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鹿台山-9:赢得不开心
不管翁锐开不开心,显然魂灭山人有些失望,不知是对众弟子,还是因为翁锐,还是对他自己,总之嘟囔了一句就回身进了往生殿,连殿门都关上了。
“前辈,我们还没比呢?”翁锐上前道。
“你三天后再来吧!”魂灭山人在殿内道。
“这……”翁锐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翁院主,”天魂上前道,“您今天以一敌十,几近脱力,师父可不愿赚这个便宜,还望翁院主体谅。”
看来魂灭山人的失望是在这里了,我在等,他何尝不是,被众弟子一搅,又得拖上数日,确实有点烦。
“呵呵,我是求之不得,”翁锐轻笑一声,赶紧顺理说道,“感谢门主体谅,那就三天以后再说。”
对翁锐来说,现在其实是最难熬的就是日子,见不道莫珺,也得不到她任何消息,天天就这么耗着,他已经有点失去耐心,但今天这个情形,他还得表现出心甘情愿的样子。
后面三天,翁锐除了静坐练功,依然天天爬到山顶神鹿背上去看鹿台山的天然阵图,经过此次全阵一战,翁锐思路大开,更加感慨自然造化的神妙。
三天后,气力已经完全恢复的翁锐再次见到魂灭山人,他在正中坐着,翁锐就站在他前面不足五步的地方,不知为什么,往生殿内的人也不多,十大弟子都没有到齐。
“翁锐,听说你这些天练了套擒拿手?”魂灭山人直接道。
“是。”翁锐回答简单,这恐怕在鹿台山已经不是秘密。
“你要用它跟我比试?”魂灭山人道。
“是。”翁锐还是一个字,这两天他没有少琢磨,每天还得练上两趟,感觉已臻完美,自己也已纯熟,自信就写在他的脸上。
“呵呵呵,不错,”魂灭山人笑道,“年轻人胆气不小,你可想过这么做的后果?”
“前辈请讲。”翁锐道。
“如果你赢了,你就可以领着你的小媳妇走,如果你输了了,你可能就永远见不着她了。”魂灭山人道。
“我想过了,”翁锐道,“以前辈的实力,在其他方面我更没有把握,还不如在前辈出的题目上放手一搏,即便输了也就安心了。”
“你这套擒拿手叫什么?”魂灭山人道。
“赤子浑天拿。”翁锐道。
“可有来源?”魂灭山人道。
“这最初的想法源于天枢十三偈的第四偈‘赤子握固。’”翁锐道。
“我听说过这个东西,”魂灭山人道,“这是天枢门祖上传下来的东西,每代人的理解都有不同,你师父天枢子把它演化成一套剑法,在江湖上名声不小,为什么没有教给你?”
“晚辈愚笨,”翁锐道,“师父说教给我也学不到他的程度,还不如让我走自己的路。”
“哼,不是你愚笨,是你师父有自知之明,”魂灭山人道,“听说你已经把前三偈演化成一套剑法、一套掌法和一套功法,这么说这套‘赤子浑天拿’是你悟出的第四偈?”
“可以这么说,”翁锐道,“但这里面也少不了魂灭前辈的功劳。”
“哦,这么说我对你有帮助?”魂灭山人道。
“当然,”翁锐道,“前几天您所展示的心性境界以及所谈论的道门、道法都对我很有启发,特别是您所出的这个题目‘纯’,让我对‘赤字握固’的理解豁然开朗。”
“这么说‘赤子浑天拿’是为‘纯’而创?”魂灭山人道。
“这也算是机缘巧合吧,”翁锐道,“赤子临世,阴阳浑成,携天地之朴质,应万物之通明,纯心,可以映真相,纯气,可以行天健,纯灵,可索神魂转,纯元,可握紧太山,境归赤子,招可应天,乾坤易转,神拿浑天。”
翁锐说到这里,周围已经嗡嗡成一片,崇敬者有之,惊愕者有之,不屑着亦有之,各具情态,不觉大家都把目光慢慢集中到魂灭山人身上。
“哈哈哈,听起来不错,”魂灭山人道,“你可以一试。”
“魂灭前辈以何应对,是不是也要应这个‘纯’字?”
翁锐不傻,魂灭山人的修为远高自己,不管他用什么打法,都不见得能赚到便宜,既然是比“纯”,那对魂灭山人也得有点限制,这可能就是他取胜的唯一希望。
“哈哈哈,亏不了你,”魂灭山人笑道,“前段时间闭关,悟出一套‘神魂阴元掌’,从未展示过,不知是否可以拿来一用?”
魂灭山人说完,双手抬起,缓缓交叉于胸前,忽而缠丝翻转,右手向前挥出,不急不缓,悄无声息,翁锐忽然感到自己就像是被一股极强的寒风吹过,寒气直透心底,浑身汗毛骤然皱起,体内的阳气受此感应,迅疾涌动抵抗。
翁锐明白,要想把掌力练出如此寒意,不仅需要浑厚的内力,更需要极高的阴阳转换法门,练就极强极纯的阴气,到了极致,可以出掌凝冰,寒意透骨,被他打中,入体化毒,这种极寒之毒,极其霸道,非常难治,针药所不能济。
“魂灭前辈,这神魂阴元掌是不是用的纯阴之气?”翁锐道。
“呵呵,你说是就算是吧。”魂灭山人对翁锐的问题不置可否,似乎还有些不屑。
就算是吧,也就是不是了,这点话翁锐还是听得明白的,略一思惴,他便明白其中的道理。
道分阴阳,阴阳合道,这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情,阴阳从来都不会分开存在,阴气和阳气自然也不会分开而存在,阴阳只是外在的表现,寒炽也只是表象,感受到寒意就以阴气表述,自然要遗笑大方了。
但内功的修为,转化为阴阳表象已属不已,要想收发自如、辗转由心,那就更到了神界,就这点,翁锐知道自己差得还不是一星半点。
“嘿嘿,让前辈见笑了,”翁锐道,“至寒之气非得至纯真气所驱动,且需阴阳各表,转换由心,晚辈听听已经心动不已,不知前辈如何比试,就算输此生也是足矣。”
“我不会占你便宜的。”
翁锐的话让魂灭山人也是惊愕不已,自己就只是些微不屑的一个表示,翁锐就马上能联想到这其中的奥妙,此子悟性真是旷世难得,他问道:“你的擒拿手有多少招?”
“二十四招。”翁锐道。
“好,就二十四招,”魂灭山人道,“二十四招之内,如果你能拿住我又不被我的寒气所伤,就算你赢。”
“要是我中了您的寒气,又将您拿住,那算谁赢?”翁锐道。
“哼,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魂灭山人冷哼一声道,“中了我的寒气你能坐得住就不错了!”
“那魂灭前辈请!”
“请”字未了,翁锐已经骤然飞身殿外,魂灭山人也像只黑色的大鸟从座位上飘然而出,两人一前一后落到殿前空地,连声招呼都没有打,就直接动起手来,店内的弟子忙不迭地跟出来观看。
这又是当今江湖两位顶尖级高手的较量,身形一旦催动,即刻化为一道道虚影,蓬勃的气息掀得两三丈外的众人衣袂猎猎作响,一个个目不转睛的看着二人的搏杀。
就翁锐来说,以自己的修为功夫,要想和魂灭山人斗够二十四招,他还是有点把握的,但要想拿住他却不容易,要想不被对方的寒气所伤,那更是一件难事,好在他已经想通了阴阳互易的这个关子,他已经有了对付的办法。
翁锐知道,要是以阳气抗衡对方的至纯阴气,只要功力略逊一筹,或者阳气炼得不够纯净,一定会被对方所伤,但如果所用的内力匹敌,走阴阳调和之道,以化劲相抵,不管对方是至阳还是至阴之气,或可化为阴阳平衡之力,虽属偷巧,但也可以勉强一试。
魂灭山人是得道高人,功夫已臻化境,举手投足之间,将一种江湖罕见雄浑霸气的武功神魂阴元掌使得飘逸淡然,收放由心,宛若仙人。
翁锐算是江湖后起之秀,面对魂灭山人,更显一种赤子之气,应心、应招、应力、应意,尽管赤子浑天拿极尽巧思,透尽纯元之力,但在他使出来,却无丝毫攻击之意,招随心走,力随意释,好像是只要你递到我手上我才去拿,你要不给那我也绝不强取。
这才是高手之争,这才是高境界之较,神魂门众弟子看得如醉如痴,瘾还没有过够,这边二十四招已经打完了,胜负已分,魂灭山人没有被翁锐拿住,而翁锐却在最后一招被击中肩头,飞出两丈有余,重重的跌在地上。
“好!”
一看师父获胜,众弟子禁不住喊起好来。
“好个屁!”
魂灭山人恼怒的对众弟子喝了一句,又狠狠的瞪了翁锐一眼,极不开心的转身飘然而去。
第四十四章 鹿台山-10:鸿蒙剑士
师父赢了比试却十分恼怒的把他们给骂了一顿,这让神魂门众弟子有点猜不透师父的意思。
翁锐已经挣扎着坐了起来,潜心运气,试图调集体内的阳气压制从肩膀开始逐渐透向全身经脉的寒意,但这一点去不容易做到。
“哈哈哈,好俊的功夫!”
爽朗的笑声中一位肥皮大肚的壮年汉子从往生殿旁的一条细小甬道上走了过来,他不光胖,个子似乎还要比已经够胖的气魄高大一些,这么肥硕的身体,走起路来却非常轻盈,身上的那些肉似乎对他没有造成太多的影响。
“李师兄。”天魂即刻上前施礼问候。
“李师兄。”其他神魂门弟子也一起上前施礼问候,似乎对他很是尊重。
“呵呵,众位师弟好。”
来人只是冲神魂门众弟子简单一礼,就到了翁锐跟前,伸手搭了搭他的脉象,站起来施礼道:“翁院主果然人中龙凤,没有让我失望。”
“惭愧,”翁锐挣扎着站了起来,来人想伸手扶他,但被翁锐抬手拒绝了,他站稳后微微一礼道:“翁锐见过鸿蒙剑士!”
“翁院主认识我?”
来人原来是江湖是十大剑士之一的鸿蒙剑士李尚,李尚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江湖人士四海为家,名人隐士出没的地方往往也是江湖豪客愿意聚集的地方,但神魂门众弟子以师兄称之,难道这鸿蒙剑士李尚也是神魂门的人?
“不认识,但鸿蒙剑士的威名在下却已经听了很久,”翁锐道,“当年在南越阁下和天玑门的龙大侠一战之后,他们的描述就印在了我的脑子里,原想很快就会见面,不想一直等到今日,跟我想象的没什么两样,飘飘然、浑浑然,不屈鸿蒙之意。”
“哈哈哈,谢过翁院主溢美之词,”李尚道,“还是那时候不要见的好,要真见了,可能也就永远不想再见了,如今翁院主在这里这么一亮相,我们倒可以好好聊聊了。”
“李师兄,以您的意思,似乎是翁门主赢了?”天魂不解道。
“当然,”李尚道,“要不师父能那么气恼地离开吗?”
“我怎么看不出来,”英魄急道,“不是翁院主没拿住师父,师父将翁院主击倒了吗?”
“你只是看到了表面,”李尚道,“翁院主和师父动手很快,施招过招转瞬即逝,师父以雄浑掌法相攻,翁院主以赤子之心相随,应力极强,招数精到,其间已经拿到师父穴位,但却没有发力,到最后这一招还是翁院主故意让师父打上去的,师父这才生气,呵呵呵。”
“李大侠就不要提了,”翁锐道,“我这都是投机取巧,上不了台面的。”
“呵呵,能在魂灭山人跟前投机取巧,这个台面还是很高的啊。”李尚笑道。
“不说这个了,”翁锐道,“魂灭前辈这么一走,他啥话也没留下,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珺儿呀?”
“呵呵,这个不急,”李尚道,“有我在,你的那位小红颜知己就跑不了,现在得先把伤治好再说。”
“那就谢过李大侠了。”翁锐拱手道。
“不要谢我,到时候不骂我就行了,呵呵,”李尚道,“我们还是到你的住处慢慢谈吧。”
“且慢,”天魂对翁锐轻施一礼道,“刚才翁院主和家师一战,使我们大开眼界,对翁院主的悟性道法也是十分敬仰,但有一事请教。”
“天魂师兄请讲。”翁锐道。
“既然你在招数上已经胜了家师,为什么在最后一招还要挨上一掌?”虽说这话由天魂问出,但这也是众师兄弟心中的疑惑。
“这……”翁锐有些迟疑,不知该如何回答。
“翁院主你还是说了吧,这事你瞒得了众位师弟,却瞒不了师父的,嘿嘿。”李尚在一旁坏笑道。
“这个…这个……”翁锐面露尴尬之色,“魂灭前辈功力深厚,能将气息凝练至如此至纯至阴至寒,实在是羡慕得紧,故借此偷上一点,感受一下化解之法,实在登不上大雅之堂。”
翁锐说完,深施一礼,表示歉意。
神魂山众弟子先是惊愕,继而幡然领悟,翁锐的心性、悟性、胆略无不让他们大开眼界,再次深刻领会了师父的用意。
“受教了。”天魂带领众弟子再次行礼,脸上充满敬仰之色。
“好啦,你们忙你们的,我们走啦,”李尚转头对翁锐道,“你行吗?”
“不妨事。”翁锐讪然一笑。
到了翁锐住的地方,天魂他们并没有跟过来,只派了两名年轻弟子过来差应,他们帮翁锐收拾完,等他们坐下倒好茶水,就知趣地退了出去。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相视一笑,李尚道:“你先说吧,呵呵。”
“李大侠怎么会在这里?”这是翁锐最想知道的问题。
“我很多时候在这里,有问题吗?”李尚故作神秘道。
“你是神魂门弟子?”堂堂鸿蒙剑士是一个几乎没人知道的神秘门派的弟子,这在江湖一定是有点震动性的。
“我觉得是,但师父从来都没承认过。”李尚道。
“这怎么回事?”翁锐倒是来了兴趣。
“很多年前我无意路过这里,发现了这个神魂门,”李尚道,“开始只是好奇,在这深山之中怎会有这么一个门派,但很快我就被师父朴素、神奇又直透心底的道法理想吸引了,一呆就是几年,受益匪浅。”
“据我所知,李大侠的祖上可追溯到道家的创始人老子李聃,”翁锐道,“这对道法的领悟都是祖传的,怎么还会被神魂前辈所吸引?”
