。
第七章 转机-4:开业
医馆终于要开业了,日子定在腊月二十三,年尾岁末。
本来家槐是想开过年找个好日子,但翁锐觉得拖的时间越长月打搅别人,准备好了开业就行了,开好业,剩下就是自己去做了,也好让家槐一家人静静心心过日子做生意,所以他坚持准备好了就开业,撞上哪天是哪天,这样,开业的日子就定在了小年。
在这个时候,外出干活的人都回来了,做生意的人正是年底最红火的时候,忙人闲人都很多,每天街上都是熙熙攘攘,人气那是好得没法说了。
要开医馆做生意,总得有个招牌,来到长安,家人的问题还没有解决,翁锐还不敢擅自打自己的名号,他想,自己既然是师承秦师父,那么打秦家的旗号总归不会错,以前在叫花子里面他就化名秦锐,现在倒还真派上了用场,秦师父讲医者要有良心、仁心、惠心,他就给自己的医馆起名“秦仁阁”,长安地处三秦大地,这名字倒也妥当。
既然要在这里开医馆做生意,按照行规,家槐带着翁锐拜访了附近的几家医馆,保济堂的吕甄吕师傅,泰兴斋的邢远邢老爷子,这个片区的医界元老睿老爷子等等,邀请人家来助助兴,也就是让当地有身份的医者给翁锐的“秦仁阁”站站台,有点表示认可的意思。
虽说这几位答应过来看看,但心里都有点复杂,一是听到一个十几岁的小孩要开医馆,在他们看来这是要笑掉大牙事情,这么点孩子根本就干不了这事。就算有传承,没有十年八年的学徒经验谁敢单独出来看病呀,谁敢找你看啊,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看死看坏了人那是要吃官司的。从这点出发他们根本不想去站这个台,也不想去给翁锐做这个背书,但翁锐这阵子在外面传的有点邪性,什么小神医,他们这些老家伙混了一辈子也没有见谁叫过他们一声神医。
翁锐在河边救了家槐家孩子的事他们是听说了,单凭这救人的手法还是可圈可点,但就凭救了一个溺水的孩子就说他能行医,这恐怕有点说不过去。但长安城里的叫花子多得是,什么小神医救人根本不用药,什么快死的人也被他救活了,什么他在身上拍拍打打就能治病等等,有的小叫花还现身说法,总的来说是说的神乎其神,几乎大半个长安城都快相信有这么一个小神医了。
这些人过来呢也是有两个用意,一呢家槐人品口碑不错,虽靠体力和手艺赚钱,但也算是当地殷实人家,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二呢,这过去也是有点要考较考较那个“小神医”一下,如果真的很神,自己也学习交流一下,顺便也算是支持结交一下同行,要是真的很不济,是个江湖骗子,那就当场把他揭穿,省得误人病情,害人性命,也算是积个功德。
开业时辰定在巳初时分。这个时间选得很好,论天气这是太阳升起阳气最旺的时候,也可寓意紫气东来,论人气正是人们早上起来活动的第一个高峰,人的活力好奇心都是最强的,还有做生意都讲开门红,这个时候人气一聚,做上一笔生意,那就是开门大吉,这一天都洋洋火火。
一大早人们已经发现了这间屋子的变化,“秦仁阁”的匾额已经高高挂起,家余氏还特意在上面绑了一朵大红丝绸的花朵,一下子就把这气氛给提了起来。门两边的对联牌也早已找人做好,早上一起来朱山已经把它工工正正的挂好,上联是“泰泰康康启万事顺意”,下联是“和和气气承百病莫生”,本色的木板上配上黑色的隶书,端正雅气,低调含蓄。十几天前这里还是间破落的屋子,似乎一夜间就变成了一家医馆,确实也吸足了大家的目光。
时辰未到,这里已经围的里三层外三层,最显著的可能也是别人开业根本见不到的景象,一大群叫花子围观助威。这里面当然是以八爷为首,八爷今天特地自带了一把破竹椅,当街一坐,众叫花子簇他而立,手里也都带着家伙,破碗、饭盆、竹杖等等,到了那里就开始闹腾,引得路过的不少人驻足观看。
叫花子从古到今一直是个很特殊的群体,时多时少,大灾年份和战乱年份就多,丰收年份和太平年份就少,但从来都没有消失过,没有人组织,没有人去管,但这个群体却一直有很多不成文的规矩,甚至产生了他们自身的文化,譬如讨饭的歌谣,乞讨时候的表演,各朝各代,天南地北,也许不同,但各具特色,传承有序,并且极具内涵。就拿讨饭歌谣来说吧,有送祝福的,有挖苦嘲笑人的,有戏虐搞笑的,也有雅致故事的,总的一句话,说啥话能把你逗乐了,能把你说高兴了,你能给钱给饭吃就行。
八爷今天显然是有备而来,他只是捧着个黑杯子喝茶,朱山还不时的跑过去给他添水,其他的叫花子那可是各显神通,一人说唱,众人齐和,碗盆一响,竹杖一撞,有点响天震地的意思,别具一番特色,每个人各显其能,绝不重复,一个接着一个,周围不断有人拍手叫好,甚是有些人竟然点播起了段子。
当然了,八爷今天带人来是给翁锐助兴的,不是来砸场子的,都是说些祝福话、搞笑话和说唱故事,在这里也不是为了讨钱,除了那些刻薄挖苦的话不说,连叫花子常见的那些低级无聊的黄色段子也不许讲,有人喊着要听,就被八爷挡掉:“要听去东市听,今天给秦家小哥助兴,不说这个!”
叫花子闹场,哪怕不是来捣乱的,对于人家开业或者办点大事都是一件闹心的事,但翁锐的医馆开业,几乎所有路过的人或者附近的人都没感觉这是个意外,姓秦的小神医与叫花子的故事那是最近坊间传闻的热门啊,就算是叫花子把这条路给堵了恐怕大家也能理解,原来混在叫花子行列,现在忽然正儿吧紧的开起了医馆,这本身就是个传奇。
众人正听得热闹,就听朱三喊了一嗓子:“泰兴斋邢老爷子到!”
这边八爷一挥手,表演就戛然而止:“孩子们,停一下,我们也去看看热闹。”
这边翁锐已经迎了出来,拱手长揖:“邢老爷子,您老到来小馆蓬荜生辉呀!”
“秦小哥现在神名远播,老朽可一定要来看看啊,哈哈哈。”邢远邢老爷子笑道。
“岂敢,岂敢,”翁锐一指那一群叫花子忙道:“都是这些兄弟口无遮拦,小辈连出道都算不上,让您老见笑了。”
“盛名之下必有原因哪,”邢老爷子道:“一会可得给我们露一手瞧瞧。”
“只要您老不笑话我就行,快快请进!”翁锐说笑着把邢老爷子接到堂内坐着,朱玉已经端上茶水。
今天对秦仁阁来说是大日子,家槐一家连生意都不做了,全跑过来帮忙,就这样人手还不够,翁锐还从八爷那里要了一个叫猪猪的男孩,年岁和朱玉差不多,长得眉清目秀,以前也是大家里的孩子,不知为什么家里发生巨大变故,竟成了孤儿,流落街头混迹于乞丐之中,八爷不忍,让翁锐带着做个小伙计,也算是了却八爷的一桩心事。这孩子聪明伶俐,腿脚勤快,跟着朱山跑出跑进,很有眼色,也是一个好苗子。
不一会功夫,保济堂的吕甄吕师傅,同福堂的周兴周先生等几个医馆的当家人都到了,睿老爷子最后在儿子睿熙睿大夫的陪同下来的,他已经八十六岁高龄,是行业的耆老,现在很少给人看病了,他们家的鸿德堂早已交给儿子打理,但这个行业的很多聚会都要请道老爷子到场,才觉得有面子。鸿德堂的豆腐经常是家槐亲自送的,和睿老爷子关系不错,听说翁锐救了他们家孩子,所以翁锐才有面子请到他来。
别看老人家八十多岁了,身体还是保养得很好,步态稳健,走路不用人搀扶。他到了门口,翁锐和家槐都已经站在外面等候了,在里面落座的几位医馆当家也都出来迎接,但老人在和翁锐、家槐寒暄之后并没有急于进去,而是抬头看了看匾额,点点头问道:“‘秦仁堂’,好名字,谁起的?”
“是我自己起的,”翁锐忙道:“让睿老见笑了。”
睿老爷子在看到门两边的对联,先是一愣,沉吟半晌道:“这也是你自己写的?”
“是的睿老,”翁锐道:“想想也没啥写的,就自己凑了两句,您快里面请。”
睿老爷子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边进门边说“不错”,不知是觉得这隶书写的不错呢,还是翁锐自己拟的内容不错。
等睿老爷子坐定,泰兴斋的邢远邢老爷子道:“睿老,您到了,我们就开始吧,你先出个题,让我们的小神医亮亮相,哈哈哈。”
这是当地的行规,有人想做行医这一行,总要在几个大家都认可的名医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医术和能耐,好了大家帮你传播,不好就算做是砸场子也不为过,所以能不能在这个行业站稳脚跟,开业这一天的考较很是重要,家槐已经给翁锐讲过这个规矩,并且他可以帮翁锐把人请到场,但剩下的就只能靠翁锐自己了。
第七章 转机-5:堂考
“我来?”睿老爷子环视一周笑问。
“您在当然您先来了,哈哈,您请。”邢老爷子道。
这时候外面已经围了十层八层,不光是那些来助兴的叫花子,所有路过的和专程赶来的都停下了脚步,这可是今天开业最精彩的部分,经常会传出很多故事,谁也不想错过。
“好,那我就凑个数吧,”睿老爷子道:“秦家小哥,最近我老是感到浑身不舒坦,你给我看看怎么啦?”
邢老爷子觉得睿老爷子这是应付事,这算什么题目吗,他要随便说出几个老年人常有的毛病你能说他不对吗?这也不足以体现水平啊。但其他人也有不同想法,简单的题目有简单的好处,就是它太过于简单,没有任何指向性,你要没点功底还真不一定能够说准。
其实睿老爷子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基本上没啥大毛病,头不昏眼不花的,他出这么一个题目,也是因为看到了外面的对联有感而发,看病本是个心性活,也想借此看看翁锐的应对。
翁锐站起来对在座的几位名医深施一礼:“那晚辈就在几位长辈面前献丑了。”
在睿老爷子刚来的时候,翁锐就看到他面带光彩,肤如婴孩,步态矫健,精神灼烁,一看状态就很好,还是保养非常不错的那种好,要在他身上找点毛病弄不好会出大丑,当下略一思索,打定主意,走到睿老爷子更前,微微一躬身,伸手搭在了睿老爷子的腕脉之上。
在睿老爷子看来,翁锐搭脉的手法还不是很熟练,也不是很规范,调整了好几次才达到了最好的状态,这也符合他对这么大年纪医者的基本判断,连旁边坐着的其他几位老医者看了都笑着摇摇头。
睿老爷子开始还是笑微微的,但很快他的脸上就没有了笑容,变得凝重起来,把其他的人吓了一跳,纷纷向他这里观看,不知发生了什么。
其实睿老爷子遇到了他平生最惊奇的一件事,在翁锐搭稳脉象之后,他本来想看看翁锐对他脉象的反应,但他的内关穴却感受到一股暖意,这股暖意进入到他的体内后竟然顺着他的经脉四处流动,虽说还不是很稳,但主动性很强,很快就在他全身十二经脉和奇经八脉间穿行一遍,并缓缓地退出了他的经脉。行医一辈子,并且在这一行有很深造诣,睿老爷子灵光一现,他突然有了一个很大胆的判断:真元巡脉。
这几乎是一个医界的传说,说在上古有神医可以控制自己的真元切入患者体内,巡视全身经脉查探病情,并可以通过自己的真元为患者治病,但这需要在脉络研究上有极高的造诣,并且还要有极深的内功底子,又要精通医道。他也只是从一部古医书上偶尔看到这么一段,看完后也是一笑置之,疑为古人杜撰,谁成想他今天竟在这里遇到,还是从一个还未成年的少年医者这里看到,不禁对翁锐的身世来历产生了及浓厚的兴趣,笑意又回到了他的脸上。
睿老爷子能很明白的感受到,翁锐学医时间不是很长,技巧上还有点笨拙,就算是真元巡脉也还没有达到古书上描述的高超境界,据记载精通此道的极者可以将真元练成丝,入体几乎无感,转瞬即刻巡脉,但翁锐的功力和手法还很初步,输入的真元只是一股子暖意,这就会影响探寻的精度,并且巡行的速度还不是很快,就像一个毛头小子在乱行乱撞。就算如此,睿老爷子也已经惊骇不已,能在这么个小孩子身上看到这种奇术,也不枉行医一生了,假以时日,这孩子不要说是小神医,真真正正的神医之名也未可知。
睿老爷子本想试探一下,出了这么一道看似简单的题目,但翁锐来了这么一手,让他有点犯难,不知是他有意为之还是无意所为,不管怎么样,他都不宜点破,否则别人在说起话来就比较难了,所以睿老爷子也是笑吟吟的等着翁锐的结果。
“睿老爷子,”翁锐去开手起身道:“您老身体好着呢,没啥大毛病,倒是您的眼睛干涩之症您还是要注意一点,虽无大碍,但他也不舒服不是。”
翁锐这番话倒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但凡这种时候,新入道的医者总会找出一些疾病,说出一些自己的判断,以显示自己技艺的高超,但翁锐却没有,他觉得对老人来说那些确实都不是病啊,在这个时候大家都没有发言权,都等着睿老爷子发话。但更意外的是睿老爷子,翁锐说的眼睛干涩的问题他这一阵子确实有,现在被他一提他却感到自己眼睛的干涩之感忽然消失了,温热水润,猛然回想起刚才翁锐巡脉时,内息真元在他的肝经、膀胱经等数处大穴的停留鼓荡,他一下子明白了,他在帮他治病,且效果立显。
“秦家小哥果然高明,”睿老爷子道:“这阵子还真是眼睛干涩,困扰了不少时日,只是我还有一事不明,你的诊脉手法似乎对经脉有不少独特的见解,你是不是学过武功?”
“什么都瞒不过睿老爷子,”翁锐道:“我确实学过几年武功,经脉之学也是教我武功的师父所授。”
“这么说你的医术还有另外的师父?”睿老爷子道。
“正是,”翁锐道:“只是学的时间很短,晚辈的技艺还很粗陋。”
“你那个师父懂得真元巡脉?”睿老爷子问道。
“真元巡脉?这个我没听说过。”翁锐有点困惑。
困惑的还不止翁锐,在场的其他医者也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当下睿老爷子也不再多言,他只是暗地里更加惊奇,难道这个家伙会无师自通?那这个人以后就更不得了了。
“睿老爷子觉得怎么样?”邢老爷子看似睿老爷子对翁锐颇加赞赏,有点不悦,以为是他故意的,故有此一问。
“嗯,我看还不错。”睿老爷子也知道照顾别人情绪,这句话就低调了很多。
睿老爷子这句话一出,是很多人感到有点失望,觉得很不过瘾,想听翁锐好话和想看他笑话的人都有,不过以睿老爷子的身份,别人也不再好说什么了。
“哈哈,那我们就出第二道题,”邢老爷子道:“要么吕师傅您来?”
听这话的意思那是邢老爷子想自己来,但凑巧这时候有一个老妇人瘸着腿瘘着腰挤到了人群里面,有人看到就嘲笑她:“申阿婆,你这瘘着老腰也来看热闹啊?”
“你个坏小子,”申阿婆道:“许你看就不许我看啊?”说着还要伸手打他。
“您别,别啊,”小伙子边笑边躲:“您要不请小神医给您看看你的老腰,没准就看好了呢?”
“呵呵,”吕师傅一笑,也没客气:“要么就以申阿婆为题,邢老爷子你看如何?”
