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父子-6:重回客栈
云枢子不是会云峰山了吗,他怎么会到这里?
在和师兄天枢老人分手以后,为了尽快赶回云峰山,云枢子并没有走水路,而是买马走了旱路,策马扬鞭,昼夜兼行,这样虽说辛苦一些,但确实要比水路快很多。
当他快穿越徐州进入兖州的时候,却无意中发现了两位师兄星枢子和宇枢子的行踪,并且这两人还是匆匆南行。
这两人本是云枢子急急忙忙赶回云峰山天枢门道场监控的重点,在这里发现了他们,哪回云峰山自然就没了必要,所以他和两名弟子就暗中一直跟到了江都。
他知道师兄天数老人也是朝这个方向而来,翁锐和孙庸他们也应该就在附近,想想前面歧门谷的种种遭遇,他对这两位师兄越来越不放心,特别是翁锐他们随时可能在这附近出现,那他就更不能掉以轻心,前面大的风浪都已经过来了,不能在最后的这点小河里翻了船。
为了弄清楚这两位师兄的意图,云枢子并没有现身,而只是暗中跟踪查看,因为彼此太熟,就不可能跟得太紧,好在青冥和青纯对星枢子宇枢子来说都是生面孔,可以靠近帮他办不少事情,但这两人带回的消息却把他又吓了一跳:阴山三鬼也到了江都城。
不管是两位师兄还是阴山三鬼,这都是当今江湖相当有实力的角色,他云枢子就算单独面对任何一方都不见得有取胜的把握,尽管师兄天枢老人和胥黎有约,但这里面并不包括他,他现在要这么撞上去,自己丢了性命是小,要是翁锐和孙庸他们再出问题那就得不偿失了,因此云枢子也只能更加隐蔽自己,相机而动。
星枢子和宇枢子有没有和阴山三鬼见面,云枢子是不知道的,但随后传来的瑞福饭庄胥黎当场杀人并放走了翁锐他们三人,惊得他魂飞魄散,以阴山三鬼的为人,这么高调的在大街上晃荡还故意表现出那种残忍和暴虐,这是在敲山震虎,打草惊蛇哪,看来这几个孩子真的是有危险。
时间仓促,他并不知道翁锐他们住在哪里,就只能让青冥青纯分头去找,如果找到了,就让他们千万呆在原地,立即通知他去和他们会合,自己现在只能先去盯着那两位师兄,如果他们真的要去加害翁锐他们,那他及时现身应该还来得及。
云枢子也想得很明白,对这几个小孩,阴山三鬼说什么也不会自己再去动手,否则他们费尽心机与师兄天枢老人达成的约定就彻底破裂,这是他们在歧门谷的事被公开后唯一的护身符,他们没有那么笨,但这些家伙在这件事中也是受了很多窝心气,搞搞坏还是可以的,谁死谁活无所谓,只要和他们没有关系就行,所以不管这些人怎么表现,但真正对那些孩子有危险的还是自己的那两位师兄。
天已经大黑,云枢子在住处没有等到两位弟子,说明他们还没有找到翁锐他们,他不能再等下去了,趁着夜色他悄悄潜到里两位师兄落脚处不远的地方,随时监控他们的动向,刚交子时,他看到有人回来,不久就看到来两个黑影出去,等他门走出很远,云枢子才闪身朝那个方向追了下去。
天枢门是道门三圣门之一,是当今武林的泰斗,就算是这两位师兄没做成门主,那他们也是天枢门的大师兄和二师兄,至少也有和十大剑士比肩的实力,现在还没有要到挑破这层关系的时候,天枢子也只能远远跟着,如果让他们有所觉察,那他就会失去揭开这件事秘密的机会。
跟踪这两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城里,人多房屋多,猫狗动物也多,多少总会有一些动静,就算是他们偶尔听到一些异样的声响也好掩饰,但在出城以后,冬天里除了风声,连个虫鸣的声音也没有,云枢子已经使出了自己最大的能力,但是还是越跟越远,最后看到他们隐匿在了一条小河的两边,难道翁锐他们真的今天晚上会走这条路?
