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劫难-7:山子兄弟
就在翁锐醒来的第二天,喝过了一碗玉儿端给他的米粥,这回是他自己喝的,他不好意思再让玉儿喂他,他感觉自己的力气又恢复了不少,可以起来动一动了。
他走出土窑,在土窑外的空地上伸了伸懒腰,做了一些踢腿拉伸动作,热了热身,打了一趟祖父教给他的一套拳,想扎马再练一会儿,就觉得两腿酸软,只好作罢,就这样,他已经气喘吁吁,只好坐下来运气调息,等运气完三个周天,他感觉自己好多了。
“山子兄弟,”翁锐道:“今天你就带我去看看那位给我诊病的郎中吧。”
“翁大哥,”朱山道:“你身子刚好点,要不再等等?”
“是啊,锐哥哥,”朱玉也道:“你看你刚才就动哪几下腿都发软了,还是再歇歇吧。”
“我已经好多了,”翁锐道:“我不能再等了,等谢过那个郎中我就要赶往长安,去寻找我的家人。”
“不回来了?”朱山道。
“不回来了。”翁锐说的有点伤感,他还打量着这个住了四五天的土窑,似乎好有点难以割舍。
朱玉似乎对他这个决定毫不在意,她已经很麻利的铺开一张有点破烂的麻布包袱皮,把他们仅有的一点衣物用品放在里面,开始打包挎在肩上,朱山也没说话,而是找出一根草绳将他的一床破被子困扎起来背在身后,一手将碗筷放入火堆上的瓦罐中,再把瓦罐拎起,一脚踢开火堆上的架子,“噗噗”几脚踩灭火种,头朝翁锐一扬:“翁大哥,走!”
“你们这是?”翁锐有些不解。
“锐哥哥,”朱玉笑道:“我哥哥说了,我们也要和你一起走,去长安。”
“这怎么行,”翁锐急道:“此去长安千里迢迢,可能要几个月,途中必然十分辛苦,你们何必要陪我受这份苦。”
“咯咯,”朱玉笑道:“我们从家里出来,走了恐怕还不止千里了,什么样的苦我们都受过了,再说,我们一路都能讨到吃的,饿不死的。”
“我这回去还不知能不能找到家人,前途也是生死未卜,怎能连累你们?”翁锐喟然道。
“翁大哥,”朱山道:“我兄妹两人到处流浪,到哪里都不是我们的家,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这回遇到翁大哥,你不嫌弃我们是个要饭的,把我们当兄弟当妹妹,你是个好人,也是个有见识的人,你要去长安,我们正好也跟着去长长见识,一路上也是个伴。”
“锐哥哥,”朱玉道:“我哥哥说你身上的钱不多了,不能再花了,要留着到长安救你的家人,他说你脸皮薄,一路上他可以讨饭……”
“玉儿,”朱山赶紧阻止道:“翁大哥,你别听她说,我们跟你就是为了闯荡闯荡。”
“我知道,”翁锐心里忽然特别感动,这萍水相逢的一对兄妹,仅仅几天时间,却能像亲人一样照顾他,顿时心生豪情,决定带他们一起走,他要用自己的努力,以后不要再让他们过这流浪的生活,他长舒一口气道:“那好吧,我们一起走。”
“太好了,锐哥哥,”朱玉道:“我就知道你会同意的。”
“嗯,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走!”翁锐道。
朱山说的那个镇子其实也不是个很大的镇子,也就几百号人家,因为在一条大路旁,所以附近的人都会来这里买卖东西,大中午的人倒是不少。
翁锐到了镇子上,先没有去找医馆,而是找到一家裁缝铺。
“店家,给我这位兄弟和妹妹各做一套新衣服。”翁锐一进门就道。
店家开始一看进来了两个小叫花子,正想把他们赶出去,就看到翁锐也跟了进来,见这位小哥仪表堂堂,相貌不俗,又要做衣服,马上就露出笑脸:“小哥你来我们店就对了,我们这里各种面料都有,活做得细密结识,包你满意。”
“翁大哥,不用了,我们这样就挺好。”朱山赶紧阻止道,他知道翁锐的钱不多,还有别的用处。
“锐哥哥,我的衣服还能穿,我也不要。”朱玉也很懂事的道。
“山子兄弟,玉儿妹妹,”翁锐现在说起话来特别像个大人:“既然你们认我这个大哥,今天就听大哥一回。玉儿妹妹长得这么好看,没有一件新衣服怎么行,再说,山子兄弟你也不能老穿着这一件啊。”
朱玉听见翁锐夸她长得好看笑得跟花似的,朱山还是坚持他的想法:“翁大哥,真的不用。”
“嘿嘿,”翁锐嘿嘿一笑,他没有理会朱山,显然他早就做好了打算:“店家,就按我说的做。”
“慢着店家,”朱山这时看起来还是个小叫花子,但说起话来却老气横秋,他看拗不过翁锐也只好先退一步,但说起话来有板有眼:“那就听我这位哥哥的话,给我妹妹做一件新衣裳,我就不要了。另外你这一身衣服要多少钱哪?”
翁锐要给朱山朱玉两兄妹各做一套衣裳,给妹妹朱玉做朱山推脱不掉就接受了,他自己没有钱,妹妹也只能穿人家施舍的衣服,其实他心里很过意不去,但他有没有办法,这回能把妹妹打扮得漂亮一点,他也很是开心,但给他自己的衣服,朱山就不肯了。
“给这位小妹妹做一套衣裳要二十五个大钱,给这位兄弟做要三十个大钱。”店家看了朱山一眼没有理他,倒是对翁锐讲了起来。他看得出,这两个叫花子是没有钱的,这个小哥才是正买主。
“你想抢人怎么着?”朱山道:“有你这么信口开河开价钱的吗?还有,我不要做的。”
“哦,你这个小…小兄弟口气好大啊,”店家倒是被他一呛乐了,本来想叫他小叫花子,但看到这穿着整齐、一脸正气的翁锐,他把话就改成了小兄弟,对他道:“你倒说说看,我这该收你多少钱啊?”
“哼,你以为你能蒙我啊,”朱山道:“二十五个大钱买白面馒头可以买二十五个,杂面馒头可以买四十个了,你这衣服哪值得了那么多,最多也就十五个大钱。”
“嘿,我这倒没有看出来,这位小兄弟买东西还是门清啊,”店家开口赞了一句道:“那我就明人不做暗事,你两套衣裳一块做的话,就一件收你二十,一件收你二十五个大钱,这回行了吧。”
“什么行了?”朱山道:“说好了我不做的,我妹妹这一套也不值二十个钱,最多再给你加两个大钱。”
“好啦,好啦,”翁锐已经觉得朱山很厉害了,店家已经便宜了很多,他有点不好意思了:“就以店家的意思,给我做两套吧。”
“翁大哥,我说过我不要的,”朱山急道:“你这钱还…还要派别的用场嘞。”
“山子兄弟,怎么能不做呢,”翁锐道:“你也要有件换洗的衣裳啊。”
“什么换洗,”朱山生气了:“哪有叫花子穿这么好衣服的,穿这衣服谁会给吃的啊?我不要,就是你买了我也不穿。”说完还真跑了出去。
翁锐笑笑,还是嘱咐店家吧两套衣服都做好,他明天来拿,店家也很是客气,看着朱山被气走了,两身衣服一共才收了四十个大钱。翁锐谢过店家,这才带着朱玉出来去寻找朱山。
朱山出来其实没走多远,就在街头边的一块石条上坐着,看着翁锐和朱玉过来,头一扭也不理他们,看来他还在生闷气。
“山子兄弟,”翁锐道:“别生气了,这是做哥哥的一点心意,以后我们省着点用就是了。”
“但是这也太乱话钱了。”朱山气道:“反正这钱是你的,我说什么都没有用的。”
“好,今天就听我一回,”翁锐道:“从明天开始,怎么花钱都听你的,我们的钱都由你来管。”其实翁锐也觉得朱山闯荡的经验要比他丰富得多,又会讨价还价,一定不会吃亏。
“这可是你说的!”朱山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还有点小激动。
“当然是我说的,”翁锐笑道:“走,吃饭去,今天我们要好好的吃一顿。”
“你刚说完怎么又要花钱啊,我不同意,”朱山一下子就急了:“我这里还有米,我们找地方熬点米粥就行了。”
“哈哈哈,我刚才说过明天才归你管,今天还是我说了算,”翁锐笑道:“那点米留着我们在路上用吧。”
“你…赖皮!”朱山很是沮丧。
“山子兄弟,”翁锐过去拉着他往前走,边走边道:“趁着我们现在还有点钱,就先吃顿好的,以后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吃上呢,再说,我们两个现在就一个妹妹,怎么能委屈了她呢?”他知道朱玉一直是朱山心里最软的那块肉。
“锐哥哥,我吃什么都行的,”朱玉很乖的道:“我们听哥哥,不去花钱吃饭了,行吗?”
“玉儿妹妹,”翁锐道:“今天就听我这个大哥哥的,明天开始才听你哥哥的,也听你的好不好。”
“可是我们就那点钱。”朱山看自己拗不过翁锐,心已经有点动了,他也确实想给妹妹吃顿好吃的。
“山子兄弟,”翁锐道:“我想过了,靠这点钱我们不可能走到长安去,也没法用这点钱去救我的家人,我们要想活着,我们就得想法挣钱,这才是长久之计。”
“翁大哥,你有挣钱的法子?”朱山显然对这一点很感兴趣。
“现在还没有,但一定会有的,”翁锐道:“我先先吃饱肚子再想法子。”
“那好,我听你的,”朱山道:“但是点菜我来点,你不许胡来。”
“好,就听你的。”翁锐很高兴的道。
他们找到一家小饭馆,朱山经过讨价还价,花了四个大钱买了两个白面馒头和四个杂面馒头直接包了起来,又花了三个大钱给每人买了一碗面,还要了三碗面汤,在翁锐的坚持下,又花了两个大钱买了一碟带肉的菜,两个哥哥几乎都把肉夹给了玉儿妹妹,朱玉不干,一定要两位哥哥吃,翁锐和朱山就每人吃了一小块,才哄着朱玉把剩下的肉都吃了。
朱山已经不知道有多长时间了,妹妹朱玉才吃上了这一顿像样的饱饭。看着朱玉脸上红扑扑的有了血色,翁锐看着十分开心,总算做了一件他想做的事,但回过头来,但却看到朱山佯装整理他的东西,偷偷地抹了一把眼泪。
第五章 劫难-8:学医
深秋午后的阳光还是有点热,但已经不像夏日那样刺眼,小镇街上行人的穿着也有点怪,有的人还穿着夏装,有的人已经裹得严严实实,但穿的多的似乎也不热,穿的少的看起来也不冷,各走各的似乎谁也没有觉得不对。
小镇处在大路边上,交通十分便利,镇上虽算不上繁华,但杂货、吃食、裁缝、医馆、铁匠、木匠等等各色行业都有,不光镇上的人,十里八乡的人都会在这里来赶集,各取所需,使这个小镇也显出一些兴旺之色。
“秦”记医馆在小镇主街的中部,算是小镇上最大的医馆,郎中秦先生也是远近有名,他不光是医术好,也是个好心人,富人家看好病愿意多给些酬谢他也就收了,穷人家要是一时没钱药费能赊那也就赊着了,哪天有钱了他就收着,就算是有个一年半载没还上他也不去追究,要是有病了他还是照样看。他常说,医者父母心,救急和救病也是差不多的。镇上还有两家小医馆,价钱也比他这里便宜,但他这里还是人要多一些,穷人富人都有,更多是冲着他这个人来的。
在翁锐倒在朱山他们土窑前面的那个晚上,为了便宜朱山是先去央求那两家小医馆的,但人家一看一个叫花子半夜敲门,路还不近,都推脱不去,最后没办法朱山才找到“秦”记医馆,秦先生也有迟疑,但架不住朱山央求,动了恻隐之心,最后不光去了,当他得知翁锐只是一个路过之人,连出诊费也不收了,就算是药费,也是收的极为便宜,他确实也是被这位善良小叫花子的行为感动了。
来到这里,翁锐也是非常感慨,要没有这位郎中秦先生的及时施救,他到底会怎么样都不知道,他这一去不知会是什么结果,不敢奢望回来报恩,但这救命之恩还是要感谢的,哪怕只是看上一眼,说一声简单的谢谢。
“秦先生好,晚辈这里有礼了。”翁锐进得医馆,看见一位郎中坐堂,五十岁左右的年纪,留一撇小胡子,虽然有些瘦削,但精气神很足,保养得很好,根据朱山的描述,应该就是给他诊病的郎中,所以翁锐深深一礼。
“这位小哥,这可不敢当,您是……”秦先生看到翁锐彬彬有礼其貌不凡,赶紧起身还礼。
“哈哈,秦先生,是我。”朱山在后面叫道。
“哦,哦,”秦先生看到小叫花子,哦了两声,恍然大悟:“你就是那个小叫花子?”
“对呀,是我,”朱山道:“我这位哥哥已经大好了,要来谢您。”
“原来得病的就是这位小哥啊,”秦先生道:“恕在下眼拙,那天天黑,我还真是没看太清楚。”
“谢秦先生救命之恩!”翁锐再次深施一礼。
“小哥你这就客气了,”秦先生道:“我只是举手之劳,要谢你就要谢这位小兄弟,你们萍水相逢,他对你能这么用心,倒是在下有些惭愧了。”
“先生哪里话,”翁锐道:“要不是先生施救,恐怕今天已经没有我了。”
“好啦,不说了,”秦先生道:“这位小哥你先坐下,我来给你看看恢复得怎么样了。”
翁锐也不推脱,直接坐到诊病的位置,秦先生看了他的脸色舌苔,又珍了他的脉象,嘴里念念有词:“好生奇怪!”
“先生,有什么不对吗?”翁锐问道。
“这位小哥莫非练过武功?”秦先生道。
“是练过一些粗浅的功夫。”翁锐道。
“嗯?”秦先生摇摇头:“这可不是什么粗浅的功夫,敢问小哥你练的是哪们功夫?练了多长时间?”
“是一些道家入门的功夫,”翁锐道:“练了大概有五年了。”
“这就是了,”秦先生道:“我珍小哥脉象,体质还有些虚弱,但气血却很旺,不像个大病初愈之人,要不是这个道家的内功功底,小哥恐怕就好的没有这么快了。”
“秦先生,我这次到底得的什么病啊?”翁锐问道。
“急火攻心加外感风寒,”秦先生道:“多亏救治及时,否则就要麻烦很多,要伤了肺经和肝经就不好办了。小哥是否遇上什么着急的事儿了?”
“先生真乃神医,”翁锐不由心生赞叹道:“确实是家里出了一些变故才会如此,先生竟一眼看透了。”为了不让秦先生追问下去,翁锐赶紧岔开话题:“先生刚才说的肺经和肝经是不是手太阴肺经和足厥阴肝经?”
“小哥你也懂经脉?”这经脉之学本是郎中医者钻研的对象,从这么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来,秦先生突然来了兴趣。
“练功的时候师父教过一些。”翁锐很是谦逊的道。
“那你说说看。”秦先生倒是好奇心十足。
“那我就试试看,在秦先生跟前献丑了,”翁锐道:“人身经脉共有十二条经脉和奇经八脉,这些经脉连接起人身大的穴位三百多个,小的穴位就不计其数,人的气血沿着这些经脉流转,在各个穴位转折或交互,血脉滞则身体有病疲弱,血脉畅则身体康泰强健,血脉宏身体则显奇能……”
在以往的五年中,虽说翁锐脑子灵活,经常想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但总的来说还是按照师父天枢子交给他的筑基功法在练,这既没有什么花俏,也很难在人前卖弄,他自己也把这些没当回事,今天赶在这里,经秦先生一问,他竟然可以讲出很多道道,什么经脉和五脏六腑相应啊,什么体内五行相生相克啊,什么同一经脉阴阳两相啊,重要穴位的位置和感应啊等等,竟然还顺便带出了很多修炼的法门,到最后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会知道的这么多。
“哈哈哈,妙啊,”秦先生叹道:“我研医行医半辈子,医书也是读了无数,倒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神奇高深的经脉修习之学,真是受教了,后生可畏啊。”
郎中秦先生还真不是在捧翁锐,他也没有这个必要,而是翁锐刚才讲的那一番道家内功修习的基础、原理和法门,不仅暗合医理,甚至还解开了自己多年思索未解的几个难题,就算是在医理上他感觉也是提升不少,捧他既是出于真心,也是对他身后的那位师父和那神秘道家经典的尊重。
“大叔,您是说我锐哥哥很厉害吗?”朱玉虽说听不懂,但看到秦先生的神情,那简直就是对翁锐的崇拜了,她不敢相信,所以赶紧问道。
“小姑娘,你这位哥哥不是一般的厉害,是非常厉害,哈哈。”秦先生也是兴奋异常。
“唉,有什么厉害不厉害的,”翁锐叹了口气,深不以为然:“有很多事我都解决不了,连养活自己都不行,还谈什么厉害。”
“嗯,”秦先生沉吟了一会儿点点头道:“我这里倒是有个想法,敢问小哥尊姓大名?”
“不敢,”翁锐赶紧行礼道:“晚辈翁锐,这位是我的兄弟朱山,我叫他山子,这位是我们的妹妹朱玉,我们叫她玉儿。”
“我这里有个想法,”秦先生倒显得有点忐忑:“几位是否愿意留在我这里学医行医?”
“你说我可以学医?”现在轮到翁锐吃惊了。
“当然可以了,”秦先生道:“以翁家小哥的资质悟性,三年时间必有大成。”
“三年,三年,”翁锐喃喃道:“三年太久了,我等不了那么多时间。”
“那你能待多久?”秦先生道。
翁锐想了想,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道:“三天。”
“三天?”秦先生惊道:“三天能学到多少东西!”
“那我只能等办完了事再回您这里来学医了。”翁锐也不无遗憾的道。
秦先生现在真心有点纠结,医道之学既是他的家传,也是他后天的努力。他们家原来也就是个普通土郎中,看点小毛小病还可以,大的病接都不敢接手,到了他这一代,由于他的悟性与努力,总算上了一个大的台阶,在当地熬出了一些名气,但由于眼界的的限制,能够提升的还是很有限,翁锐的一番养生修炼理论让他如拨云见日,看到了医道的一个更高的境界。这孩子的基础、修养、悟性都是极难得的,如果放弃掉了,他可能这一辈子也不会找到这样的传人了,尽管不是自家人,但现在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使他的医道能够传承和提升是他很久以来的一个愿望,如果能够收这孩子为徒,他将来定可以青出于蓝,名扬天下,成为一代名医。
“罢了,”秦先生也像是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郑重对翁锐道:“三天就三天,你可愿拜我为师?”
“晚辈求之不得!”翁锐答得很干脆。
“好,我们现在就行拜师礼去!”秦先生说完,就拉着翁锐就往后堂走。
在秦家后堂,伙计家人已经把香案摆好,先是秦先生给秦家祖宗上香叩拜,再是翁锐上香叩拜,最后是秦老先生在堂前坐定,翁锐恭恭敬敬跪倒在前,三次叩首毕,接过一杯热茶双手奉上:“师父,请喝茶!”