“如此也好,”邢老爷子道:“申阿婆的这老腰已经给很多人都给看过了,看看小神医有没有新的办法。”
这两个人一开口,睿老爷子心中就一些不悦,这是明摆着欺负人家小孩呀,这里几乎所有的人都给申阿婆看过病,谁也没有完全给他看好过,最多也就是缓解一下,有些老病是治不了的呀,这摆明了是要人家出丑啊。
翁锐显得毫无心机,赶紧过去把老人家搀扶过来,申阿婆说什么也不肯,也是在所有人的劝说下才慢慢跟着翁锐进来,在一个凳子上坐下。
翁锐先给申阿婆诊了诊脉,然后循着几处脉络按压她身上的数处大穴,观察申阿婆在他按压时的反应,然后叫来朱玉和家余氏帮忙,解掉申阿婆外衣,拿出银针,隔着中衣再次按压她身上的穴位,每按一处,他就插上一根银针,捻动到针感强烈为止,这次他施针并不多,也就七八个穴位,但在施针之后,他再次双指搭上了申阿婆的腕脉关元穴,明显的看出他在运气,片刻功夫之后,申阿婆脸上已经露出难以名状的神情,又像是痛苦,又像是享受,并且嘴里还发出轻微的呻吟声。
这次翁锐搭脉的时间并不短,足足有数盏茶的功夫,直到他和申阿婆头上都露出汗珠才停了下来,擦过汗后又给申阿婆行了一遍针,才把所有的银针拔出,并让她穿好衣服。
“阿婆,您现在直起腰来试试。”翁锐道。
申阿婆习惯性的把手放在了后腰,慢慢的直起腰来,感觉还可以,又自己转动了几下,非常高兴地站站了起来,敲打着腰道:“还真是神了,我的腰能直起来了,也不那么疼了。”
“阿婆,”翁锐道:“您老这是年轻时候腿受了寒,又没有好好看,结果落下了病根,腿不好走路姿势不对,您又经常扛重的东西,这腰也伤了,都伤到经脉了,所以您就直不起腰来了。腿我是给您治不好了,但这腰我觉得还能治,我给您疏了疏经脉,再给您开点药调养调养,但您真的不能再扛重的东西了。”
“谢谢小神医,谢谢小神医。”申阿婆千恩万谢。
翁锐的这番话和他的治疗效果在场的人都看到了,并且传来了一阵阵欢呼声。
邢老爷子和吕师傅他们觉得取穴施针这本是医家最基本的疗法,只是个别穴位他们没想到,其他的他们也会做,但在施针之后再次搭脉运气,别说他们不会,就是连听也没有听说过,对申阿婆现场的这种治疗效果他们也是没有一个敢保证能达到的,所以对刚才睿老爷子的那一番盘问才有所感。
但他们今天来了,是不能丢了面子回去的,好在翁锐说还要开药方子,他们都是老手,在这方面找点面子回来还是没问题的,所以在翁锐把方子开好给他们看的时候,邢老爷子取笔加了一味药递给吕师傅,吕师傅看了一下也加了一味药又递给了其他的几位医者,最后到了睿熙睿大夫手上,他看了一会递给了父亲睿老爷子,睿老爷子仔细端详了整个方子,微微一点头,说了声“不错”,把方子又递回了翁锐的手上,眼里充满了赞许之色。
在别人看来,睿老爷子是在称赞邢老爷子和吕师傅这两味药加得好,但在睿老爷子眼里,这两味药就是翁锐留下来给他们加的,这种保全别人面子的手法在这么大的年轻人身上表现出来还真是少见,在他看来这里面还差一味药,可能别人没看出来,也可能是别人故意留给自己的,但他却什么也没加就递给了翁锐,想看看他怎么做。
翁锐接过方子,看到最后加上去的两味药,显得恍然大悟:“谢谢两位前辈指点,我怎么没想到,这样看来,我原来这两味药的剂量也不好,也得改改。”说完拿起笔来改掉了两位药的剂量,配合新加的两味药,正好弥补了所缺那味药的不足。
“哈哈哈,秦家小哥年纪轻轻,一点就透啊。”邢老爷子笑道。
“是啊是啊。”吕师傅也赶紧说。
“还有没有人要出题啊?”邢老爷子笑着问道。
其他人都笑着摆手,明眼人已经看出了翁锐确实有他独到之处,水有多深不知道,但最好自己也别随便去探,万一掉进去丢了面子那就是自己的不是了。
看看其他人不再问了,邢老爷子就道:“睿老,您说两句吧,哈哈。”看来这堂试要结束了。
“那我就说两句,”睿老爷子这回也没客气:“秦家小哥的本事大家都看到了,虽说学医时间不长,但确实有独到之处,这个我就不说了,我想说的是医者的心性。刚才进来的时候我看到了秦家小哥自己给医馆写的对联,泰泰康康启万事顺意,和和气气承百病莫生,确实写得好,我们经常看到医家用的对联什么悬壶济世啊,什么妙手回春啊等等,那都是说给人治病的,但秦家小哥的意思却是让人不要得病,能有如此心性,足显医者仁心啊,我祝愿秦家小哥能成为真正的神医,开业大吉!”
“好!”
“祝贺!”
“开业了!”
在众人的祝贺声中,老叫花八爷领着的那一群叫花子又开始敲打说唱起来。
第七章 转机-6:年关
这一堂考前前后后就是一个多时辰,看看时近中午,翁锐热情的招呼道:“诸位长辈前辈,感谢大家为我的医馆‘秦人阁’开业贺彩,我也从诸位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我在后堂备了杯薄酒,还请诸位赏光。”
“秦家小哥,酒先不急着喝,呵呵,”邢老爷子笑道:“看病也是三百六十行之一,也是凭着艺业养家糊口,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今天你的医馆开业了,我也想听听你有什么打算,看看我们这些老人能够帮些什么忙。”
一听这话,已经站起来的几位医家也都停了下来,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是要翁锐表个态,不能坏了大家的规矩。
翁锐当然明白,本来他还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说,或者怎么说,邢老爷子一问,恰好给了他一个机会。
“各位前辈,各位医馆当家人,”翁锐拱手行礼:“我这医馆虽说开了,但在这一行还是个后辈雏鸟,还要大家多多提携指点,这医界的规矩绝不敢破,诊费药费也和大家一样,只是对这些我现在还不太清楚……”
说到这里,翁锐也有点不好意思,开医馆连这些都没有想好,确实很不专业,但邢老爷子也恰恰关心的是这一点,不能因为这个毛头小子乱开价坏了大家的规矩,所以他马上道:“哈哈哈,刚入这行也难为你了,这个容易,我让账房给你开个单子就行。”
“那就太谢谢邢老爷子了。”翁锐赶紧道。
“哈哈,这有什么,”邢老爷子道:“看病的事要你慢慢积累,但这点忙我们还是能帮的。”
吕师傅虽说没有吭声,但心里已经冷笑不已:你不就是怕人家低价抢你生意吗,用不着做得这么明显吧,哼!他自己是不担心,他离翁锐这里远着呢,而邢老爷子的泰兴斋离这里最近,当然是担心多一点了。
“还有一件事我要和各位前辈解释一下,”翁锐道:“我在潦倒的时候和门前的那些叫花子混在一起,是他们收留了我,也给了我很多帮助,我答应过他们,以后来我这里看病不要钱,这个应该没问题吧?”
“哈哈哈,秦家小哥多虑了,”睿老爷子笑道:“人常说医者仁心,对于那些家里确实穷困,包括那些叫花子,在座的哪位没有施舍过药啊,这是积德的事情,我想各位当家的都没啥意见吧。”
“当然,总不能看他们有病不能治吧,哈哈哈。”邢老爷子笑道。
“哈哈,秦家小哥,你做功德也要给我们留点,不能全抢光了啊。”吕师傅也笑道。
在场的人都笑了,其实那点叫花子的生意是没人看得上的,还真是大多都做了功德,翁锐有这个表态别人自不会来跟他争,却博得门外叫花子的阵阵欢呼。
“以后我哪里做的不好的,各位前辈可以随时指教,”翁锐道:“我们今天先去喝杯水酒,大家请。”
“这里也是仓仓促促准备起来的,条件比较简陋,慢待了,快请,快请!”家槐也跟着热情的请大家入席。
这刚才在门前看热闹的人多,现在吃饭喝酒的人也就两桌人,几位医界的前辈都坐在主桌,由翁锐陪着,其他的几位来祝贺的邻居商家坐在另一桌,由家槐陪着,家余氏带着朱山、朱玉、猪猪还有家花等人给请来的厨子打下手,给客人上菜倒酒,人手倒也够了。
在主桌上,自然是睿老爷子坐了首位,其他挨着就是邢老爷子和吕师傅等人,在作陪的翁锐旁边还留了一个位置,这是给老叫花八爷的,不管在别人眼里怎么看这些人,但在翁锐眼里,八爷是最值得他尊重的人之一,等大家坐定,也没有征求任何人的意见,他亲自出去请八爷进来。
今天外面的叫花子多,朱山准备了两筐白面馒头,还有两大桶肉汤,家余氏感念这些叫花子的善意,还特地往里面多加了一碗碎肉,翁锐出去的时候他们就把馒头和肉汤一起搬了出去,一看到馒头和肉汤,这群叫花子也顾不上说唱闹腾了,纷纷围上来抢食。
“八爷,您今天受累了,”翁锐道:“里面就要开席了,您快到里面坐。”
“秦家小哥有这份心意就足够了,”八爷道:“我们叫花子就在外面吃好了。”
“不行,”翁锐道:“您今天是我的贵宾,位置都给您留好了,你一定要去。”
“八爷,您去吧,里面的肉多,哈哈哈!”有叫花子起哄。
“你个小兔崽子就知道吃肉,”八爷笑骂一句对翁锐道:“一定要去?”
“一定要去!”翁锐很坚决地道。
“好,那我就跟你进去一趟。”八爷说完,就真的跟着翁锐来到里面的桌前,但他并没有落座,而是站着要酒。
“小山子,给你家八爷倒碗酒。”八爷这么说,是把朱山翁锐他们还当作小叫花子,一点都没有见外,朱山闻言立即倒满了一大碗酒给八爷端了上来。
“各为贵宾,我老叫花在这里给大家见礼了,”说是见礼,其实他连个头都没有低,只是端起酒碗超各位致意了一下:“秦家小哥以前虽混在叫花子里面,但我早就看出他是人中龙凤,一定会有出息,今天他的医馆开业,叫花子是来贺喜的,不是来扫他兴的,既然秦家小哥一定要我进来喝酒,那我就用这碗酒敬敬在座的诸位,也祝秦家小哥的医馆开业大吉,大吉大利。”
八爷说完,也不管别人反应,一仰脖子一碗酒就喝了下去,大喝一声:“痛快!”
翁锐请他入座,八爷道:“酒我喝了,这位置我就不坐了,叫花子有叫花子的位置,我可不能坐乱了,哈哈哈,我走了!”
八爷说完,笑着朝外走去,翁锐有点失落,但见家余氏给朱山手里塞了一块荷叶包着的肉,朱山快步追了出去,他才落座。
“唉,这也是一位高人啊!”睿老爷子叹了一句。
“是啊,身在卑位而气不卑,看起来也是位有经历的人哪!”吕师傅也赞叹了一句,一个叫花子能如此不卑不亢,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八爷生性豪放,”翁锐赶紧端起酒来道:“他不喜欢坐就不坐吧,我先敬各为前辈一杯。”他不能让这话题再持续下去,赶紧招呼人吃饭。
“来来来,祝贺秦家小哥!”
“祝贺!”
“祝贺!”
在一片祝贺声中这酒宴就算开了,大家边吃边喝,谈笑风生,其乐融融。
吃完了这顿饭,这医馆就算正式开业了,等翁锐送完所有的客人,这边已经有五六位慕名而来的病人等他了,家槐一家一看第一天就有生意做,高兴的连家也不要回了,站在一旁观看翁锐给人看病。
其实这几人的病都不是很复杂,在给那些叫花子看病的时候翁锐差不多都遇到过,所以看起来也非常得心应手,但也不敢有半点马虎,这刚刚开张,是不能出一点差错的。
尽管忙活半天也就挣了十几个大钱,但“秦仁阁”里面已经欢天喜地了,这可是翁锐他们来长安之后真正挣到的第一笔钱。
在随后的几天里,翁锐这“秦仁阁”里到有点络绎不绝的味道,有些人还是从很远的地方过来,问其原因很多都是被那群叫花子传出的故事吸引来的,特别是翁锐让一个很多老医生多年都没有办法的申阿婆一会儿功夫就直起了腰,已经被传的神乎其神了,连申阿婆自己也是逢人便说,说真的是遇见神医了,这无形又给翁锐带来了更多的病人。
现在家槐一家人已经回去做他们的豆腐生意去了。翁锐白天的时候在前面忙着给人看病治病,闲着的时候研究研究医书和药方,晚上都要练练功练练剑,朱玉平时一边忙着给病人配药,一边还要教猪猪怎么做,到了吃饭的时候,玉儿还要给大家做饭吃,倒是朱山是一个流动性很大的人,一会要去买点草药,一会要去买点米面蔬菜,还要不断的出去打听翁锐家人的消息。
现在离过年就剩下几天了,廷尉府当官的也都准备去过年了,没有多少人打理公事,不光他们,别人家的消息也没有见传出来,看来这些事情只能等到年后再说了,好在翁锐他们现在有医馆栖身,也可以靠看病赚钱,生活总算有了保障。
转眼大年三十到了,尽管只做了五六天生意,但他们已经赚到几百个大钱,这对他们来说已经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了,中午一过,翁锐就让朱山和猪猪收拾好前面,关门歇业,他则来到后面帮朱玉准备东西。
“玉儿,东西都准备好了吗?”翁锐问道。
“锐哥哥,我们过年的东西都准备好了,”玉儿笑嘻嘻的道:“我哥哥太抠,过年吃的东西他也要每天限量。”
“会好的,我们会好的,”翁锐安慰玉儿:“等我们有钱了,一定让哥哥给你买很多好吃的。”
“锐哥哥,这个我知道,”玉儿的眼睛已经红了:“我是高兴才这么说的,我怎么想也没有想到我们会有今天。”
“嗯,我知道,”翁锐知道这个妹妹太懂事也太能干了,往往是心里不忍,于是连忙道:“我是问你晚上要带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早准备好了,”玉儿高兴地道:“在这上面我哥这回可没抠门,两袋子馒头,两大块肉,还有一坛子酒。”
“嗯,看来这家伙终于懂事了,呵呵。”翁锐道。
“哼,什么懂事了,”朱山进来道:“以前是坐吃山空,有点钱也不敢花,现在只要我们开门,天天都能挣钱,当然该花就花了。”
“嘿,你这倒大方了啊,”翁锐调侃道:“你怎么不给玉儿的厨房里多置办点东西啊?”
“他们一年就这一次,”朱山有点不好意思:“我们至少天天都能有吃的。”
翁锐早两天就跟朱山讲过,要他准备点东西,除夕夜他们一起回到城隍庙叫花子堆里去过,朱山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翁锐还怕这家伙又打折扣呢,这回他就放心了。
翁锐没再说什么,过去紧紧的抱住了朱山,他太了解这个兄弟了,为了生存,他可以说吃尽了苦,受尽了罪,还用尽了心思,他永远都会留有余地,因为他有一次说过,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翁锐的举动让朱山有点惶恐,他愣了一下,也试着抱住了翁锐,这是他和翁锐的第一个拥抱,他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感觉,温暖,有力,踏实,鼻子一酸,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翁锐也很感动,重重的捶着朱山的后背。
朱玉本来刚刚好,被他们两个这么一闹,自己又禁不住流下了泪,看这两个哥哥这样,她打心眼里高兴,泪也是挂在笑脸上的。
春节,过年,万家团圆,但总有些地方会被人遗忘,被遗忘多了,连自己都会认为这是一种必然,八爷自己也没有想到在这年关之际,翁锐他们又出现在城隍庙。
翁锐他们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朱山和猪猪各扛着一袋馒头,翁锐手里抱着一坛酒,朱玉手里提着两大块熟肉,当城隍庙内微弱的灯光照亮这几个人的身影的时候,瞬间就爆发出了一阵高亢的欢呼声。
“八爷,我们给您老拜年来了。”翁锐大声喊道。
“哎……”八爷答应一声,站起来的身影有点颤抖,翁锐赶紧过去,把酒往地上一放,拉着八爷席地而坐:“八爷,今天我陪您喝两杯。”
朱玉和猪猪已经拿出几个荷叶,分了几个馒头和一块肉放在八爷和翁锐他们那里,朱山已经打开了馒头袋子:“兄弟们,过年啦!”