“呵呵,翁门主这是说笑了吧,”李尚笑道,“先祖不假,但没听说道法还可祖传,每个人赤条条来到世上,生命轮回一开始,他就是一个独立的人,走什么样的路,都是他的机缘秉性,和祖上没有太大的关系。”
“但祖上的声名却是磨灭不了,这个心气也足以影响人的一生。”翁锐道。
“这话倒是不假,”李尚道,“由于有祖上的余辉照着,读经自然会更认真一点,自己感觉悟得更深更透,但却也成为自己的囹圄而不自知,一直到了这里,才发现祖宗的经书被我念歪了,哈哈哈。”
“就因为这个魂灭前辈不愿收你为徒?”翁锐道。
“不是,”李尚道,“师父说我祖上的经文是浩渺宇宙,是星辰大海,人人都能从中获得道的启迪,我的路刚刚在他这里被破掉,他说不愿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又把我禁锢住,做个道友也算是与我祖上神交了。”
“但你依然叫他师父。”翁锐道。
“道的引领着自然可以为师,何况是这么一位天地通透的异人。”李尚道。
“我也很有同感。”翁锐道,“不管是不修为修,还是不取功利,都是直指人性要害,令人豁然开朗。”
“那他一定喜欢你这样,嘻嘻。”李尚神秘一笑。
“你怎么知道?”翁锐道。
“就是我把你弄到这里来的,哈哈,”李尚笑道,“我说过了,你可不要骂我。”
“你把我弄来的?”翁锐一脸疑惑,“快说说怎么回事?”
“哪我得先告个罪,”李尚道,“南越的事只是还了一位故人的一个人情,就算有所得罪,你也不能记仇。”
“嗨,不提那件事了,”翁锐急道,“你快说说这件事。”
“承天教的事情结束,你的声名已经弥漫江湖,”李尚道,“我无事就回到了这里,闲谈之中,就对师父提到了你这位武林的后起之秀,你的道路道法让他很是惊奇,一定要把你弄到这里来以证真伪,看看我有没有说谎。”
“呵呵,一定是你说得太过头了,”翁锐笑道,“那怎么会弄得既要烧了卧龙谷,还要抓了莫珺?”
“烧卧龙谷的这件事还真是师父安排的,”李尚道,“本来我说亲自去把你请来,但师父说要看一下你的心性,没想到你对那件事置若罔闻,心应极淡,在当今武林盛名无二的一个人,老窝被烧了就像没事一样,这才让他大感兴趣,一定要把你弄过来。”
“这事怎么会牵扯到蒙威这个人?”翁锐道。
“这也是我后来才了解到的,”李尚道,“蒙威久居长安,因为和你作对得罪了卫青,被渐渐挤出军队,以卫青的势力也没人敢帮他,后来他们就把他拉入了神魂门的外围,教他们一些功夫,让他们提供一些江湖和京城的消息,蒙成对这件事很上心,也很卖力,也是有出口气的意思在里面,但对内情,他既不知,也不能问,按他的级别也到不了鹿台山。”
“那为什么一定要把莫珺掳走?”翁锐道。
“这有两个原因,”李尚道,“一是一定要你来,这是个最有效的办法,二是要假戏真做,这样你的表现才能更纯、更接近于本真。”
“嗨,费了这么大的事,我看也没什么用处,倒是我得了不少好处。”翁锐道。
“你可别这么说,”李尚道,“师父的不修之修有他的路,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走得了,走得通,你的神奇在于你没有走任何人的路,所以你在这里的表现都会成为这些弟子的一个参考和选择方向,并且我看他们这些天感受颇深。”
“他们有没有感受我不管,”翁锐道,“我只关心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莫珺?”
“给你三天时间,等你能够凝练出极纯的阳气化掉体内的阴毒,我就带你去。”李尚道。
“为什么是三天?”翁锐有点等不及了。
“你以为师父六十年功力所练就的法门你一日就能破解?”李尚道,“另外你这种偷功的方法极险,也是江湖忌讳,他要是有心,将你打死的可能性也有,人家生气,我不得去劝劝啊?”
“魂灭前辈还会生气?”翁锐想想这件事就想笑。
“他是人,怎么不会生气!”李尚道。
第四十四章 鹿台山-11:人面鸟
三天过去了,翁锐体内的阴毒已被完全化解,他也因此获得了魂灭山人凝聚元气提纯阴阳之气的法门,以他在天工山打通的任督二脉和已臻生死阶的归一功修为,要做到这点并不是太难。
就算如此,他也没有再见到魂灭山人,山上的弟子对门主的去处也都讳莫如深,让他连个道歉的机会都没有。
“你就别找他了,他是不会再见你了,”李尚道,“这事的头是我开的,还是我来收这个尾吧。”
“既然这儿的事已了,那就烦请李大侠快让珺儿出来吧。”一听要收尾,翁锐就有点迫不及待。
“什么?出来?”李尚一脸惊讶,“她根本不在这里,怎么出来呀?”
“什么?她不在这里?哪她在哪里?”翁锐又急了。
“呵呵,你不用急,离这里也就百十里地,”李尚道,“这位莫家小姐不是个能安静呆着的人,离得近了,以你的能耐,可能过不了三天,你就带她远走高飞了,师父的用心可就白费了,藏远一点也是他的注意。”
“嘿嘿,这魂灭前辈还真是个怪人。”翁锐笑道。
“是个怪人,但不是个坏人。”李尚道。
两人上路,李尚家学渊源,又涉猎极广,剑法道路自成一体,位列十大剑士之一,在江湖上的名声也是如雷贯耳,而他的生性又极随和、极豪迈,所以和翁锐可算是对了脾气,一路上谈天说地,理经论道,一点都不寂寞。
因为要翻山越岭,他们走得并不快,第二天中午才到达了他们目的地鸟危山,它和鹿台山山体起伏相连,说是鹿台山的余脉也可以,只是这里没有鹿台山高,山势也较平缓,风景不算奇绝却也十分秀美。
莫珺呆着的地方是一处山谷之地,四处可见农人开垦的庄稼地,偶尔还可看到在田间劳作的百姓和出入山林间的猎户。
山谷的一处平台之上是一片村庄,茅屋、石屋高低错落,杂于其中的树木高达葱茏,可见这山村年代很是久远,有数百年也说不定。
莫珺住的是紧挨着山村较高之处的几座石墙木屋,结实的原木屋顶压在厚实的石墙上面,既显得比村里的其他房屋高大气派,又不失朴拙之气,加上周围还有一个不小的开放式院落,眼界开阔,阳光充足,花草遍地,看来这里真是一个不错的地方。
但当他们到来的时候,莫珺并不在屋子里,翁锐急不可待的屋前屋后蹿来蹿去地查看,就算是扯着嗓子喊着珺儿,也是没有见到莫珺的影踪。
“呵呵,你不用找了,准是又出去玩了。”李尚笑道。
“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能到那里去玩?”翁锐道。
“那是你的想法,呆了这么长时间,这村里的人她都已经认识了也说不定,”李尚道,“我去给你问问。”
李尚去了村子没多会就回来了,笑着道:“阿卓、阿丹陪着她去东山了。”
“阿卓、阿丹是谁?”翁锐道。
“你别紧张,是村子里的两个姑娘,也是神魂门的外围弟子,”李尚道,“她们和莫姑娘一起从长安来到这里,就一直没有离开,一是要防止莫姑娘出走,也要确保她不会出事。”
“这两位姑娘武功怎样?”翁锐道。
“功夫还算不错,但也到不了蒙成的程度。”李尚道。
“哦,那我就放心了,”听到这样的安排,翁锐总算安心不少,“我们现在去找她吧?”
“到山上去找几个人?你没开玩笑吧?”李尚惊讶道,“现在已经是吃午饭的时间了,想必她们快回来了,我们还是先进屋喝口水,等等他们吧。”
翁锐想想也是,进屋放了行李,简单梳洗了一下,自己取出两只粗碗倒好水,给李尚一碗,自己一碗,但还没等这碗水喝完,他就隐约听到了莫珺的笑声。
“珺儿。”翁锐一声高呼,放下水碗,箭一般地蹿了出去。
三个姑娘说笑着从院子前的小坡走了上来,每个人都花枝招展,脸上的笑容展示着他们的快乐与满足,莫珺走在中间,左手一把花,右手一只鸟,边走还边逗那只鸟。两外两位姑娘跟在两边,一人拎一小筐各色野果,另一人抱着一堆说不上名的野菜,感觉就是两个丫头陪着小姐逛山归来。
“珺儿。”翁锐冲上前来,再次叫道。
一看翁锐来了,莫珺也是非常高兴,急跑几步到了跟前:“翁哥哥,你怎么才来呀,嘻嘻。”
这完全不是翁锐已经想了很多遍的见面的情形,没有惊惧,没有忧伤,只有快乐,言下之意不是说他救自己来晚了,好像是错过了很多非常美妙的东西。
翁锐张开双臂想好好抱一抱莫珺,也是他情不自禁,只要她没事、只要她开心,这比什么都重要。
“不行!不行!”
莫珺说着直往后躲,笑着扬扬手中的鸟道:“你别把它吓着,它胆子很小的。”
翁锐尴尬的摊了摊空空的手臂,无奈的笑笑,但跟出门来的李尚已笑出了声,阿卓、阿丹两位姑娘也已经笑弯了腰。
“你们别笑了,快去帮我找笼子,就是我昨天新编的那个,”莫珺对阿卓阿丹佯怒道,“要是再逃走了,你们俩就得帮我抓十只。”
“是,我的大小姐,嘻嘻,哈哈。”阿卓阿丹说笑着进屋去了。
莫珺带着翁锐便往屋里走边展示他的战利品:“你看你看,这只鸟的脸像什么?”
翁锐仔细端详,这鸟不大,羽毛非常漂亮,圆脸,短喙,上喙还带个弯钩,两边的鼻息明显,眼睛有点像人的眼睛,很是精神,更奇妙的是两只眼睛上面各长着一条黑色的细细羽毛,像极了人的眉毛。
“咦,这有点像一个人的脸。”翁锐道。
“对啦,对啦,”莫珺高兴得几乎跳起来,“这就是人面鸟,是神鸟。”
“神鸟?我怎么没看出来?”翁锐边走边道。
“好啦,好啦,”莫珺抑制不住兴奋道,“我慢慢给你说。”
路过门口站着的李尚时,莫珺倾倾身子算是行礼,再次扬了扬手中的鸟:“李师兄好。”
看来李尚常来这里,已经与莫珺很熟了,她也跟着其他人喊他李师兄。
“怎么样?我说没事吧,哈哈哈。”李尚对翁锐笑道。
翁锐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
等莫珺把手里的鸟和手中的花安置好,翁锐这才拉上了莫珺的手,有点动情道:“珺儿,这些天有没有想我。”
“一开始有点,到后来就顾不上了,嘻嘻。”莫珺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好啦,你们两口子慢慢说情话吧,我们就不打搅了,”李尚道,“我也去休息一会,让阿卓阿丹去做午饭,我们一会再聊。”
“是。”阿卓阿丹答应着,带着野果野菜跟着李尚就出去了,将翁莫二人留在了屋内。
等众人一离开,翁锐就紧紧将莫珺抱在怀里,久久都不愿放开,二莫珺也是依偎在翁锐胸前,开心地享受着这个拥抱。
“珺儿,你知道吗?我很担心你!”翁锐喃喃道。
“翁哥哥,我知道,”莫珺把翁锐抱得更紧了一点,“一开始我也吓坏了,可到了后来,见他们没有恶意也就不害怕了,就像他们说的那样,耐心的等你来。”
“都是我不好,又连累你了。”翁锐道。
“才不呢,”莫珺挣脱拥抱,拉着翁锐的手兴奋道,“我来这里,才知道天地有多大,造化的万物有多少。”
“这么说,你在这里过得不错?”翁锐道。
“岂止不错,是非常好,”莫珺道,“你知道吗,这些天,我在这里认识了数十种树木,数百种花草,还有数不清的鸟兽、爬虫和蝴蝶等等,奇奇怪怪的数不胜数,有很多连阿卓阿丹都不知道,还是我们去问农户和猎户才知道的。”
翁锐揽过莫珺轻轻的亲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撒手后退两步,静静的看着她,心中再次感慨万千。
这就是那个心底纯净得象水一样的姑娘,到了哪里,她都像一面镜子,对自然的感应力远超常人,生于自然,融于自然,坦坦荡荡,无阻无碍,通透,敞亮,阳光,翁锐感觉自己的心又被她锁得更紧了一些。
“那你给我说说你那只神鸟吧,呵呵。”看她那么在乎那只鸟,翁锐笑道。
“我先是从那本书上知道的,一找还真让我给找到了。”莫珺道。
“哪本书?”翁锐道。
“就是上回路上在客栈老板那里买的那个残本,你在上面都找到了卧龙谷那座山。”莫珺道。
“哦,那本呀,”翁锐道,“我以为你都把它给扔了呢。”
“我才舍不得呢,”莫珺转到了她的鸟笼前,看着里面的人面鸟道,“因为那本书里有鹿台山的名字,我好奇查了一下还真查到了,才知道这里有人面鸟,原想它是一只很大的神鸟,没想到它长得这么小。”
“那岂不是就不神了,呵呵。”翁锐笑道。
“才不是呢,”莫珺道,“这个鸟厉害着呢,它能说人话。”
“这怎么可能?”翁锐奇道,“那你让它给我说一句听听。”
“现在还不行,得教它,”莫珺道,“我听猎户们说的,和它呆久了,经常给它说话,它就能说人话,我本来想先教会一只等你来了说话给你听,但前两天一不小心给它跑了,所以今天才又去抓了一只。”
“珺儿,你真好。”翁锐动情道。
“珺儿!珺儿!”
莫珺还没来得急说话,那只鸟却说话了。
“它说话了!它说话了!”
莫珺激动得跳到翁锐身上,紧紧将他抱住,两人一起看着那只神奇的鸟。
第四十四章 鹿台山-12:山经海经兽经
“看来你淘来的那本书真是个宝贝了。”翁锐轻轻放下莫珺道。
“这要是宝贝,那我的宝贝可多了,”莫珺伸手拉着翁锐道,“走,我带你去看。”
翁锐跟着莫珺进了里间的卧室,在床头一边的架子上,莫珺端下一只木盒子,把它打开,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地摆在架子前的案几之上。
翁锐随便翻了几下就惊道:“我的天哪,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
“嘻嘻,我这是从鹿台山那个老怪物拿了抄来的。”莫珺笑道。
“你去过鹿台山?”翁锐道。
“当然,”莫珺道,“他们抓住我,一路就把我送到了鹿台山,要不我怎么知道这里叫鹿台山呢?”
“那你为什么到了这里?”翁锐道。
“嘻嘻,说起这个就有趣了,”莫珺道,“他们把我抓到鹿台山,又不告诉我要干什么,我又是怕又是气,就一直跟他们闹,寻死卖活的,又哭又闹,没完没了,那个他们叫师父的老头不堪其扰,就问他们怎样才能使我安静下来,别人告诉他我一路上在看一卷书,他拿过去一看就哈哈大笑,说这样的书他那里有很多,只要我不在闹,他就让我去选一些。”
“这就是你选来的?”翁锐道。
“他哪里的书太多了,”莫珺道,“那些修行、练功的书我不喜欢,这卷书一路上我看入了迷,看他那里有这些书,什么山经、海经、兽经的,就把它全找了出来,可惜还是不全,有些地方还是接不上。”
“这已经非常不错了,”翁锐赞叹道,“这回我一定好好读读你这些书,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来到这里?”