说实在的,云枢子现在的心里很是矛盾,他既希望翁锐他们不要来,这样这些孩子就不会有危险,但另一方面他又希望他们能来,他要看看这两位师兄的真实嘴脸,也好让这件事有个了结,但不管他怎么想,翁锐他们还真来了。
等他听到孙庸和翁锐的声音,到双方迅速动起手来,这中间也就是十次八次呼吸的时间,并且两位蒙面人一句话也不说就直接动手这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看来对方对这件事也极为慎重,就算事成也绝不打算被人知道,做事滴水不漏,而在这种情况下,这几个孩子所面临的危险就更大。
从打斗声来判断,云枢子觉得离他至少有百十来丈,就算这时候赶过去,还是风险很大,唯一的方法就是暴露自己,让他们感觉到自己的存在,这也算打草惊蛇吧,因此在他飞身而起的时候,啸声已经传出,几个起落之后,就朗声询问翁锐他们的情况,更进一步地告诉那里的人,他云枢子到了。
这招还真起了奇效,就在他拦住孙庸的时候,对方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重新回到客栈,听了云枢子的介绍,翁锐他们这才明白了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师叔云枢子会在这里。
“师叔,听您这么说今晚这两个人就该是大师伯和二师伯他们了?”孙庸问道。
“应该就是他们。”云枢子道。
“怎么是应该啊,明明就是他们。”孙庸道。
“但他们并没有路露面,甚至连话都没有跟你们说一句。”云枢子道。
“他还是说了一句,”孙庸到:“被我划伤的那个说了句‘找死’。”
“哈哈,这也算啊,”翁锐笑道:“和我打的那个还说了句‘咦’呢。”
“你们都不认识他们,这也不能确定他们是谁啊。”云枢子道。
“那只要找到他们看看他们谁肩上有伤不就知道了。”孙庸到。
“你能伤到他们这我倒真是没想到。”云枢子赞许道。
“哪里呀,”孙庸自己不好意思了:“这都是玉儿帮的忙,她那两只镖不光劲力大,还有先有后,而又紧紧相连,对方打掉一只又要躲另一只,这才给了我一点机会,玉儿这镖又厉害了,要是我碰见了都不知道能不能躲得过去。”
“是啊,玉儿姑娘的飞镖功夫又提升了。”云枢子也叹道。
“玉儿,你可不能骄傲哦,呵呵。”翁锐笑道。
“嘿嘿,谢谢云枢前辈和两位哥哥夸奖,你们在说那两个黑衣人,怎么说着说着就说起我来了。”
“是啊,师叔,”孙庸道:“既然您认识他们,为什么不早点过来揭穿他们?”
“这你就不懂了,”云枢子道:“江湖行事凡事都要留有余地,给别人路,也就是给自己路,何况这事还没有和你爹商量,真的撞到一起,那就只有鱼死网破,没有余地了。”
“我觉得他们也是这么想的,”翁锐道:“他们一听到师叔您的声音就立即撤走,说明他们现在也不想把这事挑明,或者说他们现在也不想承认这事。”
“对,”云枢子道:“凡事都要掌握个火候,时机到了,就自然而然,时机未到,即便大费周折恐怕也难达目的。”
“唉,这都怪我,险些酿成大错。”翁锐后悔道。
“是啊,你们怎么会半夜启程呢?”云枢子问道。
“这还不都怪那个胥黎,”孙庸道:“这家伙故意放风说会有人杀我们,还要让我们走夜路小心点,我想他哪来那么多好心,话一定是反着说的,所以我们白天要走的路就晚上走了。”
“嗯,看来这家伙确实是故意说给你们听的,”云枢子道:“他们之前应该已经见过面,他这么说就是想你们晚上走,这样即便有事,对方也能做的干净一些,要是对方没有成功,那他就可以说他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过你们,是你们自己不听。”
“这家伙真狡猾。”孙庸道。
“还是我们自己经历太浅。”翁锐叹道。
“这也怪不了你们,”云枢子安慰他们道:“就算是老江湖有时也难免失算。”
“师叔,你说我爹我娘怎么还没到?”孙庸道。
“应该快了,”云枢子道:“他们要听到你们和胥黎打过照面的消息,一定会加快赶过来的,我们就在这里等,一两天内他们一定会到。”
“那我爹怎么知道我们就在这里?”孙庸道。
“这你不用担心,”云枢子道:“沿途我已经留了记号,这你爹你娘都看得懂。”
第十八章 父子-7:初次见面
儿子已经十七岁了,可父子俩却还从未见过面,不管是他们自己,还是旁边的什么人,也都有意无意的对这次历史性的见面作了很多设想和期待,似乎谁都还没有准备好,但这个见面却突然来了。
因为觉得儿子他们会有危险,天枢老人和妻子曾禔这一路也几乎没有停歇,由于翁锐他们的隐秘和低调,除了茅山和丹徒渡的消息天枢老人他们什么也没有得到,所以他们顺江而下,直抵丹徒渡,江都直接让他们在船上就错过了。
但就在他们上岸不久,却意外听到了胥黎和这三个孩子在江都会面的消息,双方虽没有动手,但胥黎却当他们面杀了鸿刀门的罗峥,他相信胥黎绝不敢在这个时候直接动手,但他就怕这几个孩子经不起挑唆或者诱惑,盲目行动,碰上他们不该碰上的人。
一得到这个消息,曾禔比天枢老人更为着急,当即弄来两匹马两人即刻上路,她不能在师兄未见到儿子之前让他发生任何事情,天枢老人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呢。
等到了江都,他们并不知道去哪里找,无奈之下,也只好先去他们和胥黎碰面的瑞福饭庄看看,在那里却意外看到了云枢子留下的记号,当下心中大定,知道既然云枢子已经到了,孩子们应该是没有事了。
云枢子留的记号还是极有效的,他们没费多少工夫就找到了翁锐他们住的客栈。
“庸儿,庸儿,你们在吗?”一进客栈曾禔就迫不及待的大声呼唤。
曾禔的呼唤声几乎惊动了客栈的所有人,当然也包括翁锐他们三人以及云枢子师徒。
“娘!”