像往常一样,谁要是带回了多余的吃的,只要喊一嗓子,大家都会冲上去抢,这次也是一样。但这种枪其实是有规矩的,要是东西多了,每个人可能就会多拿一点,要是少了,也就是意思意思,哪怕是一把花生米,大家也会一人拿到一颗,所以,不一会功夫,每个人手上都有了馒头,朱玉和猪猪两人则把一大块熟肉撕碎,分发到每个人手里。
“来,把这些肉再给他们,”八爷说着从一大块肉上又撕下大大的一块递给朱玉:“给我们爷俩拿两个碗来,谁想喝酒自己来倒。”
有人给八爷这边拿过两只破碗,翁锐也不管这些,打开酒坛,把酒倒上:“八爷,请!”
“秦家小哥,请!”
两人酒碗一碰,把酒喝干。
其实叫花子有叫花子的本事,能活下来他们总能想办法解决好自己的肚子问题,好在在这过年的时候,就算是平时刻薄的人也变得豁达大气,讨点吃的并不难,但翁锐他们带来的不光是吃的,还有过年的气氛,使本来已经在昏暗中睡去的许多生命又变得鲜活起来,闹腾起来。
讨酒喝的人有不少,但每人也就是一口两口,这一坛子酒大多数都被八爷和翁锐喝了,两人都有点高了,八爷拉着翁锐的手说:“你给我拜年,按理我应该给你压岁钱,但我这里现在没有钱,我给你一样东西。”说着就在他自己身上的一堆破衣里翻。
“不…不用,八爷,”翁锐极力想拦你住他:“您帮了我很多,我应该孝敬您。”
“不行,你一定要拿着,”八爷已经从他的破衣里面掏出来一块旧玉禅:“这东西虽不值啥钱,但跟了我很多年,留给你做个念想吧。”
“八爷,真的不能要,”翁锐道:“您保存了这么久的东西一定对您很重要,您还是自己留着吧。”
“什么重要不重要,”八爷又喝了一口酒道:“我这老叫花哪天死了都没人知道,也就留在你这里还能成为个念想,留着吧,别嫌弃。”
老人一片至诚,翁锐再难推脱,伸手接过:“谢谢八爷。”
这一夜,翁锐又睡在了城隍庙,当然,原来的小叫化小山子、玉儿、猪猪都没有回去。
第七章 转机-7:又见卫青
正月是欢庆的时刻,是对过去一年的告别,也是新一年的开始,还是新一年的希望。
踏入这一年,翁锐已经整整十六岁了,虚岁都已经十七了。在过去的一年里,他经历了他能记事一来的最大的一些变故,他已经从家里宠着哄着的大孩子蜕变成了一个可以自己独自面对生活的男子汉。
现在他们有了稳定的住所,也不再为生计发愁,但翁锐的心却一天比一天沉重。全家人除了他,现在都被关在廷尉府,死活不知,在外面只能去看告示栏,根本打听不到里面的消息,但里面的消息如何打听,他是一点招都没有,他已经好几个晚上都睡不着觉了,这种只让他一个人自由自在的生活,比把他关起来还要难熬。
正月里也是所有人难得享受的一段时光,忙碌了一年可以在这个时候走动走动,拜会一下亲友,相互间串串门,联络一下平时冷落了的感情,大多数的生意要在正月十五以后才会展开,但有些卖吃食灯笼纸花的店铺,过了初五就陆续开业了。但医馆的生意可不是这样,人生病可不会挑在什么时候,从正月初一开始,几乎天天都有病人上门,有几天甚至是半夜三更被砸门叫醒的,好在翁锐他们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亲戚朋友,也没地方去串门,他们也深知生活的不易,不管什么时候,他们都会尽力去对待每一个病人,毫无半点怨言,使得“秦仁阁”的口碑日盛一日。
在从初一开始的十几天时间里,朱山已经被翁锐打发出去打听消息五六趟了,每过两天他就被翁锐打发出去一趟,就连翁锐自己也跑出去了两三趟,但都一无所获。翁锐他也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他实在是忍不住,看来不到象征过完年的正月十五以后,这官府里也是没人管事的,更不要说调查审案了。
今天是正月十五,也是过年最热闹的一天,家家户户门前都挂起了大红的灯笼,小孩子的手上也都挑着拉着各色灯笼,什么莲花灯、石榴灯、柿子灯,什么公鸡灯、兔子灯、花猫灯,五颜六色,精彩纷呈,把整个长安城装扮的晶莹透亮,绚丽夺目。
从下午开始,朱玉还有猪猪就已经呆不住了,朱山每一次从外面进来都在讲外面多么热闹,哪里今天晚上耍灯,什么地方有夜市杂耍,弄得朱玉猪猪两个孩子像猫抓心似的,一回回的往外跑,翁锐看着也觉得好笑,就跟朱山道:“今天早点收拾关门,晚上带他们出去逛逛吧。”
朱山早就等着这句话了,不一会功夫,外面的门板已经档好了,早已买好的两个灯笼也挂了起来,就等着天一黑,灯笼一点门一关就出去玩。
小初一,大十五,家家户户闹元宵,五色彩灯迎新福,这份热闹不光是孩子们喜欢,就连大人们也会流连忘返,天刚擦黑,街上已经是人山人海,熙熙攘攘,耍灯火的,卖吃食的,打耍卖艺的等等到处都是,目不暇接,大一点的孩子拉着父母的手或者衣服怕走丢了,小一点的孩子则骑在年轻父亲的脖子上,大街小巷,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尽管家人的事还没有着落,平时忙于生计也很少出门,但看着朱玉猪猪他们高兴的样子,翁锐也很受感染,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朱山今天也很大方,一会儿给玉儿买一个糖串,一会儿给猪猪买一个香果,就连翁锐和朱山他们自己手里也有了肉串,他们从东逛到西,又从南逛到北,这些家伙还没有要回去的意思,朱山更是来了兴头,一路上拉着他们在前面跑。
翁锐心里有事,逛逛早就没了兴致,也是为了不扫他们的兴才一直跟着,忽然间不远处的灯光下闪过一个高高大大的熟悉身影,静睛一看,他整个人都怔住了。
“卫青!”他大喊一声,感觉到自己的声音里都带着哭腔。
正在奔走的大个子听到喊声突然怔了一下,停下来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他似乎对这个声音很熟悉,但却一下子想不起来,当他在人群中终于看到翁锐时,就突然像脱缰的野马狂奔过来,沿途撞得数人东倒西歪,惹来了不少白眼。
“翁锐,怎么是你?”卫青过来就是一拳捶在翁锐胸口。
“卫青,你什么时候来长安的?”翁锐抓住卫青的手问道。
“我是翁家祖父他们被押解走的第三天就起程来的长安,”卫青道:“侯爷和公主也都来了,他们也很关心翁家祖父的事情。”
“我祖父和父亲他们现在怎么样了?”翁锐终于找到可以打听点消息的人了,他自己都快哭出来了。
“其他人都还好,就是翁家祖父的身体不太好,”卫青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找个地方去说。”
“哪到我们的医馆去说吧,离这里不远。”翁锐忙道。
“你们的医馆?”卫青很是惊奇。
“对,”翁锐连忙给卫青介绍早已睁大眼睛围在一旁的三个人:“他是朱山,我们叫他山子,这是玉儿妹妹,她叫朱玉,他是猪猪,现在是我们的小伙计。”
这三人身上现在是一点也没有小叫花的气息了,大大方方的向卫青问好行礼,卫青请也连忙回礼问好。
“这怎么回事?”卫青问道。
“走,到医馆去,我给你慢慢说。”
翁锐带着卫青往医馆走,一路上告诉卫青他当日是如何看到卫青带着侯爷等人赶到平阳城东郊去救翁家一家人,如何自己哭了一夜然后去追赶押解的官兵,又如何走错了路得了重病被朱氏兄妹所救,还有为了感谢救命之恩到了秦家医馆又莫名其妙的拜师学了三天医术,还有种种路上的奇遇和与别人打斗,当然也少不了说他败在他们两个共同的“师兄”天灵子剑下的事,最后当然是来到长安混迹于叫花子群体,到最后救了家家孩子和开医馆的事,说得卫青一个惊奇接着一个惊奇,几乎颠覆了他的想象。
讲着这些,翁锐和卫青他们不但走到了医馆,还已经坐下了很长时间,因为卫青的追问,这个话题就一直没有打断,翁锐在讲,朱山还不停的补充,而朱玉则一直在给他们添茶倒水,猪猪更是以无限敬仰的神情听着这一段段近乎传奇的故事。
翁锐这番话带给卫青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卫青感到有点回不过味来,这里面确实有他太多个没想到。
第一个没想到是翁锐会真的来长安,他曾经设想过翁锐可能会得到家人被押解长安的消息,他也会去长安探听消息,但平阳到长安也是千里迢迢,翁锐一个人无依无靠,还没出过远门,他很难想象他可以顺利到达长安。
其次是他没想到翁锐一踏出家门竟然遇到了那么多的苦难遭遇,并且在路上几乎几次丢了性命,没有朱家兄妹,要不是东郡永昌门的解围,说不定他都看不到翁锐了。
还有这些奇遇给也他带来了一条意想不到的消息,他们两个竟然还有一个“师兄”天灵子,并且这个天灵子似乎对师父天枢老人有很大的怨气,好像师父也不太喜欢他,从他那里似乎也印证了这个天枢老人对所有的弟子都是这种放养的态度。
让他羡慕的是翁锐此行竟然因祸得福,因为病倒受到秦师父诊治,为了谢恩前去拜会却被秦师父发现这是个医学奇才,竟毫不犹豫的收他为徒倾囊相授,这无意中学到的艺业竟成了翁锐籍此养活自己的生存手段,还大大方方的在长安城里开起了医馆。
他以为今生再也见不到翁锐了,虽然自己在平阳侯那里天天有时间练功练剑,但没了翁锐这个对手印证,他心里还是空落落的,这次一见面,他就已经涌起了一股比试一下的强烈愿望,但他看得出翁锐急迫的心情,只好把他的想法暂且压了下来。
“现在你该说说我家里人到底怎么样了,”翁锐已经等不及了:“我祖父他到底怎么样了?”
“这个说起来话就长了……”卫青开始把他知道的情况告诉翁锐,但最后的结果吓得翁锐魂飞魄散。
第七章 转机-8:扑朔迷离
“嗯…这个……”
看着翁锐期待的目光,卫青一下子不知从何说起,他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慢慢的把后来发生的事说给了翁锐。
平难将军蒙成是偷偷到的平阳城东郊翁家人住的小山沟,但平阳侯曹寿在他的封地当然会有人帮他盯着这里发生的一切重大事情,蒙成到了翁家不久,他就得到了消息,怕出乱子,没有耽搁就带人赶往那里。
令他气愤的是这个蒙成居然不给他面子,尽管他的主子曲周侯郦寄已经被皇上收了封地免了爵位,但他竟然还是如此骄横,让他非常不爽。他虽说不能对朝廷的将军直接发号施令或者进行处置,但使点绊子制约一下也是可以的,所以他就派两名家将陈志蓝轩跟着,以应不测。
平阳侯非常明白,陈志蓝轩虽说武功可以,在路上保障翁家人安全自是没有问题,但这两人在朝廷并没有官职,要是进了廷尉府那他们就一点也使不上力了,所以回去就和平阳公主商议,是否有必要亲自去一趟长安。恰好平阳公主也有好久没有见到父皇和母后,对弟弟刘彻,也就是当今的太子非常挂念,也想趁此机会回长安住一段时间,与亲人团聚,这回长安的事就这么定了。
但平阳侯府回一趟长安,可不是像蒙成一行押解几个人那么简单,这一个是世袭的侯爷,另一个是当今皇上的公主,走个亲戚也像搬个家似的,所带东西吃穿用一应俱全,光是车杖就有二十多辆,所带人员亲近随从、护卫、仆役、讴者、厨子等等一个也没落下,总共有一百多人,当然卫青也在其中,浩浩荡荡,晓行夜宿,走了将近半月才到达长安。
按说这么大的阵仗翁锐应该有机会在路上碰上,但翁锐先是走错了路,然后是生病,后来又是拜师学医,几件事一耽误,就落在了后面,错过了这个机会。但话又说回来,就算在路上能碰上,翁锐也不能直接上去和卫青见面,那时候平阳侯对他发出的追辑令还没有解除,对平阳侯来说这只是做做样子,但你非要撞上去那后果就很难说了。
平阳侯除了在自己的封地,在都城长安也有自己的侯府,他这种手无兵权的侯爷常住在哪里都无所谓,也没有太大的顾忌,常年都有人驻守,所以到达长安的时候,府里大小事务早有人安排妥当,也不用他再劳心费神,到了长安也只是回到了另一个家而已。
一切安顿好之后,平阳侯和平阳公主按制进宫叩见当今皇上景帝刘启和皇后王,对于平阳公主来说,好久未见母亲自是非常动情,娘俩也是要亲近亲近,但对平阳侯来说,觐见皇上可就不那么容易了,那时候景帝身体已经非常不好,上朝的时间很少,难得有机会见到皇上,看到这种状况,只好恭祝一番叩安,把原来想好关于在他的封地发现原赵王刘遂下属翁檀的事就此按下,想等陛下身体状况好一点再说,但他这一等,就几乎要了翁檀老将军的命。
蒙成和老将军翁檀间的仇恨是在战争中积累下来的,这种把各为其主结下的仇怨迁嫁于个人在当时也是常有的事。按蒙成的想法,直接找个理由把翁檀一家灭门也就算报了仇了,要被追究起来只说是前赵王余孽也就没人敢追究了,但被平阳侯曹寿这么一插手,他就不能随便处置了,毕竟平阳侯的背景还是很深厚的。
在蒙成和一个校尉等人押解翁家一家人进京的时候,平阳侯派陈志蓝轩两人跟着就是为了保护这一家人的安全,他也不敢有过多动作给人留下口舌,想等到了京城避过这两人耳目以后再想办法,这也使得翁家一家人在一路上倒也没有受多大的罪。
其实蒙成心里还想着另外一件事,那就是跑掉的翁锐,听说这家伙还学过一点武功,又是个小孩子,如果他年轻气盛半道来劫人,那他正好就可以将翁锐和全家人全部杀掉,如果平阳侯的人阻拦,连他的人一起杀也让他没有话说。他虽说想得好,但这一天终归是没有等到。
到了长安,递上公文,人犯案件被廷尉府接收以后,陈志蓝轩两人就再也见不到翁家人了,里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他们也不知道了。对蒙成来说,以他的职位和影响力,想在廷尉府直接把人杀掉也不是他能做到的事,但动用点手段让你吃点苦还能做到的。
既然到了廷尉府,立案后调查审问是必不可少的,翁檀老将军是个正直的人,对往日在前赵王刘遂手下为臣和阻挡曲周侯郦寄进军的事供认不讳,对不满刘遂借兵匈奴而私自逃走的事也坦率直呈,但拿了蒙成好处的廷尉府吏在供词上写什么不写什么或者怎么写有很大的了灵活性,翁老将军也知道这份供词的内容决定着全家人的性命,当他看到这份断章取意的供词后坚决不画押,并当堂驳斥府吏,怒责他们不能公正办案。
对这些手握生杀大权的府吏来说,还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事情,就算是以前当官的到了这里也需得低声下气,何况他们这种已经没有任何势力的平头百姓,到了这里的人哭爹喊娘的有,苦苦求饶的有,拿钱贿赂的有,宁死不屈的也有,但像他这种不走路子不给好处还义正言辞想得到公正的还真少见,廷尉府的那些刑具也不是吃素的,几次下来翁老爷子就只剩下了半条命。按照蒙成的想法,要是翁檀扛刑不过死在牢里,怎么判其实都无所谓了,好在平阳侯已经赶到了长安。
到了长安的第二天,平阳侯就直接去见了当朝廷尉黎宣,以平阳侯的地位和影响力,黎宣也不敢怠慢,寒暄之后平阳侯直接过问了从河东郡平阳城押解进京的翁家人的案子,廷尉当即拿出审结的案卷:确系前赵王叛逆余孽,理当处斩。平阳侯看了案卷,当即指出这案卷中的疑问和不实之处,并着重说明翁老将军当年的做法在一定程度上也是有功于朝廷的,建议廷尉府重审此案,并要求先看一看翁家一家人。
虽然平阳侯曹寿贵为侯爷,但廷尉府办案在朝堂上也是独立的,不是你谁想干预就能干预的,重审此案没有皇上的御旨恐怕不是说开就能开的,但探望一下翁家一家人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
平阳侯在廷尉府牢房见到翁家一家人,其他人倒还罢了,虽说是受了不少苦,性命还无大碍,就是翁老爷子身受重刑身体很差,再加上年纪也大了,一天不如一天,各种老毛病相继加身,随便哪天走了都可以说是正常。
看到这种情况,平阳侯很客气的延请廷尉黎宣,可以改善一下翁檀老将军的牢房条件,不再给他加刑,有条件的话可以给他请个医生看看,说他自会向皇上陈情,彰他当年之功。
黎宣是个聪明人,公对公他有他的立场,但于私他也不能得罪平阳侯,怎么说他们家都是可以随时见到皇上的人,哪一天要是随便一句话,他自己掉进多大的坑都不知道,因此,只要平阳侯不干涉他们审理结案流程,他是一切都答应,并且立即让手下去办,他可不想给平阳侯曹寿留下什么口舌。至于说你要向皇上陈情那是你的事,你要说通了,皇上有旨我照办就是,你要没说通,我该报的案卷还是要报,该结的案还是要结。
由于翁家人是在平阳侯的封地内被抓,朝堂之内也不见得每个人都是平阳侯的朋友,朝野上下已经有不少关于平阳侯的议论,这是他早已预料到的,他怕的就是这个,所以他回长安就是一定要把这件事说清楚,但他的过分关心却引起了更多人的猜忌,甚至听说已经有人写好奏折要参他一本。
但在这段时间内,由于皇上的病一直不见减轻,朝政基本处于停滞,除了一些非常重要的大事可以去奏请太后裁决,其他的事不管是平阳侯陈情翁檀的奏折,廷尉府结案的奏折,还是其他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参奏平阳侯的奏折等等,都被无限期的拖延下来,这一拖就拖到了过年,整个朝政都暂时停了下来。
卫青平时是跟着平阳公主的,平阳侯的事情他是不敢多问的,直到有一天平阳公主突然问起了翁锐,他才敢在平阳公主那里表现出一点点的关心,看到这点,平阳公主也是动了恻隐之心,就把她所知道的一些情况告诉了他,卫青这才对事情的发展有了个大概其的了解。
“这么说我祖父的病很重是吗?”翁锐听卫青讲了这么多,对平阳侯和平阳公主也是心存感激,但他更关心祖父的身体状况。
“现在最重要的恐怕还不是翁家祖父的身体问题,”卫青有点犹豫地道:“还有其他的一些事情更为棘手。”
“有什么事情你快说呀?”翁锐急道。
“我也是前两天偶尔听到侯爷和公主谈话,因为和翁家祖父有关,我就多听了两句,”卫青道:“侯爷说皇上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上朝理政了,翁家祖父的案子也被无限期的拖了下来,侯爷已经关照过廷尉黎宣,谅他也不敢对翁家祖父怎样,但有个人却已经等不及了,他急于置翁家祖父于死地。”
“谁?”翁锐一下子站了起来。
“就是去抓你们全家的那个蒙成,”卫青道:“听说当年是翁家祖父在战场上杀死了他的弟弟蒙威,他是不把翁家祖父害死决不罢休的,听侯爷讲,他又在私下活动,想在牢房里就把他老人家害死,要动手的话,可能就在最近几天。”
“我要去杀了他!”翁锐吼道。
第七章 转机-9:谋划
翁锐的这个反应是再正常不过的,从小祖父就一直是他心目中的英雄,也是他们家的主心骨,这次本来他们可以有逃跑的机会,可是祖父不愿意,也许是他已经带着全家逃过一回了,不想再有第二回,一家人被抓就像是自己送到别人手上似的,但却坚持要翁锐自己逃出来,给翁家的未来里留点希望。也许他们从来就没想过要翁锐来救他们,但就在都城长安的翁锐却不能看着疼爱了自己十几年的祖父就此遭难,也不能对家人身陷牢狱而无动于衷。
“我也想去杀了他,”卫青踌躇道:“但你觉得我们俩现在能杀了他吗?”