“就是因为这只鸟,”莫珺道,“当我看到鹿台山有人面鸟时,就一定要去找,一天也不愿在屋里呆着,不让我出去就继续闹,最后为了不让我闹就让我来到这里。”
“那你就这么乖乖来了?”翁锐道。
“他们说只有我到这里来,你才能找到我,并且我到这里啥时候都可以去找人面鸟,”莫珺道,“尽管我也不太相信他们的,但为了找鸟,我也只好来了。”
“要是我来不了你怎么办?”翁锐道。
“不会的,”莫珺道,“他们抓我就是为了你,只要你来了,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我们迟早都会见面的。”
翁锐没有说话,他不忍心打破她对这个世界美好印象,也不想让这一路上反反复复的各种搏杀让他担惊受怕。
这时候,午饭做好,阿丹已经来叫他们了,翁莫二人赶紧出来,随阿丹去吃饭。
饭后,李尚有事先走了,莫珺带着阿卓阿丹去外面逗她的鸟说话,翁锐一个人翻起了莫珺从魂灭山人那里抄来的一堆书。
翻了半天,反复比照之后,剔除了几卷无关的书籍,翁锐才慢慢将这一堆书卷中莫珺痴迷的这部分理了出来,案几之上根本摆不下,只好摊在地上,竟占了小半间屋子。
这确实是一部规模宏大、内容丰富、记述奇异、怪诞、夸张的奇书,从装帧、字体、新旧、大小等方面看,这也是不同时代、不同地方搜罗来的一部书,成书年代也无从考证,或者就是不同时代的好事者接续而成也说不定。
全书应该共分两经十八卷。
“山经”五卷,分别为南山经、西山经、北山经、东山经和中山经。
“海经”十三卷则分为三部分,“海外经”为海外南经、海外西经、海外北经、海外东经,“海内经”为海内南经、海内西经、海内北经、和海内东经,“大荒经”为大荒东经、大荒南经、大荒西经、大荒北经和海内经。
“山经”五卷,以五方山川为纲,记述包括古史、物产、草木、鸟兽、神话和宗教等等,并以南、西、北、东、中的方位次序分篇,前后都有章句承接,完整通顺。
“海外经”四卷,主要记述游离、远离中土及周边近属的海外各邦国的奇异风貌,山川河流,鸟兽怪志,神人传说,有鼻子有眼,像真的一样。
“海内经”四卷,主要记述中土及周边相互有来往的邦国中神奇的事物,称之为海内,是离中土较近之意。
“大荒经”五卷,前四卷多记述上古传说,三皇五帝的故事,人与自然开天辟地求生存的精神,更近于历史,而最后一卷海内经相当于一个总结,地理、人文、物产等等都有涉及。
整理完了,翁锐还是有点回不过味来,他自出道以来,天南地北已经跑过很多地方,但和这部书上面的记载相比,简直就是个井底之蛙,难怪莫珺对此如此钟爱,这真是一部山海之经啊!
但莫珺拿到的这部书应该并不完整,缺了北山经、中山经和海外东经,就算是补上莫珺在半路淘的那卷不全的中山经,还是差了北山经和海外东经,这只是翁锐从整部书的结构上推测出来的。
这时,莫珺已经逗鸟回来了,但却没有她出去时的兴高彩烈。
“怎么了?你好像有点不高兴?”翁锐道。
“这只鸟太笨了,”莫珺嘟着个嘴道,“教它什么都教不会,就只会叫个珺儿,还是跟你学的。”
“这刚第一天,能学会一句就不错了,”翁锐道,“你要这么着急会把它弄死的。”
“可是我就想让它叫一句翁哥哥,它就是不肯,”莫珺道,“还给我装死,不吃也不喝。”
翁锐看了一眼这只人面鸟,已经有些打蔫,没有中午刚来时那么精神,缩在那里动也不动。
“它和人一样,也是有脾气的,”翁锐道,“要是谁无缘无故把你抓起来,让你学这个学那个你肯吗?”
“那当然不肯了,可它不是只鸟吗?”莫珺道。
“是鸟怎么啦?”翁锐道,“那也是一个生命,你看它已经快不行了,还是放了算了,我已经知道它会说人话了。”
“其实我也没想一直关着它,”莫珺道,“只要它能叫声翁哥哥……”
“翁嘎嘎。”莫珺还没说完,笼子里的鸟忽然来了一句。
“它又叫了,”莫珺赶紧近前道,“再叫一声,翁哥哥,翁-哥-哥。”
“翁嘎嘎。”
“它叫了,它叫了,”莫珺激动的扑到翁锐身上,眼里已经有泪花在摩挲,“它是想回家了。”
“真是一只聪明鸟,真是一只神鸟,”翁锐也赞叹道,“快放了它吧。”
“嗯。”
莫珺听话地打开了笼子,原本有点打蔫地人面鸟忽然精神起来,从小小的笼口快速窜了出去,临出门又叫了一句“翁嘎嘎。”
“太好了。”莫珺双手捂着脸,不知是在说鸟,还是在说她自己。
“珺儿,你这会抄到的书太多了,”翁锐指着地上排列整体的一卷卷书道,“这些你都看过了?”
“看过了,但那又有什么用,”莫珺道,“这里面很多神奇的东西都没见过,还有很多神奇的地方我也没去过。”
“这有什么,”翁锐道,“没见过我们可以去找,没去过我们可以去看,但天地之广阔,人生之苦短,我们不是啥都能见到,啥地方都能去到的,只能挑一些可能的去看看。”
“这个我当然知道,”莫珺道,“我已经挑出一些了,我最喜欢里面的那些怪兽了。”
“你不是说还有兽经吗?”翁锐道。
“嘻嘻嘻,哪有什么兽经啊,”莫珺笑道,“有些部分写的怪兽太多,我就直接叫它们兽经了。”
第四十五章 看不见的黑手-1:快乐的日子
快乐的日子往往过得很快,还没怎么有感觉,两三年功夫就过去了。
江湖经过几年大的折腾,也死了不少人,两三年的平静显得极为珍贵,得利者变得更为强大,受伤者也慢慢恢复了元气,总之又是一片你来我往、其乐融融、热热闹闹的景象。
翁锐和莫珺在鹿台山逗留了不少时间,从那里回来,卧龙谷的华阳别院已经建成,规模虽比以前略小,但其气势、布局、构造、修造工艺都非以前可比,不仅更切合飞龙坪周边的地势,更融于卧龙谷的整体气韵,即便说它道韵氤氲、巧夺天工也绝不为过。
这次华阳别院的修造,主要以吕信总体规划设计,袁岳、袁渊两兄弟负责采买和督造,具体是由玄墨门现任门主皇甫嘉亲自带领,加上仙工坊、神匠坊等门派派人实施建造,很多劳力都是袁岳让先前跑掉的附近的几个火头杂役从附近山里找来的山民,干活把稳肯出力,还能挣点钱补贴家用,这样,从头至尾还真没用到天工门的一个人。
华阳别院的山门就设在从游龙涧上到飞龙坪的口上,面向东南,视野开阔,从下面远远就能看到。整个山门虽之有一丈多高,但矗立在高高的飞龙坪顶上,又都是巨石垒成,古朴敦厚,雄浑威严,从下面一步步靠近,也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力量。
华阳别院的的整体布局是南北走向,中间依次为前殿中殿和后殿,前殿直接面对宽敞的飞龙坪,主要作为接待宾客只用,中殿主要是给翁锐教导弟子或者门内商议事情所用,后殿主要是膳房,紧连着厨房。
在主要的三座大殿两侧,坐落着四座厢房,每座独立,但都又连廊和诸殿相接,这是预备给弟子门人和宾客住的地方,伙头和杂役都住在后面,也有回廊相连,来去都非常方便。
除了这片主体院落,在飞龙坪向后字延申的缓坡之上,还专门建有一座很大的课房,可以供众弟子门人数十人早课晚课练功之用,不管刮风下雨都不成问题。
藏龙洞是个既特殊又重要的地方,吕信没有修成原来的样子,而是依山势建成了一间净室,里面不大,外面不小,入口只有一个,但却要跨越两道门,就算是从屋顶打洞,也要经过两层空间,他也是尽几十年天工山所悟所学,设置了重重机关,几乎就成了卧龙谷的一块重地和禁地,未经院主许可,任何人不得靠近,此中缘由不言而喻。
另外翁锐的住处被修建在一个离藏龙洞不远的一小块台地之上,通风透气,眼界开阔,还自成一个院落,虽说不大,但寝室、起居室、会客厅、净室一应俱全,还特地为莫珺留了一间书房。
经过了上次被人放火的经历,吕信在整个华阳别院周边也设置了数个暗阵埋伏,几乎封锁了能够出入的每个隘口路径,不为杀伤,只为预警,要是来人名正言顺,走正面大门,只要正常通报,自然不会有什么危险。
看了新建成的华阳别院,翁锐很是满意,莫珺更是非常开心,这种天人合一的环境,简直就是她的人生理想,就算是在此终老一生她也绝无怨言。
但就算这么一块仙地,这几年翁莫二人呆在这里的时间却并不多,原因就是莫珺一直念念不忘的山经海经兽经。
尽管翁锐讲过,人生有限,不可能看遍所有的山川风景,也不可能阅遍所有的珍禽异兽,但莫珺却是坚持要把她从这些书里选出来的一些地方走遍看遍,翁锐看看不算太过困难,也就由了她的性子,自己也乐得一起逍遥自在一番。
这一开始断断续续就是两三年时间,山川异象看了,传说中的上古异兽也寻了,只是大多数都没有找到,但见闻见识自是增加不少,这里面自然少不了翁锐的道法体验。
这几年,有很多江湖人士在不同的地方看到过他们,甚至是还有些短期交往,轻装简从,漫无目的,最明显的特征就是莫珺永远带着她那个宝贝箱子,读那些书,找里面稀奇古怪的东西,这已经几乎是她每天都要做的功课,连翁锐都染上了一坐下来都要打开箱子去读读弄弄的瘾。
除此之外,他们这些年还是有些其他的收获,华阳别院现在已经有了翁锐的八名弟子二十几个人,吕信感受翁锐的道法自习自修,顺便帮翁锐打理院内日常,袁氏兄弟经翁锐指点,功法、功力都有很大提升,在华阳别院内外都是吕信很好的帮手。
在八名弟子中,以玄墨门门主皇甫嘉的儿子皇甫少英为长,二十岁出头的年龄,修长的身材,儒雅的外表,和他爹十分相像,生意做得不多,书倒是读了不少,对翁锐也十分敬仰,在华阳别院建成之日,皇甫嘉第一个就把儿子送到了翁锐身边,这既是为了拉近和翁锐的关系,也算是给儿子图个前程。
翁锐对皇甫少英很是喜欢,当即就行了拜师之礼,留在卧龙谷华阳别院跟着翁锐修心习艺,自然就成为华阳别院的开山弟子,大师兄。
有了皇甫嘉的例子,仙工坊和神匠坊也把门中优秀的后辈送到了卧龙谷,翁锐也没有推辞就收下了,其他的弟子都是他和莫珺在游山玩水的途中碰上的,虽遇见的方式不同,也总算是一个缘法,陆续跟着他回了卧龙谷。
随着翁锐正式开门授徒,卧龙谷的里里外外也被吕信打理得井井有条,江湖一个新的门派华阳别院就这么默默的产生了。
除了翁锐,朱山这些年的变化也是很大,他玄青门的“玄青瓷”已经很有名气,质地结实轻巧,色泽青润光洁,款式品种精巧多样,几乎涉及食器、酒器、茶器等各种日常用具,东西确实好,但也不便宜,基本上都成了王公、贵族、富户家中的必备,普通小户人加有一件也属奢品,就这样,朱山也是赚得盆满钵满,玄青门在坊间更是名声大振。
朱山做生意赚了钱,得益最大的当属阴石。
朱山从小就跟着八爷混在叫花子堆里,对八爷感情很深,再说八爷也算是他的授业恩师,当他的生意触角伸到了长安,他第一个就想到了阴石。
长安是大汉国都,人多、钱多,王公贵族也多,玄青瓷到了这里就成了抢手货,朱山分身无术,这里总得有人看着,阴石就成了不二人选。
其实把生意做起来根本就不需要阴石操心,房屋、管事、伙计等等它很容易就安排好了,阴石在哪里只是经常去照应一下,经常出来做点事,别老让他在家里憋着,也可以让八爷晚年过得好一点,再说了,有阴石在,在长安即便有点啥事也不至于吃了大亏。
朱山那里翁锐还是回经常去的,三五个月不等,当然是为了孩子,他把女儿翁娴和儿子翁冕接到过老家,也接到过卧龙谷,还带他们回过长安,但朱玉依然守着自己的诺言,两人从不见面。
一开始,朱玉还住在荆州哥哥朱山那里,但毕竟是哥哥的地方,过得一年,她自己便远赴川西蜀郡成都,那里人口密集,气候温润,不光适宜生活,而且也是个悬壶济世的好地方,到了那里,她就再也舍不得走了。
朱玉落脚成都还有两个理由,一是这里离濮人区的仙人崖比较便利,可以经常去祭奠师父,另外这里也远离中原的是非之地,可以安静一些,少了很多没必要的叨扰。
尽管朱玉在江湖的名声不小,但她从没认为自己是个江湖人,她觉得能从师父亢宿仙人秦峟那里得到医术传承,她就应该将此发扬光大,救更多的人。
朱玉医馆的名字叫峟仙医馆,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个名字的来历,也没人去解释,但朱玉却在心里给师父留了一个永远的位置。
以朱玉的医术,没用多久就已经闻名于蜀地,上门求医者络绎不绝,上门学医者也是快踏破了门槛,但朱玉要求极严,只收女孩,还要是天资悟性极好的那种,所以两年多时间也只收了四名女弟子。
在这段时间内,钟铉一直陪着与朱玉,朱玉也没再赶他走,两人相处甚是融洽,一些需要男人出面的地方几乎都是钟铉出面帮她解决,朱玉安心于给人治病,而钟铉却乐得结交了无数的蜀地豪杰。
有了医馆,也就有了自己的空间,把两个孩子接了过来,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孩子们在一起熟了,朱山的儿子朱旭舍不得和他们分开,也跟着到了成都,朱山还答应再过一段时间就去成都看玉儿,顺便再把儿子接回来。
本来这一切看起来都是极快乐的日子,但就在这个时候,朱山却出事了。
第四十五章 看不见的黑手-2:山子失踪
翁锐现在的日子过得确实很滋润,每天或者在他的小院子里看看书,修习修习功法,或者在中殿给弟子们讲讲心得,指导一下他们的修炼之路,或者是陪莫珺去山上各处走走,观观山色美景。
翁锐对待弟子的方法,既不像师父那样不闻不问,也不像其他人那样一定要教成他想要的样子,他给弟子安排了功课,混元剑、归一功、混沌初开剑、宗物同尘掌、融铁玄功和赤子浑天拿等,他自己练过的和创立的都在里面,修习的次序和要领都讲得很明白,练成什么样也没有具体要求,他也鼓励弟子们要有自己的想法,能走自己的路,但即便走不了,就算是找一样能练到极致也是不错,不必强求。
混元剑看似简单,其实道法很深,他是一定要求弟子练熟的,“剑径八法”虽是师父留下来的,但却是所有剑法的精髓,这一点他也对众弟子讲得很细,希望对他们未来的修炼能有些帮助。
这天,翁锐正在给弟子们讲习功法,袁岳急急跑了进来:“院主,山子门主出事了!”