“哎!”秦先生答应一声,笑容满面,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太好了,恭喜锐哥哥。”朱玉抢先向翁锐祝贺。
翁锐是念过书识过礼的,他非常明白,现在还不是自己接受祝贺的时候,他再次跪倒拜过师娘毕氏,拜过师姐秦无双,也和师妹秦贞小师弟秦元见过礼,这才欢心鼓舞的和大家招呼说笑。
“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你现在就跟我去学,”秦先生之所以这么急着行拜师礼,就是为了尽快给翁锐教导:“现在就去珍堂前跟着我看,空了我再给你说。另外山子和玉儿这俩孩子这两天也留在医馆,跟在药房学学认药配药,以后也好给你打个下手。”
“谢谢师父。”秦先生看中的是翁锐,能收留这俩孩子也完全是出于一片善意,翁锐赶紧道谢,朱山朱玉也赶忙道谢。
就这样,翁锐留在了秦家医馆,秦先生从“望”“闻”“问”“切”的基本原理讲起,到每一步问诊的核心和要点;从每一种脉象的特点感觉,到不同情况下的切脉手法;从每一味药的药理药性,到君臣配伍和剂量把握;从每一种典型病症的用药重点,到特殊药品的冲突和忌讳;从不同年龄、不同性别、不同体质、不同症候等的特点,到阴阳平衡、泄补相宜等的辩证施治;从药食同源,到治养平衡;从经脉穴位与病理的关系,到认穴施针的手法和要点;从人身体各部位的结构特点,到推拿按摩的角度和劲道掌握等等,师父讲的细,徒弟听的真,除了吃饭睡觉,几乎就没有停歇。
有病人来了,先是师父秦先生看过翁锐再看去寻找感觉,后来就成了翁锐先看师父秦先生后看去纠正哪里不对,没病人来翁锐就一边听师父讲解,一边在自己身上比划摹揣,更多的时候是把朱山拉过来验证,如痴如狂,家里的大小人等和伙计都被他珍过多回,他自己身上的针眼不说,朱山最后一看见他就跑,几次都快被他弄得晕厥过去,倒是朱玉愿意给他练手,但他在朱玉身上又下不去手。就这样,三天下来,翁锐已经学得有模有样,进境很快,连师父秦先生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这两天朱山朱玉兄妹两人也都像变了个人似的,第二天就换上了新衣服,没黑没明的钻在药房和后院药剂炮制间里,野地里长大的孩子认药不难,但对于这些药采回来如何炮制他们是一点概念都没有,好在这两人都极为聪明,尽管是个叫花子出身,尽管是不认识字,但基本的一些常用药的制作他们都已经学会了,特别是朱玉,对于这些操作似乎有着特殊的敏感,一看就会,从不学二遍,看来他们也是用了心了。
三天的时间过得很快,到后面翁锐已经快没心思了,他是硬压着自己静下心来,这点师父秦先生也是看在眼里,到第三天晚上,他也不再教他了,吃过晚饭就叫他好好睡觉,明天好上路远行,但翁锐却睡不着,还是找师父聊了很久,包括他家里所发生的事,他觉得,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不应该对他们有所隐瞒。
要走了,翁锐心里也极为复杂,他很早起来,给师父打水沏茶,帮师娘准备早饭,帮师姐整理药房,甚至还会去陪刚刚醒来的师妹师弟说说话,这两天,除了师父,他觉得都没有和其他人怎么交流过,心里不免有些愧疚。师姐秦无双的话不多,是生怕打扰到了他,但却为他默默地做了不少事,他看着她竟不知说什么好。
吃过早饭,他们整理好行装,师父秦先生拿出一盒银针和一沓他自己积累的单方道:“我们师徒一场,尽管只有三天,也不知以后能不能见,为师就送你这么两件礼物,但愿它们将来能造福苍生。你的经脉修为在为师之上,病理诊治之法我也只能教你这些了,医道无涯,将来就靠你自己修行了,但你永远要记住,医者良心,医者善心,医者惠心,救人如救己,人命大于天。如能这样,也不枉我们师徒一场。”
“师父放心,徒儿记住了。”翁锐郑重点头。
“锐儿,”师娘毕氏道:“这回出去,要是找到你家人便好,要是找不到,你就回到这里来,这里就是你的家。”毕氏说完自己先眼泪汪汪起来。
“锐儿记住了,您也要多保重。”翁锐也动情道。
“这是师姐给你的礼物,”秦无双拿出一本新书《神农本草》,那是她几个晚上几乎没睡新抄出来的,家里的那本虽说旧了但也要用,她要大翁锐两岁,心思还是比较细密,知道这几天要想学会所有的东西是不可能的,他就把父亲奉为宝典的医书给翁锐抄了一份,让他以后自己钻研有个根据:“师姐的字不好,师弟不要取笑,呵呵。”
尽管秦无双在笑,但眼里的泪水也在飘,翁锐拿着书嘴角抽动,只说出两个字:“师姐……”
“好啦,好啦,别耽搁啦,快上路吧。”秦先生摆摆手道。
翁锐再次跪倒在地,朱山和朱玉也跟着跪下,三人重重的磕了几个头,翁锐站起来道:“师父,师娘,师姐,贞儿、元儿,我们走了。”
翁锐说完,他猛地一回头,他不愿师父一家人看到他的眼泪,快步向前走去。
“双儿姐姐,我走啦。”朱玉拉着秦无双的手道。
“玉儿妹妹,照顾好哥哥。”秦无双道。
“我会的。”玉儿会心一笑。
在朱山朱玉两兄妹不断回头招手的过程中他们渐渐走远,实在忍不住的翁锐放声哭了起来,哭声中,他似乎听到师父秦先生一声重重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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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劫难-9:碰上了劫道
翁锐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场突如其来的病不光让他躺倒了四五天,并且仅仅为了感谢一位郎中给他看病,又莫名其妙成了人家的徒弟,还学了三天医术。所有这些,虽然耽搁了一些时日,但也帮翁锐学到了一些谋生的本领,他他觉得以后可以给人家看病挣钱养活自己。但仅仅学了三天医术的他,还不清楚自己能不能真的给人看病。
对于师父秦先生一家,翁锐到现在还有点懵,这几天他几乎是被师父逼着猛学医术,脑子里也全是各种珍病治病的方子和方法,几乎没有对这家人留下太多印象,只是感觉师父很看中他,师父一家人也待他很好,师姐无双只会在吃饭的时候把碗递到他手上,连多余的一句话也没有,但师姐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他却印象深刻,他似乎不敢正面看它,但却忘不了它。
心里装着天大的事,就算是在路途中有一些不舍,那很快也会被淡忘掉,好在现在有朱山朱玉俩兄妹跟着,相互有个照应,路上也不再孤单,去往长安的路似乎也不再那么艰辛了。
从家里发生变故到现在已经有十来天了,自己还只在离家几百里的地方转悠,想起这些翁锐就有些沮丧,也许现在家人都被官兵押解到都城长安了,不知祖父的身体可好?也不知父母有没有事?姐姐和弟弟有没有受苦?这些问题从第一天就缠绕着他,让他心痛万分,现在又想起来,他似乎知道自己心会痛,但却没有感到他想象的那样痛,可能是痛的时间太长了,他自己都有些麻木了。
其实这些天他也想明白很多事,当初祖父和父亲一定要把他赶走,压根就没想着通过他来救全家人,因为他做不到,让他走只是觉得他自己可以独立生活了,可以自己活下来,给翁家留下一根独苗。他明白却不甘心,不去做努力他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但怎么去做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似乎离他越来越遥远,就算用尽一生他都难以触及,但他的脚步还是坚定地迈向通往长安的方向,只是心气已经非常平静,没有以前那样焦急火燎了。
他当初要着急赶往官道,是想在官道上打听一下是否有人看到官兵押解着他的家人过去,他好去追赶,现在过了这么长时间,就算是有人看到,还问得清楚问不清楚都难说了,索性不再打听了。一路上除了赶路,他还会抽空打坐练气舞剑练功,也要去梳理琢磨师父秦先生教给他的医术,还要每天教给朱山朱玉兄妹俩教几个字,好在临走时师父又给了他们一些吃食和银两,朱山充分发挥他的长处,会把每天的吃食住宿都安排妥当,既便宜又实惠,他们暂时可以不为肚子发愁。这样日子过得很快,再有一两天的路程就要到风陵渡了,通过风陵渡过了黄河就可以进入潼关,那就离长安不远了,想想这些,三人显得很是兴奋。
但安稳的日子总不会长久,麻烦很快就来了。
“哎,几个小孩,你们等一下,问你们几句话。”
不知什么时候,他们身后出现了四五个人,每个人的手上都拿着家伙,刀啊剑啊都有,还有一个小胖子扛着一把斧子,上面还挂着一个包裹。跟他们说话的是一个拿刀的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还有一个拿剑的瘦高个和那个扛着斧子的小胖子跟在他身旁,他们身后是两位三四十岁的大汉,一个杵着剑斜斜的站着,另一个抱着膀子一把刀横在胸前,两人都冷眼旁观,似乎没有想上来的意思。
“你们要干什么?”翁锐装作镇静,其实他很紧张,脑门上的汗都出来了。
“哥,没事,他们是劫道的。”朱山轻声道,他看来是真不紧张,踏前一步,把翁锐和朱玉拦在身后:“各位大哥,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嘿,这句话问得好,”说话功夫,这三个人就到了跟前,刚才那小伙子没理朱山,而是冲着翁锐道:“你们知道走的是什么地方吗?”
“这不是官道吗?”翁锐道,他对这种劫道的行为还是有点气愤的。
“翁大哥,你少说点。”朱山低声劝道。
“对啊,是官道,”那小伙子道:“修官道要不要钱啊?”
“就算要钱也不是你们花的呀?”翁锐继续道。
“哟,这位小兄弟看来是有意见哪,”小伙子道:“我们花没花钱先不要管,但是你们没花钱啊,哈哈。”
“对啊,你们没花钱啊,哈哈。”瘦高个也跟着笑道。
“别嗦了,快把钱拿出来,省的我们动手,哼。”小胖子在一旁恶狠狠的道。
“你……”翁锐一急竟说不出话来。
“哎哎,几位大哥,”朱山赶紧上前:“我知道此路是你们开,此树是你们载,但我们确实没钱,几位大哥就行行好,放我们过去,我们只是几个小叫花子。”
“哈哈哈!”
“哈哈,有这样的小叫花子吗?真是好笑。”
朱山的话音刚落,就惹得对面的几个人哈哈大笑,就连站在远处的两位大汉脸上也露出笑容。
朱山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妹妹朱玉和翁锐,轻轻地一跺脚:“我说别穿新衣服吧,你们非不听,你看惹事了吧。”
“别废话了,快把东西给我。”小胖子说着就去抢朱山肩上的包袱,朱山躲着不给他,两人拉扯着就退到了一边,翁锐在后面护着朱玉也闪到另一边。
“嘿,这个小姑娘长得也不错,要不我们也把她请到山上去吧,哈哈。”瘦高个说笑着伸出手来,要去摸朱玉的脸蛋。
“你要干什么!”翁锐自然反应,手里的木剑一个翻转,重重的打在瘦高个的腕子上,疼得这家伙“妈呀”一声惨叫闪向一边。
瘦高个这声惨叫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劫道的这几个看着他们三个是孩子,根本就没想过他们会还手,并且一出手还挺重,两个在一旁观瞧的大汉也过来查看,和朱山在拉扯的小胖子也吃了一惊,撒开了手,朱山赶紧退后,和翁锐朱玉站在了一起。
其实翁锐也没有准备好,这种场面他是头一次碰到,心里总是还有点怕,不知道该怎么办,看着瘦高个要欺负玉儿妹妹,他是想也没想就出了手,没想还真把这家伙给打疼了。
朱山现在倒是真有点怕了,他本来想,跟他们拉扯一下,多少给他们点就算完事,实在不行钱让他们抢走也就是了,这以前他也遇到过,但这回翁锐打了他们的人,能不能就这么走了就说不定了,他不光担心翁锐,他还担心妹妹朱玉,他自己倒无所谓,以前带妹妹逃荒,挨打的事情经常有,都是他自己扛着,只是多一次少一次罢了。
“找死啊,你敢打我,”瘦高个“仓啷”一声拔出手中的剑就朝翁锐扑了上去:“我弄死你!”
“不许伤人!”
后面拿剑的大汉吼了一声,但这位瘦高个已经怒火攻心,根本不听劝告,一剑向翁锐刺去,翁锐怕伤着朱氏兄妹,赶紧一把把他们推开,手中的木剑随手挥出,搪开瘦高个刺过来的剑,身子一斜,随即一脚踹出,一下子就把他踹翻在地。
“咦,不错啊!”拿刀的那位大汉脱口赞了一句。
翁锐手上有把木剑这些人都是看到的,但他们想这可能是这孩子拿着玩的,根本就没想到翁锐真的练过功夫,并且还不错,瘦高个一上去只一招就被人家撂翻在地,看来他们还真是小瞧了这几个孩子。
瘦高个爬起来还想往上冲,被那个小伙子拦住:“瘦子,你不是他的对手,我来!”
“本来小爷就想顺手捡个便宜,没想还碰上个练家子,”小伙子道:“小小年纪,架势不错,但不知功夫怎样,我到要见识见识。”
翁锐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退路,打架朱氏兄妹肯定不行,看来只有靠他自己了。这一阵子的连续打击也使这个孩子变得逐渐沉稳起来,他调整呼吸,踏出一步,慢慢的进入了他和卫青练剑的状态。
“豹子,手下注意点分寸。”拿剑的大汉道,看来他确实不想伤及人命,这不禁让翁锐心中对他有了一丝丝的好感。
第五章 劫难-10:找场子
被叫作豹子的小伙子手中的刀往下一甩,以拖刀的姿势慢慢绕着翁锐挪动脚步,翁锐的木剑并未出鞘,右手执剑横在胸前,眼睛盯住那个豹子,余光则注视着他的脚下,脚下也跟着他慢慢的转动,在他第三次挪动脚步的时候,豹子猛地斜踏一步,一轮手中的刀,从下往上朝翁锐削来,翁锐急撤一步,身子一侧让过这一刀,豹子一刀走空,脚下却不停歇,再踏一步,一脚朝翁锐踹来,和刚才翁锐踹瘦高个的招数一样,看来他也是想踹翁锐一个跟斗帮他的同伙找找面子,但翁锐却没有那么容易让他踹着,脚下一较力,一个转身向旁边飘开两步,拉开了和豹子的距离,但这豹子没找回面子不肯干休,一看两招都不奏效,骤然手下加力,迎着翁锐“刷刷”左右就是两刀,等他踏近翁锐的时候已经是横刀拖向他的脖子。
这几刀力大刀沉,挂动风声,速度又快,吓得朱玉已经“啊”的一声叫了起来,翁锐眼看已经来不及躲闪,只好硬生生的拿他的木剑迎了上去,只听“梆”的一声闷响,没想到的是那口刀不但被搪出去了,豹子的身体也被震退了两步,而翁锐只是晃了一晃,手上的木剑也未见伤痕,看来这也是件宝物。
这几招翁锐一直没有主动出手,不是他有意要让对方,而是这不是他和卫青比剑,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方打,也不知道能不能打过对方,只好先躲上几招,看看对方的路数。等这几招一过,他感觉自己不光能应付,而且一点也不落下风,胆气豪气突然迎风而涨,他也起了在对方身上试试身手的心思。
再次上手,那个豹子已经完全没有了轻视翁锐的想法,一出招就是又猛又狠,翁锐也不再躲闪。“混元剑”他已经练了五年,所有招数都已经烂熟于心,内功功底也有了一定的火候,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罢了,当下以一招“立阳式”破开对方的进攻,随即“分天式”、“挫锐式”连环跟上,“混元剑”使出必然带动内息流转,木剑的轻灵促生了翁锐的速度,而内力的注入却增强了木剑上的压力,那位豹子突然感到对面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使尽浑身力气都感到难以应付,三招一过,翁锐看豹子一个赶不上趟的破绽,木剑一挥,一招“同尘式”重重的敲在他持刀的手腕上,比刚才敲瘦高个的那次还重,豹子吃不住疼,“”的一声把刀扔在地上,与此同时,翁锐的剑鞘已经指在了他的咽喉。
“得罪了!”翁锐冷冷的说了一句,撤剑后退。
对朱山来说,刚才翁锐为保护朱玉打了瘦高个,他只是有点惊,而现在他完全是呆掉了,他见过翁锐练剑,也见过他打坐,但他都不觉得这是什么厉害的功夫,又见他拿的只是一把木剑,更觉得他只是在玩玩,但刚才这场打斗,淋漓尽致,打得对方毫无还手之力,这他怎么可以想象得到。
“这位小兄弟的功夫真是不错,这倒让我小瞧了。”拿剑的那位大汉道,他一直觉得这只是几个孩子,还生怕一不小心把他们给伤了,没成想人家的功夫非常不错,自己的两个兄弟在人家手下连三五招都走不了,不免有点脸上挂不住,他们在这一带还没有打了败仗回去的道理:“我也想领教一下小兄弟的剑法。”
“这位大哥,”翁锐这时已经毫无惧意,坦然道:“我们萍水相逢,无冤无仇,我看我们犯不上为了一点钱而拼的你死我活的吧,再说,我们这里确实也没有多少钱,您真要就给你吧,我们就不要比了。”
翁锐这话说的是真心,但对方听了可就不舒服了,怎么着?赢了我们还让我们把钱拿走,这是施舍啊?我们可是劫道抢钱的,我们也有我们的原则好不好!
“钱可以不要,但我们五老山的面子可丢不起,”拿剑的大汉道:“我是五老山天兴门下冯进,敢问兄弟怎么称呼?”
这五老山天兴门也算江湖中一个不小的门派,在中原一带也是很有名气,冯进也是他们年轻一代中的好手,这些门派都还有些小骄傲,但现在却做起了劫道的生意,让人有点看不起。虽然翁锐他们不知道这些,但对方的架势却有点吓人。
这已经是江湖报名号的规矩了,看来对方把这事看得很重,但这对翁锐来说就有点为难,他不想让人知道他是谁,尽管这个地方可能也真没人知道他是谁。他也不想与人结仇结怨,他想不通,不就劫道吗,打得过就抢,打不过就跑,哪还有那么多事儿呢?