“还有我呢,我也去!”朱山在一旁也是听得义愤填膺,热血沸腾。
“我也去!”
“我也去!”
朱玉和猪猪也涨红了脸,一副不怕死的样子。卫青看了他们一眼道:“你们不要添乱,你们知道谁是蒙成吗?”
“我知道,就是抓锐哥哥一家人的那个坏蛋。”朱玉气愤的道。
“那你们知道他住那里吗?”卫青问道。
朱山、朱玉、猪猪一起摇着头,卫青鼻息一抽也不再说什么。
“你知道?”翁锐看着卫青。
“我也不知道。”卫青道。
“难道我们就在这里等着祖父被害死?”翁锐很是懊恼。
“你不用着急,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卫青安慰他道。
“我怎么能不急,”翁锐道:“刚才你也说了,蒙成那混蛋已经等不及了,他可能就会在最近几天对祖父下手,说什么我也要阻止他。”
“以蒙成现在的地位,他还不可能直接把手伸进廷尉府,”卫青道:“他要动手也只能通过里面的人。”
“那里面的人就更防不胜防了。”翁锐道。
“要是能把翁家祖父弄出来就好了。”朱山小声嘀咕道。
“对啊,把人弄出来他们不就下不了手了吗?”卫青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但小孩子的主意不是天方夜谭,便是千变万化:“但那里是廷尉府大牢,怎么才能把人弄出来呢?”
“我只是随便说说的。”一看自己的话引起了这两人这么大的反应,朱三有点惊恐。
翁锐和卫青谁都没有理他,却都陷入沉思在考虑着这个问题,过了一会,他们突然眼睛一亮,相互一对视,异口同声道:“劫狱!”
翁锐重重的点了点头,看来是下定了决心:“看来现在只有这一条路好走了,只是里边是什么情况我们并不知道。”
“这个我有办法,”卫青看来也是为兄弟豁出去了:“上回侯爷去拜访廷尉黎宣,侯爷的随从连瑜也是跟着去的,上回回来他还在私底下给人说他跟着侯爷进过廷尉府的大牢呢,我和他关系很好,他还叫我教他武功,我要问他,他肯定会告诉我的。”
“那这个就有劳兄长了,”真正要开始筹划这事,翁锐倒是变得越来越冷静了:“你问的时候注意点方式,不要让他觉察到我们的计划。”
“这个我知道,”卫青道:“我只会给他说我也比较好奇。”
“嗯,这就好,”翁锐继续道:“不要问的太多,只要弄清楚牢房在哪里,有几个人把守,我们家人都关在哪些牢房就行了。”
“好,问完了我就画个图给你,”卫青道:“到明天晚上天黑我就过来,深夜我们就能动手。”
“好,就这么定。”翁锐重重地握了握拳。
“那我们做什么?”朱山急道:“我们也不能闲着呀。”
“你们也有事,”翁锐道:“你和玉儿明天就到廷尉府周围仔细看看,哪里有墙,哪里有门,那里有守卫,周围都有哪些路,可以到什么地方都要弄清楚,看看有没有什么角门后门之类一定要记准确。”
“那我干什么?”猪猪也很是踊跃。
“你明天拿点钱,去弄一辆平板车,”翁锐道:“要是祖父不能走,只能躺着拉他走了。”
“你真行,这么快就都想好了,”几个月不见,翁锐说话做事成熟了很多,安排事情也是有条有理,卫青不由赞叹了一句:“那你明天做什么?”
“我当然有事,”翁锐道:“我明天首先要去弄两把真正的剑,我们的那个木剑不行,另外我还要去城隍庙找一下老叫花卓爷。”
“卓爷?那个神偷?”朱山有点不解:“你找他干什么?他都快走不动了。”
“你也知道他可是神偷啊,”翁锐微微一笑,表情比刚才轻松了许多:“天下就没有他开不了的锁,只是现在他不能动了才流落到叫花子里面来的,到了晚上廷尉府大小门一锁,我们难道要去一把把的砸锁?”
“你是要找他学开锁?”朱山恍然大悟。
“学开锁哪那么容易,”翁锐道:“我见过他有几把万能钥匙,据说非常厉害,我去找他借一下,再让他教教我。”
“太好了,”看来翁锐在叫花子群里没有白混,不光能长智慧,还能长能力,这让卫青更加佩服不已:“这样的话我们成功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其实成为叫花子,多数人是生活所迫,有些还缺乏基本的生存能力,但却有那么一些人他就是喜欢这种无拘无束的生活方式,并且还不缺这种聪明异能者,跟这些人在一起,那也是一个大千世界啊。
“卫大哥,”翁锐道:“时间也不早了。你赶紧回去,不要让平阳候府的人有所怀疑,我们明天晚上天黑后再在这里碰面。”
“好的翁兄弟,我这就回去。”卫青道。
“卫大哥,给你说过的你又忘了,”翁锐道:“我现在叫秦锐,那个名字现在不能用,侯爷还在缉拿我呢。”
“哦,是是,”卫青忙道:“秦兄弟,还有山子兄弟,猪猪兄弟,玉儿妹妹,我走了。”
说完卫青就出了“秦仁阁”医馆,消失在长安城的夜色中。
第二天是正月十六,秦仁阁医馆的门第一次没有开,这是从开业以来没有过的事,就连大年初一门都开着,这让前来看病的不少人吃了闭门羹,只好去到其他地方。
卫青昨天晚上回去的时候已经相当晚,本来平阳公主还是有点担心,最后听说他回来了也就算了。卫青本是平阳公主允许他出去逛逛的,回来晚公主只当是这个孩子来到长安城没见过世面,玩心重,也没完全放在心上,谁知卫青在她身边却酝酿着一次重大而危险的行动。
第二天一早起来,卫青见过公主,看看没事就去找侯爷外出常带的随从连瑜,他只比卫青大几岁,手脚灵便很会察言观色,颇得侯爷喜欢,但不巧的是,侯爷一大早就带连瑜进宫去了,使得卫青颇为失望。
但没过多久侯爷和连瑜就回来了,侯爷似乎不悦,直接进去和公主商量事儿去了,并对连瑜说:“你去找卫青玩去吧,有事我会找你。”
看来侯爷要和公主商量的事很重要,把下人都打发走了,连瑜也巴不得去找卫青玩呢,而这边卫青虽是眼巴巴的等着,但看连瑜来了却装作毫不在意。
“卫青,我来找你玩了。”一见面连瑜就打招呼。
“连大哥,你这一大早到哪里去了?我来都没有看到你。”卫青懒洋洋的道。
“你看你,昨天出去玩都没叫我,还回来的那么晚,到现在都没精神吧,”连瑜道:“一大早我跟侯爷进宫去了。”
“你真不错,可以经常跟侯爷进宫去玩,我连皇宫见都没见过。”卫青道。
“哪儿呀,”连瑜道:“说是进宫,我们就在宫门外侯着,哪里会允许我们这些下人进去啊。”
“那你不是去过廷尉府吗?”卫青有意无意道:“那里有皇宫大吗?”
“当然没有皇宫大了,”连瑜道:“不过廷尉府也是蛮大的。”
“那里面房子多吗?”卫青显然是来了兴趣。
“很多,”连瑜显得很是得意:“那里面有很多房子,套着很多院子,里面还有刑堂和牢房。”
“你都进去过了?”卫青露出羡慕的眼神。
“哪能都进去呢,”连瑜笑道:“侯爷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我可不敢随便乱走。”
“你是怕房子多迷路吧,哈哈哈。”卫青似乎遇到了很好笑的事,笑得前仰后合。
“才不是呢,”连瑜道:“那又不是咱侯府,哪能乱走,走过的路我就能记住,我才不会迷路呢。”
“走过的路和房子你都能记住?”卫青撇嘴道:“我不信。”
“我当然能记住,”连瑜都有点急了:“我的脑子好着呢。”
“那你画给我看看。”卫青有点认真又有点赌气道。
“画就画,你还不信我……”
卫青问的很仔细,连瑜画的也很仔细,终于把卫青连画带讲说得心服口服,一再称赞他的脑子真是好使。
朱山朱玉兄妹对这件事看得重,翁锐在他们心目中就是一座山,哪翁檀老爷子在他们心中就是一座大山,说什么也不敢马虎,一大早起来吃了点东西就出去了,并且朱山还一再叮嘱朱玉带好写画的东西,他自己认的字不多,有朱玉跟着,那他就不怕了,有什么要记的这个妹妹都会搞好的。
猪猪别看人小,但脑子也不笨,他虽说出去的晚一点,但第一个就回来了,拉回来的车虽不是新的,但却非常好使,可见他也是用了心了。
翁锐是等他们都出去了他才出的门,他带了一包吃的东西直接去了城隍庙附近,花了不少功夫才找到了在外面讨食的老叫花卓爷,把他拉到个僻静之处开始讨教他的绝技。
卓爷已经有六十多岁了,年轻时也属于身手矫健型的,要不也做不了这一行,直到后来年纪大了,又被人捉到一次,打个半死,也落下来很多病根,讨生活的绝技也是大不如以前了,到最后连叫花子里面都快把他忘了。
翁锐在城隍庙那边呆着的时候,他很少出去讨饭,倒是给人看病的时候多,那时他就在卓爷身上试过很多次手,既长了自己技艺,也帮他减少了不少痛苦,卓爷对他很是感激,他也对卓爷的能耐和过去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一决定做这件事,他第一个就想到了卓爷。
对于卓爷来说,翁锐现在是天神一样的存在,他能来求他并向他讨教,卓爷已经激动地一塌糊涂,翁锐给他吃的,等他平静之后,把他那点绝学那是一点不剩的都教给了翁锐,对于关键之处还反复指点,教他练习,最后连他最值钱的那点家当开不同类型锁的几把万能钥匙都给了翁锐,翁锐一再说只是借,用后一定还他,但卓爷也很坚定:“秦家小哥,这东西在我这里已经没用了,要是给别人呢只会害了他们,你不一样,给你留着你一定会用他做大事的。”
翁锐和卓爷分手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过半了,他并没有去铁匠铺,而是去了城隍庙附近的一处杂货市场,那里卖啥的都有,当然也有卖剑的,新的旧的随便你找。翁锐晃荡了半天,在两个地方买了两把旧剑,虽说东西是旧的,但在他看来钢口很好,掂了掂也很称手,给他和卫青用应该没有问题。
翁锐来这里买也有另外一个考虑,那就是万一失手,要是掉个东西,新的很容易通过源头找到是谁买的,但这种旧的东西就没有地方好查。他自己都有点好笑,他现在怎么这么疑神疑鬼,什么事情都想得那么多,他在家的时候可从来都不会这样,看来他在城隍庙里确实是故事听多了。
第七章 转机-10:劫狱
翁锐回到秦仁阁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朱山他们早就回来了,见他迟迟未归都有点焦急起来,他一回来,他们又急着问东问西,翁锐笑笑,显得极为平静,要他们先吃饭,等卫青来了再说。
卫青来得可是真晚,一直到戌末时分才到,翁锐还是很平静的道:“都问好了?”