虽然现在翁锐和朱山来往不是很多,除了翁锐去荆州看孩子,朱山就没来过新建的华阳别院,但众弟子都知道他们的关系,听袁岳一讲,即刻站起身来。
“呵呵,你们不用那么紧张,”翁锐轻笑一声道,“他现在就是成天忙着赚钱,能有多大的事。”
“院主,这回真的不是小事,”袁岳郑重道,“听说他的玄青门荆州总号遭到袭击,死了不少人,山子门主也失踪了?”
“什么?袭击?失踪了?”这回是翁锐自己站了起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应该是十几天之前了,”袁岳道,“我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
“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可靠吗?”翁锐道。
“消息是你师兄阴大侠从长安传来的,一定可靠,”袁岳道,“听说他已经自己赶往荆州了。”
“孩子们怎么样?有消息吗?”翁锐急。
“孩子应该没事,听说在一个月前就被玉儿接到成都去了,”袁岳道,“就连朱门主的儿子朱旭也一起去了。”
“那就好,”翁锐虽嘴里说好,但心里依旧紧着,“有没有听说是什么人干的?”
“现在江湖上传言很多,根本分不清楚那个是真的。”袁岳道。
“少英留下,你们先下去吧,”翁锐打发了众弟子,又对袁岳道,“你去把吕总管和袁渊找来。”
“师父,朱门主是您的兄弟,也是娴儿和冕儿的舅舅,”皇甫少英一见袁岳出去,立即道,“这事您不能不管啊!”
“当然要管,”翁锐坐下冷静道,“这事已经过去十几天,现在也不是急的事,一定要先了解了解清楚。”
荆州离卧龙谷要两千里地,他们一直呆在山里,消息是自然慢的,这个时候即便赶去,恐怕连袭击人的影子也看不到,况且阴石已经赶过去,这位师兄原来就可和自己匹敌,病好之后,又经过八爷的悉心调教,有他出面翁锐还是放心的。
没过多久,吕信和袁氏兄弟就到了,皇甫少英连忙给诸位长者打坐奉茶,然后坐在一边听着。
“院主,刚才路上袁岳已经把他知道的一些情况给我说了,您怎么看?”吕信道。
“山子武功不低,经过这些年锤炼,进境还是不小,”翁锐道,“能把他掳走的人江湖上还是数得着的。”
“院主说得没错,”吕信道,“刚才我还在想,朱门主是个生意精,他是不是在哪里抢了谁的利益,但我又想,在生意圈内,特别是和朱门主相关的人那里,没有谁能是他的对手,况且他身边还有君桃等人。”
“吕总管,会不会是被抢了生意的人找更厉害的人干的?”袁岳问道。
“这个可能性不大,”吕信道,“玄青门和华阳别院的关系江湖无人不知,再说朱门主在江湖各方的人缘都不错,没有什么人会为点钱冒这么大的风险。”
“那会不会是天工门的人干的,”袁渊道,“自从朱门主离开天工门,天工门各工部的生意就每况愈下,他们会不会因此迁怒于朱门主?”
翁锐和吕信都没有吭声,他们都是从那里出来的,这个理由虽有些牵强,因为朱山现在做的根本不可能抢了天工门的生意,但这也算是个理由,何况他们都明白,天工门确实有这样的实力。
“我只是随便说说的。”看到翁锐和吕信没有吭声,袁渊忽然一阵紧张,生怕自己一句不慎引出什么祸端。
“没事,”翁锐安慰道,“想总归要想,但对谁我们都得有证据。”
“证据我是没有,但天工山上确实有不少人看不惯他。”袁渊道。
“好啦,看不惯也不见得要用这种手段啊。”袁岳不愿袁渊再说下去。
“院主,您说这会不会和几年前的事情有关?”吕信若有所思道。
“几年前?承天教?”翁锐沉吟着,他知道吕信一般不会随意猜测,问道,“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域内有这样手段的人我觉得都没什么充足的理由,包括天工门,”吕信道,“如果不是为生意场上的事,那这件事也不是没有可能。”
“要真是这样,那应该是冲我来的,”翁锐道,“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来这里找我?”
“或许你太过强大,对你他们还没有把握?或许他们还有其他目的?”吕信道。
“不管是不是针对我,他们敢动山子,说明对我根本就没有顾忌。”翁锐道。
“也就是说,这些人非常强大,也非常自信。”吕信道。
“我觉得是,不然胆子不会这么大,这么干净利落又不留痕迹,”翁锐道,“如果他们对我有所图,既从山子这里开始,就不会这么结束,后面应该还会有动作,并且应该离我不远。”
“那我出去,先查查这后面到底是什么人?”吕信道。
“不用,这回我自己出去,”翁锐道,“只要他在动,我就一定能找到他。”
“师父,这回您就带我出去吧。”皇甫少英恳切道。
“院主,我也跟你去。”
“我也去!”
袁氏兄弟已经跃跃欲试,自从他们踏入江湖,现在总算有了点归属感,很想出把力表现一下自己。
“我看这样吧,”翁锐道,“吕总管和少英他们守在卧龙谷,袁岳、袁渊跟我出去。”
“为什么,师父?”皇甫少英还是想出去,二十出头的他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
“我走了,这儿也不见得安全,所以吕总管得留下照应,”翁锐道,“你和其他弟子入门不久,修为有限,现在还用不着你们,少英你就在卧龙谷带着众师弟勤修功课,江湖有你们闯荡的时候。”
翁锐说的也是实话,这些弟子虽在入门之前学过一些功夫,但在翁锐这里跟没学差不多,他不能让他们跟着自己去冒险,袁岳、袁渊这些年功夫长进很大,江湖经验丰富,还真能派些用场。
“院主你就放心吧,”吕信自然明白翁锐的用心,“这里我会照应好的,出去了再带几对信鸽,以便急用。”
“这个我会安排好的,你就放心吧。”袁岳赶紧道。
第四十五章 看不见的黑手-3:隔门商议
为了朱山,翁锐一定得去,但江湖之事,到哪里都有凶险,本来他想只带袁氏兄弟,让莫珺留在卧龙谷,或者将她送回莫干剑庄,但她死活不干,翁锐也只好让她跟着,就算是在这个时候,她也没忘掉带上她那个装着山经海经的宝贝小箱子。
翁锐他们出卧龙谷到上洛古镇,沿秦驰古道出秦山往南,这是一条去往荆州最便捷的路,他已经走过数趟,可以说非常熟悉,但他们走得并不快。
因为朱山被掳不知所踪,时间上已经过去十多天,现在这个时候急急赶往荆州其实意义不大,重要的是要尽可能多的获得一些消息,查看一下江湖动静,只要有人有一些特殊活动,多少都会留下些蛛丝马迹,这些东西比现在什么都重要,这也是他们走得慢的原因。
翁锐和袁氏兄弟都是老江湖了,沿途吃个饭、问个路都能不着痕迹的打听不少消息,何况他们是有心这样做。他们有时候是合起来一起走,有时候会分开走,过个一天半天再在前面某个地方汇合,这样见得人就会更多,得到的消息也会更加丰富。
这样分分合合,本来快马加鞭两三天就能到的路,他们硬是走了五六天才到荆州。
可能因为荆州是朱山自己做生意发源地,天工门出山的第一个工部就设在这里,以至于到后来他这个司工就以这里为据点了,所以他非常喜欢这个地方。
此地是大江之上重要的港口码头,东西可以借助大江宽阔的河道,南北依托广阔的平原,交通十分便利,现在朱山经营“玄青瓷”的玄青门总号就设在这里。
仅仅几年的功夫,以他府邸为中心的小半条街都成了玄青门的产业,门市、府库、货栈、客栈、饭庄等等一应俱全,说他成了这里最大的财主一点都不为过。
当年为了给“玄青瓷”寻找合适的生产地和挖掘其中的制作秘技,朱山可谓是下足了功夫,几乎投进去了他的全部家当还不够用,最后还是九重门的门主李豫出面再次合股,这才解决了投入问题。
经过了承天教的盘剥和天工门的救赎,老门主李允是彻底的灰了心,等朱山再次把九重门还到他手上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将门主之位让给了李豫,自己独自享清闲去了。
在李豫的帮助下,朱山在古越之地梅坞岭下收买了一个老窑场,新建了两个新窑场,还重金笼络了一批手艺最为高超的工匠,因为他发现只有那里的土烧出来的“玄青瓷”胎薄轻巧,光亮诱人,就这样,九重门原来的各条商路和大小据点,“玄青瓷”都已经成为他们最重要的经营品种,对双方而言,不但双赢,还赢得很快。
有了九重门的助力,朱山的玄青门这才能迅速将生意做大,原来同行里做得好的,要么被他收归麾下,一起赚钱,要么被他挤得只能去做那些符合普通百姓要求的低端品种,这样的需求依然十分巨大,只是利润要薄一些,朱山有点看不上罢了。
挣了钱,并且这回都是自己的钱,朱山就开始在荆州收拾他的府邸和建设他的玄青门总号,费了两年多功夫这才有了现在的局面。
翁锐一行到了朱山的府邸门口,看看街上的行人客商也是不少,门店、客栈的生意似乎还在做,但缺少一些繁华热闹的气氛,大家都形色匆匆,话也很少,根本就不愿在此逗留,买完东西直接拉走,生怕有什么意外沾染了他们似的。
翁锐只是看了一眼就进了朱山的府邸,里面也没听到往日热闹、繁杂的声响,忙碌的身影也少了许多,第一个碰到的熟人就是管家成伯,他正在指挥几个人搬东西。
“翁门主,你可来了,唉!”
见到翁锐一行进来,成伯赶紧抛下手头的活计,上前深施一礼,还以以前的称呼称之,重重地叹息声可以看出这件事对这位年近六旬老人的打击。
“成伯,你还好吧?”翁锐心中也是感触万千,轻声问道。
“我这把老骨头还好,”成伯落寞道,“但这次实在是太惨了,死了很多人,连门主也被他们抓走了。”
“死了多少?都有谁?”翁锐道。
“君桃是为救门主而死的,跟着君桃的十几个人被打死,还有十几个被打伤,”成伯悲泣道,“连门主夫人也走了。”
“什么?珠儿也没了?”翁锐惊道,声音一下子提高了不少。
“这些人就是魔鬼,”成伯道,“他们见人就杀,门主和君桃他们根本就挡不住,门主受伤被掳,夫人不让他们把人带走,他们就连夫人都给杀了。”
“呀!”翁锐一声怪叫,怒目圆睁,紧握的右手突然释开,轰然一声,身旁的石板地面已经炸开,“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莫珺从未见到翁锐如此暴怒,看上去脸上的肌肉都在颤动,牙齿已经咬得咯咯响,整个身体真气勃发,似乎随时都要爆炸。
“翁哥哥……”莫珺很想劝劝翁锐,但一开口就不知道怎么说了,只好紧紧地抓着他的胳膊关切地看着。
袁氏兄弟哪见过这种场面,不知要做什么,也不知要说什么,紧张、惶惑都有,但也要故作镇静,等候翁锐示下。
“你怎么才来呀?”说话中,阴石从后面转了出来,冰冷的话既像是埋怨,又像是责备。
阴石现在的打扮很是干练,面部光净,一脸正气,一头略微有些花白的长发束在头顶,自然飘洒在脑后,整个人都显得年轻了很多。
“师兄。”翁锐拱手深施一礼,气息收敛了一些,什么话都没有说。
“来了就好,”阴石道,“得和他们商量一下这事如何处置。”
“和谁商量?”翁锐忽然眼睛一亮。
“还能和谁,当然是玉儿了,”阴石道,“她都来了好几天了。”
“她在哪里?”翁锐急道,说着话就显出要走的样子。
“哼,你现在知道急了,”阴石道,“她跑不了,跟我来吧。”
翁锐跟着阴石绕过后厅,直奔朱山和珠儿的卧室,他刚闪过一道弯墙,就见一个人影一闪,迅速进了朱山的屋子,并从里面把门关上。
“玉儿!玉儿!”翁锐一个起跃就到了门前,伸手一推,门关得很紧,“玉儿,你把门开开!”
“不用了,就在这儿说吧。”朱玉在屋内冷冷地道。
这是自从朱玉从卧龙谷离开后他们离得最近的一次,虽在门里门外,但却像隔在两个世界,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
有了苦苦寻找朱玉地种种经历,翁锐就算是有点激动,但他也只能适可而止,朱玉的脾气他是知道的,能这样,他已经心满意足了,不敢再有什么奢望。
这时,阴石和管家成伯、莫珺、袁氏兄弟都跟了过来,钟铉也不失时机地站在了一旁,他和翁锐各自微微点了个头,算是致意。
“玉儿,你快把门开开,”阴石上来道,“现在人都到了,你们也好不容易见一面,我们得好好商议一下,大家都这么站着像什么样子。”
“阴大哥,您就别劝了,”朱玉在屋里淡淡道,“要能说,就在这儿说,不能说,就让他走。”
朱玉的话很坚决,可以商量事,就是不能见面。
“唉!”阴石遗憾的一跺脚,叹了口气,走到一边嘟囔道,“看看这都是什么事?”
有些许尴尬,大家谁都不再说话,静静的看着翁锐。
“玉儿,你还好吧?什么时候到的?”翁锐也顾不了这么多人在,这话总得有人开头。
“我哥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好得了吗,”朱玉道,“我早就到了,等了这么些天,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说到后来,朱玉地话里已经满是委屈,所有的人都听得出来,她是硬压着情绪把话说完的。
第四十五章 看不见的黑手-4:冲着我来的
朱玉得到消息应该是和翁锐差不多时间,从蜀郡沿江而下,虽有些风险,但两三天就到了,只比阴石晚到了一天,阴石告诉她已经通知了翁锐,她也知道他会来,但到了这个时候却禁不住满腹的委屈。
翁锐明白,以前在一起,即使天要塌下来,总有他在前面顶着,就算是同生共死也无所谓,现在玉儿自己有能力办这件事,师兄阴石也是实力非凡,但他们还是等着他来,那是给他面子。
“山子是我的兄弟,还是我孩子的舅舅,我怎么可能不来,”翁锐道,“但这件事奇怪且复杂,知道这里有你和师兄照应,我就在路上多了解了一些消息。”
“那你都了解到了什么?”朱玉道。
“我刚到,想先听听这里的情况。”翁锐道。
“这里的情况我们已经反复了解过了,”阴石道,“对方这次似乎只是冲着山子来的,目标就是山子,凡是阻拦的抵抗的不是被打死就是被打伤,手段十分残忍,连女人都不放过。”
“山子的功夫并不低,但双方打斗的时间并不长,”钟铉道,“从这点来看,对方来头很大,似乎要做一件大事,这儿只是个开始。”
“这里看到的人我都问了,伤者的伤口我也看了,”朱玉道,“他们的功夫有点怪异,不像是我们中土一带的功夫。”
“还有一点,”成伯道,“这些人夜里来,一身黑衣,还蒙着面,似乎对这里很熟悉,一来就冲门主的住处而去,谁当就杀谁,从始至终,他们一句话也没说。”
“我们一路上也了解了一些近期江湖的消息,”翁锐道,“最近各处出现了不少做生意的异域人,三五成群,阵势不大,都是些黄发深眼高鼻的西域人,和迦南曾经带来的那些人十分相似,有的能说汉话,有的不会说汉话,但是流动性很强,经常过不了多久都会从一个地方赶往另一方个地方。”
“这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吧,”钟铉不以为然道,“做生意的西域人历来就有,也不是最近刚出现。”
“但他们以前只去长安、洛阳等这些人口密集的大都市,并且都是一大群人在一起,只做些集中交易,”翁锐道,“现在他们分得很散,到处活动,似乎对做生意倒是有些心不在焉。”
“这个我也有感觉,”成伯道,“很多天以前,我们这里也出现过这么一伙人,似乎对我们的玄青瓷很感兴趣,但折腾了半天,什么都没买就走了。”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翁锐道。
“应该是出事前的半个月左右,”成伯道,“一群人有五六个人,四五匹骆驼,也没看出有啥异样啊?”