“一定要说吗?”翁锐道。
“如果这位小兄弟认为我们五老山天兴门不配知道你的名号,你可以不说。”冯进道。
看着这不说名字也要结怨,翁锐真是没了办法,无奈的道:“我叫翁锐。”
“好,翁家兄弟,我们就来比一场,”冯进道:“我们赌点东西,赌完了就各行其道,两不相干。”
冯进这么讲也是为了进一步说明就是比试一下,分出输赢即可,既不需要你死我话,也不打算结冤,就算是劫道也要说的好听一点。
“怎么赌?”看来翁锐对这个各行其道两不相干动了心。
“就赌你身上的包裹和我们刚抢来的那个包裹,”冯进道:“如果你输了,你的包裹归我,如果我输了,我们的包裹归你。”
“这个我不赌,”翁锐道:“我这里面的一些东西是不会给任何人的,就算是我输了也不给,除非你把我杀了。”
“也罢,那我就赌里面的钱,”冯进道:“谁输谁把里面的钱给对方,不要其他东西。”冯进的用意很明显,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和翁锐比一场,输赢都算有个交代。
“这个可以。”翁锐诡秘一笑,他知道自己包袱里根本没有钱,所有的钱都在朱山那里。
既然同意了,也就不必废话了,但当冯进看到翁锐使的是木剑时,就觉得即使胜了也是胜之不武,就对翁锐道:“翁锐兄弟,你用我兄弟的剑吧,我不想赚你便宜。”
“不行,”翁锐摇了摇头道:“我学的剑法太过厉害,我自己还没有练好,用铁剑控制不好会弄伤你的。”
要不说有时候说实话也会很气人呢,翁锐说的是实情,师父就是对他们这么说的,但对冯进和他的那些兄弟听来这就太难听了,只是因为剑法没有练好才用木剑,否则就会控制不住伤人,这也太目中无人了吧,冯进本来对翁锐还有点尊重之意,但被他这么一讲,脸一下子就拉下来了。
“看来温家兄弟确实身怀绝技,那我今天就斗胆一回,剑不出鞘和你较量一番,请把。”冯进冷言道,他的面子也是要的。
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啊,翁锐一脸无辜,现在也不去管它了,他只想赶紧比完,不管谁输谁赢,就想快点赶路。
尽管翁锐还是个孩子,其实这场比试已经对冯进挺不公平的了,开始他只是想找回场子,后来就被翁锐的话气着了,他是真心想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未免就有点心气不平。而翁锐毫无压力,也是一片赤诚,他觉得打胜了就走人,打败了就让人家把钱拿走,至于真的打败了是不是让人把钱拿走那么简单他就顾不上了。
冯进知道翁锐还是有点实力的,开始他也不敢过于托大,还是慢慢的试探性进攻,可是翁锐就不同了,他完全把他当成了他和卫青的一场比试一样,由于好久都没有比了,他也身子痒得厉害,正好被冯进一逼,他的“混元剑”以及那些乱七八糟的剑法倒是源源不断的使了出来,他知道手上拿的是把木剑,所以剑上的力道也是放得很开,但很快冯进就有点吃不消了。
“混元剑”虽说是道家的入门剑法,天枢子也从来没有给他们讲过这其中的厉害,只是要他们练,要他们在比试中去体会精要,到底里面有多少玄妙之处,恐怕没人能完全说得清楚。以前他和卫青比,两个人的剑法彼此都很熟悉,就算是有一两招怪招也都习惯了,吃过一回亏就不会让你有第二次机会,但这次不同了,冯进的剑法和他们完全不同,并且冯进的剑法也非常厉害,在这样的压力下,翁锐竟体验出了更多“混元剑”精妙,一时高兴,压力就不断的加了上来,在巨大的压力下,冯进必然全力反击,这反过来又给了翁锐进一步去探索“混元剑”潜力的机会,一路打下来,过了四五十招,冯进已经是大汗淋漓,翁锐更是兴奋万分,一声清啸,一个纵跃飞身而起,跳出圈外,人在空中木剑一挥,一道剑气在路上荡起一片灰尘。
“冯大哥好剑法。”翁锐满脸通红,兴奋异常。
“惭愧!”冯进拱手行礼,慢慢退了回去。
“山子,我打不过冯大哥,把钱给他吧。”翁锐似乎对钱毫不在意,还沉浸在刚才比试的畅快中。
“胖子,把钱拿过去。”冯进道。
“冯大哥,我们没输啊?”小胖子道。
“你懂什么,”冯进倒很坦然:“他手上如果真是把利剑,我身上可就不止一处窟窿了。”
冯进虽说年纪不大,但也算是个江湖老手,刚才的比试尽管各有中招,但他打到对方的地方没有一处致命,就算是剑也只能伤了他,而翁锐打在他身上的点数虽说不多,但点点要命,令人胆寒,要不是这家伙自己跃开,他还不知如何收场。
“给!”朱山很不情愿的把仅有的一点钱拿了过来。
“翁锐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冯进愤然道。
“我们说好打赌的,”翁锐过来道:“我胜不了你,这些钱就给你们吧,我们也要赶路了。”
“你这是在侮辱我吗?”冯进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可怕。
“没,没,”翁锐有点慌了,不知他哪里说错了:“冯大哥确实非常厉害,我是打不过你才跳开的,以前我和师兄比剑,我要打成这样,早把他打败了。”
“你哪个师兄?”冯进道。
“就是和我一起练剑的师兄,他叫卫青。”翁锐道
“这么说你除了和你那个师兄,你和别人没比过剑?”冯进有点紧张,他似乎有点明白了。
“是啊,”翁锐道:“今天是我出来比的第一次,”他看了一眼豹子:“不,是第二次。”
“你不知道你有多厉害?”冯进道。
“不知道,”翁锐摇头道:“师父老说我们练的不好,还叫我们一直练,一直对打,直打的我们两个浑身都是伤,再也打不动了为止。”
“哈哈哈哈,妙哉妙哉!”冯进终于明白这孩子确实经过高人指点,身怀绝技,但他自己却不知道,此人以后一定会名扬天下,今天能有此一战,也足慰平生了:“把钱留下,走人!”
冯进头也不回地走了,其他的人也跟着走了,胖子极不情愿的把几串子大钱扔在地上,嘟嘟囔囔的也走了,走出很远,还能听到冯进的大笑声。
“我们发财了!”终于看到这些人走远了,朱山一下子把地上的钱检起来往包裹里装。
“锐哥哥太厉害了!”朱玉在一旁高兴地有蹦又跳。
“唉!”翁锐叹了口气,整整他的包裹,转身朝前走去。他头脑很大,还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他要好好想一想。
“锐哥哥你等等我!”朱玉背着她的包袱追了上去。
朱山也在后面跟着,边走边摸着他的包袱,笑容满面,念念有词:“发财了!发财了!”
第六章 江湖-1:住店
夕阳已经把人的影子拉的老长老长,小镇上也都是一些匆忙归家的身影,有些人家里已经冒出缕缕炊烟。朱山又在习惯性的到处张望,寻找类似城隍庙、土地庙一类的住处,而翁锐则气狠狠地白了朱山一眼,朝不远处可能是这个小镇唯一的一家客栈走去。
“哎,翁大哥,你往哪里走啊,”朱山指着一处有点破败的宗祠道:“天快黑了,我觉得这里过夜很是不错,我们就别走了。”
其实这个地方翁锐也看到了,它在几座房子的后面,之所以急着走,就是为了让朱山看不见,但是在这方面想瞒过朱山的眼睛还是比较难的,当翁锐撇上一眼的同时,朱山就已经在仔细观察了。
“我不要住那里,我要住店,我要吃饭。”翁锐继续往前走,头都没回。
“那多费钱呀,”朱山道:“我们带的干粮还有,一会我再去弄点热水,现在天气又不是很冷,在这里凑合一晚上挺好的呀。”
“我也要住店,嘻嘻。”朱玉赶上几步,拉着翁锐的胳膊,回头给他哥哥做了个鬼脸。
“玉儿,连你也不听话了,”朱山有点生气了:“我们没那么多钱,能省就省着点。”
“我不,锐哥哥去那里我就去哪里。”朱玉回道。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朱山道:“我才是你哥哥哎。”
“你们两个都是我哥哥。”朱玉一脸幸福。
“我说山子你烦不烦啊,”翁锐气道:“你今天捡了人家那么多钱,你怎么还这么抠门呢?”
“对,抠门!”朱玉也跟着说。
“有钱怎么啦,这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朱山埋怨道:“你是吃饱肚子长大的,我们可是饿着肚子长大的,就这么大手大脚花光了以后怎么办?”
“花光了我们再想办法,”翁锐道:“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
“难道你还要去和别人打架啊,”朱山道:“你今天侥幸赢了,哪里每回都有这么好的运气啊。”
“锐哥哥就是厉害,我不许你说。”朱玉道,在她心里,翁锐已经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了。
“哎,你们俩今天怎么啦?”朱山一脸正气道:“不是说好了一路上听我来安排吗,怎么现在两个人就合起火来欺负我,你们要造反啊?”
“不是,山子兄弟,”翁锐一看硬的不行又来软的:“你看这么多天我们一直是住破庙钻土窑,我是没关系,但玉儿妹妹是个女孩子,也该找个地方让她洗洗,否则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要成了臭哄哄的女孩子了。”
“锐哥哥你坏,我才不是臭哄哄的女孩子呢!”朱玉听到说她,马上就不干了,还做了个要打翁锐的手势。
“锐哥哥不是说你,只是打个比方。”翁锐假装要躲,赶紧陪笑道。
这翁锐是和朱山玩了个小心思,说是让朱玉要好好洗洗,其实是他自己已经受不了了,这么多天餐风露宿,浑身已经痒的厉害,早就想洗洗了,前些天不好和朱山讲,今天这家伙赚了钱,应该可以商量商量,所以就把朱玉推了出来,只要是为了这个妹妹,朱山一般都会答应的。
“哪…”朱山已经有点妥协:“那我们就说好了,住什么房子吃什么饭就得听我的。”
“好,都听你的。”翁锐赶紧道,生怕他反悔。
“对,都听你的。”朱玉笑吟吟地拉着两位哥哥的手往前走。
“哼,”朱山假装生气:“自从有了这个锐哥哥,玉儿你都快不认我这个哥哥了。”
“哪有呀。”朱玉使劲地摇着朱山的膀子,以示讨好,翁锐在一旁“嘿嘿”一笑,摇了摇头。
“店家,我们要住店。”一进客栈朱山就喊道,他生怕翁锐多嘴,又想出什么花钱的招数。
“几位客官好,”小二连忙迎了上来:“我们这里有上房,十个大钱一晚,有厢房,八个大钱一晚,有……”
“得,得,”朱山阻止道:“别说那么多了,我就问你,最便宜的是什么房?”
“那当然是大通铺了,可以住十多个人,每人只要两个大钱一晚。”小二道。
“有没有小一点的房间,可以住三个人的?”翁锐问道,显然他是不想住大通铺的。
“小一点的房间倒是有,”小二道:“但那也是住五个人的,每个人要三个大钱一晚。”
“小二哥,和您商量一下,”朱山一脸媚笑:“你看我们兄妹三人一起出来,身上也不富裕,能不能给我们住那个五人间的,别安排别人行吗?”他也明白翁锐的意思,有妹妹和别人在一起不太方便。
“这个…”小二犹豫了一下:“也行吧,反正这两天客人也不多。”
“还有,小二哥,”朱山拿出一个大钱塞在他手里,压低声音道:“你看我们这店钱能不能也按大通铺的算。”
“这个不行,老板要骂的。”小二也小声道,还向内堂看了一眼。
“行的,您就帮帮忙好了。”朱山说着,还拍了拍小二的手。
“山子,”翁锐道:“我们还是要两个房间吧。”
“为什么?”朱山眼睛一瞪。
“你看玉儿妹妹是个女孩子,自己住一间比较好。”翁锐想,这里又不是在破庙里,大家挤在一起也没关系。
“她还小,晚上会害怕的,”朱山道:“过两年再说吧。”
“但是还要洗澡……”
“没关系,她在里面洗,我们俩在外面看着,不会有问题。”翁锐还没有说完,就被朱山打断:“小二哥,就这样吧,在哪里烧热水,我去帮你。”到了这里他倒显得勤快起来。
小二无奈,也只好领他们到了房间,安顿下之后,朱山就忙着帮小二去烧水,有他帮忙,小二也乐得轻松一点。看着朱山为了省两个钱都这样了,翁锐也就不再坚持,自己也帮忙搬浴桶之类,总算让三个人都洗了个热水澡,这感觉太舒服了。
到了吃饭的时候,朱山也不和他们商量,给翁锐和朱玉各人花了一个大钱要了一大碗汤面,自己只是到后厨要了一大碗面汤,要把干粮泡进去吃。
“山子兄弟,你这是干什么?”翁锐看着他的碗道。
“没事,我喜欢这么吃,”朱山呵呵一乐:“好吃着呢,不信你尝尝。”
“不行!”翁锐道:“干粮留在路上吃,你也要一碗汤面吧。”
“我不要,你又要乱花钱。”朱山道。
“你不要我就不吃了,我也跟你一样面汤泡干粮。”翁锐很坚决。
“都付了钱了怎么能不吃?”朱山急道。
“付了钱我也不吃!”翁锐道。
“我也不吃!”朱玉也气鼓鼓地道。
“嗨,真拿你们没办法,听你们的,”朱山虽然显得无奈,但心里却暖暖的:“小二哥,再来一碗汤面。”
听到这句话,朱玉像是听到了命令,拿起筷子就吃,看来她真是有点饿坏了,翁锐也笑嘻嘻的拿起筷子捋了一把……
一连走了好几天的路,晚上又都是到处凑合,都没有好好休息,今天又莫名其妙的与人大战了一场,翁锐确实累坏了,吃完了饭进入房间倒头就睡,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被一阵哭声惊醒了。
“当家的,你快想点办法呀,这可怎么办呀?呜呜……”一个女人的哭声。
“这深更半夜的,我到哪里去想办法呀,唉!”一个男子的焦急的声音。
“迟儿,娘可不能没有你呀,你快点醒过来呀,呜……”女人哭的更伤心了。
“唉!”男人叹口气,开门关门,似乎出来在跟小二说什么,小二似乎也有些为难。
……
声音是从后院主家住的地方传来的,本来睡得好好的,被他们这一搅,翁锐也有点睡不住了,就穿起衣服出门来看,看到小二哥正要出门,顺嘴问道:“小二哥,发生什么事情了?”
“唉,主家孩子的抽风病又发作了,”小二看起来愁眉苦脸的,边开门边嘟囔道:“这个时辰到哪里去请郎中啊!”
翁锐想退回来,又有点于心不忍,多问了一句:“那孩子多大了?”
“五岁了,”小二道:“老两口就这一个儿子,要出了事那可怎么办好?”说完就要出门。
“小二哥,我能不能去看看?”翁锐道。
“怎么,你会看病?”小二惊道,因为他看起来确实是个孩子。
“我学过一些。”但翁锐没有说他只学了三天,要是说出来,估计没有人敢找他看病。
“哪太好了,”小二现在只要找到一个会看病的郎中那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管他现在多大呢:“小哥快跟我进去。”
翁锐跟着小二进了主家住的后院,一进去小二就喊到:“主家,我们这里一位住店的客人说他会看病。”
“在哪里,快快请!”店主慌里慌张的从内屋出来,一看翁锐是个孩子,脸色一下子从希望又变成了失望:“他行吗?”
翁锐自己也不知道行不行,他还从来没有单独给人看过病呢,但小二可不管那么多:“主家,你好歹先让这位小哥给孩子看看吧!”