卫青没出声只是点了点头。
“侯府的人没发现吧?”翁锐道。
“我是等他们歇息后偷偷出来的。”卫青道。
“那我们先来看看廷尉府里面的情况吧……”
翁锐说着,卫青拿出他早已画好的廷尉府内的布局图,这些图有些地方画的很详细,有些地方画的却很简略,还好从廷尉书房通往牢房的路画的很清楚,牢房里面的一部分也很仔细,甚至标出了翁檀老将军和温家其他人所待的牢房位置,这一看一定是进去看过的人画的。
其实连瑜给卫青说的时候是在地上随便画的,根本没办法保留,他怕忘了,等连瑜讲完,恭维了他数句后就赶紧借口离开,找到一方绢布和笔墨,极尽可能把他所记的全部画了下来,格局应该不错,但真正的比例那就不一定了。
根据卫青提供的廷尉府的地图标识,大门口、案卷厅和牢房都是有人看管的,而以牢房那里看管最严,人数不能确定,但至少有两道门要过。
根据连瑜提供的情况和他们往日的观察,廷尉府的大门晚上会上锁,但会在旁边留一个小门,这个小门是为了廷尉府晚上紧急情况时出入方便,但一直有多人值守,盘查也很严格,要从这里进去势必要在门口动手,但这里一动手,里面就全知道了,那就什么事也不要做了。
现在看来唯一可行的就是从廷尉府后面的角门进去,这地方是朱山他们发现的,他们还观察到,这个门不大,平常是送菜送东西和运送杂物出入的门户,看守也比较松,但只有早上和下午各有一个时辰开着,其他的时候们都是从里面上锁的。
从卫青的地图上来看,这个角门离廷尉书房应该不远,可能就隔两三个院子,但这里面是什么情况,连瑜没有进去过,所以卫青也就不知道,图上也只是个大概其,看来这段距离只有见机行事了,只要到了廷尉书房附近,后面的路就比较清楚了。
这进入廷尉府救人的事就只有翁锐和卫青他们自己上了,也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们敢想也就敢干,至于还会有啥后果,他们已经顾不上了。其实就算是他们能到牢房跟前,但怎么进去,是把那里的守卫杀了还是打晕,翁锐到现在也没有想好,反正他知道,只要到了那里,他和卫青就要全力以赴去拼了。
弄清楚这些以后,翁锐让猪猪和朱玉待在医馆不要出去,但他们两个坚决要去,死活劝不下,闹了半天,最后决定猪猪跟着朱山出去,在角门外的小巷内接应,先把平板车藏好,等看到人出来再把车推出去,玉儿守家,先把门关着,等到有人敲门就赶快开门接应。
子时到了,翁锐他们四人换好黑色的衣服,翁锐和卫青两人还各带了一块黑色蒙面布,准备到了里面再拿出来蒙上。
这时候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不过月亮很亮,平时他们都觉得月亮亮着是一件很美妙也很好玩的事情,但今天一出来他们才觉得这亮亮月亮是那么的讨厌。
本来觉这个时候应该很紧张,但翁锐和卫青却是出奇的冷静,似乎就是他们两个人出去要找个地方比试一场就回来,没有啥了不起的。但猪猪就不一样了,说什么也要跟着去,但一出门就一直打哆嗦,朱山一边走还一边悄声安慰他,“没事别怕,我们就外面”,但他发现说给猪猪听的声音也在打哆嗦,这使得猪猪就更害怕了,他自己也跟着害怕,但还是咬牙挺着。
等到了廷尉府角门外的小巷,翁锐让朱山和猪猪在一个拐角处的阴影里藏好,这里可以看得见角门,然后对他们说:“如果从里面出来的不是我们而是官兵,就不要再管我们,也不要管这辆车子,顺着身后的小巷就跑,跑回去带着玉儿连夜就走,去城隍庙的叫花子哪里,不要呆在医馆。”
看来翁锐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朱山还想说什么,被翁锐抬手拦住,他和卫青对看一眼,把脸用黑布一包,拎着下午刚买的两把铁剑贴着墙角的阴影悄声朝廷尉府的角门靠去。
这个时候好像整个长安都睡着了,周围静的出奇,他们两个都能很清楚的听到彼此的呼吸声,他们已经轻手轻脚了,但还是能听到细微的声音。
到了角门边上,翁锐过去贴着角门听了一会,确信里面没人,退后两步,猛地朝前一冲,借着脚踩墙面的力量往上一蹦,伸手抓住了墙沿,上臂一较劲,人已上了墙头。
这上墙的功夫每个乡下的孩子可能都会,他们两个又练了这么长时间的功夫,不说身轻如燕,这一丈多高的墙根本拦不住他们。
看看里面没有什么动静,翁锐轻轻撑了一下墙头,身子已经悄声落在了墙内,他摸到门跟前,见是一把老式的铜锁,拿出一把钥匙轻轻一捅,很轻易地就打开了,他手往门底下一托,半抬着打开半扇门,防止发出声响,卫青闪身进来,又把门虚掩上,留好了出来的通路。
他们静等了几个呼吸的功夫,翁锐一招手,两人就蹑手蹑脚的往前走去,边走边辨别方向,寻找着廷尉书房的位置,刚拐过一道弯,他们又被另一个院子挡住,院墙当中有一个小门,翁锐刚想翻墙而过,却见卫青轻轻一推门就开了,两人停了一下,对视一笑,跨过这道门又照样把门掩上。
他们刚想继续往前走,忽然听到不远处有动静,赶紧在一处阴影之下躲好,就在这时,他们看到一小队廷尉府巡夜的府兵走过,但并没有朝他们这边来,等府兵走远,他们才继续往前走,在下一个院子,好像应该是廷尉书房的所在,他们又碰到了一道院墙一个门。
这个门是从外面锁上的,上面的锁是一把小巧的新式锁,翁锐从未见过,他犹豫了一下,拿出一把小巧的钥匙,利用卓爷教他的方法,慢慢的探索着,这次时间有点长,至少过了十几个或者二十几个呼吸的功夫,看来他开锁的功夫学的还是不错,只听一声“吧嗒”的微响,锁被打开了,翁锐轻轻地把锁拿下把门推开,轻手轻脚走进了这个院子。
这个院子不大,但前面的门不小,看看院子当中的房屋,似乎与连瑜讲的廷尉书房差不多,凑近了看看,果然门额上写着廷尉书房四个字,这是廷尉大人平时休息或处理内部事务的地方,到了晚上这里竟空无一人。
按照卫青的地图,应该朝书房门正对着的这个大门方向走,但图上并没有标这座大门,这座大门不小,开起来一定会有些动静,翁锐正在考虑怎么出去,就感到卫青拍了拍他,指了指小门,又指了指刚才那一对府兵巡夜所走的路,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卫青的意思:我们不必从这里走,府兵能走,我们也能走。
既是这样,两人迅速退出廷尉书房的院子,原样把门锁上,快速绕过廷尉书房,顺着卫青指的那条路奔去,再往前走,整个房屋格局看起来都很熟悉,就像他们来过一样,看来连瑜的脑子确实好使,几乎没有错误,两个人行动很快,进入了一个长廊,过了这个长廊,再绕个弯就应该到牢房门口了。
这两人还是缺少经验,看见熟悉的路就知道往前赶,没有仔细观察巡夜府兵路过的规律,当他们走到长廊中间的时候,他们再次听到了巡夜府兵的动静,并且是朝这个长廊来的。这个长廊空空荡荡,连个遮掩的地方都没有,这么亮的月光,谁一眼都能看见,翁锐就感到身上的汗毛“噌”的一下子就立了起来,卫青也在急速的四处观看,寻找着可以藏身的地方。
就在这时,忽然从长廊墙外飘过来一个灰色的影子,转瞬就到了他们跟前,他们刚想拔剑,就见灰影出手如飞,隔空点了他们的穴位,在他们一愣神的功夫,灰影已经抓起了他们两个,一个纵身就越过了长廊边的高墙,耳边还传来轻轻的声音:“别出声,跟我走!”
翁锐和卫青就算现在不想跟人走也没有办法,自己在人家手里拎着,但不出声还是可以的,明显对方是没有什么恶意,象是特意来救他们。他们两个在那个灰影子手里拎着,感觉就像一团灰雾,从这个墙头飘向另一个墙头,从一个屋顶飘向另一个屋顶,速度极快,毫无声息,几个起落,他们已经到了廷尉府的外面,在一个小巷子里,灰衣人把他们扔在了地上,并随手解开了他们的穴道,等他拉下脸上蒙的灰布,两人一下子跪倒在地。
“师父!”两人齐声道,但声音很轻。
“哼!回去!”天枢老人冷冷地道。
“我祖父……”
“回去!”翁锐刚一开口,就被天枢老人挡了回去,声音冷酷决然,没有回旋余地。
“师父,还有两个人在外面。”卫青轻声道。
“你去叫他们,”天枢老人道:“翁锐带我直接回医馆。”
看来现在天枢老人最不放心的就是翁锐,连堂堂朝廷一等廷尉府都敢闯,这家伙还有什么不敢干的。
第七章 转机-11:差点坏事
翁锐和卫青的劫狱行动最终以失败告终,有人半道将他们截下来这个结果是他们没有想到的,但有了这位像神一般存在的师父,翁锐突然感到他所有的事情都有了希望,包括他们一家人的性命。
廷尉府是大汉朝廷的最高执法机关,擅闯此地都是杀头的重罪,所以很少有人会想到还有人胆敢闯入,外围也没有什么重兵把守,只是府内不时有府兵巡守。但这里毕竟是朝廷重地,看似防守松懈,实则外松内紧,重要案件的审理之处、案卷的存放之处、人犯的关押之处都是管控极严,普通人等别说进去了,要想接近都是很难,特别是人犯关押之处那是重中之重,倘或稍有差池,连负责看管的兵将官员都会连累,无人敢于懈怠,内部更是机关重重,不是连瑜一个小书童所能看得到的。再说了,作为一个如此重要的地方,守卫里面不说高手如云,但也绝不是外面所看到的那些兵将或者侯府家将身上的那点本事。
翁锐知道此事的重大,但到底有多大他并没有概念,也没人告诉他,话说回来,这廷尉府劫人的事情他也没机会和别人去说啊。他只想到他一定要去,不去他会生不如死,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卫青和他一起去他觉得是个大帮手,但最后会是什么结果,这两个大男孩谁都没去考虑,或者他们根本就不敢去考虑。
“胡闹!”秦仁阁医馆里面,面对这五个孩子,天枢老人真是又气又笑,气的是这这帮孩子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肯定是江湖故事听多了,历朝历代的执法机关那个不是像魔窟一般,人进去了恐怕连骨头都不会出来几根,要不怎么彰显皇家的权威,震慑蠢蠢欲动的各种想法。这种地方就这么闯进去,恐怕连牢房的门都摸不着这小命也就丢的差不多了。
但他看着这几个孩子着实想笑,大的不过十六七岁,小的才十二三岁,假若朝廷的大牢被这几个孩子劫了,那朝廷的脸面可就丢尽了,这胆子也实在是太大了。
“这是谁的主意?”天枢老人的脸色显得阴沉而愠怒。
“是我!”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竟然翁锐、卫青和朱山都这么回答,不禁让他感到更加好奇。
“翁锐你说,怎么回事?”不管谁的建议,最后拿主意的肯定是他,这事别人还真做不了。
“是山子说要把人弄出来,我和卫青就想到去劫狱。”翁锐道。
“那你们想过什么后果吗?”天枢老人道。
“大不了和他们拼了。”翁锐狠狠地说道,卫青也在一旁紧紧地攥着拳,看来有同感。
“哼,就你们有什么能耐去拼,”天枢老人道:“廷尉府里至少有十个人可以一个打你们两个。”
“这有什么,大不了一死!”翁锐道。
天枢老人微微一点头,他太理解这孩子现在的心情,声音也柔和了一些:“就知道死,你死了你的家人怎么办?还有,要是连卫青也死到里面,那就不是光杀你们全家了,恐怕整个平阳侯府都会受到牵连。”
“那我要再不动手,那个蒙成就会对我祖父下手了。”翁锐都快哭了。
“那个蒙成你们就不要担心了,”天枢老人慢慢道:“我估计他至少要有三个月下不了床了,廷尉府里面的人有了平阳侯的交代也不会随便乱动了,我想短期内不会再有人去骚扰你的家人了。”
“这么说,师父您已经把那家伙给收拾了?”卫青急道。
“我是不想看着你们两个人为这事送了小命。”天枢老人没好气的道。
“我们做的事您知道?”翁锐道。
“我要不知道你们恐怕早就死在牢房门口了,”天枢老人道:“我只是去解决了一下蒙成那边的事,没想这边你们还真去了。”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我们?”卫青奇道。
“我也是想看看你们到底有没有这个胆量,”天枢老人道:“但也不能看着你们去送死!”
“谢谢师父,谢谢师父!”翁锐已经不能自已,趴在地上就给天枢老人磕头,他知道,只要师父能管这事,就一定能把他们一家人给救出来。
“哼,你不是很能耐吗?怎么到了这里就这点出息了?”天枢老人还是觉得没有解气:“学医也就罢了,竟然还学着扒门撬锁,你这入行很快啊?”
“师父,你这都知道了,”卫青看到现在的问题解决了,他可没有翁锐那么动情,而是一脸兴奋:“师父,您是怎么来长安的,您又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哼,就这么一直让我站着说话吗?一点规矩都不懂,”天枢老人对翁锐道:“你还不起来,要我扶你吗?”
“起来了,起来了。”
一看师父不再生气了,卫青赶紧把翁锐拉了起来,翁锐也赶紧请师父坐下,把在场的几个人介绍给师父,朱玉已经给天枢老人端上了热茶。
“天下再大,扒你们两个人对我来说也算不了什么,”天枢老人道:“只是没想到的是我走了几个月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都怪我那个父亲!”卫青气愤的道。
“所以你就改姓母姓卫了?”天枢老人道。
“还不是,”卫青道:“是我先离开家,到了侯府改的姓,那个父亲迁怒于翁家祖父才找他麻烦的,说起来这些事也都是因我才引起的。”
“所以你就要陪翁锐一起去胡闹!”天枢老人虽说是责备的口吻,但对卫青这种仗义还是很赞赏的。
“是我惹的事我当然要去,”卫青道:“就算前天晚上没有碰到翁锐我也会想办法,但是我没有他那么多想法。”
“和他没关系,”翁锐道:“师父您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这个不难,”天枢老人道:“平阳城就那么大点,发生那么大的事随随便问问就知道了。到了长安卫青不好找,但平阳侯府并不难找,对你来说就更容易了,长安城里出了一个姓秦的小神医,还和你的名字一样,开始只是好奇来看看,一看还真是你们,找你们还真是没费多少工夫。”
“师父,为什么不能把我家人救出来,我担心……”翁锐的意思很明确,凭天枢老人的功夫在廷尉府来去自如,像灰雾一样,想要救个人也不是难事,但他没说完就被天枢老人打断了。
“这个不用急,”天枢老人道:“要是就这么出来,那就坐实了蒙成他们所想的罪名,恐怕你们一家人就真的难有安稳之日了,你祖父之所以不愿再次逃走,恐怕也是这个原因。”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翁锐总觉得他不能无动于衷。
“先静等几日,”天枢老人道:“近日我观天象,见紫薇灰暗,帝星衰微,有改天换地之像,也许近日会有大变,不妨等等看。”
“对了,皇上已经有很长时间没临朝了,昨天我还听连瑜讲宫内很乱……”
天枢老人一招手,没让我去讲下去,他微微一点头道:“你现在赶快回去,不要让侯府的人起疑心,如果真被盘问起来,只说给翁锐通风报信,其他的事一概不讲,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卫青道:“哪我怎么找您?”
“你们不用找我,我会来医馆找你们,有事你倒医馆来就是。”天枢老人道。
卫青换好自己的衣服走了,翁锐对天枢老人道:“师父,我这里房子多,您就住在我这里吧。”
“我有我的去处,”天枢老人又吩咐他们道:“这几天哪里也不要去,好好在这里开你们的医馆,有事我会来找你们。”
“是。”翁锐答应着,知道师父独来独往惯了,不愿受他们的累赘,也只好让他去了。
第七章 转机-12:大赦
经过一夜的折腾,卫青回到侯府天都快亮了,当他轻手轻脚想回到自己住处的时候,他发现门口站着几个人,侯爷,公主,管家,他的姐姐卫子夫,浑身打着哆嗦的连瑜,还有两名侍卫,他的心一下子凉到了脚跟,腿都有点发软。
“大胆卫青,你去哪里了?”侯爷沉声道。
“我……”卫青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说。
“拿下!”侯爷道。
两个侍卫上前直接就把他摁倒在地,他自己也没敢做半点反抗。
今天这事平阳侯曹寿确实是动怒了,不光动怒,他还吓出一身冷汗。半夜山更他得到禀报说平阳公主的骑奴卫青不见了,他开始也没太在意,只是让管家带人去问问,看看有没有在其他地方,就连他的姐姐卫子夫都被拉起来询问了,可就是查遍了整个侯府,也没有找到卫青的影子,他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卫青偷偷出去总得有个理由,要说玩,昨天是正月十五,那是最热闹的时候,也是公主特别允许的,这正月十六晚上就算有热闹,那也比正月十五差多了,并且还不打招呼偷偷出去,这就更不可能,这可以想象的是除了平阳侯府,他受翁家不少恩惠,是不是与翁家的事有关?