“他们出现在这里就是异样。”翁锐道。
“你想说明什么?”朱玉道。
“我怀疑这里的事和迦南有关。”翁锐道。
“他不是被你快打死了吗?”朱玉道,“这么快就能恢复?”
“这个我也说不定,”翁锐道,“这只是个感觉。”
“还有件事,”袁岳道,“我在沿途碰到了两起死人办丧事的,觉得有些奇怪。”
“这年月哪里不死人啊,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钟铉不满的看了袁岳一眼。
“因为这些地方都出现过西域商人的踪迹,我就多问了几句,”袁岳也没管他道,“这俩人都不是正常死亡,怎么死的连家里人也说不清,差不多就是到外面办点事没回来,被人找到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是被人杀的?”阴石道。
“那里的人也讲不清楚,”袁岳道,“或者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也说不定。”
“这是你听到的,还是自己想的?”钟铉道。
“是我自己想的。”袁岳道。
“我也了解到一些情况不知有没有用,”袁渊道,“有个地方已经被打压下去好几年曾经跟承天教混过的一些小门派偷偷聚集,被人看到,好像还有些神神秘秘。”
“这么说,这件事真与当年的承天教有关?”朱玉道。
“这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钟铉道,“这些人贼心不死,经常会偷偷有些活动,也不见得就跟承天教有关。”
“这个事我们也做过一些分析,”翁锐道,“山子做生意虽有些霸道,但往往都知道留有余地,不至于为了利益和人起这么大的冲突,再说了,做生意的人里面我们还没看到谁有这么强悍的实力。”
“那你怎么想?”阴石道。
“如果不是为了生意,那就只有一种可能,”翁锐道,“这事是冲着我来的,山子兄弟只是帮我挡了第一刀。”
“你算说了句良心话。”朱玉道。
朱玉的这句话让翁锐明白,看来在他来之前,他们已经确认了这个方向,只是谁都不愿去说,得要他自己说出来。
“要是这样,我倒有点担心起来。”翁锐道。
“你担心什么?”朱玉道。
“我担心和我有关的各个地方,特别是你那里。”翁锐道。
“我那里你不用担心,它和你没有关系。”朱玉道。
“但孩子在你那里,你真的得小心一点,”翁锐道,“这些人手段残忍,真的不能轻视。”
“我能把孩子接到我那里,就有能力保护好他们,”朱玉道,“我这双手不光能给人看病,一样可以杀人。”
朱玉的话铿锵有力,一股强大的气息随之蓬勃而出,看来她现在的境界又提升了不少。
“玉儿现在的能力非你我所能想象,”钟铉道,“要是真有人找上门去,那一定是他的末日。”
“我是说……”
“你们现在能不能不说这个,”翁锐还没说完,阴石就急道,“山子现在不知所踪,要紧的是先把他找回来,你们要斗嘴以后再说。”
“师兄说的是,”翁锐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说一下我的想法。”
“你说吧。”在翁锐停顿的时候,朱玉知道这是在等她的态度,所以她的表达也很直接。
“如果我们前面的分析是对的,此时与承天教关联的可能性就很大,掳走山子只是他们的第一步,”翁锐道,“他们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蜀郡的峟仙医馆,所以……”
“你不要担心我那里,”朱玉道,“我现在只想尽快找到我哥。”
“要找山子,就得弄清这些人的目的和行踪,”翁锐道,“走到前面,就可能将他们给堵住,现在你那里可能性最大。”
“那我就回蜀郡,在峟仙医馆等着他们,”朱玉道,“还有呢。”
“我想去一趟八公山,”翁锐道,“一是向师父师娘讨个主意,二是想请师弟阿庸去趟平阳,我不想家里再让我分心。”
“你呢?”朱玉道。
“我就一心去追查这些人的下落,把山子找回来,”翁锐道,“既然他们是想找我,我也得给他们机会。”
“那你就好自为之吧。”朱玉道。
“那我呢?”阴石道。
“山子现在不在,师兄还是得帮他看着点,”翁锐道,“生意是他的命根子,等他回来的时候我们一定要让他看到一个红红火火的玄青门。”
“这你倒是可以放心,长安那边有卫青和去病罩着,我爹也在那里,天子脚下,敢在那里造次的人不多,”阴石道,“我就在这里替山子兄弟守着,等他回来。”
“那我也替哥哥谢谢阴师兄了。”朱玉道。
“你不用谢我,山子帮我的太多了,”阴石道,“倒是你那里还真得小心。”
“这我知道,”朱玉道,“我劝过我哥,让他别做这个了,他就是不听。”
“嗨,门主就这点爱好,”成伯道,“我跟了他很多年了,劝不动的。”
“我刚进来的时候,看见外面的生意好像还不错?”翁锐看他们在谈生意,想说句意外话轻松一下气氛。
“唉,什么不错?”成伯道,“都是附近的一些商家听说门主出事,怕以后再也进不到这么好的玄青瓷了,上赶着来囤货的。”
大家想笑,但谁也笑不出来。
第四十五章 看不见的黑手-5:还好没晚
翁锐尽管到了荆州,也见到了朱玉和阴石,但从那里出来后他的心情并没有轻松。
从这件事的本质上来说,当务之急是首先要找到朱山的下落,大家在一起碰了很多情况,但这件事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或者说只是开了个头。
没有别的有价值线索,翁锐只有先顺着西域商人的这条路去想,对此的关注度也大大提高。
从荆州八公山,沿江而下比较轻松,顺风顺水也比较快,翁锐他们就选择了走水路,到了江都,他们上岸准备换马,这样的话,几百里路一天就能到了。
江都是江南重镇,这是当年带头七王作乱的吴王刘濞的封地,他在这里可没少费工夫,人口稠密,客商云集,繁华无限,还多了分南方特有的细腻和韵味。
翁锐在这里来过数次,天工门和迦南的第一次冲突也是在这里发生的,君庭被杀,朱山遭擒,后面种种,不堪回首,再次来到这里,物是人非,翁锐忽然有点莫名的伤感。
上了码头,翁锐和莫珺找了一家饭店,准备在这里打尖休息一下,袁岳袁渊两兄弟则赶紧去找马,准备渡江北上。
现在正是正午时分,这家码头饭店人还是不少,翁锐他们在靠窗的一张大桌子旁坐下,因为这里已经离莫干剑庄不远,口味比较相近,莫珺就自告奋勇点起了当地的名吃,呼啦啦列了一大堆,还叫了四壶酒。
就在他们等菜的档口,伙计过来给他们俩添茶,听莫珺是南方口音,就主动攀谈起来,听他们聊的热闹,翁锐不经意间就插了一句。
“这位小哥,你们这里的生意不错啊。”翁锐道。
“还行,我们这里是码头,现在正午正是人最多的时候。”伙计道。
“那你们这里能看到牵骆驼的西域客商吗?”翁锐道。
“能,这里可是大地方,人多,有钱人也多,多远的商人都来这里做生意,”伙计开心道,“昨天还有几个外族客商在这里打听莫干山怎么走呢。”
“打听那里做什么,”莫珺道,“那里的人也没这里多,钱也没这里多。”
“是啊,我也想不通他们做生意怎么会做到那个地方,”伙计道,“不过看这些人倒是知道挺多的。”
“你说他们打听哪里?”翁锐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
“莫干山啊?”伙计一脸疑惑,我不是刚说了吗。
“什么时候?”翁锐道。
“也就是昨天这个时候吧。”伙计已经感觉不对,脸上也收起了笑容。
“他们有几个人?”翁锐道。
“好像有五六个吧。”伙计道。
翁锐抓过行李和剑,拿出一把大钱扔到桌上,刚才点的酒菜只多不少,对莫珺道:“我们走!”
这时候后厨已经做好几道菜送了上来,伙计忙道:“你们的菜……”
话没说完,这两人已经了店外,伙计看看这两人的背影,又看看桌上的菜,疑惑的抓抓脑袋,嘟囔了一句:“怎么这么奇怪。”
翁莫二人刚出门,就碰上牵着马回来的袁氏兄弟,翁锐迅速将行李在马上绑好,和莫珺翻身上马,并对愣在那里袁岳袁渊道:“快走!”
“去哪里?我们还没吃饭呢!”袁渊道。
“来不及了,路上说。”翁锐说完一抖马缰,他的马率先窜了出去。
这时候的莫珺也已经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二话没说打马跟了上去,袁氏兄弟尽管一头雾水,看二人如此严肃,也感事态重大,赶紧上马跟上。
在路上,翁锐简单将他的猜想对袁氏兄弟说了一下,他们才明白为什么走得这么急。
四匹马相继飞驰,惊得路人侧目观瞧,翁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但愿还没晚。
他们到莫干剑庄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时近戌末时分,有两个庄丁正在熄灭庄门上的大灯笼准备关门睡觉,一见是小姐和姑爷回来了,赶紧回去禀报。
翁锐一行一看整个剑庄一片祥和,似乎未发生任何不测,当时心下大安,快速入庄,并轻声嘱咐庄丁不要声张,该干什么干什么,不要表现出任何异样。
他们刚踏进后宅院子,莫林夫妇和儿子莫威已经迎了出来。
“翁院主,你们怎么这个时候回来?”看这些人行色匆匆,莫林也感觉有些不对。
“娘!”莫珺扑上去已经抱住莫母乔氏哭上了,担心、惊吓、欣喜都让本来心很静的一个女孩情不自禁。
“莫庄主,进去说。”翁锐一脸严肃,话也很简短,相互间连行礼的客套都免了。
“好,好,快请进。”莫林赶紧道,莫威冲翁锐点点头跟在他们后面。
“珺儿,你们这是怎么啦?吃饭了没有啊?”乔氏一边跟女儿往里走,一边问道。
“娘,你别问了,快给我们弄点吃的,”莫珺道,“我们还没吃饭呢。”
进屋坐下,莫林正要吩咐下人赶紧去准备饭菜,就被翁锐抬手拦住了。
“庄主,让人悄悄准备一点吃食就行,不要惊动任何人,包括庄里的人。”翁锐道。
“这……”莫林一脸惶惑,欲言又止,“好吧,威尔,你亲自去,弄点吃的送到后堂,这边让翁院主他们梳洗一下就过去。”
这个时候,翁锐才将袁岳袁渊二人介绍给众人,莫威也答应一声出去了,有人已经端上来热水和净面巾,翁锐和袁氏兄弟各自擦洗了一番,而莫珺则跟着她娘到后面收拾去了。
“翁院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此严重?”莫林道。
“玄青门荆州总号被袭,死了不少人,门主朱山也被劫走,”翁锐尽可能简短道,“我怀疑这些人是冲我来的,可能会从跟我有关的人那里下手,我担心您这里会成为他们的下一个目标。”
“你说这里?”莫林不以为然道,“莫干剑庄素来很少和人结怨,他们为什么会到我这里。”
“因为珺儿,”翁锐道,“最近江湖不少地方都有西域商人活动,我怀疑这跟承天教的人有关,他们恨我倒没什么,但我怕他们对我身边的人和家人下手。”
“岂有此理,”莫林愤然道,“要来便来,莫干剑庄从来也没怕过谁。”
“这我知道,”翁锐道,“对方既处心积虑,一定会有充足的准备,山子那里就是个例证。”
朱山莫林也见过,知道他是翁锐的妻兄,是个经商奇才,虽未交过手,但此人武功传为昔年武痴阴泰所受,简单实用,境界很高,自己未必就是对手。
“这么说,翁院主怀疑他们今天就会对这里动手?”莫林道。
“我们中午在江都,听说昨天有一群牵着骆驼的西域商人打听过这里,”翁锐道,“如果他们行动迅速,今天也该到了。”
“荆州的事也是这些西域商人干的?”莫林道。
“这个还不能确定,”翁锐道,“他们武功高强,手段残忍,还没人看到过他们的真面目,今天到这里,我也是要看看他们到底是谁?”
这时,莫威已经在后堂准备好了饭菜,过来请示,莫林简单对莫威介绍了一下情况,低声道:“告诉今天所有见过翁院主的人,他们回来这件事,不得跟任何人提起,也不得在庄内随意走动交流,否则小心我割了他们的舌头喂狗。”
莫威也感事态严重,即刻下去吩咐,没多会就回到后堂,并随身携带了一把宝剑。
第四十五章 看不见的黑手-6:撞上了
看着翁锐他们草草吃了顿饭,莫林歉疚道:“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太简单了。”
“不妨事。”翁锐摆摆手道。
“那你看今晚怎么安排?”莫林道。
“不做任何特意安排,”翁锐道,“该睡觉的睡觉,该巡夜的巡夜,只是我们几个人要睡醒一点,和衣而睡,剑不离身,以防不测。”
“好,就按翁院主说的办,”莫林道,“翁院主和珺儿就住珺儿原来的屋子,跨院的客房留给二位袁大侠,其他人都各自回屋睡吧,再晚就有点异样了。”
众人各自回屋,翁锐和莫珺也回到了他们的住处。
翁锐知道,今天晚上注定是个不眠之夜,知道内情的人铁定是睡不着的,其他的人倒象往常一样轻松自在,这让庄内的气氛多少显得有些诡秘。
有翁锐在身边,莫珺很快进入了梦乡,她的没心没肺翁锐早就习惯了。黑暗中他独自盘膝坐下,调息入静,而他宏大的气息已经缓缓地弥漫出去,甚至可以触达数十丈远,但凡有人潜入,他都会有所感知。
有点紧张、有点压抑的一夜过去了,但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明显可以看出来莫威对这个结果的不满。
“翁院主,你看现在该怎么办?”莫林道。
“我们几个今天还是不要现身,”翁锐道,“今天到是可以派个可靠的人到周边集镇走走,看看有没有牵着骆驼的西域商人。”
“这事还是交给老程去办吧,他为人稳妥,眼睛也很贼。”莫林道。
“这事就让我去吧,”莫威道,“我倒要看看这些西域人到底长什么样子,这么霸道!”