直扑出来的孙庸都顾不上去走楼梯,一个纵身就从楼上跃下大厅,冲上去就将娘亲曾禔紧紧地抱住,委屈的眼泪哗啦啦流了下来。
曾禔明白,别看儿子已经十七岁了,但长这么大从来还没离开过自己,每天都能看到娘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本来是欢天喜地的跟着师叔出去历练,但没成想这其中却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故,就差点阴阳两隔,她自己对此也唏嘘不已,更别说还是个大男孩的孙庸了。
曾禔自己开始也是非常激动,但毕竟已经人到中年,这点定力还是有的,尽力安抚着孙庸的情绪,让他慢慢的安静下来。
闻声赶出来的翁锐看着两年未见的师父和刚刚大难脱困的师娘,忍不住也是热泪盈眶,就想冲下去拜见,被云枢子轻轻拉住,给他一示意,翁锐马上明白了师叔的用意,立即停住脚步,这伙人就静静地站在楼上看着,谁也没有下来。
“好了,不哭了,你看娘不是好好的吗?”曾禔道。
“嗯。”情绪终于平静的孙庸答应一声,擦干眼泪,终于怯怯的看着天枢老人。
眼前的这个老人虽年逾花甲,头发和胡须有些花白,但面色红润,气息悠长,神情温和,仪态自若,两只眼睛射出热切而又摄人的光芒,他就在那里微笑地站着,但他的气场已经将你完全笼罩,让你感觉逃无可逃,这就是被武林奉为天人的天枢老人,自己的生父,孙庸感到自己在他的眼光里一点点的融化。
“这孩子,你还看什么,他就是你爹!”曾禔看着愣愣的儿子道。
“哦,”孙庸好像刚刚醒悟过来,急忙上前跪倒磕头:“孩儿孙庸拜见父亲。”
以天枢老人的修为,在这种情形下他的内心也已经澎湃万千,但他还是强忍着没有动,看着孙庸郑重其事的拜了三拜,这才上前把他拉了起来。
“来,快起来,让为父好好看看,”这句话一出口,天枢老人的情绪再也绷不住了,不光眼里充满了泪花,说话都开始有点哆嗦,哽咽道:“十七年,十七年了,我终于见到了。”
“爹!”孙庸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扑到天枢老人怀里,放声大哭起来,这是委屈,这是埋怨,这是幸福,这是释放,看得在场的人无不动容,曾禔已经受不了转过身去捂着嘴哭出了声。
这是一个团圆的时刻,也是幸福的时刻,这么好的时刻也不能老这么哭哭泣泣下去,所以云枢子知道自己该出场了。
“哈哈哈,师兄、师妹,你们一家子今天是大团圆哪!”云枢子笑着走下楼梯。
“师父,弟子翁锐给您磕头了。”
“弟子青冥、青纯拜见师伯、师叔。”
这呼啦啦一下子,地上就跪了一大片,天枢老人也破泣为笑,赶紧招呼这些孩子们起来。
“曾前辈,您还好吧?”朱玉一下来就赶紧来到曾禔身边。
“我没事,”曾禔疼爱的拉着朱玉的手道:“听说这次多亏了你,几次都是你在危机时刻出手救了庸儿。”
“没有,曾前辈,”朱玉不好意思的道:“每次都是我拖累他们,他们保护我。”
“呵呵,几年没见,玉儿姑娘不光长大了,这本事也长了不少啊。”天枢老人笑道。
“天枢前辈好,”朱玉这才找到机会上前行礼:“玉儿给您行礼了。”
“呵呵,不必拘礼。”天枢老人道。
“你还别说,这小姑娘的手段还真是有些门道,”云枢子道:“前天晚上又是她出手相助,这才使得庸儿抢上半招,还伤了对手。”
“这前天晚上又怎么了?”曾禔的心一下子又提起来了。
“师兄,师妹,我们不能老站在这里讲话吧,”云枢子道:“楼上我的房间宽敞,就先到我那里坐吧。”
“好,师弟请!”天枢老人也是难得对师弟这么客气。
“哈哈,大家都请!”云枢子笑道。
“这么说,就能确定是他们了?”