侯爷想起早上他要和公主谈事情,打发连瑜和他去玩,是不是他们谈了什么事情,叫来连瑜一问,侯爷的魂都快吓没了。他在连瑜这里详细询问了廷尉府的格局构造,连翁老将军住的牢房都问到了,这是要干什么?难道他要劫狱?如果这样,那是要置平阳府于死地呀!但想想这也不可能啊,就算他有点本事,要想在廷尉府劫人,就算是有十个他也不够啊?
侯爷还是不能放心,派人偷偷去了廷尉府打探消息,但那边似乎一直没有动静,这让他稍稍安心,睡都不敢睡,只好慢慢的等着,直到卫青回来,他才派人通知把盯着廷尉府的人给撤了。
尽管卫青来侯府时间不长,但长得好看,为人精明能干,武功又好,平阳公主向来不把他当作奴才看待,给了他相当大的自由,前一天回来晚了她也就算了,但这个晚上竟敢偷偷跑出去,她在侯爷这里也不能在为他遮挡了。
“说,你到底干什么去了?”侯爷话音很冷:“如果胆敢说谎,直接杖毙!”
在平阳侯府后堂,卫青跪在地上,事关重大,侯爷只留公主陪着,其他的人都打发出去了,就连公主讴者中的红人卫子夫也没有让她留在里面。
说实在的,卫子夫对这个弟弟十分钟爱,但碰到了这样的事情,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算是她已经央求过公主,但能不能保住兄弟的性命都很难说。
“侯爷息怒,我实说就是了,”卫青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惊慌,似乎对此早有准备:“我去见翁锐了。”
果然是和翁家有关,侯爷心想还真让他猜对了,不由就有些上火。
“翁锐?”侯爷道:“是翁家逃走的那个小孩?”
“是,侯爷。”卫青道。
“他什么时候来长安的,你又是什么时候见到他的?”侯爷道。
“他是听说家人被押往长安后跟来的,到这里大概有快两个月了,”卫青道:“我是正月十五晚上看灯的时候无意中碰到他的。”
“你那天回来晚了就是去他那里的?”平阳公主问道。
“是的,公主。”卫青道。
“那他现在做什么?”平阳公主道。
“他自己开了一家医馆,”卫青道:“他现在可有名了,人们都称他为小神医。”
“你是说那个专门给叫花子看病的小神医?”侯爷问道。
“是的,就是他。”卫青道。
“这个还真听说过,”侯爷道:“那你都给他说了什么?”
“我就给他说翁家其他人受了点苦但无大碍,唯有翁家祖父情况不太好。”卫青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侯爷道。
“我上次见他的时候,他很想知道他家里人怎么样了,”卫青道:“但我自己也不太清楚,正好昨天早上连瑜来找我玩,说他去过廷尉府,还跟侯爷见过翁家祖父,我怕他不肯细说,就说不相信他能记住廷尉府的情况,最后他画了很多房子,连翁家祖父的情况也说了。这都是实话,不信侯爷您可以问他。”
“我当然会问,这不用你说,”侯爷道:“他问这些情况干什么?”
其实侯爷问到这个时候心里已经慢慢地平静了,至少到现在卫青说的和他掌握的情况差不多,但他还是怕出事。
“他也就是问问,”卫青道:“来长安这么长时间,他一直就想知道家人怎么样了,听说被关在廷尉府,还常常跑到哪里去看,但一直也没有结果,我看他实在是急得不行,才偷偷跑出去给他说的,请侯爷恕罪。”
“你这奴才,就凭你偷跑出去,砍你的头都是应该,还恕罪,”侯爷继续道:“你给他说了之后你们干什么去了?”这才是侯爷真正担心的。
“我们就在医馆呆着,哪里也没有去。”卫青的回答也让侯爷大为安心。
“就说那么两句话,那你为什么回来的这么晚?”平阳公主还是一心想护着卫青的,看侯爷的怒气没那么大了,就想多问几句为他开脱。
“我在那里碰上我师父了。”卫青道。
“你是说那个天枢老人?”侯爷道。
“是的,侯爷。”卫青回道。
“他怎么也来长安了?”侯爷道:“他来做什么?”
“他到平阳城里没找着我们就追到这里来了,”卫青道:“他本来是要教我们剑法的,后来看翁锐情绪不好就在劝他,还说近日会有大变,让他耐心等待。”
“什么大变?”侯爷一阵紧张。
“他说的我也听不懂,”卫青道:“他说观什么天象,紫薇忽明忽暗,又说是帝星更位……”
“住口!”侯爷励喝一声打断卫青,但他并不做解释,心里已经暗暗称奇,看来这个灵枢老人的确不简单,他不但能看出时局的关键,还能看出这里面对翁家人的机会,而他自己现在等的也是这个机会。
“来人,”侯爷一声呼唤,进来了两位府将:“把这个大胆的奴才给我拖下去重责五十,如果再敢多嘴半句,把他的舌头割下来喂狗。”
侯爷的这几句话虽说说的严厉,既是重责那已经是饶了卫青的小命,同时也告诉卫青他在这里说的和还有没说出口的都不许再说。尽管平阳侯看得出平阳公主对卫青的喜爱,但侯府上下不能没有规矩,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吃点苦头也是应该的,这个结果连公主的眼里也充满感激。
“侯爷,”众人出去,平阳公主已经隐忍不住:“您说父皇他……”
侯爷一招手,没让她再说下去:“已经拖了这么长时间了,一切顺便吧,也许这也是天意。今天是甲寅(正月十七),是太子成年冠礼之日,我还要入宫观礼朝贺,你也可入宫向皇后娘娘祝贺,等太子前来谢恩,可寻机和太子说明此事原委,你是他的长姐,你的话他听得进去。”
平阳公主称是,各自去做准备。
甲子(正月二十七),景帝驾崩,太子刘彻登基,国号武,随即大赦天下,翁家一家人就在其中,当然也包括翁锐自己,但这件事对平阳侯的影响并没有因为翁家一家人被大赦而消停下来。
在武帝刘彻登基后第三日的大朝上,就有人参奏平阳侯曹寿在自己的封地庇护前赵王余孽翁檀,还擅闯廷尉府干预廷尉府审查办案。
当朝廷尉黎宣即刻出列澄清,说平阳侯只是来廷尉府探望翁檀一家人,并未提出对案件的任何建议和判断,只是要求廷尉府保障翁檀一家人的安全,平阳侯还说是非功过他自会向陛下禀奏,相信陛下自会有裁决。
黎宣说的都是实情,也就是乘此给平阳侯一个澄清的机会,这个人情我是给了,至于最终结果,那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平阳侯从容出列,对于翁檀也是具本陈奏。无非是说翁檀确系前赵王麾下将军,对于他藏匿在自己封地确实有失察之过,但翁檀受制于人必从其事,当他得知前赵王要他借兵匈奴攻汉时,他深知匈奴乃大汉最大威胁,借兵匈奴对大汉必然遗患无穷,在无力回天之下,自己选择弃官逃走,这也客观上客观上对朝廷兵马光复赵地有功。
虽说当时刚刚的登基的汉武帝刘彻还不能擅自裁决大事,但对这种并不太牵扯朝内重要权力关系的小事,他还是当场就表了态:“朕此前听说过此事,翁老将军能够在大是大非面前替朝廷着想,确实难能可贵,要是他不弃官逃走,恐怕郦寄也不会那么容易拿下赵地,此功可表,其过可恕。”
皇上金口玉言,也算是对此案盖棺定论,并还赏赐了不少东西给翁老将军,以慰其所受之苦。
其实对翁檀赏不赏真的无所谓,但此事有人想拿平阳侯府做文章,他对长姐的感情可是很深的,他必须有个态度,让所有人都要明白这一点。
第七章 转机-13:新的开始
被大赦出来的翁家一家人都暂住在翁锐的秦仁阁医馆里,虽说经历了一番磨难,但至少他们都还活着,并且以后不用再匿名躲藏了,可以堂堂正正的生活了,也不管翁老将军往日经历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这都将成为他的历史,也成为他的荣耀。再也不会对他的后辈造成威胁了。
翁锐能来长安是他们家人没想到的事,原来只想此去生死悬于一线,翁锐能走多远就走多远,也算是为翁家保住了一点血脉,没成想翁锐不但真的来到长安,还屡有奇遇,学了不少本事,在这京都长安竟然开起了医馆,不但赚钱,还赚了不小的名气,养家糊口自是不成问题,也使得他们一出来就有了落脚之处。
本来遇到大赦是件让人高兴的事,但翁老将军的身体状况却非常不乐观,本身由于其年龄大了,在廷尉府又受了酷刑,再加上后期的照料没有跟上,等拖了不少时日大赦出来的时候已经只剩下半口气了。尽管翁锐自己已经用尽了所学,全力为祖父医治,但依然收效甚微,一天不如一天,就连行业的泰斗睿老先生都请过来了,他也只是摇了摇头重重地叹了口气走了。
翁老将军也知道他已经走到生命的尽头,弥留之际,只留了一句话:“不要去找蒙成报仇。”
翁檀老将军的意思很明确,不管当年是因为什么,蒙威总是死在自己的刀下,蒙成所有的做法都在情理之中,今天他死,也算是把当年的债都还了,所有的仇怨都该了了。
翁老将军想让他的死带走所有的恩怨,但涉入其中的其他人是不是这么想那就不一定了,命运总在不断的和各种人开着玩笑。
翁老将军走了,没带走任何遗憾,他想达到的目的都达到了,但对翁家人来说,这总是件十分悲痛的事。身在异乡,丧礼总还是要办,虽规模没有多么宏大,但依然肃穆庄严,并且家槐一家人和当地的医馆药铺都派了人前来祭拜,老叫花八爷和受过翁锐恩惠的不少叫花子也来了,还真有点络绎不绝的味道。
平阳侯府也派人来了,这是很多人都没想到的事。翁老爷子的事虽说触动了平阳侯府的利益,但最终的结果不但平阳侯没事,客观上说还得了不少好处,为了和想给平阳侯府找龌龊的一些人抗衡,平阳侯在最近几个月也没有少在外走动,使原来因为长居封地而疏远的一些关系又变得热络起来,更重要的是,公主近些日子因为父皇的病情变故可没少进宫,虽名义上是安慰和探望母后,这也免不了和当时的太子现在的皇上频繁接触,加深姐弟感情,现在武帝刘彻一登位,平阳侯府一下子又比平时热闹了许多。
虽然平阳侯不是一个工于心计之人,也谈不上对卫青有何看重,卫青的这点关系根本不足以影响他对翁家事态的判断和决定,但他却从心里敬重翁老将军的人品,感慨他经历的那些故事。虽说翁锐的一些离奇故事也很吸引人,但更重要的是翁老爷子是从他的封地押解到这里的,并且自己也差点陷入其中,也算是有了共同的纠结。
现在都没事了,新皇登基大赦天下,那是皇上的恩德,但更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为翁老将军殿前陈情,皇上能表其功恕其过,还给了他不少赏赐,那是给了他平阳侯府天大的面子,就凭这一点,他也专门派人来医馆进行祭拜,也算是平阳侯对此事所画的一个句点。
本来这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丧礼,但有了平阳侯府的出现,一下子使翁家,也使秦仁阁医馆多了许多荣光。
卫青这一阵子当然没有闲着,虽说因为偷偷给翁锐传递消息被平阳侯暴揍了一顿,但年轻人恢复很快,在大赦之后,他就央求公主同意他去医馆探望,等翁老将军去世他更是天天待在那里,陪着翁锐像办自家老人的大事,并不断把各种消息传递给侯府,也算是尽到了和翁锐结拜一场的责任。
在祭守了三日之后,就由翁奇主持,将翁老爷子遗体棺木运往城郊仪馆,在那里火化装殓,算是完成了翁老将军一生最后的一个重要仪式。
第二天,翁奇两口子郑重的把儿子叫到跟前:“锐儿,你祖父的事情办完了,我和你母亲还有你的姐姐和弟弟要回河东平阳去了,你就在这里好好的开你的医馆,好好的跟师父学艺,不要荒废了前程。”
“爹,你们为什么就不能留在长安呢,”翁锐道:“现在我开医馆,养活我们全家都没有问题,我们一家人也可以在一起。”
几个月没见,翁锐已经不是那个在家有点任性、还需要人照顾的大男孩了,行为举止端端正正,接人待物大大方方,已经是一个可以担当的男子汉了,更不要说他这一身的功夫和行医的手段了。看到这些,翁奇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这一切都是在翁锐遇到天枢老人以后慢慢改变的,他有他的考虑,孩子大了,应该有他们自己的天地。
“我知道,你师父现在就在都城长安,卫青也在这里,你就留在这里好好行医,和卫青好好跟着师父学,”翁奇道:“你祖父当初不愿意离开,就是为了能守在你祖母和你叔叔他们身边,不再分离,所以我一定要把他的灵柩运回平阳,和你祖母安葬在一起,我也会守护在那里,那里才是我们的家。”
“那我也跟你们回去,我也不在长安待了。”翁锐突然感到有很多的失落。
“你这孩子又胡说了,”翁奇道:“好男儿志在四方,你的志向是闯荡天下,你祖父也很支持你这一点,全家人也以你为荣,现在刚开了点头,怎么说起这种没出息的话来。”
“可是,如果我不在身边,谁来照顾你们?”翁锐的鼻子有点酸。
“呵呵,”翁奇轻笑一声:“这个你不用操心,我现在年岁也不大,身体还好,你弟弟已经十岁了,他也会慢慢长大,还有皇上威德洪天,不光对你祖父表其功德,还赏赐了不少财物,给你留下一些,其他的也够全家人过上好日子了。”
“这个我不要,”翁锐道:“我现在自己能养活自己。”
“不是能不能养活自己的问题,”翁奇道:“皇上的赏赐也是你祖父的荣耀,给你留点也是对你有好处。”
“那就依爹您说的,”翁锐道:“只是我就是有点不放心家里。”
“有我在你就放心吧,”翁奇道:“倒是你一个人在外闯荡让我和你娘不放心才是。”
“我不用您操心,”翁锐道:“你看我现在不光有卫青帮我,还有山子、玉儿和猪猪帮我,我能行。”
“是啊,个个都是人小鬼大,你可要好好珍惜啊。”儿子已经有了他的交往和世界,翁奇当然高兴。
“玉儿是个好孩子,你可要好好对待她,人家对你、对咱们家可是有恩哪。”翁惠氏也在一旁笑道。
“娘,您说什么呢,”翁锐一下子脸就红了:“他就是我妹妹。”
也就是翁锐自己没这么想,其他人哪个看不出,朱玉这姑娘现在在秦仁阁医馆里既像是个大管家,又像是个老板娘,不仅人长得漂亮,小小年纪已经能把医馆打理的井井有条,她看翁锐的眼神都和别人不一样,小孩子们可能不太注意,但翁奇和翁惠氏两口子早已看在眼里,并且私下都商量过,对这个小姑娘很是满意,心中也多了一份期待。
“好,是妹妹,”翁惠氏道:“妹妹也要照顾好啊。”
……
数日之后,翁奇带着全家要回河东平阳,把翁老将军的骨灰送回安葬,让老人家魂归故里,入土为安。作为翁家在的长孙,翁锐一定是要跟着回去的,翁奇劝说不下,也就随了他去,作为翁家子孙尽孝也是本分。
翁锐唯一的一点犹豫就是天枢老人哪里,他怕师父要教他们什么东西,也担心老人家生气,这个师父的脾气是很怪的,但自从那晚救了他们两个,他就象凭空消失了一样,就算想通知他一声,也不知去哪里找他,也只好给卫青交待一声,说安顿好马上就回来这才起程。
翁家一家人平安回到平阳城东郊的小山谷里,并且还带回了诸多皇上的赏赐,附近的村民都纷纷聚拢过来表示祝贺,这和当初翁家人被蒙成一行抓走家家户户都闭户躲在家里形成明显的对比。
尽管翁老爷子没有躲过这一难,大家难免唏嘘一番,时间已经过去许久,也无过多悲伤,倒是翁老爷子的安葬,附近的家家户户几乎都有人来帮忙,翁家人几乎没费太多的事就把翁老爷子的事情安顿好了,这也是翁家人隐居这里多年积下来的乡情。
翁锐对翁老爷子的感情还是很深的,他在翁老将军的坟上守了七天还不愿走,最后被他的父亲翁奇连逼带哄送上了路,不想走也得走了,这是翁奇的坚持。
再一次的离开家,这一次的离开故土,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翁锐这回的目标明确是长安,并且也是轻车熟路,并且还备了一匹马。对他来说,这次离开他没有了忐忑,没有了焦躁,没有了惶恐,尽管还有很多的不舍,但踏出这一步,他感觉到一个全新的生活再向他招手。
第八章 天枢-1:念旧
翁锐是个念旧的人,这回是轻车熟路骑马回长安,本可以扬鞭策马,疾驰而去,但他却怎么也忘不掉第一次去长安的窘迫和诸多遭遇,从家里出来,想都没想就踏上了去往平阳城西南方向的官道。
这并不是去往长安的捷径,也是上回他自己仓促间走错的一条路,但他就想重新走一遍,重新去感受曾经所经历的点点滴滴。
山神庙还在,依旧是有点残破,虽说他并不信这些神,在这里他只是得到了一点点庇护,让他睡了一会,他却毕恭毕敬的在这里上了三炷香,虔诚的叩头谢恩,还往功德箱里扔进了几个大钱,连旁边看着的几个老妇人都有点惊讶。
路边的客栈依然还在,给他指路的小二也在,并且在他进去的第一时间就认出了他,比上次更加热情的招待他。这回他身上有了钱,没有上会那么寒酸,点了菜,点了饭,还点了一壶酒,细嚼慢咽的吃完了这顿饭,临走还赏了小二十个大钱。
尽管这个小二当初因为没有留下他住宿还嘟嘟囔囔,但他指的那条路却使他的人生改变许多,他觉得应该谢他,但却对他啥也没说。
朱山朱玉兄妹两住的土窑还在,他们睡觉的那堆杂草还在那里铺着,那堆灰烬也在,只是这些东西上面积落了厚厚一层尘土,使得土窑显得没了生气。
翁锐在窑口伫立许久,甚至都有在那堆草上去躺一躺的冲动,但最终他只是摇了摇头,重重的叹了口气。
他心中重新升起一阵感动,没有这个土窑,也许他已经死了,有了朱氏兄妹在这里,他不但活着,他们还跟他闯荡江湖,成了兄弟,成了兄妹,或许还……
翁锐自己一个人笑了,尽管这里没人,他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绕这么大圈子走这条路,连翁锐自己都不否认就是为了到南戍镇,他第一次来的时候还不知道这里叫什么,当他走的时候他已经忘不了这里,他现在的感觉,秦家医馆,秦师父一家对他恩同再造,所以这里他必须来。
当翁锐在门前栓好马,踏进秦家医馆的时候,秦师父惊得有些呆了,就连翁锐跪在地上已经磕完头,他都没回过神来,还是秦无双上前提醒。
“爹,你看你,翁师弟回来你也不用这样啊。”秦无双笑道。
“好,好,”秦师父喃喃道:“是锐儿回来了,好,好!”