“你别胡闹,这事大意不得,”莫林是个老江湖,自然知道其中利害,“你别去惹事,也不要坏了翁院主的计策。”
“我看就让少庄主跟着一起去吧,”翁锐道,“只要不表现出我们知道内情,特意去挑衅,无论怎样表现都是自然的,这样或许更真实一些。”
“那我去了。”莫威开心去了。
一天没事,但莫威带回来的消息又让大家紧张起来,他和老程确实看到有不少牵着骆驼的异族人在做生意,这样到了晚上,连李晟、程均和几个精壮的庄丁都参与了防备。
该来的总会来,午夜时分,终于有人偷偷摸进了莫干剑庄的院子,护院的狗刚叫了一声就停了,连点余音都没有。
听到动静,莫林莫威父子飞身而出,挡在了内宅前面,定眼一看,冲过来的这群人不是事先想到的五六个,而是一下子来了十几个,黑衣蒙面,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各种兵器。
这些黑衣人被人一堵,迅速集结成一团,几乎在同时,从外面和跨院有冲进来一些人,这里面就包括袁氏兄弟,把这伙黑衣人围在了中间。
现在的这个样子有点滑稽,莫干剑庄的七八个人围住了对方十几个人,人数上就已经落了劣势,莫林有点后悔,为什么没有多安排点人呢。
按照约定,翁锐并没有急于露面,有了他在暗中的支持,莫林的胆气还是很正的。
“不知是哪条道上的朋友,深更半夜闯我莫干剑庄有何贵干?”莫林的声音中气十足,非常洪亮,相信这个时候整个庄园的人都听得见。
面对莫林的质问,对方只是愣了一下,没人答话,其中一人突然出招直取莫林,莫威上前拦住,与此同时,其他人也冲了上来,与莫干剑庄的人打在了一起。
尽管事先已经有所准备,这突如其来的局面还是让莫干剑庄的人迅速陷入了被动,不光人家在人数上占优,功夫上更是强悍,出手就是杀招,非莫干剑庄这些人能比,数招一过,莫家父子就已经被逼得连连后退,已经有人中剑倒下,再这样下去,全军覆没的可能都有。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闪过,直插混战的人群之中,虽没有穿黑衣,却用一块布包住面容,只留两只眼睛在外。他像一个游移不定的魅影,拖着闪烁不定的剑光,所到之处,一招半招之间,就有黑衣人败落或受到重创,那些受伤的黑衣人甚至来不及退出就被扑上来的莫干剑庄的人斩杀。
翁锐的适时出现,莫干剑庄这边压力陡减,已经基本可勉力一战,莫威更是气势大增,手中的宝砍断对方一人手中的兵器,一个前朴,在对方的后退中把剑插入他的胸膛。
见此情景,对方最厉害的两人扑上来合击翁锐,这正是他所要的,手中的剑打开大阖,气势不减,非但没落下风,还逼得二人连连后退,几招过后,又扑上来一人,就成了三个人围攻他一个了。
这时的莫干剑庄已经乱了,刚才莫林的一声喝问和随即而来激烈的打斗声,使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能拿起家伙的都抄起家伙赶了过来,能打的迅速参与到打斗之中,不能打的拿着家伙也在旁边呐喊助威,并随时准备偷袭。
以这伙黑衣人的战力,就算莫干剑庄人多,那也只是多杀几个人的问题,但有了翁锐,事情就完全不是他们所想的样子,看看对方来的人越来越多,而自己这边的人却越来越少,已经完全没有了可以取胜的希望,和翁锐鏖战的其中一人一声呼哨,上前拼死拦住翁锐,而剩下的几个人则迅速后撤,几个起跃就消失在夜色之中,莫干剑庄的人根本就拦不住。
拦住翁锐的人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但翁锐并没想让他死,他还有很多问题想问,错身之际,抬手一剑已经重重拍在了黑衣人的胸前,黑衣人直飞出去,直接摔在莫威面前,杀红眼的莫威一见又有黑衣人扑到,手中的宝剑拼力斩下。
“留活口……”
翁锐的话没完,就听“噗”的一声,那个黑衣人已经被莫威砍成两截,似乎是砍完人他才明白了翁锐的用意,拧过头愣愣的看着他。
现场忽然就静了下来,只能听到粗粗的喘气声,不管是先前安排好的,还是后面赶来的,所有的人都惊魂未定,更多的人是没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老程,看看伤亡情况。”莫林道。
程均转了一圈,回禀到:“门主,对方死了七个,逃走的恐怕也有四五个,我们这边死了四个,几乎人人带伤,要不是……”
莫林抬手阻止了程均,他知道他要说什么,但翁锐还蒙着脸,什么话都没说,莫珺也没露面,他还不知道翁锐后面有何安排。
“庄主,现在怎么办?”程均道。
“把功夫好的没受伤的分成两组,”莫林道,“在庄内再仔细巡查一遍,不要还有人隐藏下来。”
“那这些人怎么办?”程均指指地上的死人道。
“先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人吧。”莫林心情复杂道。
程均很快就分派好人,让李晟去带着他们,自己则点起火把,和其他人开始查看这些蒙面人,但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里面没有一个是黄发深眼高鼻地西域人,样子看上去都是中土人士。
对这个情况翁锐和莫林都很震惊,这完全超乎了用他们的想像。
“看看有没有认识的。”翁锐悄声对莫林道。
“嗯,”莫林点点头,对程均道,“老程你看看有你没有熟面孔。”
经过仔细辨认,程均站在一具尸体前道:“庄主,您来看看,这是不是柳条堡地柳直?”
莫林走过去看了半天,眉头皱得更紧了,轻声道:“还真是!”
第四十五章 看不见的黑手-7:壮士
庄园李晟带着人去巡视了,死了的那些人程均带人在处理,莫林、莫威和一直蒙着脸的翁锐,还有袁氏兄弟一起退到后堂,翁锐亲自动手为他们处理了一下伤口,还好都是些皮外伤,应无大碍。
“威儿,这内宅附近你还要留点神。”莫林道。
“爹,您不用操心,都交给我吧。”莫威答应一声,他今天仗着手中的宝剑,杀了几个人,且没有受伤,现在也是豪情满满。
“我看不用了,”翁锐道,“他们这一役损失惨重,最近恐怕不会再来这里生事了。”
“你觉得他们是真退了?”莫林道。
“这本来就没你们什么事,袭击莫干剑庄也是给我看的,”翁锐道,“他们吃了亏,知道莫干剑庄有了防备,近期应该不会再来了。”
“对,翁院主一直没有露面,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位高手是谁,应该会有所顾忌。”莫威道。
“这不是主要原因,我的行踪也瞒不了多久,”翁锐道,“山子那里一开始也只是个判断,现在就可以完全确认,他们的目标在我,这也是在向我宣示,并且后面还会有动作,到底他们想干什么,我还要好好看看。”
“你不是说是那些西域人吗?”莫林道。
“这我也没有料到,”翁锐道,“看来事情比我想象的要更复杂一些。”
“这有什么好复杂的,”莫威道,“明天我就去把那些牵骆驼的西域人抓来,好好问问他们是谁派来的,到底要干什么?在我们这里还能让他们翻了天不成。”
“不许胡来,”莫林道,“要是他们真跟承天教有关,这里面的深了去了。”
“少庄主说得没错,”翁锐道,“那些西域商人是要去看看,但不是抓,因为我们没有任何证据,再说,我也担心这里面还藏有高手。”
“好,弄弄清楚再说,”莫林道,“这事还是让老程去办,你还是先不要露面。”
“死在这里的这些人的身份也要弄弄清楚,”翁锐道,“有这么多中土的人卷进去,我担心他们有死灰复燃的迹象。”
“这个好办,”莫林道,“其他人可以慢慢查,那个柳直离这里只有几十里地,这里他经常来,很熟悉,我都怀疑他就是给这些人带路的。”
“这个柳直以前参加过承天教?”翁锐道。
“和我一样,也是稀里糊涂的混了段日子,”莫林道,“虽说柳直的功夫还算不错,但这个人有点胆小怕事,我不明白他怎么会和这些人搅在一起。”
“这或许是一个突破口,”翁锐道,“莫庄主可以直接去柳家堡问问这是怎么回事,并把剑庄遇袭柳直死在剑庄的消息放出去,再找你周围的那些江湖朋友,特别是曾经和承天教有瓜葛的来你庄上议事,商量对策。”
“这个主意不错,”莫林道,“柳直哪里首当其冲,符合常理,其他人倒是可用这样的手段探探他们的心思。”
“那就让大家早点休息吧,”翁锐道,“今晚不会有事了。”
众人说完,都回去休息了,但经过这么一折腾,翁锐更没了睡意,这担惊受怕了半晚上,莫珺也不想睡了。
莫珺有一个好处,在翁锐静静想问题的时候,她从不随便打扰,即便是想和他在一起,那也只是静静的显示她的存在,轻轻地依偎在他身边。
莫干剑庄虽然当初和承天教搅在一起,有很大原因是因为星枢子,但他们也从中获得不少利益,为了莫珺的事,他高调接纳翁锐,这从一定程度上说就是与承天教彻底决裂,显然有人不想看到这种情况,莫干剑庄自然成了他们的袭击目标,并且有一石二鸟的效果。
但这些事真的就是承天教的人做的吗?逻辑是这样,但翁锐就是不能说服自己。
他是个武者,也是个医者,他非常明白他对迦南的重创意味着什么,就算是亢宿仙人在世,他要想恢复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莫非承天教在西域还有更厉害的人?
即便是西域承天教的人想卷土重来,但也没看到原来承天教的那些人有什么明显动静啊?这些从来都没见过的中土高手又是什么人?
西域承天教的人不想露面,那在这里出现的是不是荆州的那伙人?或者是和荆州相似的一伙人?那这些人在中土现在还有多少?
想到这里,翁锐心底升起一丝的寒意。
第二天,莫林和莫威去了柳家堡,一到那里就被柳家堡一伙人气势汹汹的堵在了堡外,为首的正是柳家堡的二堡主,柳直的弟弟柳屈,跟着他的有十几个人。
“柳二堡主,你们这是要上哪里去?”莫林上前微施一礼道。
尽管柳直因为和别人一起袭击莫干剑庄死在了那里,但莫林对柳家堡并没有多少敌意,一是两家本身就近,来往也比较多,二是这柳直本身不是个能闹事的主,这后面一定是有什么隐情,所以他今天过来纯粹是为了询问,除了儿子莫威,他没带任何人,他也不想这里面的事情别人知道的太多。
“莫林,我正要去找你,你到来了!”柳屈气鼓鼓地道。
“找我?”莫林奇道,“柳二堡住找我何事?”
“你告诉我,我哥是不是死在了你们莫干剑庄?”柳屈道。
“这么说你知道这事?”莫林道。
“你不要管我知不知道,”柳屈一扬手中的刀道,“是?还是不是?”
“是!”莫林没有否认,冷冷的看着柳屈。
“是你们杀的?”柳屈的牙根已经咬得吱吱响,眼里也开始充血。
“是又怎样?”莫威早就忍不住了,“半夜三更敢偷袭我们莫干剑庄,死了活该!”
“给堡主报仇!”
“跟他们拼了!”
“杀了他们!”
莫威话音刚落,柳家堡这边已经爆了,所有的人都红着眼抡着手里的家伙就冲了上来,也不给莫林他们半点解释的机会。
以武功而论,柳家堡的功夫和莫干剑庄还是差了不少,平时来往,对莫干剑庄也是恭敬有加,本来莫林今天是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但刚到门口就被人堵了,没说几句话还打了起来,这让他不由气往上涌,抽出剑来也和他们干上了。
面对众人,莫家父子毫无畏惧之色,莫林的莫家剑法气势大盛,围着他的柳屈等四五个人不但近不了身,还屡屡被他的剑扫到,十几招过后已经有数人受伤。
莫威更是年轻气盛,经过翁锐的指点和自己的磨砺,手下功夫已经直追父亲,再加上家传的宝剑,上手更是无所畏惧,尽管对方人多,但兵器不时被他斩落,受伤者不断增加,有些伤势还挺严重,要不是莫林有言在先不得伤人性命,估计莫威的剑下又会多出不少冤魂。
这在人家门口打架,庄里的人一听说,纷纷抄起家伙赶了出来,人是越打越多,莫家父子也是越打越累。
就在这时候,一位妇人被人搀扶着急急跑了出来,出了堡门就冲正在打斗的人大喊:“住手!你们都给我住手!”
妇人一喊,柳家堡的人都慢慢停了下来,莫家父子自然也跟着停了,莫林认识,这是柳家堡的主母柳直的夫人虞氏。
“夫人。”莫林只是上前打了个招呼,什么话也没说。
“莫庄主!”虞氏夫人倒是深施一礼。
“嫂子,是他们杀了我哥!”柳屈哭道。
“你住嘴!”虞氏夫人道,“你哥是为你们而死的,和莫庄主无关!”
“夫人,这到底怎么回事?”莫林道。
“唉,”虞氏夫人摸了一把眼泪道,“事已至此,莫庄主到堡内说吧。”
“夫人请!”莫林抬手道。
到了堡内分宾主坐定,虞氏夫人屏退闲杂人等,只留下了柳屈和莫氏父子。
“妾身向莫庄主请罪了!”虞氏夫人起身拜了下去。
“夫人,这万万不可。”莫林赶紧上去将虞氏扶起二人再次坐下。
“莫庄主,庄内情况怎样?”虞氏道。
“唉,”莫林长叹一声,“死了四个,伤了十几个。”
“哪去的那些人呢?”虞氏道。
“死了七个,逃走大概五六个吧。”莫林道。
“你们今天一来,我就知道他死了。”虞氏黯然道。
“为什么?”莫林道。
“不得已啊,”虞氏道,“要么是莫干剑庄的人死,要么是他死,只有这样,柳家堡的其他人才能不死。”
“为什么是柳兄弟?”莫林道。
“因为你们来往多,他对你那里熟悉。”虞氏道。
“看来又是我害了柳兄弟,”莫林遗憾道,“昨天晚上天又黑,他们每个人都蒙着脸,我实在不知道柳兄弟就在其中啊!”
“不怪你,莫庄主,”虞氏道,“当家的他自己出去就没想回来,就算是这次真的你们全家遭难,他也没想活着回来。”
“这又何必呢!”莫林叹道。
“当家的既想保住柳家堡的人,也不想害莫干剑庄的人,”虞氏夫人抽泣道,“他是真难啊!”
“我以前总认为柳兄弟是个懦弱胆小怕事的人,”莫林叹道,“现在看来,他才是一位真壮士!”
第四十五章 看不见的黑手-8:墙头草
“你不恨他?”虞氏夫人道,“毕竟是他把那些人带到了莫干剑庄。”
“我从来都没有恨过,”莫林道,“我猜这其中必有隐情,就算是我,也未必能作出比他更好的选择,今天就是想过来问一下,谁知一到堡门口就遇上了二堡主。”
“也是他们兄弟情深,”虞氏道,“我刚告诉他要是今天当家的没回来就是死在莫干剑庄了,他就急急带人冲了出去,拦都拦不住。”
“莫庄主,请恕兄弟鲁莽,还好没再闯大祸,”柳屈起身施礼道,“我哥到底是被什么人胁迫,要做出这种事来。”
“你哥到底是受什么人胁迫,他没告诉我,也不让我问,”虞氏夫人道,“听他的意思对方来头很大,手段残忍,他也是非常害怕,只能牺牲自己保住柳家堡。”
“那他有没有说过其他什么话?”莫林道。
“好像也没什么,”虞氏夫人道,“他还像是叹过一口气,说是一步错,步步错,他很后悔。”
“哦,我知道了。”莫林道。
“莫庄主,您莫非知道这其中的内情?”柳屈道。
“我现在也只是猜想,还不能肯定,你们还是不知道的好,否则柳堡主的苦心就白费了,”莫林道,“不过你们放心,尽管柳兄弟死在了莫干剑庄,但一定有人会给他讨回公道。”
“哪妾身就先谢过莫庄主了。”虞氏夫人道。
“好说,那我们就回去了。”莫林莫威起身告辞。
莫家父子回到庄上不久,程均就回来了,带回的消息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昨天还好好做生意的那些牵着骆驼的西域人今天一个都不见了!