在听完云枢子对最近一段时间情况的叙述和前天晚上所发生的事,天枢老人沉吟了好一会才道。
“虽没有打照面,但我想一定就是他们。”云枢子道。
“还好师兄你及时赶回,”曾禔道:“要不这三个孩子还不知会怎么样呢?”
“师兄,师妹,可能我们一直把他们当孩子,小看他们了,”云枢子道:“这次遭遇,大小拼杀不下数次,每次都极为凶险,但每次他们都能化险为夷,这一次可能是偶然,但这一次次下来,可见他们确实是长大了。”
“是啊,”天枢老人也感慨的道:“老大老二虽为人不怎么样,但他们的武功确实不弱,能顶住他们数招等你驰援,确实也难为他们了。”
“师兄,您和锐儿有两年多没见了吧,”云枢子道:“他这两年可是奇遇不断,虽也遭遇了不少凶险,但都成了他的磨砺机会,现在也可算是成就非凡,但离您给他所设的路可能就越走越远了。”
“师父……”翁锐心中也很忐忑,但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好了,我知道,”天枢老人道:“锐儿的事多数我都听说了,其实我给他的路就是不给他设路,让他自己走,这两年我不见他,就是怕我会影响他,这些年我自己也发现,我的路不见得是适合所有人走的路。”
“你这才发现啊,哈哈哈。”曾禔笑道。
“其实啥时候发现都不晚,自然中的很多发现可不都是这样吗,哈哈。”天枢老人也笑了,这也可以算是他对自己的一点辩解。
“我看锐儿的功夫已经到了一个新的台阶,”云枢子道:“你们师徒这次重逢,你也该指点指点了吧,二十年之约可就快到了。”
“那个约定我现在真的无所谓了,”天枢老人看了一眼妻子曾禔和儿子孙庸道:“但锐儿能有此机缘,庸儿能有此悟性,这能推他们一把的时候还是要推一推的,呵呵。”
“这么说你答应了?”云枢子十分高兴,他特别怕这位执拗的师兄又要提他的什么不言之教。
“谢师父!”
“谢谢爹!”
翁锐和孙庸赶紧上前行礼致谢。
“师兄,你可答应过我的!”曾禔愠愠的提醒道。
“呵呵,这个我知道,”天枢老人笑道:“我保证他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两口子的哑谜别人自是不能去问,但下一步的去向云枢子还是关心的。
“师兄,我们什么时候回云峰山?”云枢子道。
“你先回去,我要带他们去另一个地方。”天枢老人道。
“去哪里?”曾禔道。
“淮水边的那几间茅屋。”天枢老人微微一笑。
“你还留着它?”曾禔心中一个震动,这是他们断断续续生活了不少日子的一个地方,也是她最后出走的地方。
“唉,”天枢老人长叹一口气:“自从你离开之后,我就一直到处找你,但每年我都会回去几次,把那里打扫干净,修缮完整,还添置了不少新东西,我总想着你可能会忽然那一天就回来了,所有的东西都保持着你那时候的原样,你看,现在还真是要回去了,呵呵。”
“师兄!”曾禔已经不能自已,不管怎么说,这结发之情历久弥新,她又抹上了眼泪。
“娘,那里就是我们的家了?”孙庸高兴地道。
“傻孩子,那里当然是我们的家。”曾禔满脸的幸福。
“要回家了您还哭什么?”孙庸故意逗道。
“唉,娘是高兴!”曾禔喃喃道。
“那太好了,”云枢子道:“今天我们就在这里休整一天,明天我也一起去看看你那几间茅屋,哈哈哈。”
“好啊,就听你的。”天枢老人道。
第十八章 父子-8:考较武功
天枢老人不愧为道门大家,对于挑地方还是非常在行的,他的茅屋就建在淮南八公山山麓的小丘之上,这里出行方便,视野开阔,背靠八公山雄伟主峰,北望可见滔滔淮水流淌,东边每日可见八公山的第一缕阳光,紫气东来是道家形容老子楼观传道的祥瑞之兆,也是道家修炼所最求的极高境界。
这八公山也是人杰地灵之地,淮南王刘安喜欢读书,对读书人也很是看重,广纳贤才,聚集三千人众,在此著书立说,研究天象,编制历法,冶沙炼丹,最为刘安器重和赏识的有八位,左吴、李尚、苏飞、田由、毛被、雷被、伍被、晋昌被封为八公,他们常年居住于此,在此研习学问,山随人名,这也是八公山的由来。