“师父,您还好吧?”翁锐赶紧上前问道。
“好,好,都好。”秦师父拉着翁锐的手都有点颤抖。
“翁师弟,他念叨你都快魔怔了,”秦无双道:“自从你们走了,他就时不时地念叨,总觉得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劝都劝不住,你看,这不好好的回来了吗?”
“师父,”翁锐一听眼泪刷的一下子就下来了,声音也有些颤抖:“您放心,不管锐儿走到哪里,都一定会回来看您的。”
“回来就好,”秦师父这才慢慢恢复正常,拉着翁锐的手问道:“哪你家人现在怎么样了?”
秦师父前面和翁锐接触不过三日,要说有多大感情那的确有些勉强,但在秦师父的行医生涯中像翁锐这样的苗子他可是从来未见过,能够一见面就倾囊而授在这个行当里哪也是闻所未闻,他念念不忘的是翁锐的根性和悟性,是对医道传承和发展的强烈的渴望,是他毕生的追求,但对秦无双来说哪这里面就复杂的多。
翁锐比师姐秦无双小两岁,但个头已经超过她不少,经过这次出门历练,更显得老成含蓄了许多,自信,阳光,帅气,不由让她怦然心动。上回在家里学医,三天时间几乎被老爹秦师父霸占了两天半,对翁锐的遭遇她不光是同情,还暗暗地心痛,对他的才华和那身本事更是倾慕,那时她只是看着,每天给他盛饭时的一个眼神交流,说的话还没有和朱山说的多,好像很多东西都憋在心里,这次一回来,她第一个就想问他们家人怎么样了,自己没好意思,被秦师父问出来了,她就在一旁急切地等着答案。
“家里其他人都还好,只是受了点苦,”翁锐黯然道:“只是祖父没躲过这一劫,已然驾鹤西去……”
翁锐有点说不下去了,秦无双赶紧接话道:“那你这次回来是……?”
“让师姐挂念了,”翁锐道:“我这次回来就是送祖父的骨灰回平阳安葬,顺便也把全家都送回了平阳。”
“那你还走吗?”秦无双问道。
就在这时,师娘秦毕氏带着师弟师妹们也出来了:“翁家小哥你可回来了,再不回来你师父都快唠叨死了,呵呵。”
“师娘好,师弟师妹好!”翁锐赶紧上前行礼。
“哈哈哈,既然回来了,就不要在这里站着了,”秦师父笑得很是开心:“走,我们后堂叙话。”
“师父师娘请。”翁锐赶紧道。
来到后堂,翁锐把给师父师娘师弟师妹的礼物通通的拿出来,当然也少不了师姐秦无双的那份,那还是他特别花点心思去买的一块上好的布料,他觉得都城长安的布料比他们这个地方的好看很多,果然他从秦无双眼里看到了惊喜的神色。
大家热闹了一会,秦无双借故要去照看前面药铺就离开了,秦师父这才问起了他走后的详细情况,翁锐就把他们一路上的遭遇,五老山下遇到天兴门劫道,风陵渡结交东郡永昌门群豪,桃林塞突遇天灵子被打,直到后来到了长安混迹于叫花子之列,又巧遇家家孩子溺水救治,还因此在长安开了医馆,混了个小神医的名声等等都对师父说了。
秦师父对他的各种遭遇都只是唏嘘一番,但对他在长安给叫花子看病和开医馆行医特别感兴趣,问了很多,翁锐也答了很多,并乘机把自己这几个月的感受讲给师父听,也把他自己碰到的一些困惑和不解向师父询问,秦师父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对翁锐的帮助也是非常大,但他发现,翁锐的医技源于他所受,但他所走的路却与自己已经有所不同,他善于关注五脏六腑,而翁锐更关注奇经八脉,他是长于药剂调和,而翁锐则更喜欢用银针取穴,并且还有一项他不能的事,那就是真元巡脉,那就是武学和医道神奇的关联。
秦师父很是感慨,从这个弟子身上,他不仅看到了医道的传承,他更看到了医道的殊途同归和高深莫测,翁锐的很多混沌摸索倒叫他豁然开朗,看到一条新路。尽管在师父的讲解下,翁锐感觉自己在迅速地解开很多临症的疑虑,但秦师父却从他身上感到很多在面对疑难病症时的奇思和妙想,有些甚至在颠覆他以往固有的观念,他很庆幸当初没有轻易放过翁锐这个路过的弟子。
翁锐这回并没有打算在此多待时日,第二天就得走,因为他知道长安那边也有人等着他,还有他的武学师父天枢子,所以在和秦师父谈的差不多之后,就借口要请教一些制药方面的问题去找师姐秦无双,秦师父也是因为翁锐带给他的冲击太多,他也要好好消化一下,也就由着他去了。
这次秦无双已经没了第一次和翁锐见面时的那种矜持,倒是觉得像久别回家的亲人,很热情的拉着翁锐问东问西。当他听说翁锐在都城帮人治病开医馆时,眼里又增加了几分崇敬。他对翁锐的医术怎么样兴趣不大,但翁锐一路上的经历却听得她心惊肉跳,对他流落长安街头与叫花子为伍时苦楚的关心溢于言表,对他们家人转危为安又显示出由衷地高兴。对翁锐来说,师姐秦无双他这回感觉也大不相同,不再是敬而不亲,而像是从小一起长大,久别重逢,几乎无话不谈。不觉中,两个年轻人谈了很久,一直到夜深。
第二天,翁锐辞别秦师父一家上路,他像是放下了一个许久的包袱,感到特别轻松,连马儿也跑的特别轻快,似乎知道主人的心情似的。
在路过五老山的时候,他忽然对那天和天兴门冯进的打斗有点怀念,他觉得这个人不坏,甚至想再遇见天兴门的人来劫道,但最终还是没有遇上。
到风陵渡,这里曾经发生的一切又恍如昨日,他还是感慨永昌门门主褚良的博学与热情,彭瑜的豪迈,辛垣的的八面玲珑等等,他忽然想到这伙人也说是去往长安的,到那里便没有了他们的消息,假若他们还在长安,倒是可以去找找他们叙叙旧的。
桃林塞船司空衙门前,翁锐没有下马,只是驻足一会,但当初与自称是他师兄的天灵子动手的情境犹在眼前,他甚至都还能感受道被他打得很疼的感觉。在这里,他对江湖有了新的认识,人与人的远近距离与界限,实际上他也是在这里才开始认识到江湖的残酷。他虽不知道师父和这位师兄的故事,但这是他在外遇到的第一个和师门有关的人,尽管被他打了,但他还有点想念他。
翁锐在桃林塞并没有停留,信马由缰穿行而过,出了西门他眼望前方,长舒一口气,一抖马缰,脚点马腹,坐下骏马一声嘶鸣,撒开四蹄超前奔去,桃林塞很快被甩在身后,慢慢的看不见了。
第八章 天枢-2:又被打了
这翁锐纵马跑出有一炷香的功夫,离桃林塞已有几十里路了。这时节二月还没结束,春天才刚刚露了一点头,沿途的树梢远远看去已经有了一些绿意,但近看还是光秃秃的一片。透过稀疏的树枝,翁锐似乎在路的前方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高高大大的壮汉骑在一头犍牛上,灰色有些粗犷的衣裳随风飘荡,肩上依旧横扛着一把剑,慢腾腾的走着。
这桃林塞还真是个神奇的地方,他不仅有着许多上古的传说,对当下人心灵感应也是极灵的,刚才在城里翁锐想到了天灵子,不想在这里还真碰上了。
翁锐之所以一眼就能看出来,实在是因为这个形象给他留下的记忆太过深刻,挨的打太痛,他想忘都难。刚才自己还说有点想念他,但现在他就在前边,这旁边也没有别的岔路可走,这倒让他有点为难了。
这家伙有点蛮不讲理,不但把他打了一顿,还抢了他的剑谱,要想说翁锐不想把剑谱抢回来,那还真不是,但翁锐自己也明白,至少现在还不是他的对手,要说去抢恐怕也是自找没趣。但如果这样翁锐就躲着他,甚至是圈马回去,这也不是他的做派,管他是谁,遇上就遇上了,也犯不上怕他。
翁锐这么想着,继续策马前行,但速度明显放下来了,他不想给这家伙一种印象,见了他就想要逃命似的,越到他跟前,速度就越慢,到了跟前,马也不跑了,但步行的马也比牛快,他也就任由马自然地超越天灵子的犍牛,自己也不去理他。
“哟,小神医,这都骑上马了,”天灵子不咸不淡的道:“这见了师兄也不打个招呼好像有点不太礼貌吧。”
“哟,天灵子啊,我还真没看见,”翁锐侧身一看,也小小惊讶了一下,脸不红心不跳:“招呼是应该打一个,不过我上回已经说过了,我没拜过师,所以呢也就不会有什么师兄,倒是你上回抢我的剑谱看的差不多了吧,是不是可以还我了。”
“哼,还你就还你,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天灵子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扔过来。
翁锐顺手一抄,打开一看确实是他的剑谱,只是被天灵子弄得破旧了很多,他不满的道:“拿人家的东西却不知道保护,看来你确实没拿它当宝物。”
“这破东西有什么看的,我随便教你几招都会比这上面的强。”天灵子不屑地道。
天灵子这么痛快就把剑谱还给他了,要么是这家伙确实聪明,很快就把他吃透了,要么是他确实觉得这个东西没什么价值。
“那另外半部你不看了?”翁锐忽然想调戏一下他。
“不看了,”天灵子道:“烂桃咬一口就知道味道不好,就没有必要再继续吃下去了。”
“哼,这可不像就咬了一口的桃子啊,”翁锐摇了摇手中的剑谱:“这么好的东西都看不上眼,怪不得会被师父抛弃,悟性不行啊,哈哈。”翁锐说着,不禁开心的笑了起来,这天灵子也有被他蹂躏的时候啊,哪怕是在嘴上。
“这么说你有很好的领悟了?”天灵子道:“那就给我展示出来看看。”
“你不用嘲笑我,”翁锐道:“我的本事你上回已经看到了,我打不过你,莫非你还想过过瘾再打我一顿?”
“哼,几天没见嘴皮子倒是练利索了,”天灵子的话也阴了起来:“我是说那个老家伙最近教你的功夫!”
“我最近一直在忙家里的事,没有人教我什么功夫。”翁锐坦然道。
“这个你骗不了我,”天灵子道:“你和那个卫青都到了长安,他这回又专程去长安找你们,能没教你们东西?这不是他的风格!”
翁锐想想也是,和师父天枢子见面的时候并不是很多,每次他都会教一些东西然后消失,但这次尽管见了面,自己的事情一个接着一个,师父确实是什么也没来得及教啊。
“哟,连卫青都知道了,”翁锐感觉这家伙已经知道了不少,他反而放松了:“你这功课可没少做啊,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问师父呢?”
“这是我的事,”天灵子道:“你今天是躲不过的。”
“这么说你今天是专程在这里等我的?”翁锐忽然有点啊明白。
“你以为这种鬼天气我愿意在这里遛弯啊?”天灵子也没有否认。
“我说过我没有学过新的东西。”翁锐道。
“少废话,”天灵子不耐烦地道:“动过手我自然知道。”
“我不想和你打,”翁锐道:“我的剑法还没有学好。”
“哈哈哈,”天灵子一阵狂笑:“你得剑法没学好?你该不会是怕伤了我吧。”
一说这话,翁锐倒是有些脸红,他确实讲过这样的话,随即道:“我是怕我丢师父的人。”
“少给我提那老家伙,”天灵子怒道:“总有一天我要让他知道我的厉害,今天先是你!”