什么时候走的?去了哪里?无人知晓,这不就明摆着说袭击莫干剑庄的事情和他们有关吗?
接下来的事不光让莫林感到气愤,也确实感到了这江湖的世态炎凉。
他派人出去请了附近的大小十多个门派,但来的只有两个门派,玉林坊的上官野上官门主和清淼宫林清林宫主。
“二位贤弟好。”走进会客厅,莫林首先对两位门主深施一礼,这样的场面在以前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莫兄客气了。”上官野和林请也赶紧施礼回应。
“二位贤弟快快请坐。”莫林招呼二位门主坐下,程均和莫威作陪,仆佣倒好茶水就退了出去。
“柳直柳堡主昨天晚上死在了我这里。”莫林开口就直言道。
“我们已经知道。”上官野点点头道。
“我今天让人去请了附近的十几位门主掌门,就到了二位贤弟。”莫林道。
“这个我们也知道了,唉!”林清回了一句,并轻叹了一口气。
不要说莫林生气,就在翁锐第一次来莫干剑庄的时候,这十几位门主掌门都是座上宾,也在席间出尽了风头,到了这个时候,却都以各种理由推脱,谁能想得到他们的脸能变得如此之快。
“昨夜鄙庄突遇惨祸,死伤惨重,在这个时候二位还能来我这里,就不怕受到牵连?”莫林道。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林清道,“江湖历来都是翻云覆雨,阴晴不定,我们只要自己坦坦荡荡,剩下的事我们也管不了许多了。”
“我们是坦荡,可太多的人是心里有鬼!”上官野气道,“这才多大点事,吓得连面都不敢照了。”
“上官兄弟言重了,”莫林道,“或许各人有各人的难处,我们也强求不得,不管有多大的事,我们都得自己扛不是?”
“莫兄,你就不要替那些人开脱了,”上官野道,“我看他们就是墙头草,两边倒。”
“我觉得上官兄说得没错,”林清道,“上次我们在莫干剑庄给翁院主接风,这些人表现得多踊跃,现在刚听到一点风声,一下子就缩了回去,有些又开始蠢蠢欲动,到向另一边。”
“林宫主都听到了那些风声?”莫林道。
“还真不少,”林清道,“什么承天教要卷土重来,什么承天教的总教又派来了比迦南更厉害的高手,还有的说一定要置翁院主于死地,跟着他的都没有好下场等等,也不知哪些话是真的。”
“那承天教的人有没有跟你们联系过?”莫林道。
“这还倒真没有,”上官野道,“刚才您没进来的时候我就和林兄聊过,传言很多,但我们确实还没见到过任何一个承天教的人。”
“我也很是奇怪,”林清道,“我们以前多少和承天教有些瓜葛,他们要想卷土重来,召集那些老的教众是个便利的条件,但他们没这么做,是我们这些人他们看不上,还是他们本来就准备了另外一拨人?”
“我觉得另有一拨人的可能性很大,”莫林道,“袭击我莫干剑庄的人死了七个,逃掉五个或者六个,这些死的人都是清一色的中土人,除了柳直我没有一个认识的。”
“那这个柳直这次又是怎么掺乎进去的,他这人功夫不怎样啊?”上官野道。
“但他跟我走得近,对我这里更熟,”莫林道,“虽说他把人带到了我这里,自己也死在了这里,但这人真是一条汉子。”
“这话怎讲?”上官野道。
“我刚从柳家堡回来,”莫林道,“本来也是想去问问的,但一到堡口就碰上二堡主柳屈带人正要来莫干剑庄,问明柳直是死在这里之后就打了起来,还好虞氏夫人及时赶到制止,到堡内才到处内情。”
“这种墙头草能有什么内情?”林清不以为然道。
“他是受人胁迫,以整个柳家堡的人命做胁迫,”莫林道,“柳堡主虽选择了保全柳家堡,但他也觉得愧对莫干剑庄,自己压根就没想活着回去,但凡他当时发出一点声音表示是他,他也不至于死啊。”
“平常那么一个胆小怕事的人能这样,也是难为他了。”上官野道。
“莫兄,你这回可是露了脸了,”林清道,“能独自抗住承天教的袭击,还让对方铩羽而归,这也是莫干剑庄的实力啊!”
“林兄弟你就不要捧我了,”莫林道,“要不是有人传递消息,提早做了点准备,再有高人相助,你我兄弟可能就不能做在这里说话了。”
林清问这句话也是他来的目的,莫林回答也是他想传递的消息,莫干剑庄不孤单,不但有人连这种消息都能通,还有高人相助,这也是一种底气。
“看来兄弟们是要经常和莫兄多絮叨絮叨了,”上官野道,“一个人呆着啥也听不到,遇事也没个商量的人。”
“上官兄的话没错,”林清道,“管他这世道怎么变,咱们兄弟的情分不能变,后面莫兄这边有什么事,尽管招呼就是。”
“痛快!”莫林一把拍在案几之上,“看来我也不能光在这莫干剑庄呆着了,以后定要常倒到二位兄弟哪里讨杯酒喝了,哈哈哈。”
“那兄弟求之不得啊,哈哈。”
***
送走上官野和林清,莫林才有机会回后堂和翁锐商量今天的事,就当下发生的这些事,他们很快达成几点共识。
一是坐实了这些事和西域商人有关,要是他们不急着撤走还不至于就这么肯定,这就使得承天教在幕后指使的可能性进一步提高。
再者承天教除了原来一起造天姆庙赚钱的那些人,在中土还暗藏了一股力量,而这股力量更纯粹,且更强悍。
其次他们的活动不是漫无目的的,而是具有很强的针对性,且有高人在后面安排调度,进退有度,来去自如。
最后是这些原来曾跟着承天教、或者对承天教还没死心的那些摇摆不定的人,也是承天教可以随时利用的重要的筹码。
“莫庄主,我得尽快离开这里,”翁锐道,“既然对方以我为目标,他们能够下手的地方很多,我得尽快去处理一下。”
“我知道,”莫林道,“这次您和珺儿回来,帮庄里搪了这么大的灾祸,连正经饭都没吃上一口,我这就安排下去让他们准备酒宴,给你们送行。”
“不可,”翁锐道,“我来这里庄上没几个人知道,就算是知道的也绝不能让他们说出去,保持一个莫干剑庄里有个高手相助的对外印象对庄里有好处,我们就随便吃点,不在乎这一顿酒。”
“我还有一个想法,”莫林道,“翁院主此次出去定会面临诸多凶险,珺儿是个傻孩子,功夫不怎么样,跟着您会不会称为累赘,要不就让她留在庄内好了。”
“呵呵,这不用您担心,”翁锐道,“一是珺儿不愿意留下,另外留下来也会显露我的踪迹,这会对莫干剑庄不利。”
“唉,也罢,”莫林无奈道,“那你们何时走?”
“收拾一下,今夜就出发。”翁锐道。
第四十五章 看不见的黑手-9:不给机会
夜深了,莫干剑庄一片沉寂,远处的蛙声,近处的虫鸣,都让整个庄园显得更加寂静,因为前几天的事,到了晚上,除了巡夜的,几乎没人愿意出来。
天色并不是很好,一轮弦月挂在当空,本就有些朦朦胧胧,再被时不时飞过的浮云遮挡一下,忽明忽暗,更使这夜色显出几分诡秘。
此时,莫干剑庄的偏门之外,莫威和程均已经悄悄备好三匹马,没用庄丁,连个灯笼都没有点,马上除了各人的行李还有一些应用之物,翁锐、莫珺和袁渊跟随庄主莫林出来,啥话没讲,莫珺上前上前轻轻抱住莫林,把头埋在父亲胸前,莫林也只是轻轻的拍了拍女儿的后背,以示安抚,并示意她赶快上马,其他人只是拱手致礼,然后就匆匆上马,默默离去。
这样的送别让每个人都感觉有些压抑,未来还充满很多不确定,莫林的心情可想而知。这种月色下面本就看不了多远,一会就看不见了,到最后连轻微的马蹄声都没有了,莫林才轻叹一声,回到庄内,并锁上了庄门。
袁岳并没有跟翁锐他们一起走,而是在昨天天不亮就提前走了,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尽快赶到八公山,让翁锐的师弟孙庸赶回平阳老家,翁锐不能再给那些来路不明的西域商人或者是承天教的另一股力量任何机会。
翁锐这样安排,已经是迫不得已,他后悔没在江都码头发现他们有袭击莫干剑庄企图时就派人去八公山,当时只为了救莫干剑庄,情急之下什么都忘了,等打退袭击的人他才想起这件事,顿时一身冷汗,自己还有很多是要弄清楚,不能马上走开,就让也经历了一场打斗并带伤的袁岳稍作休息急急赶了过去,又是一个但愿还来得急。
离开莫干剑庄数里之后,翁锐闭目静气探查了一下周围,确认没有人跟着或者监视,这才打马如飞,直奔江都的大江渡口而去,他是想在天亮就赶上第一艘渡船过江,尽可能少的在江南留下他的踪迹。
马蹄在寂静的夜空中踏出清脆的响声,翁锐的思绪随着这马蹄声转得更快。
翁锐感到自己再一次陷入了被人追着打的境地,这次对方更为高明,不跟你直接对抗,也没有任何要求,若隐若现,就算是站在对面你都无法判断,不知道对方是谁,或者他们存不存在,但你却可以知道他们下一步的袭击目标是哪里。
他现在的感觉很是不好,就像是又被牵着鼻子走,这样自己赶来赶去,往往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就算是把身边的兄弟朋友都发动起来,恐怕也不一定能守住自己所关心的每一个点。
要想不给对方机会,他不能就这么被动的防守,他必须做点什么,对,做点什么!
一路上,翁锐思虑的焦点都放在了这个上面。
当天色光亮,他们的人和马一起上了清晨第一艘渡船的时候,翁锐已经明白他该做点什么了。
清晨的江面很是清亮,江水映着霞光幻化着五彩斑斓的颜色,站在船头,清凉的微风一吹,翁锐顿感神清气爽,似乎连日的阴霾也被一扫而空。
船行了约莫大半个时辰,他们一上岸并没有立即走,而是来到码头外紧挨着的一个镇子上,这个镇子不小,靠着江都城,聚集着很多商号、客栈和饭店,也有不少做苦力为生的也住在这里,商人都愿起早,镇子上已经是一片忙碌热闹的景象。
“你们两个在这里等我一下。”
翁锐说完,连莫珺和袁渊询问的机会都没给,转身进了一家正在开门的商号,过了盏茶功夫就出来了,手里捏着一小块写满字的细绢。
“袁渊,你用信鸽将这个发给吕总管。”翁锐将细绢卷好扎紧交给袁渊。
袁渊知道事关重大,立即从鸽笼里取出一只信鸽,系好细绢,撒手放开鸽子,鸽子咕咕叫了两声,振翅飞向了天空。
“院主,接下来我们怎么办?”看着飞走的鸽子,袁渊道。
“我们还是像上回一样分开走,你走北路,我走南路,”翁锐道,“目标是八公山。”
“这么说我们沿途还要查探消息?”袁渊道,
“当然,”翁锐道,“不过我们这回要把目标盯在两类人身上,一是比较显眼的西域商人,另外就是很少在江湖露面的中土高手。”
“你还是觉得这两伙人有牵连?”袁渊道。
“没有这么巧的,”翁锐道,“现在还顾不上再去细查他们的牵连,先找到他们,近距离接触接触,才能搞请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只要有了目标,这要查起来就简单多了,”袁渊说完即刻上马,“那我先走了。”
翁锐现在是江湖名人,走到哪里都是个大目标,他想要隐藏自己的行踪比较困难,那他就反其道而行之,大模大样地去找他想找的人,好在每到一地,他不缺眼线,九重门、玄墨门、仙工坊等都可以用,江湖出了这么大的事,很多江湖朋友也不会闲着。
翁锐的做法很快收到了效果,他和莫珺两人中午路过琅琊山,在山下的一个饭店里打尖,竟无意中听到有客人谈起牵骆驼的西域商人的笑话,遂上前仔细询问清楚,草草吃过饭后,两人就直奔琅琊城中心的集市而去。
等他们到了那里,还真有四个西域商人正在往六匹骆驼上收拾东西,看样子是要离开,翁锐将马交给莫珺,自己走上前去。
“哟,还是几位远道而来的客商,”翁锐边走边笑呵呵的打着招呼,“这天色尚早,集市上还有这么多人,怎么生意就不做了?”
“阁下好,”一位留着大胡子,大概四五十岁的高鼻子西域人单手抚胸,向翁锐行了一礼,用很生硬的中土话道,“这里的生意不好,我们还要赶路,得早点收拾。”
翁锐连忙还礼道:“这么多人生意怎么会不好呢?是不是你们的东西太贵了?”
在他们两人对话的时候,其他几个人继续收拾东西,基本上都没有理会翁锐。
“我们远道而来,带的东西不一样,自然是要贵一点,”大胡子道,“这里是个小地方,有钱人太少了,我们还要换个地方。”
第四十五章 看不见的黑手-10:西域商人
“哦,是哦这样啊,”翁锐道,“我听说你们这里有一些好东西,想见识一下,顺便买几件。”
“哦,不,”大胡子摇着手道,“我们要急着赶路,东西都收拾好了,不卖了。”
“嘿,这哪有上门的生意不做的,快让我看看有什么好东西?”翁锐说着,走上两步,直接从骆驼背上去卸一个背囊。
“嗷呜!”
站在骆驼旁边的一位西域壮汉怒吼一声,伸手去抓翁锐的手,翁锐一个翻腕直切过去,但对方的手很快,没等翁锐的手切到,就已经撤抓为掌,斜着向翁锐拍来,翁锐身形一侧,这只有点毛茸茸的手就被他稳稳的拿住,这世上真能躲开“赤子浑天拿”的人确实不多。
说是西域壮汉,实际上也不是很胖,瘦削脸,高鼻梁,两只深陷进去的眼睛放着精光,个子比翁锐还要高上一点,出招的点位和速度都很独到。
“哟,功夫不错嘛,呵呵。”翁锐微微一笑。
“嗯--呀!”