求道之人往往喜欢将居住之地置于山巅之上,以期能承接天地之气,得道飞升成仙,显然天枢老人不太注重那种形式的虚无,他更在乎个人内心的感受,选择城外不远的安静之所,处低而居高,既有修行的空灵之感,又有生活的来去之便,既远离喧嚣之地,又不离人间烟火,足见他的与众不同。
远远看去,这片茅屋和别处的茅屋并无太大差别,也是历经风霜,色彩黯淡,但到了里面却可以立刻感受到主人的独到匠心。
整个院子东西坐落,大门朝东开放,前后分成三进院落。
一进院落就是一座较大的茅屋和一个很大的院子,茅屋正对着大门,里面正中是一个很大的厅堂,坐在这里通过前面低矮的院墙可以看到初升的太阳,两边各有一小室,其一为书房,另一边则置一木榻其中,可做小憩之用。
二进院落须从一进主屋两边绕行,建有两排厢房和一座正屋,厢房各隔成了两间房屋,而正屋则横跨整个院落,从正中的门里进去,右手是一间大的卧室,外间则是主人的内厅,而正屋靠左留有一道四尺回廊通往三进院落。
三进院落则相对简单,就是两排厢房,主要是厨房、柴房、杂物房,一对看护房屋的老年夫妇也住在这里。
从这里的便门出去,是一个很大的用篱笆围起来的院子,算不上一进院落,里面除了茅厕和鸡舍,长了很多大树,还有老年夫妇种的一些蔬菜瓜果。
别看这里都是些茅屋,房子也有些低矮,但整体构架敦厚结实,简洁实用,隐隐含有一种先天地生的质朴之气。
当初天枢老人赌气从云峰山出来,虽说是要寻找天下奇才进行培养,但也不可能一直漂泊江湖,总得找个落脚之处,经过此地时发现了这处当时有些破落的院子,当时也只有二进的主屋和后边的一排厢房,几经周折才找到主家,随便给了几个钱就把它买下,前后经过了数次修葺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很多都是曾禔出走之后才修建的,但也有十多年了。
跨进这座院落,感触最大的莫过于曾禔,她对这里既熟悉,又陌生,还夹杂着几分莫名的激动,说熟悉,是因为她在这里断断续续的住了数年,说陌生,因为和她当初在的时候相比变化太大了,而让她激动的是这个院子终于变成了她想要的那个样子。
“师兄,谢谢你!”曾禔饱含深情的看着天枢老人。
“呵呵呵,”天枢老人颔首一笑:“我知道你当初想要什么,但那时我天天执着于我的想法,忽略了你,等你走了,你的那些想法才慢慢浮现,一有时间,我就找人来修,一直到现在这个样子。我知道你会回来,回来了我就不会让你再走。”
“师兄!”曾禔眼含泪水摇了摇头,不知说什么好。
“娘,我们快进去吧!”孙庸已经等不及了。
“夫人,夫人,是你回来了吗?”随着一声苍老的声音,一个老妪跌跌撞撞的从后面跑了出来。
“阮阿婆,您慢点,你还好吗?”曾禔赶紧上前扶住老妪。
“真是夫人回来了,谢天谢地,”阮阿婆拉着曾禔的手,又连连对天枢老人点头作揖:“谢谢先生终于把夫人找回来了,谢谢,谢谢。”
“唉!”天枢老人一声长叹摇摇头,这里面包含着太多的意味,这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的清的。
“阮阿婆,您好好吧?”曾禔关切的问。
“好,好,就是想你!”阮阿婆说着又抹起了眼泪。
“你不用伤心了,我不是回来了吗?”曾禔赶紧安慰道。
“这回不走了吧?”阮阿婆担心的问道。
“不走啦,不走啦,呵呵,”曾禔笑道:“您看我还给您带回来一个人,”他把孙庸拉到跟前:“这是我儿子孙庸,今年十七岁了,这是阮阿婆。”
“阮阿婆好!”孙庸看母亲和他如此亲热眼赶紧上前行礼。
“啊?这就是公子了,老太婆给公子见礼了。”
阮阿婆要给孙庸行礼,曾禔赶紧拉住了:“这使不得,他们都是小辈,给您行礼是应该的。”
“阮阿婆,你不必拘礼,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呵呵,”天枢老人笑道:“你看这回不光夫人回来了,我还带回来很多人,我的师弟和一群小辈。”
“你看我,光顾上和夫人说话了,慢待客人了,”阮阿婆赶紧道:“大家快到屋里坐,我这就去准备饭食。”
“这个不急,你慢些走。”曾禔边拉着阮阿婆往里走边说。