“哦,是,是,”店家也恍然大悟,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有个能看的总比没有强啊:“小哥这边请。”
翁锐进得屋来,看这屋内陈设还算整齐,但也没有太过奢华的摆设,最多也就是个殷实人家,看来店家开这个店想发大才也不是那么容易。
孩子就躺在床上,已经人事不省,脸色发红,嘴唇发紫,鼻息很重,还不断的抽动,翁锐上前摸了一下孩子的额头,有点烫,他搭了一下孩子的脉搏,脉象既快且乱,回想师父讲过的关于小孩的病症,这基本符合癫痫惊厥的病症,应该还不算太严重,自己应该可医治。
“店家,”翁锐吩咐道:“用冷水给孩子擦擦脸,再拿两根筷子,一块干净的布头,我去去就来。”
说完他快速离开去了他们住的房间,不一会功夫他就回到店家内屋,手里拿的正是师父送他但一直还没使用过的一盒银针,后面还跟着刚刚醒来的朱氏兄妹,他们不是好奇,而是对翁锐能不能治这孩子的病心里没底。
孩子已经擦过脸,一家人眼巴巴的看着翁锐,心中充满忐忑,朱氏兄妹也是一样。
“把筷子给我,扶孩子坐起来,”翁锐说完,店家就递过一双筷子和一小块干净的布头,他把布头缠在两根筷子头上,轻轻一捏孩子的颌骨,让孩子的嘴张开,轻轻地把缠着布头的筷子伸进嘴里,压了压孩子的舌头,轻轻地把孩子的嘴合上:“轻轻扶着,这是为了我一会施针时防止孩子咬着舌头,注意不要戳着孩子。”
孩子的娘赶紧坐在一旁协助。
翁锐取出一根银针,深吸一口气,用手按了按孩子的人中穴,默默回想,口中轻声道:“督脉先取人中,”手中的银针插在了孩子的人中穴上,轻轻地捻动几下,孩子抽动了一下,他又摸了摸孩子的耳后,口中轻声道:“手少阳三焦经取瘛脉穴,”一根银针又插在了孩子的耳后,再次捻动几下。
随后,“手太阴肺经取少商穴”,“手阳明大肠经取合谷穴”,“手厥阴心包经取中冲穴”,“手少阴心经取神门穴”,“手太阳小肠经取后溪穴”,“足少阴肾经取涌泉穴”,“足厥阴肝经取太冲穴”等等,他嘴里一边念念有词,一边把一根根银针插在孩子身上,并一根根的捻动,每行针一个穴位,孩子都得抽动一下,看得一旁的人都心惊肉跳,他自己也是满头大汗,看得出也是紧张万分,看看孩子还没醒,他又再次把各处的银针捻了一遍。说来还真奇了,经过两遍施针,孩子的抽动慢慢的停了下来,呼吸也变得顺畅了一些,嘴唇上的紫色也慢慢退了下去。
“咳,”孩子一声轻声咳嗽,翁锐迅速将孩子嘴中的筷子取出,终于孩子睁开了眼,嘴一咧,“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屋内一阵欢呼声,翁锐也长长的舒了口气,一旁的朱玉赶紧递上一块帕巾,翁锐接过来会意一笑,擦了擦汗,这才小心翼翼的把银针从孩子身上一个个的取了下来。
“感谢恩公救命之恩。”店家和孩子他娘已经跪在地上给翁锐磕起了头。
翁锐赶紧把二人扶起:“这可不敢当,你们可要折煞晚辈了。”
“真的太感谢恩公了,你真是神医啊,”店家拉住翁锐的手道:“我们两口子就这一个儿子,要是他有事,我们就都活不了了,你这是救了我们全家的命啊。”
“店家过誉了,”翁锐道:“晚辈对医道还很是生疏,今天能救这位小弟也是凑巧,他今天应该没事了,你们放心吧。另外我看这位小弟似有痼疾,现在还小,治疗还来得及,明天我给他开一副药,吃上一段时间应该就没事了。”
“那太感谢了,”孩子他娘道:“您忙了半晚上,我去给您做点吃的吧。”
“真的不用了,大婶,”翁锐道:“大家都折腾了半晚上,都回去休息了,你们也该修休息休息,有事再叫我。”
说完店家一家又是一番千恩万谢,众人回房休息不提。
第六章 江湖-2:反思
“锐哥哥,你真是太厉害了!”一回到房间,朱玉就兴奋不已。
“翁大哥,你真是神了,”朱山也道:“我真为你捏了一把汗,你才学了三天啊,除了在我身上,你在别的地方都没有下过针,我真是服了你了。”
“什么三天啊,”翁锐不服气的道:“我天天都在学好不好。”
“好,好,你天天学,”朱山一扭头低声道:“我就没看见。”
翁锐他敢真的动手,可真不是朱山说的学了三天那么简单。他从十岁就开始学经脉找穴位,并且通过内功修习了解经脉的走向和相关穴位的功用,要没有这样的基础,就是给他三个月他也不见得就学得会。这三天秦先生虽教了他不少的医理、医道、医法,但都有点囫囵吞枣,这些天在路上,虽有所修习,但他还真没当回事,今天赶鸭子上架试了一回,他自己也被震惊了。
“锐哥哥,你教教我把。”看着这医术这么神奇,朱玉也想学了。
“行,”翁锐道:“以后时间长着呢,时间还早,你们也再睡会吧。”
“哪你不睡吗?”朱山打了个呵欠道。
“我睡不着,”翁锐道:“我要好好想想。”
翁锐是得好好想想,这两天来的这两起遭遇对他触动很大,他似乎发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自己,这一切,他自己都还没有准备好。
首先想到的是他的功夫。
当年师父天枢老人在他们面前施展了一招两根柳条就震碎巨石的绝技,他就觉得这是他见过的最厉害的功夫,天枢老人也是他见过的最厉害的人,跟他学就是为了将来变得跟他一样厉害,但师父到底有多厉害他还是不知道,但他敢肯定不是用柳条把巨石震碎那么简单。
自从被天枢老人看到他和卫青两人打架,觉得两人根骨奇佳,老人就执意要教他们功夫,但他们根本不知道天枢老人教给他们是什么东西,老人也从不给他们去讲这些,也许他觉得这和修习无关,他们只是出于对师父的钦佩和信任就去学,并且学的很认真,很踏实。随着他们长大,他们也知道自己有变化,但到底有多大变化他们也说不清,因为以前两个人打架有输有赢,现在打架也是有输有赢,也没有看到谁比谁强了多少。
等他们刚刚觉得自己已经练得很不错的时候,也就在一个多月前,他们在师父面前比了一场,结果被师父骂的狗血淋头,并且指出他们的很多毛病,要他们自己激烈对打,并且要不惜一切手段刺中对方,但当他们刚刚适应拼力而为刺中对方的时候,师父又说比剑不是以刺中对方为最主要的目的,如果他们不能很好的把握自己的力道,不能做到该刺到就刺到,该点到就点到,他们就可能伤及无辜,就不能用真正的剑,就不可能达到更高的境界,也不能修习更高层次的剑法。这是一个既矛盾又冲突的说法,师父也不讲解,只是要他们自己去体会。
以前他和卫青比剑,那时候他还叫郑青,两个人身上都会被刺的青一块紫一块,后来得到师父的指点,他们在比试的时候开始学习控制力道,每次都有收获,他们已经可以做到在出剑的时候去感应内力和手上木剑的结合,去控制刺中对方时的力道,但好景不长,他们还没有练几次,就因为家庭的变故被迫分开,对练也终止了。尽管他自己的练习一直都没有停,就算是在这一路上他都会去抽时间去练,因为他还是想着在下次和卫青交手时不能输给他,但这样毕竟和对练还是差了不少,他感觉始终还不能随心所欲。
对于内功的修炼一开始完全是出于被迫,这种打坐运气背经脉穴位图,他们完全没有感觉,体内也没有反应,既觉得很枯燥,也没有多少乐趣,还不如去练剑来得痛快,但又怕下回师父检查,不得不按功课每天完成。等他们的内力积累有了一定的火候,他们开始感受到内息在经脉内在穴位间流转的感觉,那是一种随时都想去控制的蓬勃**,那是一条时刻都想去抚摸的温润无比的小溪,那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快乐与舒坦,每次打坐调息都是一种享受,现在都成了他每天必不可少的功课,并且一坐下来,不用多少准备,很快他就能进入状态。
和五老山天兴门冯进的那场打斗,他到现在都觉得冯进很厉害。他往常和卫青比试的时候还会去想如何见招拆招,如何去给对方下个小套,还有间隙去猜他下一招会怎么打,但在和冯进的打斗中,他被逼得根本就来不及想任何事情,只是全力应对,随意而为,但当他不再去想他平时学的那些招数时,他忽然变得轻松了,倒可以有时间去看对方的招数,游走于对方的剑影之中,抓住可能的一点点机会攻向对方,逼得对方也不得不做出反制,尽力而为,最后他不再感到这是一场打斗,而是一种宣泄,这种宣泄不光是剑招,还有内力,是在催动“混元剑”招时被自然带动的内力,像是一种被憋了很久后快速释放的快感,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武功所带来的快乐,他忽然理解了冯进离开的时候为什么会一直在大笑,他的感觉一定是和自己一样的。
从五老山天兴门那些人的态度来看,冯进在他们中间一定是很厉害的,能够和他打成平手说明自己现在的功夫很不弱,至少可以和冯进这样的人一较高下了。想到这里翁锐突然又想起了卫青,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不知道他的功夫怎么样,不这道他们两个现在再比一次到底是谁会赢?想着想着自己都乐了,再想起昨天碰到天兴门劫道时还是朱山冲在前面,他的脸都有点热,偷偷看了一眼朱山,这家伙睡的正香。
再就是学医的事就更不可思议。
今天晚上无意中现学现卖露了一手救了店家的孩子,这使他对师父秦先生所教的医术真的刮目相看,他本是抱着学就学了,以后慢慢的练,也许以后真的能成为一个郎中,可以靠给人看病养活自己,但自己一出手,这种神奇的效果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他自己都没有一点思想准备,说白了,他也没见过,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结果,那种兴奋真是难以名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医者良心、善心、惠心,师父的话还犹在耳边,原来做个郎中也可以这么享受。
说到惠心,翁锐并没有觉得自己在医术方面有何过人的天赋,他只是觉得他对经脉穴位很熟悉,师父稍微讲讲他就懂了,但这种懂也是似懂非懂,今天一出手,他才觉得心里怕得很,没有师父在旁边他不知道自己判断对不对,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去做决断,还好没出大错,但他明白这次只是侥幸,他离真正的郎中还有很大的距离,还好有师姐秦无双给他抄写的《神农本草》,他以后抽时间可得好好学学。但不管怎么说,有了这一次,他已经对给别人看病不再惧怕,而是变得越来越有信心,甚至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师父讲过经脉养生之学和医道经脉之学并无二致,养生之学是通过调息,调动体内的能量,使体内的经脉更加通畅强健,祛除百病,而医道只不过是通过查看经脉的通行情况了解身体哪里出了毛病,再施以相应的疗法,神奇的是,由于有了经脉与五脏六腑的关联与对应,竟可以通过针刺的方法内病外治,通过五行相生相克的原理,还可以加强或者减弱刺激的效果,想想一门医学竟如此的博大精深,他已是兴奋不已,但他知道,要想实现师父的愿望成为一代名医,这需要他日后付出不懈的努力,即便穷极一生也未必能窥到其中的真谛,何况自己现在学的才是学点皮毛而已。
他想了很多,感受也很多。这才出门没有多长时间,各种意想不到的事情接踵而至,得病、学医、遇劫、看病救人等,件件都是惊心动魄,甚至每次都是折腾在生死边缘,也让他们尝着不同的滋味,体味着不同的人生,在这里头除了他自己,还有跟着他的朱氏兄妹也都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看来确实有一定道理,莫非这就是他所听说的江湖。
第六章 江湖-3:入静
就这么想着,翁锐到最后竟然睡意全无,他索性熄灯盘腿,在漆黑的屋内静坐调息,摈弃一切杂念,所有的意识都渐渐集中到呼吸上来,轻吸一口气,细致悠长,凉凉的感觉从鼻息而入,下胸腔,入丹田,以丹田为出发点,向下经督脉上行头顶百会,沿任脉下行重新归纳丹田,完成一个小周天,浑身舒泰。
他喜欢这种感觉,以至于有些沉迷,很快就进入了一种忘我的境界,气息在他的体内像是进入了一个广阔的区域,他似乎能看到并且能感受到这个区域的存在,他的内息已经不甘于仅仅在小周天运行,不断的向外溢去,分成很多条,逐渐通向十二经脉和奇经八脉,温暖、柔和、充盈,有些像小虫子在爬,有些像小溪在流淌,他似乎能看到,似乎就在小溪边徜徉嬉戏,他甚至看到了他的家人,他们都像从前一样,自由幸福,他不禁自己脸上也有了笑意。
终于,他感受到一些声音,似乎很遥远,听不大清楚,他又极力想听清楚,当他的注意力集中在这些声音上的时候,这些声音就变得清晰起来,他自己的意识也变得清醒起来,所有的小虫子和小溪都慢慢的不见了,他又感觉到了呼吸,长长的一口气,慢慢的回归丹田,收功。他很享受的伸了个懒腰,睁开了眼。
令他惊奇的是朱山朱玉两兄妹就在他面前,想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你们俩这是怎么啦?”翁锐好奇地问道。
“你还问我们怎么啦。”朱山道:“你不知道你今天有多奇怪。”
“我怎么啦?”翁锐道。
“锐哥哥,你自己不知道吗,”朱玉道:“我们醒来的时候就看你坐着,我问你也不答话,我想叫醒你,哥哥说你在练功,不要我打扰你,可是你一会皱眉一会笑,你真的是在练功吗?”
“你叫过我?”翁锐问道,他真是一点也不知道。
“是啊,但你不理我。”朱玉还撅起了嘴巴。
“哦,对不起,呵呵,”翁锐笑了一声,他的脑子里忽然闪出两个字“入静”,难道是自己刚才入静了吗,师父曾经说过,这是内功修炼难得的一种境遇,内功要有一定的火候,心态还要极为放松,没有人打扰,入静一次,往往胜过数日的修行,还会对内功的修炼有更深的理解,想到这里他不由快活的哈哈大笑起来:“哈哈,我坐了多长时间。”
“我们起来都快一个时辰了,你想想看有多长时间了,”朱山道:“店家都过来看你好几次了,我们只好说你还睡着。”
“哦,对了,还要给店家的儿子开药方。”翁锐说完就起身往外走。
刚一出门翁锐就看到等在外面的店家:“店家,对不起,我睡过头了,快带我去看看孩子。”
“恩公不忙,”店家道:“孩子都好着呢,我这里已经备好早餐,等恩公你们吃过了再去看。”
“不急,”翁锐道:“还是先去看看孩子。”
店家拗不过翁锐,只好带他来到后院,昨天晚上发病的那个孩子已经在玩耍了。
“迟儿,过来,”店家道:“拜见恩公。”
那小孩很乖的过来,真的跪下给翁锐磕头,翁锐赶紧过去把小孩拉起来道:“不用这样小弟弟,我来看看现在的情况。”
他给孩子珍了一下脉,脉象平稳有力,似乎没有异常,孩子的脸色也是白里透红,精神很好,完全看不出昨天晚上得过一场大病。
翁锐回到客栈大堂,拿出师父交给他的那些方子,取出主治小儿癫痫惊风的那张,给店家抄了一份,去掉了几味药,又添了两味,还改动了一些剂量:“店家,这是师父传给我的方子,专治这种病,我做了一点调整,应该很对症你的孩子,给他吃上七付一个疗程应该就没事了。”
“谢谢恩公。”店家道。
“店家,”翁锐笑道:“您不要老是恩公恩公的,在您跟前我们都还是晚辈,你就叫我翁锐,或者叫我翁小哥就行了,呵呵。”
“好,那就依你,”店家开心的道:“你们赶快吃饭吧。”
这顿饭店家准备的非常丰盛,又不要朱山掏钱,这家伙吃的比谁都多,连翁锐都有点不看不下去了,偷偷提醒了他几次这家伙才善罢甘休。
吃完早饭,翁锐他们收拾收拾就要走了,店家全家都出来相送,店家还特意拿出两吊两百个大钱相送,翁锐说什么都不要:“店家,你已经不收我们店钱,还供我们吃喝,这说什么都不能再拿您的钱了。”
“翁家小哥,”店家道:“一条人命值多少钱呢,你要不收我们怎么过意的去?”
“翁家小哥,您就收着吧,”迟儿他娘也道:“出门在外都不容易。”
“店家,真的不能要,”翁锐道:“我们也就是凑巧碰上了,举手之劳而已。”
“莫非翁家小哥是嫌我给的少?”店家假装愠道。
“怎么会呢,”翁锐有点不好意思了,忙道:“那我就感谢店家美意,收下一吊钱好了。”
两人又推脱了半天,终于以收下一吊钱了事,众人告别上路。
他们还没走出多远,朱山回头见已经看不到店家了,马上给了翁锐一拳:“你怎么那么傻,他给你钱你干嘛只收下一吊?”
“你还有完没完,”翁锐瞪了他一眼:“一吊钱你还不够啊,就算你看一次病能花多少钱啊,我看你就是个财迷。”
“对,你就是个财迷!”朱玉也在一旁笑道。
“我怎么财迷啦。”朱山道:“这救命和看病能一样吗,多收点怎么啦?”
“你到有理了,”翁锐笑道:“你吃人家的,住人家的这还不够啊,我还没说你呢,你看你那个吃相,就好像一年没吃了一样。”
“他给我们吃的怎么啦,”朱山道:“再说了,我真的都快一年没吃过这么一顿饱饭了。”
“在秦师父家你也没吃饱?”翁锐白了他一眼。
“你还说呢,”朱山一下子来劲了:“你那个师姐秦无双眼里只有你,给你盛饭盛那么多,你一碗就够了,我哪好意思吃第二碗。”
“哈哈,”翁锐笑道:“你别胡说,你的饭也是师姐给你盛的,我看也不比我的少。哈哈我知道了,你也有知道收敛的时候啊。”
“哼,我看你们两个都快成了饭桶了!”朱玉在一旁不高兴了,呛了他们一句就自己往前走了。
“玉儿怎么了?”翁锐道。
“我妹妹不高兴了。”朱山诡秘的朝他一笑。
翁锐有点莫名其妙,挠挠脑袋跟了上去。
朱山可管不了那许多,在后面摸着他的钱袋子喜滋滋的对翁锐道:“翁大哥你还真行,到哪里都有钱赚,我们以后就不用发愁了。”
第六章 江湖-4:风陵渡
风陵渡是黄河之上一个古老的渡口,扼河东、中原和关中之咽喉,它是连接河东地区与关中的重要通道,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也是繁华的商贾往来之所和重要的民众来往通路。
翁锐他们来到渡口的时候已经时近中午,上午的渡船已经过去了,下午的渡船还要等上一段时间,正好利用这段时间吃点饭喝口水,稍作歇息,看见渡口不远处有一家饭店,翁锐也不管朱山的反应,拉着朱玉就朝那边走去。朱山一看刚“哎”了一声自己就停住了,摇了摇头随后也跟了上去。谁让这钱都是人家挣的呢,就算是装在自己的腰包里也没用,何况妹妹也跟着呢。
实际上朱山这无奈之中也有欣喜,谁不喜欢吃的好一点,特别是有了钱之后,他发现自己也在跟着翁锐他们变。
由于交通的关系,这里本来就是人员往来商贸转运的繁华之地,时近中午又是人最多的时候,他们走进饭店的时候里面已经几乎没有空位,忙碌中的小二看到他们进来插空招呼他们道:“几位小哥,今天实在是人多,只有角落里还有一个小桌您看行吗?”
“我们就吃口饭,没关系的。”翁锐道。
“那几位里面请。”小二赔笑道。
翁锐他们几个在角落的小桌旁坐了下来,还没等翁锐开口,朱山就抢着对小二道:“三碗汤面,再来两碗面汤。”说完了还冲翁锐笑笑,伸出三个手指头:“三碗,不够了还可以泡点干粮。”
“哼,抠门。”尽管翁锐嘴里说着,但也不再去管他,在等待上饭的间隙,倒是很认真地观察起店内的情形。
说实在的,翁锐没出过远门,对外界情况了解并不多,但他多少是听说过一些,这更增强了他的好奇心,这回出来,虽出于被动,但却每天都能让他看到很多稀奇的风景和人事,加上他天资聪颖,从看到的事情中总能琢磨出一些道理,也仅仅月余功夫,出门谈吐倒像个老江湖,人也慢慢沉稳起来。
这是一家并不是很大的店面,里面总共也就大小十几张桌子,现在满员时刻也不过四五十人的样子。来这里吃饭的多半都是带着行李的路过之人,点的饭食和他们一样比较简单,但紧邻他们的一张大桌子上,坐着四五个人,他们倒是比较讲究,桌上有酒有菜有肉,看来已经是吃了一段时间了,桌面比较凌乱,因为喝酒的缘故,说笑的声音也比较大,不时有人朝他们这边张望,但这伙人似乎毫不在意。
引起翁锐注意的不光是这些人说话声大,还有他们的装饰和其他人不太一样,现在天气已经比较凉了,多数人都已将穿起了夹衣,但这些人几碗酒下肚,脸就涨红起来,有两个都已经敞开了胸怀,他们的行礼很简单的捆扎一下放在一边,而且每人手边都或刀或剑有把兵器,这一切,都符合翁锐对江湖豪客的判断。
不一会他们的面上来了,分量倒是不小,可是也太素了一点,也就上面漂着几颗菜叶,朱山拉过碗来就吃,而朱玉则拿起筷子,瞟了一眼人家桌上的肉,重重的咽了一下口水才吃。看到这情形,翁锐一招手:“小二哥,给我们再上盘肉。”
朱山一听,猛地抬起头来,嘴一张差点把吃进去的面呛了出来,这一盘肉可是他们两顿饭的花费,这不要了他的命吗,他刚要发作,翁锐一指大厅,眼睛一斜,这里面可是坐满了人,要是连盘肉都吃不起,那可是极没有面子的事情,气得朱山瞪着眼睛朝他空咬几口,埋头去吃他的饭,等肉一上来,他赌气似得夹了一大筷头放到自己碗里,吃了两块,又把剩下的放到了妹妹朱玉碗里,继续吃他的饭。
翁锐看着想笑,但他忍住了,夹了一块肉自己吃了,开始吃他的饭,而朱玉将肉又夹回了哥哥的碗里道:“哥,你吃,这里还多着呢。”
有了肉,有了饭,他们吃的也是有滋有味,也不是很急,倒是旁边几位江湖人士的谈话引起了翁锐的兴趣。
“褚大哥,”一个已经喝的浑身冒汗敞着胸堂的粗汉看了一圈满大厅的人道:“您说风陵渡这么一个小地方,哪来那么多人?”说着还抖抖衣服,做出很热的样子。
“哪是人家人多啊,”一个同伴嘲笑道:“是你自己喝的太多了。”
“你可不能小看了这个地方,”被叫作褚大哥的汉子道:“这地方从古到今有好几千年历史了,他可比你想象的有名多了。”
说话的姓褚汉子身形不是很高大,但也是那种很强健的样子,五十多岁年纪,头上有点花白的头发很整齐的拢在一起,他的下颌有点宽,看起来整个脸有点方形,神情也比其他几个人沉稳平静得多,明亮的双眸一看就是个经历丰富又很智慧的人,他也不像别的人又是翘腿又是敞胸,一样喝酒也能保持衣衫整洁,身形端正,豪迈中透着一丝优雅。
“难道这里还有什么典故?”另一个同伴道。
“当然,”姓褚的汉子道:“你们知道这里为什么叫风陵渡吗?”