“我要不呢?”翁锐道。
“那我就宰了你的马,打断你的腿,让你爬着回长安。”天灵子几乎是吼道。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翁锐话音未落,人已经在马上临空而起,手里的铁剑已然出鞘,寒光一闪,一招“分天式”临空向天灵子劈去。
翁锐这几个月虽没有停止练功,但他确实没有学新的东西,对天灵子他是一点取胜的把握都没有,与其要被动挨打,还不如将他激怒,乘机干他一家伙再说,年轻人心里有了想法就马上实施,看来火气还是很旺。
天灵子看着翁锐气势弱,正想着怎样把他激起来和自己打一架,好从中去感觉他新学到的东西,没想到这家伙突然出手,倒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眼看着翁锐的剑劈到,他顺手抓起剑往上一搪,人也顺势滚落牛下,样子十分狼狈,翁锐借机脚在牛背上一点,长剑临空划出一道半圆形的剑影,一招“和光式”继续由上到下向天灵子压来,天灵子脚一落地,有了借力的地方,回手一剑挥出,把在空中的翁锐连人带剑崩落一边,自己也被震得退后两步,不由心说,几个月不见这家伙的功夫见长了。
但天灵子还未站稳,翁锐的第三招“道冲式”斜刺里已经攻到,这回他到没有后退,手中长剑晃出一个圆圈,直接套住翁锐的剑,翁锐只感到手臂一震,就感到天灵子的长剑已经搭在自己剑上,随即传来两剑摩擦的刺耳的声响,天灵子的剑刃沿着他的剑快速削向他持剑的臂膀,翁锐心下大慌,手中的剑即刻由刺变封,拦住天灵子的剑,自己的身子随着剑势快速旋转,一招“同尘式”自是符合混元剑这招防守的精要,自己也踉跄几步退到对方的剑势之外,算是躲过天灵子惊险的一招。
这天灵子确实功夫不弱,在翁锐的突然攻击下,前两招只是被逼的有点狼狈,但总的来说有惊无险,第三招立马就把局势拉平,第四招就差点卸掉翁锐半条臂膀。
但他也发现,翁锐的功力和反应是比前一次进步了许多,但这里面确实还没有看到新学的东西,莫非是这家伙有意藏私?他心一横,就是要逼也要把他逼出来!心里有了这种想法,天灵子的出招就比上回更狠更快,他就是要在这种情况下看看翁锐到底怎样应对。
翁锐虽感觉到这回自己手中有了铁剑,应变的力道和速度比上回都有了很大的提升,就算是每招每式的应对和把控,他也有了很多新的感悟和理解,几个月里他经历了几场实战,临战经验也涨了不少,近期在长安城里和卫青仅有的一次比试他也是压住卫青良多,要不是为了给卫青一点面子,他真的可以完败卫青,但所有这一切,在天灵子面前似乎一点提升都没有,依然难以摆脱被吊打的命运。
天灵子的剑法虽说上次见识过,但却难以窥到全貌,更别说在这里面找到机会了。这剑法里充斥着骠悍之气,看似粗糙,却也变化多端,诡谲难防,以他的实力,也许不用三十招就可以把翁锐撂翻在地,但他就是不下死手,只是狠命的逼着翁锐出手。
翁锐只学过混元剑,从开始到现在也只有短短五年多,能和天灵子打成这样已经是很不错了,在被逼得走投无路时,这孩子胡闹的天性又被激发出来,他突然间加快了进攻的速度,用的却不是混元剑上的招数,剑招无非劈、挂、点、刺、撩、削、云、抹、绞、崩、截、斩等,逮着什么就用什么,哪里适合用什么就用什么,管他什么招数,只要能够上他就行。这样一来,翁锐就像一个小疯狗到处乱窜,乱剑之中偶尔还夹着一两招混元剑法,和他开始和卫青练剑乱刺乱打的那场比试更是上了一个台阶,竟一下子把天灵子给搅了个乱七八糟,没有任何套路可循,还被逼的连连躲闪。
开始天灵子以为这家伙开始使新招了,但左看右看都不太像,最后终于明白这家伙就是乱打,心中怒气顿生,剑势一变,这回翁锐可是吃够了苦头。
翁锐的这种打法,要是给同量级的对手可能还有点用,对低于自己的对手那就变成举重若轻,随便应付了,但对天灵子来说,这样打无异于送死,假若对方想让你死的话。翁锐很快便明白了这一点。
天灵子的剑对翁锐来说已经无异于猫戏老鼠,但现在却不是简单的戏一下,那是剑剑见血,没一会功夫,翁锐的腿上、胳膊上、手上都已经留下的剑痕,深浅不一,血流不止,最后连脸上也没有躲过,好在他有分寸,只是一道划痕,但浑身上下的衣服就没法看了,恐怕他直接再回到叫花子那里也毫不违和。
“唉,”天灵子叹了口气,终于停住不再进攻:“看来他真的是没有给你教新的东西。”
“我要杀了你!”翁锐强忍着剧痛还要往上冲,天灵子回手一剑拍了他的穴道。
“你还是省省吧,”天灵子道:“我说那老家伙在骗人你还不信,他根本就不会真的教你什么东西,我看你也早点离开他吧,哈哈哈。”
“你今天要不杀我,我有一天一定会杀了你!”翁锐受到的侮辱和蔑视是空前的,这已经完全超过了他能够承受的底线,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洋洋得意的天灵子骑着他那头犍牛慢慢的离去。
天灵子拍住翁锐穴道,只是不想和他纠缠,用的力道并不大,没过半个时辰穴道就自然解了,翁锐处理好自己的伤口,再找天灵子早不知去了哪里,只好忍痛上马,继续赶往长安。
第八章 天枢-3:天枢门
翁锐带着一身的伤回到长安城延福街秦仁阁医馆着实是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在翁锐离开的这段日子,秦仁阁医馆可没关过一天门,朱山、朱玉还有猪猪三人也是里里外外忙个不停,在很多时候都是朱玉一个小姑娘指挥着朱山和猪猪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做事,气得朱山直喊“到底是你大还是我大”,但小姑娘的回答更气人,“你大也得听我的”,完全一副主家模样。朱山尽管表现得很气愤,但也是乖乖地听这个妹妹的话,在打理家里内务上,这个妹妹强他太多了。猪猪那就更不用说了,像个跟屁虫似的跟着朱玉,她指到哪里,他就做到哪里,绝不打折扣,看着朱山和朱玉吵,他就站在一边呵呵的乐。
小姑娘朱玉现在可不得了,翁锐不在她竟然学着坐堂当起了郎中。在以往翁锐给人看病的时候,她一直在一旁看着学着,等开了医馆,不光是制药和拿单子配药,闲暇时候也缠着翁锐学给人号脉,询问各种简单病症的诊断和医治,别看她人小,但聪明好学,胆子还大,虽说时间不长,倒让她学的有模有样,诊脉、开单、配药自己全干了。
其实小姑娘还是很有分寸的,哪些病能看哪些病不能看她自己心里非常明白,那些头疼脑热拉肚子的普通病症,不用诊脉也能看出个七七八八,并且还有很多现成的方子,分清男女和老幼,注意药量和配伍,现在对她来说确实不难,要说像翁锐一样取穴施针、真元巡脉那她还真做不了,就算是稍微疑难一点的病症,她也是老老实实推到其他医馆去治,这才是她最聪明的地方,他可不能在翁锐不在的时候把他的牌子给砸了。
她这坐堂行医,也有一点赶鸭子上架的味道,因为长安城里有很多他们熟悉的叫花子,翁锐答应过他们,这些人病了总不能等他回来再看吧,到其他地方不说要受人家的白眼,也不是总能免费,还是八爷过来一句“叫花子命贱,能看就给看看”,想免费看病的叫花子都涌到了她这里,也成就了她敢于上手的胆量,别人一看给叫花子能看,有些不讲究的也就将就着看了。
这几个人除了平时给人看些小病,就是等翁锐回来,没有翁锐,他们就没了主心骨,觉得也挺无聊的,还好有卫青时不时地过来一下,他们才能热闹一番。
但今天不同了,他们医馆里来了一位大人物,别人不认识,但他们几个却都忘不了,那就是在正月十六晚上救了卫青和翁锐的天枢老人,给他们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知道他是个神人。还是朱山大一点,在朱玉和猪猪手足无促的时候,他赶紧把天枢老人让到后堂,并给他端上一杯热茶。
“翁锐还没有回来?”天枢老人道。
“是的,先生,”朱山道:“我们都快急死了。”
“算算也该回来了,”天枢老人嘟囔了一句:“我在这里等一会,你去叫一下卫青。”
尽管这段时间天枢老人没有出现,从这句话可已看出他对最近发生在翁锐身上的事了如指掌,只是他怎么做到的别人就不知道了。
朱山年轻脚程快,不到一个时辰卫青就到了,但他和天枢老人还没说两句话,翁锐就带着一脸的狼狈相回来了。
“锐哥哥,你这是怎么啦?”翁锐一进门,朱玉不仅是一脸惊异,而且一下子泪眼涟涟。
“怎么搞成这样?”还没等翁锐回答朱玉,天枢老人就一脸埋怨的道。
“师父您来啦,”翁锐赶紧上前行礼并道:“我没事。”
天枢老人没有说话,只是上前把翁锐身上的伤检查了一番,什么话也没说,又回去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都伤成这样了还说没事,”卫青道:“是谁这么厉害?”
“天灵子。”翁锐答道,并侧眼看向天枢老人,但师父还是没有什么反应,似乎对这件事一点也不惊讶。
“天灵子?就你说的那个师兄?”卫青道:“怎么又是他呀?”
“哼,要不是他,就你和他打成这样,恐怕你就回不来了,”天枢老人冷笑一声道:“他是从你手里的木剑认出你的吧,我还真小看了他。”
“山子,玉儿,你们去忙吧,我和师父说会话,”翁锐知道今天师父过来肯定有许多话要讲,怕师父有忌讳,就把朱山他们打发出去,然后问道:“师父,你怎么知道?”
“那两把木剑就是五年前我让他做的。”天枢老人道。
看来天灵子并没有完全说谎,翁锐试探着道:“我们还真有这么一位师兄?”
“什么师兄?”天枢老人似乎不悦:“你们俩都未入师门,哪来的师兄?”
“那这个天灵子到底是什么人,”翁锐道:“他为什么还…还……”
翁锐“还”了两次都没有说出来,他总觉得这是对师父的不敬。
“他还骂我是不是,哈哈哈。”天枢老人似乎知道这一点,并且还很不在意,脸色一转,还笑出声来。
“是。”翁锐小声道。
“他想骂就让他骂去吧,这又不能把我怎么地,”天枢老人道:“他不过是个弃……”天枢老人本想说天灵子不过是个弃徒,却忽然停住问道:“他为什么打你?”
“上次是想抢我的剑谱,这次他逼我出手是想看师父最近有没有教我新的东西。”翁锐老老实实道。
“你的剑谱被他抢走了?”天枢老人道。
“是,”翁锐道:“他这回又还给了我,还说这东西没有用,没有他的剑法好。”
“哼,果然是个没有眼光的东西,”天枢老人有点愤然,随即又自言自语道:“既然他想,做块磨刀石倒是不错,嘿嘿。”
“师父,您说什么磨刀石?”卫青在一旁没听明白,翁锐也不明白。
“哦,不说这个了,”看来天枢老人不想谈这个话题:“你把你们两次动手的情况给我说说。”
“是,师父……”
翁锐就把两次和天灵子动手的情况都说了一遍,特别是两次自己被他刺中而受伤的地方说的特别仔细,生怕漏掉有点,天枢老人一直很仔细地听着,既不打断也不多问,听到有些地方还不停地点头。
“师父,我…我说完了。”翁锐看着自己说完了师父还一直在沉思,有点忐忑的道。
“哦…很好。”
天枢老人说完又没了声音,又在低头想他的心思,把翁锐和卫青他们僵在那里,他们不知道是说天灵子打翁锐很好,还是翁锐被天灵子打很好,这不都一样吗,他们只好默默地等着。
过了许久,天枢老人长舒一口气,抬起头来道:“你讲完啦?”
“师父,您走神了!”翁锐没好气地道。
“呵呵,”天枢老人似乎想明白了一件事,心情一下子变得很是不错:“我终于想好了怎么教你们了。”
“师父,您是说现在就要教我们吗?”卫青道,脸上难掩兴奋之色。
“哪有这么简单,”天枢老人道:“这之前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是要我们入师门吗?”翁锐道,他想,不入师门谁会教你真正的功夫啊。
“教你们功夫那是看你们有点天赋,”天枢老人道:“能不能入师门不是我教不教你们功夫,而是你们自己未来能练成什么样的功夫。”
“我们这规矩好像和别的门派不一样?”翁锐道。
“你知道我们是什么门派?”天枢老人道。
“天枢门,道门三圣门之一,武林最神密的门派。”卫青抢着道,以前师父不提,他们问也不敢问,其实他们已经知道了一些。
“还有呢?”天枢老人道。
翁锐和卫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感到对天枢门就知道这么多。
“其实门派不门派的也没那么重要,”天枢老人道:“只要把你们的本事学好就行。”
“我觉得天灵子他就很厉害,”翁锐道:“师父为什么不教他。”
这是翁锐从第一次和天灵子交手就想到的问题,现在终于有机会当面问师父了。
“这个人现在的手段不坏,这几年也进步不小,”天枢老人道:“但他心术不正,并且他喜欢取巧走捷径,这样下去也不会有更高成就。”
“他做过坏事?”卫青也很好奇。
“就算他不做坏事我也一样看得穿他。”这里面似乎有他不愿想起的事情,情绪也低落了一些,似乎还轻轻的叹了口气。
“师父您是否就再不理他了?”翁锐道。
“那是我的事情,你们不必过问。”天枢老人没肯定也没有否定,这里面到有很大的想象空间。
“如果我们两个练的不够好,师父是不是也会把我们抛弃掉?”翁锐这话问的可够大胆,但有了天灵子的前车之鉴,他总得先问问。
“是,”天枢老人答得很干脆:“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在一个没有希望的人身上耗费精力,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我们也可以帮师父做事啊。”卫青道。
“你们还差得远,”天枢老人道:“等你们入得师门,有你们要做的事。”
“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入师门?”翁锐道。
“等你们打败了天灵子再说吧。”天枢老人淡然一笑。
“他那么厉害……”卫青的嘴张得很大。
“哪个人也不是一开始就厉害的,”天枢老人道:“否则我这次找你们干什么?”
“师父,我一直想问个问题,我们的门派在哪里?”翁锐道:“我们能不能去看看。”
翁锐这次从家里出来,心里坦荡了许多,纠结和羁绊也去了许多,他知道师父是个能人,决心跟着他去学高深的武功,去游历江湖,去经历风雨,去完成他从小的夙愿,现在他都有门派有师父了,但连门派在哪里都不知道,这似乎和他想像的江湖相去甚远。
“我在哪里,门派就在那里,”天枢老人一脸严肃:“在我们宣布你们入师门之前,你们不得对任何人讲是天枢门的门人,也不许对任何人再提起我这个师父,否则,你们就休想再见到我,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翁锐和卫青同声答道,在开始见面的时候师父也讲过这句话,那时候他们还小,时间长了他们也就不当回事了,现在师父提起来,似乎比当初严肃的多,确实也把他们吓了一跳。
“哪…哪以前已经知道的呢?”卫青请有点怕,因为他觉得平阳侯和平阳公主对他好他就说了,而且翁锐一家人也知道这一点,现在还有天灵子也知道。
“不去解释,不去张扬,慢慢的也就没人问了,”天枢老人道:“只是以后讲话长点心眼。”
“那我们学的东西会不会被别人认出来?”翁锐道。
一个门派有一个门派的武功,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就算是不说,碰上高手一动手也不就全露馅了吗。
“哈哈哈,”天枢老人笑道:“这个你们倒不用担心,你们现在学的剑法也是很多道门最基础的剑法,因为简单很多人还看不起,说这和天枢门没关系也就没关系。”
“那我们以后要学的呢?”翁锐道,他知道也不能只学这一套剑法呀,这连天灵子也打不过。
“我将来给你们教的是我天枢门的独门心法,”天枢老人道:“这些心法会演绎出什么样的功夫这要靠你们自己去创造,到那时,你们就是一派尊师,谁也无法将你们和天枢门联系在一起。”
“我们行吗?”卫青觉得师父说的太过玄乎,离他们的实际差得太远。
“行不行不是我的事,”天枢老人道:“是个奇才还是庸才都是你们的造化。”
“既然我们可以自创门派,哪您为什么还要教我们?”这点最让翁锐想不通,江湖上哪个门派不想自己的弟子出类拔萃,光大门派。
“这不是你现在考虑的事情,”天枢老人道:“如果你只是一个庸才,你永远也不会有那一天,如果真有那一天,一切都自有定数。”
天枢老人今天说的话很多,信息量很大,但有很多问题都说的含含糊糊,似乎隐藏着无数的秘密,这倒一下子勾起了翁锐强烈的好奇心,他暗暗想,我一定要把这些事情弄明白。
“师父,您什么时候教我们?”翁锐道。
“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还不宜大动,先休养两天吧,”天枢老人道:“三天后在圭峰山天生桥下我先见识一下你们俩的进境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