终于可以有个安静的地方停下来了,这些天这一片茅屋里充满了欢笑,阮阿公和阮阿婆给大家做了不少好吃的,很快大家就熟悉了这里的环境,迫不及待的孙庸已经带着一伙年轻人游历了八公山,真的已经把自己当成了这里的主人。
三天过后,云枢子要带着青冥青纯回云峰山了,天枢老人和曾禔再三挽留,想让他在这里过了年再回去,但云枢子放心不下那两位师兄,怕他们又出什么幺蛾子,实际上也是看到这里的地方不大,确实有很多不便,执意带着两名弟子走了。
翁锐是天枢老人这么多年来最看重的弟子,虽还没有正式入门,但对他的关切却一点也不少,两年没见了,翁锐少不了把自己的各种偶遇和经历给天枢老人叙说,也把自己的各种成就和感悟也尽可能详尽的告诉师父,就连他听到的卫青的情况他也一五一十的全说了,以期能得到师父的指点,但天枢老人一连听了几天,既不打断他,也不做任何点评,只是偶尔问一两句,更别说给什么指点了。不过翁锐也习惯了,虽有些失落,但他想师父一定有他的主意。
对于儿子孙庸,可以说是天枢老人想的最多的一个人,他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生了他,可是他没养过他一天,更没有教过他任何东西,虽然他这一身天枢门的艺业非常不错,甚至可以说在同龄人中已属佼佼者,但这都和它没有太多的关系,自己武学入道,自感有些成就,在整个武林也享有极高声望,但这和他对儿子的教养却极不相称。
对他来说,说是不言之教,但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教,而是教导和引导的法门不同。孙庸是自己的儿子,他不可能不管,但如何能对他有帮助,又不受自己已经定型的那些框框套套的影响,就连妻子曾禔也是屡次提及他不能以自己的方式去逼迫儿子,说明妻子对他的成见还在,尽管他知道自己也有很多新的想法及看法,但这东西就没有必要絮絮叨叨去解释,重要的是怎么去做。
自己的祖上武圣孙武讲过,知彼知己,百战不殆,要想给儿子一个正确的或者有用的指导,或者说给他一个修行的法门,那就必须清楚的知道儿子现在的真实状况,要有自己的真实感受,而不仅仅只是听说,他得亲自考较一下儿子的功夫。
作为武林泰斗,指点一下儿子武功这是谁都想得到的,考较一下也无可厚非,但他亲自下场给儿子垫招,连曾禔都有点意外。
面对面的站在一进院的院子里,孙庸心中还是有点忐忑,他和父亲刚刚相认不久,他的名声实在是太大,让他既感到畏惧又感到敬仰,现在才刚刚变得热络一点,他担心自己做的不够好,会让这位声震武林的父亲失望。
天枢老人表现的极为轻松,但他却是为此做了很多准备,甚至超过了他所面对的每一场大战,他太了解这个孩子当下的想法,他要做的就是如何激发出他最大的潜能和战力,让他了解一个真实的儿子。
父子俩相隔五步而立,孙庸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天枢老人,天枢老人微笑着点点头,眼里充满鼓励与期许,孙庸不再犹豫,右脚后撤半步,手中的剑一晃,三道剑光乍现,出手竟然是“混元剑”的起式“遥祭三尊”,并且以后撤半步使出,足见对父亲的尊重,连在一旁观瞧的曾禔都频频点头。
既然招数已经展开,孙庸就不会停下,脚下飘动,在三道剑光中横着一剑扫出,像道匹练光芒骤显,守中带攻,气势磅礴,天枢剑的一招“天河横渡”章法严谨大度,天枢老人身形微动,手中的剑挽起一个剑花,一拖一点,后发而先至,剑尖直刺孙庸执剑的手臂,这一招“挂斗摘星”也是天枢门的剑法,但本来大开大阖的招数在他这里却成了小巧的抖腕功夫。
天枢门的剑法孙庸从小就练,早就烂熟于心,对于各种变招也毫不陌生,一个侧身、撤剑、转身反撩一气呵成,不但避开了天枢老人刺手的一剑,一招“平步青云”直攻天枢老人腋下,凌厉狠辣,算是把天枢门的机变功夫发挥到了极高的水平,天枢老人则继续施展着他的小巧功夫,手腕一翻,剑尖朝下,手略一推,就拦住了孙庸撩上来的一剑,但他并没有让他的剑和孙庸的剑分开,反而欺身而上,带着刺耳的声音把剑直接拖向儿子的脖子。