众人相互看看,摇了摇头。
“这里确实流传着一段上古的传说,”姓褚的汉子道:“在上古时期,黄帝统治着黄河中下游地区的大片土地,被尊为华夏名族的祖先,而在南方,蚩尤则被尊为民众的领袖,为了统一华夏版图,争夺生存发展之地,黄帝和蚩尤带领各自的族人进行了无数场争斗,有些战斗还打的相当惨烈,风陵渡就是这样的一个古战场。”
“您是说这名字和打仗有关?”粗壮汉子道。
“这么说也可以,但更重要的是他和一个人有关,”姓褚的汉子继续道:“相传黄帝麾下有一名宰相名叫风后,别名风伯,传说为风姓氏族伏羲氏和女娲的长子,河东解州人,离这里并不远,他生于海隅之地,务农自耕,精于《易》数,明于天道,虽自甘贫穷,却在当地非常有名。黄帝行到此处,晚上偶作一梦,梦见地上很脏,到处是尘土污垢,忽然间一阵大风吹来,刮起漫天尘土,等大风过后,地上一片干净。黄帝很是奇怪,仔细琢磨,很脏的地上忽然尘土没了,不就是由“垢”变“后”了吗?联系前面的一阵大风,这不就是“风后”吗?当时他还不解其意,一打听确实有叫风后的这么一个人,还是位有名的贤者,当即登门拜访,请他出山,拜为相。风后追随黄帝以后,屡出奇谋,帮黄帝打了不少胜仗,最出名的就是他发明了指南车,可以在天昏地暗的迷雾中寻找方向,给军队指明道路,为黄帝最终能够灭蚩尤统一天下立下汗马功劳。”
“风陵?”他的一个同伴道:“莫非那个风后死到这里?”
“正是,”姓褚的汉子道:“黄帝在这里和蚩尤有过一次大战,在此次战斗中风后战死,战后为表其功黄帝将他安葬在此处,时间久了,此处的渡口就叫风陵渡了。”
“这么说这个风陵就在此处了?”刚才问话的同伴道。
“是的,”姓褚的汉子道:“就在离此几里地的地方。”
“哦,有时间倒是可以去凭吊一下。”那个同伴道。
“哈哈,看来辛贤弟倒是性情中人啊。”姓褚的汉子道。
当这几位江湖人士还在这里说笑的时候,翁锐已经草草吃完饭,拉着朱氏兄妹离开了,一离开饭店,朱山就看到翁锐在向一位路人打听什么,赶上去疑惑的问道:“你这要急着去哪里呀,时间还早,我还想面汤泡点干粮吃呢。”
“你就知道吃,”翁锐道:“我带你去看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
“啥地方?”朱山问道。
“跟着我走,去了就知道了。”翁锐道。
顺着街口出镇,转向北走不到两刻时分,就见地势慢慢隆起,隆起之地上是一片葱茏,有小路可以缓步而上,在其顶部的一片古树林中,是一个硕大的坟茔,高约两长有余,阔约十丈左右,坟前立有一块古旧的石碑,高约八尺,上刻四个古拙大字“风后之陵”,没有落款,也没有时间。从石碑的形态和上面的字迹看,未必就是上古之物,坟冢也有修缮的痕迹,但这也算后人对上古先贤的一种敬仰吧。
“这是什么?”朱山问道。
“这是风后的陵墓,”朱玉道:“刚才旁边桌上的一个人说了。”
“你看你连妹妹都不如,”翁锐道:“你就只管吃了。”
“你带我们就是来看这个?”朱山有点生气了:“这一个大土堆有什么好看的。”
“你可不能这么说,这里埋着的可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人物,上古先贤哪,”翁锐道:“他虽离我们要好几千年,但他却集忠勇智贤为一身,值得万代人敬仰。”
说完翁锐整理了一下衣衫,深深地拜了几拜,朱玉看见了,也学模学样地拜了几拜。
“哥哥,你也拜拜吧。”朱玉觉得既然来了,拜拜总没坏处。
“我不拜,”朱山真的生气了:“你就为这个带我们来这里,你看看都什么时候了,要晚了我们就赶不上船了。”
“赶不上就赶不上,”翁锐道:“大不了住一晚再走。”
“你说的倒轻巧,”朱山道:“这多住一晚要花多少钱呀?”
“山子兄弟,”翁锐每次遇到朱山不想花钱的时候总是打趣他,但这次他却说的很是严肃:“你要记住,不是什么事请都好用钱来衡量的!”
“好!说得好!哈哈哈!”
随着一阵笑声,又有一群人沿小路走了上来,翁锐一看,正是刚才坐在他们旁边喝酒的一伙人,显然这伙人的脚程很快,他们晚走,却在他们到了没多久就赶到了。
“诸位英雄好!”翁锐很礼貌的向这伙人行了一礼,而朱山则警惕地把妹妹朱玉拉向一边。
“哈哈哈,这不是刚才在我们旁边吃饭的几个小孩吗?”那位粗壮的汉子道。
“哈哈,是啊,”那位说要来凭吊的汉子道:“刚说要来看看,没成想他们到先到了。”
“多谢褚大侠讲解,我们几个才有幸来此瞻仰一下上古先贤。”翁锐再次施礼。
“哈哈哈,”姓褚的汉子笑道:“看来这位小哥偷听我们刚才的谈话了。”
偷听人家谈话在江湖上是比较忌讳的事,但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中所说的话显然是不怕别人听的,这么说也就是开个玩笑。
“刚才在饭桌上偶尔听到褚大侠谈到风陵的传说,就起了来瞻仰一下的心思,”翁锐道:“纯属无意之中,还请褚大侠见谅。”
“这算什么事呢,小兄弟不必介意,”姓褚的汉子道:“这说明小兄弟是个有心之人,刚才我们上来的时候也听到小兄弟为了凭吊先贤不惜错过渡船,这个年纪能有此见地,到让我们汗颜了,将来定非普通之人。敢问小兄弟姓名,可否交个朋友?”
“褚大侠过誉了,能结交诸位大侠,是我们的荣幸,”翁锐道:“我叫翁锐,这是我兄弟朱山,妹妹朱玉。”
“好,那我也来介绍一下,”姓褚的汉子道:“我叫褚良,这几位是我的兄弟赵四,彭瑜,辛垣,还有我们的小弟冷轩,我们都来自东郡永昌门。”
“我们来自河东郡平阳城,能认识永昌门诸位大侠非常荣幸。”翁锐说完弓手致意,他看了一眼朱山,朱山也拱了拱手,显然他从来都没有这样做过,很不自然,惹得永昌门下诸位人士哈哈大笑。
“我说翁兄弟,你就不要为难这位朱兄弟了,哈哈哈。”那个叫辛垣的汉子笑道,刚才在饭店里就是他说想来这里看看的。
“谢谢辛大侠体谅,”翁锐笑道:“我等都没出过远门,没见过世面,倒叫诸位大侠见笑了。”他看到朱山一直在使眼色,知道他急着走,就拱手道:“我们还要去赶船,就不打扰诸位在此凭吊了,我们先告退了。”
“那好,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褚良拱手谢道,其他人也拱手谢别。
第六章 江湖-5:有意结识
他们下来朝渡口走,翁锐似乎有点心不在焉,边走边四处张望,似乎非常留心身后,在朱山的一再催促下走得也不是很快,有时候还特意停下来看一些很不起眼的东西,等他们刚刚赶到渡口的时候,下午过河的那一艘船已经开了,气得朱山直跺脚。
“你是成心的吧,”朱山对翁锐怒道:“都是你一路上磨磨蹭蹭,要不我们就赶上了。”
“山子兄弟,别生气,”翁锐满脸堆笑,态度好的不得了:“都怪我没注意,以后一定听你的,嘿嘿。”
“我看你就是成心的。”朱山还是很生气。
“锐哥哥,你是在等什么人吧?”朱玉可不管哥哥生不生气,两位哥哥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早一天晚一天过河都无所谓,不要说朱山看出翁锐是成心不想走,就连小姑娘朱玉也看出来了。
“玉儿妹妹你怎么知道?”翁锐故意问道。
“你老是走走停停,还老是四处张望,一看就是在等人。”朱玉道。
“那你说说看,我在等谁?”翁锐觉得他的伎俩不太高明,连玉儿一个小姑娘都瞒不了,有点尴尬的笑道。
“当然是山上碰到的那群人了,”朱玉道:“他们是好人吗?”这种五大三粗拿刀拿剑的人,还是一伙,普通人见了都会多远一点,而翁锐还要往上贴,难怪朱玉有此一问。
“你说呢?”翁锐反问道,也就是承认就是在等这伙人。
“我觉得他们都是好人,”朱玉眨巴着大眼睛笑道:“他们说话都很和气,也很客气,还老是叫你小兄弟小兄弟的。”
“哼,谁知道呢,”朱山没好气的道:“坏人又没有写在脸上。”
翁锐没有理他,而是继续逗朱玉:“玉儿,要是锐哥哥真的要等那些人,你说我们怎么才能等上他们。”
“他们从东郡来到这里肯定也是要过河的,”玉儿道:“我们走不了,他们也走不了,我们找个地方住下等他们就能等着了。”
玉儿的回答让翁锐有点吃惊,她现在不过十一二岁,本来觉得她啥都不懂,事事都要人照顾,没想到她跟着他们不光会听,也会分析,还真是小看她了,不由脱口赞道:“玉儿妹妹说的太对了,我们这就去找个客栈住下。”
“对什么对,”朱山的气还没消:“这里客栈有好几个,你知道他们住哪个客栈啊?”
“对,还是山子兄弟想的周到,”翁锐赶紧拍朱山的马屁:“哪你说怎么办?”
“等他们住下再去住不就行了,哼!”朱山道。
“好主意。”翁锐再次对上一脸笑,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贱。
尽管朱山带着妹妹逃荒流浪好几年,经历的事情也很多,但这回跟翁锐一起出来,和他自己乱闯的感觉完全不一样,翁锐碰到的问题也不是他能碰到的,翁锐能解决的问题也不是他能解决的,总之都是不一样的,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比他遇到的事情惊心动魄得多,不光认识了不少人,还学了很多东西,竟然还能赚钱,从心底里他对翁锐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可这家伙自说自话的样子很令他生气。今天你有想法不想走,你可以跟我说呀,非得自作聪明搞一个假装赶不上,还以为别人看不懂,其实连玉儿也没有瞒过,这个结果其实他自己心里多少还有点看热闹的成分在。
翁锐也知道朱山不会真的生气,就算生气也就是一会的功夫,他是真的不想走。从这次出来,翁锐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到以前的那种生活了。在和卫青一起练武的时候,卫青说起他将来想当大将军,而他自己却一直向往走南闯北,过一种无拘无束的生活,就是去闯荡他从小就听说过可一直就没见过的那个神秘的江湖。
在他的概念里,江湖和他们这些普通百姓离得很远,似乎要走很远才能到,里面都是些打打杀杀的武林人士,这些人豪放不羁,勇武斗狠,有义薄云天,也有阴狠狡诈等等,总之充满危险,也充满神奇。
他一直都在想,等他学好了武功就可以出去闯荡,就可以做一代豪侠,但现在他感觉什么都没有学好,他就不得不自己出去闯荡,但江湖在哪里?除了和五老山天兴门的冯进打过一架外,他还是对江湖一点印象也没有,这次这么近的、这么真切的接触到一个江湖门派,一下子激起了他强烈的好奇心,并且永昌门这些人似乎也无恶意,还主动和他们相交,特别是那个褚良似乎很有学问,他一定知道很多事情,能听他们多聊聊,对江湖的事情一定会了解的更多,就当下来说,褚良他们就是翁锐心目中的江湖。
但怎么接触人家翁锐还是动了一些脑筋的。开始他没有往这方面去想,只是这些人到了风后陵和他们打过招呼之后才想到要和他们接触,但跟着人家意图太明显,总归不好,就自己先走,若果这些人也要赶这班船,那他们就走快一点,正好可以坐在一个船上,如果这些人不急着赶这班船,那他就一定要留在风陵渡镇上,这才可能会有见面的机会。
有了这个心思,他们没看到这些人赶船,自己也就恰好错过了渡船,现在只能在镇上四处闲逛,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总算看到褚良一行人住到一家叫“悦兴”的客栈,他们也就理所应当的住了进去。
这家“悦兴”客栈在风陵渡镇上还算比较不错的,当然价钱也就不会很便宜了,为了把浑身肉疼的朱山拉到这家客栈,翁锐可是费了不少的功夫,直到他答应以后要挣更多的钱,这家伙才勉强跟着他们进来。
“哟,这么巧啊小兄弟,你们也住这里?”翁锐他们一进客栈就看到辛垣在大堂里和小二聊天,看到他们进来小二还没来得及招呼,他倒是先搭上了话。
“是辛大侠呀,”翁锐赶紧道:“我们初到此地,什么都看着稀奇,看着看着就把时间也给忘了,等想起来,今天下午的船也走了,只好找个地方先住下,没想到碰到您了,真是缘分,其他几位大侠呢?”翁锐还是留了个小心思,如果褚良没住这里的话那他的计划就要落空,所以得先问问。
不管辛垣怎么看,朱山从心里开始鄙夷翁锐,这家伙说起假话来跟真的一样,他对别人这么说,对我们是不是也是这样啊,看来以后得防点这家伙,哼!
“他们几个先去休息了,”辛垣道:“一会吃饭小兄弟一起下来喝杯酒?”
“那怎么好意思打扰,”翁锐笑道:“再说我们也都不会喝喝酒。”
“哈哈哈,”辛垣笑道:“不会喝学学不就会了,说好了,我们褚大哥可是很喜欢你的。”
“谢谢,那就一会见。”翁锐拱手道,心中一阵窃喜。
辛垣一走,翁锐他们也开好了房间,一到房间朱山就道:“一会你还真下去和他们喝酒?”
“当然了,不然我等在这里干什么,”翁锐道:“不光我去,你们也要一起去。”
“我不去,我又不喝酒。”朱山道。
“不喝酒也要去听听,”翁锐道:“今天这机会可是用今天住店的钱买来的,不去听可就亏了。”
“那又得花多少钱啊?”朱山最怕的就是花钱。
“把明天坐船的钱留下,剩下的都带上。”翁锐道,他自己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钱,但黄河还是要过的。
“什么,你疯了?”朱山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
“只是让你带上,花不花还不一定呢,”翁锐道:“你都是闯过江湖的人,这点场面你不懂吗?”
“你的这种场面我就不懂。”朱山嘀咕一声,看来他也不再坚持了。
吃晚饭的时间到了,翁锐带着朱氏兄妹走出房间来到大厅,看似刚刚出来要吃饭的样子,其实朱玉已经偷偷出来看过很多回了,他们一直等到东郡永昌门的人在大厅坐定他们才出来的。
“褚大侠,你们也吃完饭啊?”翁锐一上来就主动的打招呼。
“哦,翁家小兄弟坐下来一起喝点酒吧。”褚良也是热情地招呼。
“这怎么好打扰,”翁锐笑道:“再说我们也不怎么会喝酒。”嘴里说着,脚下却没有移动,还在和他们寒暄。
朱山心说,你就作吧,要是人家一会不邀请你了我看你还算计谁。
“我说翁兄弟,”辛垣站起来拉他:“都是出门之人,哪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有缘就是兄弟,桌子这么大,也不差你们几个。”
“哈哈哈,过来坐吧。”永昌门其他的几位也笑着招呼。
翁锐看看朱山朱玉,又看看永昌门的诸位,一拱手道:“哪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谢谢诸位大侠。”说完一拉凳子大大方方地坐下,也招呼朱山朱玉两兄妹坐下。
“哈哈,”褚良哈哈一笑:“翁家兄弟不要再大侠大侠的叫了,其实我们都是小人物,我们这都比你们虚长几岁,你就叫声大哥吧。”
“这怎么行,”翁锐道:“以褚大侠的年纪,和我父亲都差不多,我还是叫您大叔吧。”
“大叔就大叔吧,哈哈,”褚良笑道:“这叫大叔也比叫大侠听着舒坦。”
“褚大叔,赵大叔、彭大叔、辛大叔、冷大叔。”翁锐这嘴一下子甜的发腻,把在座的几人统统叫了一遍,朱山和朱玉也跟着叫了一遍,把永昌门的几位逗得十分开心。
“嗯,听着是挺舒坦,呵呵。”
“这玉儿姑娘的声音真好听。”
“冷轩你这家伙赚了,”辛垣笑道:“你才二十出头,也比他们大不了几岁,应该让他们叫你哥哥才对,哈哈。”
第六章 江湖-7:桃林塞遇师兄
由于翁锐他们几个听得入神,褚良也讲得很兴奋,这江湖故事一讲就是一个多时辰,这些人边讲边喝,边喝边听,到最后都是醉醺醺的,翁锐也已经喝的不行了,他从来就没有喝过这么多的酒,他暗暗运气压住不断涌动的酒劲,出于礼貌还在坚持。朱玉对这个不太感兴趣,因为连连打呵欠被劝回去睡觉了,朱山没怎么喝酒,他是听得最起劲的一个,开始他很拘谨连多余的话都没有,到最后都是他在刨根问底,没完没了,直到辛垣劝说褚良回去休息,他还是有点意犹未尽。
有了这一晚上的闹腾,第二天起来,这两拨人更加热乎,当然是结伴去赶船了,一路上朱山还在追问,褚良也在兴致勃勃的讲,这坐船过河,进入桃林塞都没停过,直到辛垣一声惊呼大家才停了下来。
“唉哟,这是什么地方,这么险要?”辛垣看着前面不大的一座城池叹道。
“这地方叫桃林塞,这可是进入关中到达长安的一个咽喉之地。”褚良道。
说道桃林塞,顾名思义,它就是个要塞之地,北邻黄河之险,南接华山余脉,处在道路要冲,雄关巍巍,当真是个要害之地。
翁锐早就听说过桃林塞,知道经过风陵渡过黄河,要通过桃林塞才能真正进入关中直达长安,这是路边饭店的小二告诉他的,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地方,但到了跟前还是被这险要的地势惊到了,一关横在眼前,东西往来阻断,就算是想绕行,也只有跨越左边华山余脉,艰难困苦可想而知。
“褚大叔,这桃林塞有桃林吗?”朱山道。
“哈哈,就算是有桃林你这个季节也看不到啊,”褚良道:“这个地方除了是京都长安的东大门,也是一个有悠久历史的地方。”
“那这个地方比风陵渡还要久远吗?”朱山问道。
“可能差不多,也可能还要久远一些,”褚良也有点拿不准:“远古女娲娘娘抟土造人和夸父逐日的传说就发生在这里。”
“您是说我们现在的人是女娲娘娘在这里造的?”朱山惊奇的问道。
“哈哈哈,”朱山的这句话把褚良给逗乐了,其他人也跟着哈哈大笑:“傻小子,现在的人都是爹娘生的,最早的人才是女娲娘娘造的。”
“那她是用什么造的?”朱山还是不解。
“就是用你脚下的土捏的,哈哈。”辛垣笑道。
朱山一脸茫然,看看地上的土,又用手捏捏自己的身体,还是有点不相信。
“哈哈哈,这都是远古的传说,”褚良道:“传说女娲娘娘在河渭之滨制造万物,河就是黄河,渭就是渭河,也就是这个地方,累了来到河边休息,看到水里自己的影子,就信手用黄河之水和地上的黄土捏泥成人,有男有女,后来造的人越来越多,她又教人婚配,人类就这样繁衍下来了,所以才有了你,哈哈。”
“小山子,你再捏捏看,你是不是泥土捏的,哈哈哈。”冷轩也在一旁调侃。
“嘿嘿,”朱山憨憨的一笑:“哪那个夸父呢?”