壮汉再次一声怪叫,拧动胳膊,想从翁锐手里脱开,翁锐本就是来惹事的,那会让他轻易脱开,只是手中暗暗加力,壮汉的脸和身躯一下子就变扭曲了,整个人也委顿下去。
见此情景,另外两个西域商人即刻放下手里的活计扑了上来,还是最先说话的大胡子抢上一步将他们拦住,转身扶住翁锐和那位壮汉道:“各位,各位,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呀。”
看来这位大胡子是个明白人,知道碰上高手了,赶紧拉架劝和。
“就说嘛,我就想想看看你们有什么好东西吗,呵呵。”翁锐恰到好处地撒手笑道。
那位壮汉刚一脱困就瞪着眼睛冲上来,呜哩哇啦朝翁锐叫着,但被大胡子拦住,又用他们的胡语安慰了几句,其他几位的情绪总算安静下来。
他们这么一闹,集市上立刻围过来不少人,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甚至有些为这些西域人鸣不平。
“他刚才在说什么?”翁锐道。
“呵呵呵,他说你要抢他的东西,”大胡子道,“他听不懂汉话,都是误会。”
大胡子虽说这么回答,但翁锐感觉肯定不是这个意思,因为说这句话的情绪绝不是这样的,他现在也不想计较,反正他自己也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那没关系,”翁锐指指着骆驼上的背囊道,“快把它打开给我看看,有什么好东西。”
翁锐的架势是你要不给我看今天就别想走,这边的几个西域商人也是摆开架势护着东西,那意思是谁都别想动。
大胡子看看翁锐,笑呵呵地走到同伴跟前,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话,才将翁锐刚才想去抓的背囊解了下来,就地摊开,两手一摊,让翁锐来看。
翁锐看看这里面都是些银器,大的小的都有,都非常漂亮,风格也大不同于中土,就转身对莫珺道:“珺儿,你快过来,看看有什么你喜欢的。”
莫珺将马栓在一旁,抱着她那个到哪里都随身携带地小宝贝箱子过来看了一眼道:“这些银饰真好看。”说完真是认认真真地挑选起来。
“你们还有什么好东西,都打开来看看。”翁锐指着驼背上的其他背囊道。
“我们还要赶路。”大胡子解释道,显然人家不太乐意。
“我就看看,很快的,耽误不了你们。”翁锐的语气亦不留半分余地。
大胡子略一沉吟,又走过去拿下三四个背囊,并一一打开,这里面有金器、珠宝、果干等等,都是中土很难见到的东西,当然价格也不便宜,翁锐每个背囊里都挑了几件。
在翁锐和莫珺挑选的时候,也有人靠近查看挑选,还真就卖出了几件。
“你看看,被我这么一挑,你们来生意了吧,呵呵。”翁锐边挑边对大胡子笑道。
“是,是。”大胡子忙不迭地答应着。
“你那些背囊里是什么东西,也给我看看吧。”莫珺似乎还不过瘾,忽然指着驼背上的其他背囊道。
“那都是我们的一些路上应用之物,不是货物。”大胡子道。
“怎么可能?”看来这个莫珺比翁锐还不讲道理,“你们大老远的来怎么可能就带这点东西,一定是不想给我们看。”
“真是应用之物。”大胡子道。
“翁哥哥……”莫珺一脸想看的眼神,并撒着娇向翁锐求助。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翁锐道,“我小妹要看你就给她看看吗,要不我自己去拿了。”
翁锐说着真站起身来做出要去拿的样子,大胡子赶紧把他拦住。
“好,好,我帮你拿。”
大胡子说完,就像是赌气一样把一件件背囊都拿下来堆在翁锐面前,确实多是些应用之物,琳琅满目,还挺丰富的。
“还有那件呢?”翁锐指着驼背上的最后一个背囊道。
“那时我的私人物品,我不想给你看。”到了这个时候,连大胡子都有点生气了。
“那我要是一定要看呢?”翁锐道。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人家不给你看怎么啦?”旁边站着的人不乐意了。
“是啊,有钱就了不起吗?人家不卖你不行吗?”另一人道。
“仗着自己有点功夫欺负外乡人是吧,真没出息!”还有人道。
“好好好,我不看啦,”翁锐赶紧摆手道,“那我就问你几个问题?”
“你要问什么?”大胡子道。
“你们从哪里来?”翁锐道。
“我们从西域来。”大胡子道,他摊摊手,耸耸肩,意思这你都看不见吗。
“这我当然知道,”翁锐道,“西域很大,是楼兰吗?”
说到这里,翁锐的眼光很快的朝这几个人脸上扫了过去,微妙的一点变化给人的感觉是他们都愣了一下。
“西域是很大,我们比楼兰还遥远一些,那里的邦国很多。”大胡子道。
“是不是楼兰很厉害呀?”翁锐继续着他的楼兰问题。
“楼兰是很厉害,路过那里的人都怕他们。”大胡子道。
“是楼兰人厉害还是承天教的人厉害?”翁锐道。
西域啊、楼兰啊离中土都太远,普通人对这些就算听过也没有切身感受,可这个承天教却在大汉境内掀起过劫难,很多人不光听过,甚至是见过,翁锐一提这个,围着的很多人就不说话了,并且开始悄悄地溜走,生怕这里的什么人又跟承天教扯上关系。
“这我哪里知道啊,要是你想知道自己去看一下不就行了。”大胡子道。
“我看你们这些人武功不错,承天教在西域的影响力那么大,肯定应该知道一些什么?”翁锐道。
“我们练武只是为了护卫自己商队,为什么一定要知道别人的事?”大胡子道。
“好,好,不知道就不知道吧,”翁锐一杨手里的东西道,“看看值多少钱,这些我们都买了。”
大胡子仔细看了一下莫珺和翁锐手里的东西,算出了一个价钱,翁锐付过钱回到两匹马跟前,收拾他们的东西,而那些西域商人也快速的将所有背囊收拾起来搭在驼背之上,赶起骆驼就走。
就在骆驼从翁锐身边走过的时候,翁锐笑着抬手给大胡子打招呼:“你们的东西不错!”
他的手不轻不重的拍在一件背囊之上,而那件正是大胡子不愿对翁锐打开的唯一背囊。
第四十五章 看不见的黑手-11:袁渊受伤
翁锐到八公山逍遥居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他本意是不想把气氛搞得过于紧张,因此是带着一大堆礼物来的,并且不少就是从西域商人手上买的,但一进门,他有点傻了。
天玑老人和季瑜都在,还有一个受了重伤几乎丢点半条命的袁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听袁渊已经来了,而且受了重伤,翁锐和莫珺都吃了一惊,已经顾不了其他的了,就要急急冲到他躺着的厢房去问,被天数老人拦住了。
“你现在先别急着问他,先让他休息一下,”天枢老人道,“要不是你天玑师叔和季瑜,他可能是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这么说是天机师叔和季门主救了他?”翁锐道。
莫珺也跟着连声道谢。
“哈哈哈,什么救不救的,我看是这小子命大。”天玑老人笑道。
“好了,别在外面站着了,我们后堂说话。”天枢老人道。
众人移步后堂坐下,季瑜才给翁锐介绍起昨天的事。
“昨天下午在我们来八公山的路上,离这里不过百十里地,”季瑜道,“我听到路边的树林里有动静,心中起疑就进去看了看,见袁渊被扔在一个刚挖好的土坑旁,人已经跑光了,我看他还有一口气,就给他简单治疗一下带了过来。”
季瑜在卧龙谷见过袁渊,知道他们兄弟现在都跟着翁锐,袁渊出事说明翁锐很可能也在附近,救了袁渊也算是给他的一个见面礼。
“那他有没有说是什么人打的他?”翁锐道。
“他刚从鬼门关回来,一会清醒一会糊涂,还没来得急开口呢,”曾禔道,“为救这小子你师父和你天玑师叔都动了手,这小子可是赚大便宜了。”
“谢过师父师娘,谢过天玑师叔,谢过季门主,”翁锐又是一圈的拱手致礼,“袁渊此次遇险,看来这伙人已经狗急跳墙了。”
“哪伙人?”天枢子道。
“就是袭击荆州玄青门和莫干剑庄的那伙人。”翁锐道。
“你现在知道他们是谁啦?”天玑老人道。
“现在还不能确定,”翁锐道,“我想很快就会弄清楚的。”
“需要我帮什么忙你就说,翁大院主,呵呵。”季瑜笑道。
“你季门主这个时候就别笑话我了,”翁锐道,“我正想去找你呢,你和天玑师叔怎么就到了这里?”
“呵呵,这阵子你忙,我们这些老家伙也没闲着,”天玑老人道,“前些年一个西域武者迦南闹腾了一阵子,没消停几年,又听说什么西域商人频频在各地出现,好几处与你有些关联的地方受到袭击,动静还挺大,我就想是不是你这小子又惹啥事了,又没有你的具体消息,所以就到你师父这里来看看,要是你还做着那个天工门门主,我们两个老家伙就不用再操这份闲心了。”
“还是天玑师叔疼我,”翁锐恬着脸笑道,“一看我被欺负了,就马上出山来帮我,嘿嘿。”
“你别嘴里尽说好听的,”天玑老人道,“我们这些老家伙虽说平日不愿动,但有事了我们也喜欢看看热闹,我们也就是看热闹,你可别想多了。”
“只要您老几位能看这个热闹就够了,”翁锐道,“不管这后面是什么神人,有师父、师娘和您坐镇,我这心里就塌实多了。”
“这是他们俩的事,你可别把我拉着,”曾禔笑道,“我就是管着我几个孩子就行,你们家那两个在哪里,要不也送到我这里来吧。”
“谢师娘,”翁锐道,“玉儿已经把他们接到蜀郡成都去了,应该很安全。”
“你和玉儿见过了?”曾禔对此还是很关心。
“就算是吧,”翁锐道,“在山子那里隔着门说了几句话。”
“呵呵,你小子都是自找的,”天玑老人道,“山子怎么样了?他不是只做生意嘛,怎么又扯到你的事里来了?”
“这也不是我愿意看到的,”翁锐道,“现在他还不知所踪,我正在追查,哦,师弟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呵呵,你现在才想起这事啊?”天枢老人轻笑一声,“阿庸、阿玉和那个袁岳都去了平阳,已经传回消息,那边没有什么动静,他们会在哪里住上一段时间,这边你就放心办你的事吧。”
“唉,谢天谢地,”翁锐轻叹一声道,“看来这亲情永远是个软肋,总是被人拿捏,这下我就可以用心去办这件事了。”
“没有亲情那还是个人吗?”曾禔道,“我觉得总是拿亲人做要挟的那些人都该死。”
“那也是师妹用情真切,”天玑老人道,“这世上真正讲江湖道义的人不多,更多是为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我们教导的这些孩子还都是太善良了。”
“好了,不说这些没用的了,”天枢老人道,“锐儿,你先说说你那边的情况和想法吧。”
“好的师父,我是这么想的……”
翁锐就把他接到朱山出事消息后赶往荆州途中的见闻,以及朱玉、阴石等人在朱山府上了解的情况,还有他们对这件事的判断都一一说了,把他们赶往莫干剑庄以及回来路上碰到西域商人的事也说了。
“按照现在这些线索,我基本可以得出结论,”翁锐道,“这事和承天教脱不了干系,但他们到底要达成什么目的,谁在后面推动这件事我还看不清楚。”
天玑老人和天枢老人相视一笑,天玑老人道:“要么你说说?”
“那个袁渊现在怎样了,应该可以说点话了,”天枢老人道,“我还想听听他遇到了什么情况。”
“我刚去看过他,”季瑜道,“他刚醒,精神好多了,听说他们的翁院主过来了,就急着要起来,我这就去把他扶过来。”
莫珺进来一直坐在曾禔身旁听他们说话,一听要去扶袁渊,也赶紧站起跟了出去。
季瑜他们出门没走几步,就见阿成已经扶着袁渊出来了,赶上几步道:“你这着什么急呀,我说需要你的时候会来找你的。”
“袁大哥你怎么样?”莫珺关切的问道。
“我没事。”虽嘴里说着没事,但每走一步都显得极为艰难,看来也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莫珺赶紧上去扶住。
袁渊一进门,翁锐也连忙过来扶他坐下,问道:“你现在怎么样?”
“我挺好,院主,”袁岳道,“我找到那伙人了……”
袁渊刚走了几步,这一着急,就有点喘不上气来,翁锐赶紧安抚道:“不着急,慢慢说。”
“我昨天和你们分手之后……”
原来昨天袁渊一个人从码头小镇出来,骑马上了一条通往西北方向的路,这也就是翁锐所说的北路,在江湖混了很多年的他知道,就凭自己去找线索,这无异于大海捞针,他的马打得很急,但每到一个市镇,他都会漫步通过,仔细观察过往行人和商铺客栈饭馆之类,看看有没有认识的或者异常之人。
这一路他还真是碰上了一家九重门的商铺和一家玄墨门的堂点,但也没问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但在中午路边打尖的时候,却意外碰到了一位多年不见的江湖朋友,闲聊中得知在附近数位江湖人士,但眼生得很,也不知道哪门哪派,也不与别人交流。
袁渊心下一惊,这不正是院主要找的人吗?但他不露声色,吃了一会饭就称要急着赶路先行走了,并执意付了酒钱,并邀请他的那位朋友到卧龙谷看看。
从饭馆出来,袁渊就急急赶往朋友刚才提到的那个方向,一个多时辰,左窜右窜,马都跑出了一身汗,他终于发现了这伙人的踪迹,一共五人,都没有骑马,手里执有各式兵器,一路静悄悄的向西赶路。
虽说这两年跟着翁锐,得到翁锐不少指点,但袁渊太知道自己的功夫怎么样,在莫干剑庄,要是翁锐再出来晚一点,估计他倒在那里的可能性都有,他可不敢像翁锐那样直闯上去,他只能信马由缰远远地跟着,最好是能跟到一个吃饭或者住宿的地方然后去报信。
他这一跟又是一个多时辰,这里已经是八公山南百十里的地方,前面是一处矮山和一片山林,路也在这里拐了一个弯,这几个人就顺着路消失在树林之后。
袁渊生怕这几个人失去了踪迹,打马紧赶一阵,错过路口,他真的看不到那伙人了,再次催马向前赶去,刚跑了一小会,他就停下了。
这些人是步行,不可能走得那么快,袁渊这么想着,又将马圈了回来,等他走到林子中间,飞出几个人影,前后挡住了他的去路。
这些人都没有蒙面,但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沉稳,冷酷。
“为什么要跟踪我们?”为首的一位中年汉子冷冷道。
“什么叫我跟踪你们,”袁渊道,“这大路通天,各走半边,各走各的路,你们能走我就不能走吗?”
“能走,”中年汉子道,“过去了,为什么回来?”
“我走错路了,我回去不行吗?”袁渊道。
“哼,你恐怕回不去了!”
中年汉子话音刚落,两个人从两边已经飞身上来,手上的一刀一剑直取马上的袁渊。
“你们要干什么?”
袁渊一句话未完,眼看对方刀剑合璧,杀气腾腾,他也只好腾身而起,在空中不光躲开对方一击,还还拔剑在手,和对方打在了一起。
这些人的武功极高,袁渊根本不是对手,几个回合就被逼得连连后退,对方两人在此同时紧逼,他只得跃起退后躲开,但就在他跃起其的一瞬,那位中年汉子飞身过来,重重一掌直接将袁渊打飞。
这一掌袁渊的心脉几乎快被震散,人也顿时晕厥过去,模糊中听到有人问“怎么处理”,
有人说“埋掉”,他就没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