孙庸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招“秋水绵绵”还可以倒着使,急迫之下再也管不上什么招式法度,右腿一虚,身子极速旋转后仰,右手横刀上格,旋转中左手以掌化剑直插天枢老人肋下,这危中应变的招数,正是孙庸从天工门松鹤五蝠图上悟到的招数,天枢老人因为欺身太近竟无法躲开,只能真气鼓荡,移宫换穴,在孙庸的劲力未完全发出之前,硬生生得用身子撞向孙庸的手,当孙庸触到天枢老人身体的时候,就感到撞上了一堵墙,别说劲力渗透,自己的那点力气也全部被反撞回来,整个人就被弹了出去,这倒也是的他们爷俩的剑倏然分开。
天枢老人能被人这么近距离的打在身上,在他的武林生涯中那是绝无仅有的,在孙庸身上他只用了三四成的功力,速度和劲力也是打了很大的折扣,但就算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孙庸能险中偷得半招,就算伤不了对方,那也是极有面子的事,曾禔已经在一旁大声叫好。
孙庸的这一招变化及反应都颇出天枢老人意外,看来儿子的潜力远在他的想象之上,当下剑上的速度与力道也渐渐加了上去,但招数还在天枢剑法的范围之内。
由于刚刚偷得半招,孙庸的信心大增,他已经渐渐忘掉眼前和他对阵的是自己的父亲,是那个江湖许多人须仰视才见的天枢老人,自己熟透的天枢剑法,天工门挖坑填坑的诡秘心法,松鹤五蝠图上的攻守技法,还有在和翁锐交手时所感悟到的各种妙招和进退之道,都从他的剑法中一层层勃发出来,挥手漫天剑影,出手嘶嘶有声,腾挪翻转迅捷飘逸,收发之间更是创意无限,好在和他对阵的是天枢老人,不但给予它极大的发挥空间,对他的任何攻击毫不压制,还不断地以自己的剑势、剑意、剑威带他到更高的境界,催发他的潜力,连翁锐看着都暗暗吃惊,难道这个师弟数天时间武功进境会如此神速,曾禔看得更是没了声音,这才二个月不到,这个儿子已经在武功上变得她有点不认识了。
翁锐在与别人的较量中也到会获得很多收益,但每次都是弄得遍体鳞伤,记忆深刻,但显然天枢老人在自己的儿子身上下不了这手,他们一直打到孙庸脱力这才停了下来,而孙庸全身上下却一点伤都没有,对于这点,曾禔特别满意,但当他的目光回到天枢老人脸上,她的心里咯噔一下,对于儿子这么优秀的表现,他不光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欣喜之色,相反显得过于平静,甚至是有些忧色,这和一开始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第十八章 父子-9:失落
“师兄,你觉得怎么样?”当曾禔问的时候,她心里已经点忐忑。
“今天就到这里吧,”天枢老人道:“先休息一下,让庸儿自己回味一下,明天再说。”说完他就拿着自己的剑回后屋去了。
曾禔看了一眼儿子孙庸,本想鼓励他两句,但犹豫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就跟着天枢老人一起朝后面走去。
孙庸的感觉是极好的,尽管到最后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但他从来没有感到自己有这么好的发挥,他不知道自己竟有如此大的潜能,就算是在和阴山三鬼拼命时都没有感受到过,但父亲对他的表现似乎并不满意,他最怕的就是这一点,这让他的情绪很受打击。
翁锐也有些不解,尽管他觉得孙庸的功夫之中确实还有瑕疵,但就他现在的表现来说已经是最好的了,已经完全超乎了自己的想象,以这样的功夫和他对阵,他感觉自己的胜算又少了几分,何况他现在只有十七岁,只要自己努力,加上名师指点,应该会进境很快,但师父的表现让他也有点不太明白。
“师兄,你看这……”孙庸的失落感就写在脸上,他一开口就说不下去了。
“没关系,师父在武功上就是这样,”翁锐安慰孙庸道:“当初我和师兄卫青也觉得自己练得很好,在师父面前表演,当即被他骂得狗血淋头,他叫我们不要去管招数,只管去打对方,直道我们自己相互打得遍体鳞伤才罢。”
“他也可以把我打得遍体鳞伤啊,”孙庸道:“这样我也可以知道我错在哪里!”