“这个夸父就更不得了,”褚良道:“传说夸父是一个巨人族的首领,身材高大,象山一样,力大无穷。有一年大旱,太阳都把地里的禾苗晒死了,人都没有水喝,为了解救族人,他就想捉住太阳听他使唤。一天,太阳从东海升起,他就从海边开始追,太阳飞快飞快的转,他就疾风一样地追,一直追到西边,眼看要追上捉住太阳了,夸父却因为渴晕了过去,等他醒来,太阳已经落山了,他回身往东,看到黄河,俯下身子喝了一口就把黄河水喝干了,他又来到渭河,再喝一口又把渭河水也喝干了,他还想去大泽喝水,但实在是太渴太累了,当他走到华山以东函谷关以西的时候,就再也撑不住了,他倒下的身子化作山脉,他扔下的手杖化作一大片五彩的桃林,而在这桃林的险要之处,人们就叫他桃林塞,那就是这个地方了。”
“这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上古的传说竟如此之多。”翁锐不由叹道。
“这个地方不光上古的传说多,就是近代的故事也不少……”
这伙人就这么说着听着进入了桃林塞,这地方虽说不是很大,也就是东西两纵,南北七八小横十来条街道,但在桃林塞的中心却有一个不小的衙门船司空衙门,这里是黄河水道和渭河水道的交汇之处,也算是大汉京畿附近的重要水上交通要道,在这里设衙门专管黄、渭水运、船库,也算是京都长安的一个物资保障基地,直属京兆尹管辖。
有了这么重要的一个衙门在此,就少不了在此聚集众多专司船运的挑夫和船工,商贾货物也要籍此过河转运,在这太平年代,小小桃林塞倒也显得热闹非凡。
他们一行七八个人一起往前走,路过船司空衙门往前,想要寻找一处吃饭的地方,迎面碰上一个很奇怪的人,他横坐在一头犍牛上,上身的衣服上穿着一件毛皮马甲,胡子拉擦,头发也是乱蓬蓬的,肩上还横扛着一把剑,一双恶狠狠地眼睛四处乱撩,路上行人都不敢正眼瞧他。众人看这人也不是善辈,只是看了一眼就继续往前走,这人也是看了这伙人一眼有看往他出处,但没走几步,他突然回过身来,紧盯着这伙人中的翁锐看了一眼,一个飞身就从牛背上下来,上前几步就把这伙人拦住。
“小孩,把你手里的木剑给我看一下。”从牛上下来的那个家伙道。
“嗨,你是谁呀,干吗拦着我们?”永昌门最小的冷轩踏出一步拦在这家伙身前,好好的被人无端拦住就是一种侵犯。
“没你们事,走开。”他手掌一抬,就把冷轩推到了一边,差点摔倒。
“这怎么就没我们的事了,”彭瑜上前道:“我们一伙走的好好的,你拦住我们,倒说没我们的事,你好不讲理啊。”
彭瑜往哪里一站,几乎与这家伙一般高也一般的壮,也都打扮的乱糟糟的,倒也旗鼓相当,像是天生一对。
骑牛的壮汉好生奇怪,怎么会有一个和他打扮如此相似的人在此,他端详了彭瑜半天,又看了众人一会,还是一个一个看,看的彭瑜不耐烦了。
“你看够了没有,”彭瑜怒道:“看够了你就让开,别挡住我们的路。”
“嗯,你们不行,”那家伙摇摇头道:“你们打不过我的,还是别管闲事的好。”
“哼,那就试试!”彭瑜道。
彭瑜本就是个脾气暴躁的人,他能忍这么长时间已经很不容易了,眼看他就要爆发动手,褚良赶紧上前拦住。
“这位壮士,”褚良上前一步道:“你我萍水相逢,也是无仇无怨,打过打不过似乎无关要紧吧,只是我们一行人赶路,你不问青红皂白拦住去路,也不告诉我们原因,这有点说不过去吧?”
“我看你们和这几个小孩未必是一路的吧?”那个骑牛的家伙眼神也是厉害,只看了一眼就道。
“四海之内皆兄弟,有缘能走到一起,做个朋友总不为过吧。”因为褚良也看出来这家伙似乎是冲着翁锐来的,翁锐既然和他们在一起,他又是一个门派的尊长,不能就这么说你想看就去看吧,这也太没面子了,再说,他很敬重翁锐祖父翁檀老将军的为人,他想保护他的后人,就算是树立一个对手也在所不惜。
“哼,什么朋友不朋友,就算是师徒关系也照样靠不住!”
这家伙也不再和褚良扯,一个闪动,身法诡异,错过挡在前面的好几位永昌门的好手,直接切入人群之中,伸手朝翁锐的木剑上抓去,而翁锐也是骤然转身,身法很是灵动,恰到好处的躲过了这家伙的一抓。
这一下子倒是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朱山拉起妹妹朱玉赶紧躲在了一边,他知道翁锐可比他厉害多了,也不用他再挡在前面了,只要妹妹没事就好。
对于永昌门的这些人来说,单凭这个身法,他们就不如这个骑牛的壮汉,看来确实是一个劲敌,但令他们更为惊奇的是,这都两天了,他们都没有看出翁锐也会武功,看样子功夫还很是不错。他们看到他拿着一把木剑,觉得这也许是文人的爱好,根本就没有把这和武功联系在一起,就算是他们打听套问关于江湖武林的事,褚良也只觉得这是小孩子的好奇,看来他们都是有点看走眼了。
众人一看骑牛的壮汉突然动手,永昌门的众人一下子抽出了兵刃,把他围了起来就要往上冲,褚良赶紧一招手,众人才停了下来。
“哼,我果然没有看错,看来我也没必要再看你的剑了,”骑牛壮汉冷哼一声道:“你这木剑是不是一个骑牦牛的老道给你的?”
“是又怎么样?”翁锐道。
“他还教你了功夫?”骑牛壮汉道。
“你是谁?”翁锐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只要你是他教的,就和我有关系,嘿嘿,”骑牛壮汉阴阴地笑道:“我叫天灵子,他也教过我几天功夫,要算起来我应该是你师兄,还不给师兄行礼?”
褚良他们一听,虽说手里还拿着兵刃,但不觉往后退了两步,天灵子这个人他们并没有听说过,也不知道是哪门哪派,但只要是人家门派内的事,外人都不好干预,这也是江湖的规矩,先往后退退再说。
第六章 江湖-8:剑下惊魂
面对这个不知从哪里跳出来的天灵子,还说是他师兄,翁锐一头雾水。
“我根本就没有听说过你,他老人家也没收我为徒,”翁锐道:“所以我也就不会有师兄,也就没必要向你行礼。”
“你少在这里给我瑟,”天灵子道:“你还不照样给那个老鬼套路了……”
“不许你骂我师父!”
翁锐抢上一步,木剑已经出鞘,“唰唰”就是两剑,以“分天式”“归气式”两招攻向天灵子,天灵子几乎没动,瞬间就拔出了剑,手上剑招舞动,很轻易的就破了翁锐这两招。
“嘿,还算不错,”天灵子道:“这老鬼果然偏心,这两招他就没教过我。”
“你还骂,我和你拼了!”翁锐说完真的一拉架势又冲了上来。
“慢着,”天灵子道:“我还真是想看看那老鬼到底教你了什么东西,你换把剑吧,我不想欺负你。”
“不用!”翁锐断然道。
“为什么?”天灵子道。
“我剑法还没练好,会伤人的。”翁锐道。
“哈哈哈,”天灵子大笑道:“真是可笑,没练好怕伤我,那练好了岂不是不要打了,哈哈哈。”
“有什么好笑的,看剑!”话音一落,翁锐就上手攻出一剑。
翁锐的话一出,连永昌门的几位都觉得有点可笑,什么叫剑没练好怕伤人,难道练好的剑就不伤人了?看来这孩子真的还是没见过世面。
但朱山就不这么认为,他见过翁锐和天兴门的冯进打过,冯进也不信,但最后也说要不是翁锐用木剑,他身上就会多几个窟窿,他是认同翁锐说的话的,心里想着别看这个人凶巴巴的,没准一会就会被翁锐打败。
翁锐嘴里这么说,是他真的认为自己的剑法还没有练好,劲道拿捏还不能完全由心,至于对方听了会怎么样他还没有多想,但这个号称是他师兄的天灵子一再的骂他的师父是老鬼,他已经气急,顾不上什么伤不伤他了,一上来就脚踏八卦方位,把“混元剑”的气势凌厉的发挥了出来。
天灵子根本就没把翁锐当回事,他觉得也许自己不用动脚就可以把这个拿着一把木剑的小师弟给挡住,但几招下来,天灵子已经站不住了,翁锐攻击的力道和出剑的方位不是他站着就能应付的,特别是大腿根环跳穴被翁锐刺中吃痛后,他甚至感到局部酸麻,这让他大为震惊,转身抢位,手上的剑突然加大了力道。
天灵子这一认真,翁锐就感到压力陡增,全力应对下也被逼的连连后退。尽管这“混元剑”暗藏道家的诸多道理在里边,可以像水一样遇弱不强,遇强不弱,往往在强大的攻击面前能够激发更大的潜力,甚至提升自身的修为,但那也是要在旗鼓相当的情况下,在对手内力剑法皆超过自己很多的情况下,往往也摆脱不了被吊打的局面。
翁锐现在就是这样,天灵子是一个空前强大的对手。在他对阵冯进的时候,冯进给他的压力他不但能挡回去,还能焕发出他更强的反击力。但天灵子就不同了,来自对方的压力似乎无穷无尽,还不断增大,在他和冯进交手过后对直接打斗的感悟他全都用上了,但总觉得还是不够,被对手逼得手足无促,对方似乎游刃有余,在故意不断加大攻击力试探他的反应,逼着他出招,他完全被缠在里面,就算是自己想撤出认输也是不行。
这种打法翁锐在和卫青练习的时候从来都没有过,他忽然心生一种绝望的情绪,他和卫青第一次乱打乱斗的情形再次出现在眼前,他也顾不上什么招数了,也不再去防卫,而是把浑身的内力惯于剑上,一剑劈向天灵子,随即又是几个乱招。天灵子本来还处在吊打翁锐的状态下,翁锐忽然的几个乱招倒是弄得他有点手忙脚乱,但他很快稳住身形,在翁锐再次用木剑劈向他的时候,手上的剑猛一加力向外挥去。
“梆”一声闷响,翁锐的木剑被弹了出去,手臂也震得酸麻,他也顾不上这些,再次扑上去狠命的一削,只见天灵子手里剑光一闪,“嚓”的一声,他手里的木剑被削成两截,在他一愣神的功夫,天灵子一个转身,手上的剑重重的拍在了他的后背,翁锐猛的前冲几步摔倒在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下一瞬间,天灵子的剑已经刺向翁锐的咽喉。
“”的一声,褚良的剑格开了天灵子的剑:“天灵子,得饶人处且饶人。”
“不许你杀我锐哥哥!”朱玉已经挣脱朱山的手,扑上去挡在翁锐前面,面对天灵子的剑,紧紧抱着翁锐不放开。
“哼,我自有分寸,”天灵子对褚良道:“你以为就你也能挡住我的剑?”
褚良现在是有些尴尬,他本来觉得翁锐就是个孩子,还想为他出头,没成想他还有个神秘的师父,还练就了一身略显稚嫩但已经非凡的武功。从刚才他和天灵子动手的情形看,他的剑招还是很高明的,输就输在力怯和临阵经验不足上,在他看来翁锐没有趁手的兵器也是一个原因,只是他没完全明白翁锐只使一柄木剑的原因,当然说没练好的那个原因他也是不信的。
从天灵子的表现来看,其武功修为确实高出他不少,要说不可一战那倒也不至于,但要说想轻松取胜他还真的没把握,他都这样,他手下的那几个兄弟就不用说了,能不能打成翁锐这样都很难说。
永昌门的一伙人也有点看傻了,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天灵子真不是一般的厉害,至少他们无人能及,在他们看来啥都不懂毫无江湖经验的翁锐,他们确实是有点看不起他的,但这小子不光有胆气,确实还和天灵子硬对硬的用一把木剑打了四五十个回合,这里面尽管有天灵子让他的成分,但这家伙的战力他们是再也不敢忽视了。
“呵呵,”褚良轻笑一声道:“能不能挡得住总得试试看啊。”他说的极为轻松,因为就算他和这个天灵子差那么一点点,但他们永昌门众兄弟合力倒也没有畏惧这个天灵子的理由,作为一门的尊长,这个面子还是要争的。
“哼,”天灵子冷哼一声,将剑一撤道:“那老鬼找这么个还要一个小姑娘护着的小鬼做传人,真是瞎了眼了!”
天灵子看了一眼永昌门的诸位好手,咽了口气,他今天能有机会从这小子身上找点东西是正经,犯不上和这伙人交恶,再说他对是否能打过这么一伙人也没有把握,只好悻悻作罢,再次把注意力转移到翁锐身上来。
“你才瞎了眼呢,锐哥哥就是厉害。”尽管朱玉脸上还挂着泪滴,但护着翁锐的胆气一点没减。
“哟,小姑娘的嘴皮子倒挺利索。”天灵子道。
“玉儿,你起来,”翁锐顺了一口气,擦了擦嘴边的血迹:“这儿没有你的事。”说着他想站起来,晃了一下没成功,朱玉赶紧把他扶住,朱山这回也忙赶过来帮忙,站在翁锐的另一边。
“既然你说是我师兄,那么你也就认他为师父,”翁锐道:“你为什么要一直骂他?”
“哼,说起这个我就来气,”天灵子道:“他既说我根骨奇佳悟性很好,要教我绝世武功,但他教了我两次就再也不来了,还说我心术不正,我骂他老鬼还算轻的。你自己还不是一样被他套路,扔给你点东西让你自己练,练不出结果就会把你抛弃掉。我就不信只有他的功夫好,我一定要遍访名师,学成后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那个老鬼。”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翁锐喘息道:“你这么说话要遭报应的。”
“我可不管什么报应不报应,”天灵子道:“我倒要看看我学成之后谁报应谁。拿来!”说完手向翁锐一伸。
“你想要什么?”翁锐道。
“剑谱!”天灵子道。
“我没有你想要的剑谱。”翁锐道。
“你骗不了我,”天灵子道:“那个老鬼在一个地方都待不上几天,你能够学会他的剑法,一定会有剑谱。拿来,别嗦!”
“你不是要遍访名师吗,要师父的剑谱做什么?”翁锐也不再辩解。
“我是觉得你的功夫虽说差了点,但剑法还是不错,”天灵子道:“我只是想研究研究,未必就去学他。”
“剑谱是师父给我的,我是不会给你的,”翁锐道:“除非你杀了我。”
他看出褚良似乎有维护他之意,天灵子似乎也对他们有所忌惮,他想借此来保住剑谱。
“嘿嘿,”天灵子阴笑道:“我是不会杀你的,老鬼还会教你的,以后我还会,从你身上我也会知道他的功夫,这样我才能打败他,你就好好活着吧。”说完一个闪身,翁锐身上的包裹已经到了他的手上。
翁锐动了动,但实在是提不起力气,只好眼看着天灵子把包裹拿走。
褚良他们看着也没有动,一是他觉得只要留住翁锐的性命,一切都还好说,再说,这毕竟是人家门内的事,至于认不认师父也是人家师父的事,他们不好插手太多。
“哼,这破东西你这里也有啊,一点用都没有,”天灵子说着从包裹里拿出那本《灵枢经》扔在地上:“《混元剑》,好,就是它,这个我收着了。”看看再没有其他东西,天灵子把包袱往地上一扔,转身就走。
刚走几步,突然就回过身来:“怎么这里只有半部,那半部剑谱呢?”
“哼,”翁锐一声冷笑:“你这一辈子也休想找到。”
“你快说,信不信我杀了你?”天灵子又面露恶相。
“我打不过你,你想杀就杀吧,怕了你不成。”翁锐道。
“你不要激我……”天灵子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那个老鬼手里原来有两把木剑,你这里有一把,另外一把一定是还有一个小鬼,只要我找到了另外一个小鬼,我就能找到另外半部剑谱。”
“你……”翁锐有点气结。
“哈哈哈……”天灵子大笑着扬长而去。
第六章 江湖-9:惶恐
天灵子走了,看热闹的人群也散了,东郡永昌门的诸位好手来到街边的一个饭店坐下,翁锐也被朱氏兄妹扶着来到饭店,看到永昌门的诸人没有要招呼他们的意思,朱山悻悻然扶翁锐坐到另一张桌子上。
翁锐的包袱已经被朱玉捡起,除了剑谱被天灵子拿走,其他的东西都被朱玉收好背在肩上,她很心疼锐哥哥,但在这个时候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有自己默默地抹着眼泪。
朱山庆幸他们剩下的那点钱都在他的包袱里,要是在翁锐包袱里不知道被天灵子看见会不会被抢走,他看到在他认为已经非常厉害的翁锐被天灵子打得吐血,永昌门的这些人似乎也不是天灵子的对手,就算是那家伙真抢,他可能也没有一点办法。
自从天灵子走后,翁锐就默默的捡起那把已经被天灵子砍成两截的木剑,一直抱在怀里,像是一件被人毁掉的十分珍爱的宝物,神情十分沮丧,刚才那种和天灵子拼斗的豪气和勇气已经完全看不到了。
翁锐后背现在确实很疼,被天灵子的一把铁剑拍在后背,搁谁也不会好受,或许是出于某种顾忌,这家伙其实手下是留了余地的,否则在那种情况下,就算是要将他砍杀估计也没有人救得了。翁锐被拍倒地吐血,还差点爬不起来,但实际上没有看起来那么严重,褚良已经帮他检查过了,筋骨也都没有问题,最多也就是震伤了内脏,养养就无大碍,他的伤主要在心里。
那把木剑是师父送他的礼物,并且这把剑是经过秘法炮制过的,份量韧性都很好,就算是在和天兴门的豹子交手时,挡过豹子的一刀也没有事,他更是用这把剑战胜了天兴门看似非常了得的冯进,也是从那里他才知道其实自己还是很厉害的,从一定程度来说,他仅有的在武功上的一点点信心就是从这把木剑上建立的,现在却被天灵子砍断了,看似心疼师父送的礼物被毁,实则信心受到重创。
闯荡江湖是他从小的梦想,那种自由自在,行侠仗义,豪情万丈,他已经想过无数回,随着自身功夫的提升,这种愿望变得越来越强烈,正因为有了这种念想,就算是家庭的巨变也没有影响他的情绪太长时间,反而给他了一个走出来的机会,他感到自己已经慢慢的融入了那个江湖,他知道这里面一定会有艰险,一定会有很多不讲道理,一定会有很多血雨腥风,但却没想到来的这么快,来的这么突然,他真的是一点准备也没有,才刚刚踏入江湖一只脚,他还没来得及去得罪谁,但仇家却找上了门,而这个仇家他根本不认识,他怎么想都不会想到。
他本想到永昌门有一伙人,看起来个个武功不错,那个褚良褚大叔还是一位博古通今的大侠,在这个时候他太希望他们能帮他一把,但他们却选择了观望,虽然为他挡住了天灵子的最后一刺,但却眼看着他把自己的东西抢走,一点反应都没有,还不如文弱的小妹妹玉儿,她敢用自己的身体来为自己挡住天灵子的剑,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人情的冷暖。
翁锐突然感到一种茫然,这难道就是他所向往的江湖?这就是他梦寐以求想去追寻的地方?他突然感觉自己非常渺小,也感觉到非常的无助,同时他也感到自己是那么的无能,随便一个人走出来就可以将自己打一顿,还要抢他的东西,他心中竟然生出一丝恐惧,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走下去,自己还能不能走下去。
但不管怎么说,长安他还是要去的,亲人对他的呼唤还在,他甚至想尽快到长安,尽快找到家人,和他们在一起,是死是活都呆在一起,哪里也不去!
对于东郡永昌门的诸位大侠来说,他们现在的情绪也很复杂。先是有点尴尬,本来想保护人家,没想到人家的本事还不见得比你差,天灵子那么好的功夫人家硬是斗了四五十个回合。不是他们不想帮,而是翁锐和天灵子的那种打法他们根本就插不上手。到后来这种情绪就变得有点愤怒,似乎是翁锐骗了他们,被一个小孩子骗,这种不痛快可想而知,这点面子他们还是要的。
他们本来觉得翁锐和朱氏兄妹他们正好也是要上长安,带着他们几个沿途也是个照应,现在这件事一出,他们突然心里就没有了底,一是人家的功夫不弱,不一定需要你的保护,二是这家伙还没出道就莫名其妙的遇上一位仇家,还说是同门,到现在他们都不知道那到底是哪门哪派,不要自己稀里糊涂的撞到人的是非窝里去,今天就差点和天灵子结上梁子。有了这种想法,永昌门的几人倒是先不想走了,他们点了菜,点了饭酒先吃先喝起来,把翁锐他们三人凉到了一边。
别看翁锐三人都是小孩,那也是绝顶聪明,看这情形,已经知道永昌门众人心里不开心了,尽管朱山以前是做叫花子的,但骨气还是有的,他也不管翁锐傻傻呆呆想心思的样子,也不管永昌门的人在一旁吃饭喝酒,手一扬就冲小二道:“小二哥,给我们上三碗面。”并且直接拿出几个大钱把账付了。
翁锐虽说有点伤心,但他也没真傻,坐了一会他也有点慢慢缓过劲来,看着朱山给他们叫了三碗面,自然明白他的心思。他觉得永昌门的人生气主要是怨他,是他自己把原委没讲清楚,他还是觉得对他们有点歉疚。
翁锐本来想对他们解释一下,但还是没想好怎么说,面上来了,他就和朱氏兄妹埋头吃饭,他们的饭简单,很快就吃完了,朱山赌气一拿行礼,拉着朱玉就往外走,给永昌门的几个人连招呼都没有打。
“几位大叔,”翁锐放下碗站起来行了一礼道:“多谢这两天来对我们的关照,也谢谢诸位大叔今天的仗义相助,我翁锐一定不会忘记,以后要有机会,一定会报答诸位,我们就此告辞。”
“哎,我说小子,说这么两句就算完了?”翁锐说完刚想走,就被彭瑜拦住了。
“你还想干什么呀,”朱山这回可没有怕,转回来一拉翁锐道:“既然我们惹你们不开心,那我们就各走各的好了,还要怎么样啊?”
“嘿,人小脾气还很大,”彭瑜道:“几个小鬼这两天骗得我们团团转,问你两句还不行啊?”
“谁骗你啦,你不要血口喷人!”朱山更加气了,刚才不帮忙也就算了,现在还没完没了,谁还怕了你们不成。
“彭大叔,您别跟他一般见识,”翁锐连忙道:“惹诸位大叔生气,那肯定是我的不是,但我们确实没弄明白我们是哪里做得不对了,还请见谅。”
“哼,还在耍滑头是吧,”彭瑜的声音也大了:“大门派出来的瞧不起我们永昌门是吧?”
“我哪里有什么大门派,”翁锐道:“彭大叔一定是误会了。”
“误会什么,你得功夫假得了吗?”彭瑜道。
“你说这些有什么用,”朱山在一旁拉翁锐:“人家又不相信你,我们还是走吧。”
“没有我同意我看谁能走?”彭瑜喝道。
“彭大叔……”
第六章 江湖-10:信心
其实翁锐对永昌门的几个人印象还是很好的,从他们的门主褚良那里也听到了很多江湖传奇,也学到了不少人文地理知识,就算是人家刚才没帮你,那也不是人家的错,也许江湖就是这样,翁锐不想和他们交恶,还想解释一下,但被褚良打断了。
“翁家贤侄,”褚良很温和的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会武功的事?”
刚才看彭瑜为难几个孩子,褚良也没有干预,一是像其他几位永昌门的人一样,感觉这几个孩子太有心计,自己以诚相待,他们却处处藏私,不免有些生气,另外就是有了翁锐和天灵子的交手,扯出来一个神秘的门派,似乎这个门派里还有些矛盾,要不把这件事弄清楚,那太不符合他的性格了,天灵子不好对付,并且已经走了,他想翁锐身上总归会有些线索,并且因为这层关系,他们还是要慎重一点,到底他们门派里的水有多深谁也不知道,但光看天灵子和翁锐的功夫,这个门派也不是好相与的,只所以冷淡一点,也是为了不想一下子和翁锐走得太近,以免惹上麻烦,看彭瑜要把事情弄僵,这才开口。
“褚大叔,你是为这事呀,”翁锐一下子轻松了许多:“我是练过几天,但总是练不好,为此还总是被师父骂,到现在也只能用一柄木剑,您当时也没问过,我也觉得没啥好说的,所以就没说。”
“这么说除了练剑你没有和人交过手?”褚良问道。
“也不是,”翁锐道:“除了我和师兄卫青练剑,那就只有这次出来和五老山天兴门的冯进比试过一场。”
“冯进?”褚良惊道:“你们俩谁赢了?”
“当然是他赢了,”翁锐道:“我们俩也打了四五十个回合,因为胜不了他我就跳出不比了,结果也弄的那个冯进也不高兴,说是我赢了就大笑着走了。”
“你赢了冯进?”这个倒是褚良真没有想到的,这个人他知道,虽说没交过手,但他的实力他还是听说过一些的,就算自己也不见得就能很轻易的胜他,他怎么可能败在这个毛头小子的手上?不过看他和天灵子交手,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
“我真的不知道是不是赢他了”翁锐道:“那天我和他打,开始我还是有点怕,但后来打着打着就不怕了,感觉就像我在和师兄练剑,他逼的很紧,结果把我也逼的越来越快,再后来我也忘了在和他打架,光顾上使自己的剑法,碰到什么招数就随手拆解,拆到最后招式用完了我就不打了。”
翁锐说的简单,但褚良他们江湖经验极为丰富,也能把当时的情况想个七七八八,他们也暗暗为翁锐的功夫感到心惊,这家伙还没怎么学会就这么厉害,等他学好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他现在就像一个富家公子腰包里有很多钱,也不知道什么东西值多少,花了钱也不知道贵贱。从他和天灵子的交手看来,之所以能打那么长时间,看来他那个师兄天灵子也是在摸他的底,他的功夫还是雪藏了很多,还好他们并没有得罪他们谁,要不那可就麻烦大了。
“那你们是那个门派?你师父是谁?”褚良问道。
“师父不许我说,”翁锐道:“他老人家虽说教我和师兄武功,但从来都没有正式收我们为徒,也不许我们叫他师父,什么门派就更不会告诉我们了。”
“这倒确实有些奇怪,呵呵,”褚良轻笑一声:“不过刚才天灵子说过一句话,他在问你的木剑是不是一位骑牦牛的老道给的,他还说你也一样被他套路,扔点东西给你们练,他自己管的并不多,再加上你刚才说的,这还真让我想起一个人,有点意思。”
“大哥,你说的是谁呀?”辛垣问道。其实辛垣挺喜欢这几个小孩的,刚才大家都阴着脸,他也不好说什么,现在情况有些转机,他赶紧插嘴,希望能就此缓解。
“不可能,这个…这个也太厉害了,”褚良摇摇头又点点头,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灵枢经》,我该想到的。”
“褚大哥,你能不能不卖这个关子,”彭瑜急道:“他到底是谁你快说呀。”
“你们听说过道门三圣吗?”褚良道。
翁锐觉得褚良这个人太厉害了,也就简单几句话,经他一分析,感觉他什么都快知道了,知道就知道吧,反正不是他自己说的就行。
“听说过,”辛垣道:“听说是道家很厉害的三个门派,但很少在江湖上出现,好像也很少和江湖上的门派来往,感觉就像是个传说。”
“现在看来它不再是个传说了,”褚良道:“道门三圣天枢、天玑、天工,以天枢子在武功上的造诣最高,传说中他就是一个骑着牦牛的老道,看到好的苗子会教几天,如果悟性好能够入境,就会收为门徒,如果不如意往往就被抛弃,听说被他指点过的人有不少,能够有成就的不多,能被收为门徒的人就更少,看来这个天灵子就是个弃徒了。”
“啊?!”
众人一惊,一起看向翁锐,这么说来,教翁锐的肯定就是这个天枢子了,即便没有正式入门,哪也算得上半个门徒了,别人的心情和眼神都极为复杂,翁锐只是低着头,不置可否。
“哈哈,看来我们是错怪翁家贤侄了,”褚良哈哈一乐:“确实是我们没仔细问,不怪你们,今天翁贤侄的功夫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了。”
“是啊,我还真没看出来,”辛垣道:“真是英雄出少年那!”
他们这么说的意思是想拉拉关系,亲近亲近,天枢门可是一个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一个存在,能搭上这个关系,不要说有什么好处,单凭出去讲讲故事也会被别人高看几眼。但翁锐现在的情绪可没他们那么高,看了看手上断了的那把木剑,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唉,这有什么用,我还是谁都打不过,连自己的东西也保不住。”
其实翁锐这话挺刺激人的,永昌门的有些人就不舒服,功夫好就好,犯不上老是这么谦虚,让别人觉得虚伪,但褚良看得出,这孩子一片赤诚,生性淳朴,他还真没有那么多心机。
“翁贤侄,你可不能因为这点事就意志消沉,”褚良也看出了翁锐的心病:“这才多大点事呀,你才多大呀,不是我有意夸奖你,就你这个年纪已经练成这么好的功夫,纵观江湖也找不出第二个来,再有几年磨练,恐怕今天你所叫的这些大叔就都不是你的对手咯,哈哈哈。”
“是啊,胜败乃兵家常事,”辛垣道:“今天你的剑被天灵子砍坏了,剑谱被拿走了,这也没关系,谁让咱们今天不如他呢,人常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你自己好好练,不出五年,不,不出三年,我看你就能胜过他,就能找回今天的场子。”
刚才这些人还在生翁锐的气,没过一会就又笑逐颜开地帮他开导,捧他的话翁锐倒没在意,但辛垣说的自己好好练找回场子的话给他像打了个激灵,是啊,只要我好好练,我一定会比今天更强,一定可以打败他,把我的剑谱拿回来。
想通了翁锐也就不再那么伤心了,永昌门的人也许还有自己的事,关键是他觉得再和褚良呆下去他就没有什么秘密了,他们是该走了。
“褚大叔,还有诸位大叔,你们不再生我的气我很高兴,”翁锐道:“如果没有其它事情,我们就先走了。”
“翁贤侄,既然你们要走我就不留了,”褚良在这个时候也觉得没有挽留的必要,就道:“临走大叔再送给你几句话,昨天我们还在谈江湖的事,其实走出家门,哪里都是江湖,这不是你去选择要不要,而是你一旦踏进去就再也回不去了。就像你要去长安的路,想走也罢,不想走也罢,都得走,还要走的小心,要走好。”
“谢谢褚大叔指点,”翁锐道:“也许我们还会再见的。”
说这话的时候,翁锐已经感到自己又充满了信心,不管前面的路他看得清看不清,不管前面有多难,他都要走下去。
“哈哈哈,那我们就长安再见,”彭瑜拍了翁锐两下:“你,还有你那个山子兄弟,都不许生我的气。”
“哪能呢,彭大叔。”翁锐笑道,朱山也在一旁“嘿嘿”的笑着。
翁锐一拉朱山,出了饭店的门,回头向永昌门的诸位招招手,踏上继续前往长安的路。
第六章 江湖-11:迷失在长安
离开桃林塞一路向西,翁锐他们晓行夜宿,经过十多天的跋涉,总算到了长安城附近,越靠近长安,这气象也大不一样,不光路上的行人多了,这穿着打扮和随身行头也是华贵靓丽,京城长安的繁华似乎迎面扑来。
他们身上的钱本身不多,在风陵渡翁锐为了和永昌门的人套近乎还买了两坛子好酒,花掉了不少,这一路上全凭朱山的精打细算,总算是几个人都没有饿着。尽管在此期间,翁锐还试着给人家看过两次急病,但都是穷苦人家,一次没有要钱,另一次得到的赏钱也很少,到了长安城边上,他们口袋里确实已经没有剩下多少了。
长安是京都繁华之地,人多,东西也很丰富,但价钱确实不便宜,一碗他们在路上吃一个大钱的面,在这里都要两个或三个大钱,要是好一点的就更吃不起了。看看口袋里的钱,朱山更不敢花了,反倒进了长安还没有路上吃的好,朱玉脸上又显出了菜色。
翁锐来到长安,首要的事情是去打听他们家人怎么样了,但真正到了这里,他才知道这事究竟有多难。
长安太大了,到处都是房子到处都是路,每一处街道在他们看起来都差不多,如果是没记住街名,随便绕绕就不知道回去的路了,好在他们是刚到这里,也没有明确的目的地,所以就算没回到原来的地方也不算迷路。
有了路上的经验,翁锐知道饭店、客栈总是消息比较灵通的地方,那个地方总能打听到一些消息,和朱山磨了半天之后,总算去了一家饭店,可是这里的饭店似乎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不感兴趣或者知道的不多,问了半天也问不出个所以然,还把人家给问烦了。
一连问了好几家,朱山就不干了,他们要不吃饭,就会被人家赶出来,要是每回都在这些地方吃饭,他们根本就负担不起,到后来翁锐也明白了,这长安城里的饭店客栈和乡下路边的不一样,那里人少,发生点什么事情附近的人都会知道,来往的客人也会说上一些趣闻,但这里到处是人,到处都是客栈,发生的事情也多,要打听一件事还真不容易。
几天下来,他们几乎逛遍了大半个长安城,关于他们家人的消息是一点都没有打听到。翁锐知道官府的人可能知道,但这里官府的衙门很多,他不知道该在哪里去打听,还有一点,他出来的时候,知道平阳侯已经发过缉拿他的文书,他现在还算官府通缉的案犯,要是他去直接打听,被抓起来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夜幕降临了,他们已经没有钱住店了,好在有朱山在,他带着妹妹从小沿街乞讨,找个不要钱的地方过夜对他来说不是难事,况且这里不是乡下野外,房子又多,哪里都能凑合,城隍庙的角落、道观的回廊、公用的井房、大户人家的屋外檐下等等,到处都是角角落落,可以栖身的地方很多,但在这么个初冬天气,那也得找一个能够避风的地方,在这方面很有经验的朱山很早就把他们拉到城隍庙,占据了一个角落位置。
“哎哟,这是谁这么不长眼啊,把八爷我的位置给占了?”
翁锐他们躲在角落正啃着朱山分配给他们的干粮,从外面进来了一个老叫花子,还跟着七八个小叫花子,他们一瞅翁锐他们已经占据了最角落的位置,老叫花就不干了,开口便骂。
“嗨嗨,你怎么说话呢,”朱山也不含糊:“这又不是你家的地儿,谁来的早就该谁待,怎么还骂上人了?”
“你是谁啊,你知不知道这是八爷的地儿?赶快让开!”立即上来两个小叫花子,顺着手里的家伙就指指点点。
“不知道,”朱山也站起来了:“我也是要饭的,你不要唬我,这种公共的地方就是谁占着就是谁的。”
“我说小子哎,听你这口音你是外地来的吧?”那个被称为八爷的老叫花道。
“外地的怎么啦,你们还要欺负人怎么着?”朱山道。
“嘿,外地来的毛头小子还这么横,”老叫花八爷道:“小子们,给他们教教这长安城的规矩!”
“是!”这四五个小叫化答应一声,抡起手里的竹竿就往朱山身上招呼,可还没等这些竹竿落朱山身上,就见翁锐一个闪身,手一伸,这四五个小叫化的手里的竹竿就到了他的手上,吓得这几个立即就往后躲。
“嘿,行啊,还有两下子,”老叫花上前一步:“怎么着,今天要在八爷我的地盘上叫板?”
“哦,不,”翁锐欠欠身:“八爷您请,是我们不懂规矩,占了您的地儿。”说完他拉着挪到一边,把角落的位置让了出来。
“你这是干什么呀?”朱山一下自急了,本来他想依仗翁锐的本事没人敢欺负占个好地方,没像他这么容易就让了。
“山子兄弟,没事,”他一边安慰朱山一边把手里的竹竿还了回去:“现在天还不冷,我们在哪里歇一下都一样。”
翁锐没有讨饭的经历,也没有和这些人在一起待的经验,他就只有一个想法,不要去惹事,就算是他自己厉害也不想惹,他有他的事情要做。
“哼,还是这位小兄弟懂规矩。”老叫花八爷边说便往角落走,其他的小叫花紧跟着他,但却远远的躲着翁锐,显然翁锐刚才一出手把他们给吓着了。
“八爷,你看我们今晚能在这里歇息吗?”翁锐再一次欠欠身。
“好吧,你们就住这儿吧!”老叫花八爷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一个会功夫的,开始说几句大话唬人家,这时候人家这么客气,就赶紧顺杆溜吧。
翁锐把朱山的行礼卷打开,把一个破麻布片铺在地上,再把他的破被窝铺在上面,招呼朱山和朱玉坐下,继续啃他们的干粮。
“你们这是从哪里来的呀?”过了好一会,可能是这城隍庙面里面太冷清了,老叫花八爷问了一声。
“八爷您是问我们呢,”翁锐道:“我们是从河东郡来的。”
“嗯,一听你们就是那边的人,八爷我可是去过很多地方,”八爷唠叨道:“你们来这里干什么呢?”
“这个……”翁锐犹豫了,家里的事他也不能到处去讲啊:“是家里的一点私事,我们来找人。”
“我一来就看出来了,你们几个中你是没有要过饭的,”八爷一指朱山道:“他和我们一样要过饭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朱山从小要饭,一直就混在这些人中间,一被点破,到增添了几分亲近感,也就是争个位置,也没有那么大的气要生。
“哼哼,我走的路比你过的桥都多,见的人比你吃过的米都多,”八爷得意得一笑:“一听你那些抢地方的切口就知道错不了,呵呵。”
“八爷,那你是这个行当的老前辈了啊?”朱山突然来了热情,拍上了八爷的马屁。
“哈哈,我这个年纪说前辈也可以的,”八爷笑道:“我在这长安城里都混了十几年了,这行当里就没有不知道我的。”
“那官府的事情您知道吗?”朱山道。
翁锐突然明白朱山为什么刚才还气鼓鼓的,现在就突然对这个老叫花八爷献殷勤了呢,原来这家伙想到通过八爷去打听了,这还真是个路子,别看这家伙不爱念书,但是小聪明还是有一点的。
“那看你要问什么了,”八爷又来劲了:“皇上的事我知道一点,官府的事我知道一半,哈哈。”
“哪……”朱山欲言又止,看向翁锐。
“八爷,要是有犯人从外地押解到京,他们会关押在哪里?”翁锐道。
“要问这也可以,”八爷道:“你先得告诉我你们叫什么?”
翁锐知道,自已身上的罪名还没有解脱,这里又是天子脚下,这里都是些什么人也不知道,自己的真名万万是不能透露的,他忽然想到自己是跟秦师父学过医的,就随口道:“我叫秦锐,他叫山子,这是我妹妹玉儿。”
这兄妹俩知道翁锐的情况,见他这么说马上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当下也不作声。
“外地的犯人要押解到京城处理,看来这案子不小,”八爷问道:“是你们家人犯事了?”
“不是,”翁锐赶紧否认道:“我们只是好奇。”
“嘿嘿,你这骗谁呢,”八爷道:“这位小哥,你们从河东郡过来就是为了好奇打听一下这事?”
“让八爷见笑了,”翁锐一看糊弄不过去,赶紧改口道:“是我们家的亲戚家里出事了,老人急,就让我们来打听一下。”
“这就对了嘛,哈哈,”八爷道:“你要打听也得给我说实话呀,对不对?”
“是,是。”翁锐连连称是。
“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八爷道。
“河东郡。”翁锐道。
“河东郡,对,河东郡,”八爷仔细思量,突然睁大眼睛:“你还别说,前一阵子真还听说有河东郡平阳城的一家人给押到了京城,听说是一个校尉和一个将军押解的,看来一定是一个重案子。”
“他们被押到哪里去了?”翁锐急切地问道。
“这就是你要打听的人啊?”八爷道。
“是啊,你快说啊。”翁锐已经快哭出来了。
“好好,你别急,我告诉你,”八爷道:“押往廷尉府了。”
“你记得没错?”翁锐要再次确认。
“这有什么错不错的,”八爷道:“廷尉这官就是管这个的呀,要是犯了罪总是先要廷尉府去审的。”
“那他们有没有审过这个案子?”翁锐道。
“这个到没有听说,”八爷看了一眼翁锐道:“你也不用瞒我了,我看得出那一定是你的家人,唉,现在官府动不动就抓人,很多好人也被抓,老天不公啊。”
“谢谢八爷,”翁锐跪倒在地:“我到哪里才能打听到他们的消息,请八爷指点。”
“快起来说话,我老叫花眼软,见不得这个,”八爷道:“要是有了审结结果,廷尉府会在他们门前的公示栏那里张贴,长安城里大小成门边上也会张贴,你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谢八爷。”翁锐真是一个头磕在地上,这么多天他跑来跑去一点音信也得不到,没想到在一群叫花子里头竟然打听到了家人的去处,他爬起来就往外走。
“哎哎,你现在要去哪里啊?”八爷道。
“我想去看看。”翁锐道。
“你现在黑灯瞎火的去看什么呀,”八爷道:“要是在碰上巡夜的,把你抓去你说也说不清楚。”
“是呀,哥,”朱山道:“既然现在我们知道了地方,我们明天就去打听。”
“嗯。”翁锐重重的点点头。
在随后的日子里,他们每天都出去看,既看不到官府张贴的告示,又不能自己直接到官府去问,翁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还是老叫花八爷的一句话提醒了他:现在看不到消息也是好事呀,说明他们现在还没事。
心情虽说稳定了下来,但三个人的生计总归是个问题,睡觉可以到城隍庙去和八爷他们凑合,但吃饭怎么办,总不能天天吃朱山讨来或者偷来的东西吧,或者他自己也去讨,也去偷,翁锐实在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再一次的夜幕降临,翁锐他们还没有回到城隍庙里,倘徉在凄冷的长安街市上,闻着时而飘出来的饭香,听着墙后屋内传来的笑声,看着漫天闪动的一颗颗寒星,翁锐感到迷茫,但迷茫中却有一个声音一直都在响:我一定能找个事,我一定能养活自己,我一定能活下去!
第七章 转机-1:京城小神医
翁锐他们来长安已经一个多月了,时令已经进入了寒冬腊月,这对他们的挑战也越来越严峻,别的事情不必说了,但他们每天必须面对三件事,找吃的填饱肚子,找人打听消息,找地方睡觉过夜。
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真正走出家门才知道家的可贵,才知道有家是多么的不容易。不管是高屋大宅,还是几间茅屋,那都是可以避风挡雨,可以填饱肚子,可以相互安慰的地方,再苦再累再饿,大家都一起承担,家没了,一个人就像随风飘荡的树叶,飘到哪里算哪里,还要被人踩,被人踏,甚至被人蔑视。
诺大的长安,人很多,没有几个你认识的,更别说有谁会关心你,房子也很多,但没有一间是属于你的,到处是酒肆饭馆,但哪个都得要钱,没钱连口汤都没有。在这种环境下,翁锐对江湖有了更深的理解,你可以豪迈的拥有江湖,没人和你争,但却没人会给你吃,给你穿,给你住,一切都还要靠自己。
而对朱山来说,这一切太正常不过了,在以往的每一个夏天每一个冬天他都是领着妹妹这么过的,尽管前一段时间跟着翁锐过了一些还算体面的日子,但就算重新回到原来的生活他也没有什么好怨的,他过得依旧快乐,依旧是那么没心没肺。
自从跟着翁锐学了三招两式之后,偷人家抢人家饭馆里吃的东西,被人家抓住他是不敢还手的,就算是偷了快馒头被人打得鼻青脸肿他依旧是那么兴奋,那么有成就感。但要是去和其他叫花子抢人家扔掉的东西他比谁的手都快,抢不过还敢动手打人,简直都快成了一个小霸王。
朱玉比以前更瘦弱了,好在有朱山这么个哥哥,啥东西都能捡来,尽管身上的衣服不是很好看,但总算冻不着,吃的东西虽说不是很好,并且不一定每顿都有,但也不至于饿死,这些她都很知足。有两个哥哥陪着,她依旧很快乐,非常懂事,从不提过分要求,唯一她不肯放弃的就是要翁锐每天教她几个字,在这方面要比他的哥哥朱山强太多了,不光是一些日常用的字,就连翁锐那个学医的秦师父送的药方上的药名她都快学全了,她说要是锐哥哥哪天给人看病,她都可以像秦无双秦姐姐那样给人配药了。
但对翁锐来说他有点难以接受,甚至是难以忍受。他身上有朱山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破棉衣,每天还要吃他不知是讨还是偷或者是抢来的各种吃食。他也想去讨饭,但朱山坚决不让,说不能让翁锐丢他的人。在朱山看来,翁锐根本就不是这号人,他是要做大事的,他是要成为江湖豪侠的,怎么可能去做这种事呢,要有时间只要给妹妹朱玉教好字就行了,一切由他来管。
在翁锐想来,朱氏兄妹是跟着他出来的,他也是为了感恩这兄妹救了他的命才带他们出来的,他不想让他们过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但到了这里,他却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还要连累他们,他深深地感到自责和惭愧,感到自己没用。
在这段日子,每天他都会去廷尉府门前的告示栏里查看,始终没有看到关于他们家人的消息,他有时还要跑到几个城门口去看,那里也一样没有消息,他知道会是这样,但他却忍不住,到最后也只好用老叫花八爷的方法安慰自己,也许没有消息对他的家人来说就是最好的消息。
路跑熟了,不再到处乱撞了,翁锐的时间倒是多了起来,在朱山出去打食的时候,他会带着朱玉到人少清净的地方练功,木剑被天灵子砍折了,他就自己重做了一柄,尽管比原来那柄差多了,但总算可以用来练功。而原来的那柄断剑他把它包裹起来依然带在身上,这是他永远的一个念想。
秦师父教他的医术始终未敢放下,一有时间就去钻研,这段时在这方面倒是进镜很快,这也得好好感谢朱山把他带进叫花子窝的缘故。
天气越是冷,想城隍庙这种地方晚上叫花子就越多,这些人餐风露宿,缺衣少穿,很容易得病,在翁锐偶尔给一个小叫化治过急病之后,所有大小叫花子的病都来找他,有些要吃药的,大家一起帮忙解决,不用吃药的他自己直接搞定。不管是先前在一起的,连后来不认识的都找他来看病,他依旧是来者不拒,分文不取。有的人过意不去,要把他们讨到的吃的穿的给他,翁锐一一拒绝,他太知道这些破烂、碎食的重要性了。
在这里面老叫花八爷也是给了他很大的鼓励。开始是一些小毛小病,他还有胆子给人家看,要是一些大病他就有点犹豫,万一看不好或者把人看坏了怎么办?老叫花八爷告诉他:这些做叫花子的都是贱命,碰到一个能看病的已经是神人城隍爷保佑了,尽管大胆去看,看好了是他们的造化,看不好看死了,老叫花明天带人把他拉到城外埋了就是。这每年冬天,死的叫花子也不止一个两个,没人会去关照这些。
有了八爷的鼓励,翁锐也慢慢的放开了,管他什么病,自己都敢上手去看,秦师父所教的看病望闻问切的要点和技巧,认穴走针的手法和力道,土方和验方的结合使用等等,给他提供了无数个练习的机会,一有疑难,他都会去查看学习师姐秦无双给他抄写的《神农本草》,加上他本来就有“灵枢经”的底子,对探查脉象越来越得心应手,治好的大小叫花子也越来越多,“小神医”的名号不胫而走,他的地位也越来越高,每天晚上城隍庙角落老叫花八爷旁边的位置都没人敢跟他抢,当然朱山朱玉也跟着赚了不少便宜。
尽管现在翁锐看病的手法越来越熟,对看病也越来越有信心,但要想凭看病挣钱养活自己,还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就算是看着别人有病,想帮别人看看,但有谁会相信一个叫花子能看病呢,屡次碰壁,不但没赚到钱,还挨了不少骂。
一天午后,翁锐和朱氏兄妹沿着城内的一条河沟慢慢地走,他的情绪很是低落,他们刚从廷尉府门口回来,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到。来长安都快两个月了,家人的消息一点都没有,他不知道这样耗下去会怎么样,他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阵呼天顿地的哭喊声,似乎还围了不少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看到有热闹看,朱山就呆不住了,说了一声“我去看看”,就撒腿往前跑去,朱玉小姑娘也很是好奇,期盼的眼光看了翁锐一眼,本来没心情的翁锐也不觉加快了脚步。
到了跟前,已经有一大群人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议论纷纷,摇头咂舌,扼腕叹息,翁锐挤进去一看,有一位男人和一位妇人在里面哭天喊地,旁边还有一位**岁的小姑娘也跟着哭,妇人摊坐在地上,手里抱着一名五六岁的男孩,孩子浑身湿透,满脸发紫,看样子已经没了气息。
“这是怎么啦?”翁锐问旁边的一位大叔。
那位大叔很嫌隙的看了翁锐一眼道:“这还用问,掉河里淹死了呗,去去去,你一个叫花子看什么看?”
原来是小孩子一个人在河边玩耍一不小心掉了进去,等路过的人看见把他救起,已经过了很长时间,救起来的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呼吸,闻讯赶来的父母和姐姐一看没了呼吸就慌成一团哭倒在地。
翁锐也不理他,冲上前去一摸小孩子的鼻息,确实已经没有了呼吸,他再一摸孩子的手腕,尽管已经冰凉,但还能感觉到微微的脉象,他一伸手就要从那妇人手上把孩子抢过来,一下自就被后面冲上来的两个男人把他拽开。
“你要干什么?”男人喝道:“你个小叫化再胡闹把你也扔进河里去。”
“这孩子还有救!”翁锐挣扎道。
“就你一个小叫化还会救人?!”拽他的男子喝道:“又想骗吃骗喝是吧?”
“谁骗人了,我哥哥就会救人!”朱玉在一旁不干了,上去跟拽着翁锐的两个人撕扯:“快放开我锐哥哥。”
“他是小神医,”一个旁边看热闹的叫花子道:“我们认识他,全城叫花子的病都是他给看好的。”
“真的?”那个男子还在问,孩子的父亲已经跪倒在翁锐前面:“求求神医,你要救活我的儿子,我愿意把我的家产全部给你,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那两位男子将信将疑的把手松开,翁锐也不解释,直接上去从妇人手上抱过孩子,一根手指在孩子嘴里一探,抠出一些杂物,将孩子沿河边的缓坡俯卧放平,两手重重的在孩子的背部按压,只按了两三下,孩子的嘴就吐出一些污水,他抬手掏了掏孩子的嘴里,继续俯卧按压,数次之后孩子嘴里又吐出一些水,翁锐将孩子放平仰卧,深吸一口气,捏住孩子的鼻子嘴对嘴往孩子嘴里吹气,吹完之后再在他的前胸使劲按压。
这是秦师父给他讲过的抢救溺水的法子,但他从来就没有试过,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好在这一阵子给叫花子们看病把他的胆子也练大了,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根本就不会顾及后果,还别说,在他数次输气按压之后,终于听到孩子一声轻声的咳嗽,他一探鼻息,感觉到了微微的呼吸。
翁锐迅速脱下自己脏乎乎的棉衣铺在旁边的干燥之处,扒掉孩子身上的湿衣,放到破棉袄上,看到这情形,孩子的父亲赶紧把外衣脱掉,紧紧的把孩子包住抱在怀里给孩子取暖。
“拿银针来!”翁锐对朱玉道。
朱玉迅速从包袱里取出那盒银针,翁锐银针在手,已经不需要像第一次那样把一个个经脉穴位要背出来才敢下针,只是一手拿针,一手去按按穴位,按准了就迅速的施下,他取穴“会阴”、“素”、“内关”、“涌泉”、“太渊”等等,不一会功夫,孩子身上已经插满了十几根银针,每插一根针,孩子的娘就一皱眉头哭一次,几次之后被孩子的父亲眼睛一瞪,吓得一点声都不敢发,周围的的人也都大气不敢喘,静静的看着翁锐施针。
终于,孩子在感到疼痛后有了一次小小的抽动,但还没有苏醒,这对翁锐来说是莫大的鼓励,师父告诉过他,只要孩子有知觉能反应,说明这孩子就有救了。翁锐不再加针,而是再次将已有的针慢慢的捻动,并不断的加大力道,尝试着将自己的内力通过银针注入到孩子体内,去引导孩子身体里内息的流转。
这种做法,秦师父并没有教他,他只是自己在练功的时候感觉到每条经脉对全身气血都很重要,可以通过一点去影响全身,前几次在几个叫花子身上他已经偷偷试过,感觉确实有效,这次他就大胆的用在了小孩身上,因为他还不是非常熟练,他需要专心致志,调动内息也是非常耗费体力,在这大冬天里没穿棉衣也是累的满头大汗。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他的内力的几次冲击下,这个孩子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翁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站在一旁的玉儿赶紧递给他一块巾布,他接过来擦了擦汗,慢慢的从孩子身上收回银针递给玉儿,玉儿再很小心的擦拭过后收好。这些天翁锐给人看病一直是她在打下手,对这些活她已经很熟悉了。
看着孩子的脸上已经有了血色,孩子的父亲抱着孩子放声大哭,孩子的母亲已经拉着女儿跪在地上给翁锐磕头了,嘴里还一个劲地说着“谢谢神医”,“谢谢神医”。
“嘿,没看出来,还真有两下子。”
“一个小叫花子,竟然有这种能耐,真是神了!”
“我说的没错吧,他就是神医!”
……
人群里议论纷纷,还不断的有人竖起大拇指,连混在人群中的叫花子们都觉得非常有面子,平时都被人看不起,这回叫花子也能救人了,服吧,哼!
翁锐也顾不上这些,从地上拿起自己的破棉衣,拍拍土穿在身上,然后对孩子的父亲道:“这位大哥,孩子这回已经没大碍了,赶紧把他抱回去给他暖暖,再给他喝点姜汤,我有事就先走了。”翁锐说完就要走,孩子的父亲把孩子递给他母亲,一把拉住了翁锐。
“这怎么行?”孩子的父亲道:“你救了我儿子,我的家产就是你的,我说话算话。”
“大哥,”翁锐道:“我学过几天医,只是略懂点医术,今天碰上了也是也算是运气,医者仁心,怎敢枉图财物,大家过点日子都不容易。”
“今天说什么我也不能让你走,”孩子的父亲道:“我们虽说是做小生意的,但还有点家业,怎么说你也要先到家里吃口热饭,剩下的事再说。”
“这个……”翁锐已经有点犹豫,如果人家有钱,让玉儿吃一顿饱饭也是好的。
“好啦,你们就去吧,也是人家一片心意。”已经有人在旁边劝说了。
“去吧!真是个好孩子!”
“这么个小神医,怎么成了叫花子,可惜了!”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在孩子父亲的拉拽之下,翁锐和朱氏兄妹有点扭扭捏捏地跟着这家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