“他才不肯呢,”朱玉也安慰孙庸道:“你们父子才相聚没几天,今天只是考教你的武功,他才舍不得打你呢,再说了,他要打了你,你娘肯定不干啊,嘻嘻。”
“是啊,玉儿说得对,”翁锐道:“今天算不上真正的交手,师父只是在考教你的功夫,等他弄清楚了,自然会教导于你,你也不用着急。”
“但我看得出他很失望,”孙庸道:“我知道我做的不够好。”孙庸说完,委屈得都快哭了。
“师弟,你不用这样,”翁锐道:“师父经常给我们讲完,把我们一仍就是几个月或者几年,什么都随我们自己去练,他这么做或者有他的道理。”
“但他今天对我啥都没说啊?”孙庸道。
“说了啊,”翁锐道:“他不是刚才对师娘说让你回味一下,明天再说吗?”
“这也算啊?”显然孙庸对这样的对话很不习惯。
“当然算啊!”翁锐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哄孙庸开心,到底算不算他根本不去在乎。
在后屋的内厅,天枢老人刚刚洗了把脸,虽说是和儿子第一次交手,但也弄得他微微冒汗,他这不是累的,而是每招每式都要拿捏的恰到好处,还要细心感受孙庸的反应,还要不断的加力诱发他的战力,其实这比和一位真正的高手打斗都要费劲一些。
“师兄,你这样难道不怕他伤心?”曾禔给丈夫递上一杯热茶道。
“伤心怕什么,”天枢老人接过喝了一口茶道:“这总比他在外面伤了性命强。”
“难道他真的那么不堪?”曾禔道。
“哈哈,师妹你误会了,”天枢老人道:“这小家伙的功夫、功力、反应和悟性都大大超出了我的意料之外,就算是我在外面也很难找到这么一块材料。”
“这么说,他比翁锐和卫青还好了?”曾禔顿时眉开眼笑,儿子在她心目中从小就是完美的。
“嗯……这个有点不一样,”天枢老人沉吟了一下道:“翁锐更天然细腻一点,卫青更粗犷和空灵一点,庸儿则是机敏和执着一点,你和师弟能把他教导成这样确实不易了。”
“其实他这样也不完全是我和云枢师兄之功,”曾禔道:“我们俩的功夫你是知道的,走的都是正统的天枢门的路子,就算想有变化,这种变化也不大,但自从翁锐来了之后,这小家伙就对他这位小师兄的功夫佩服的不得了,成天琢磨,等跟着云枢师兄去了一趟天工山,这里面的变化可就大了,连我也看得眼花缭乱,感到他的进步真快。”
“这就难怪了,”天枢老人道:“他的基础不错,后面又接触了很多东西,想象力非常丰富,但这样一来无论他的功夫还是心地就不是很纯了。”
“这有问题吗?”在曾禔看来,儿子多学点东西,多开开眼界总是好的,总不能为了让他纯净而把他一直关起来吧。
“师妹,在你心目中儿子自然是最好的,呵呵,”天枢老人非常清楚妻子心里怎么想,轻声笑道:“难道你刚才就没看出点什么?”
“嗯……”曾禔略加思索道:“我也看得出,他现在的功夫还很粗,再加上他新悟到的东西之后,攻击力是大大加强了,但其中的破绽也是多了,哪怕只是微小的一丝,在高手面前可能都是致命的,但我看你并没有给他指破这些破绽,而是诱导他更强的攻击,这是为何?”
“师妹的眼光依然敏锐啊,”天枢老人道:“他原来跟你们学的天枢门的功夫本身自成体系,这也是傲视武林的功夫,静心修炼,也会达到极高境界,但在这里面忽然加上了许多别的东西,这个体系就会被打破,就会难免留下间隙,何况他学的也是七零八落,还没有融入到自己的功夫里去,我之所以没打断他,是我得先探探他到底有些什么,到达了什么程度,然后再想想怎么点拨他。”
“但他今天肯定很失落,”曾禔道:“看得出他对自己的发挥很是满意,心气也很盛,你这样冷落她我确实有些不忍。”
“但你却并没有去安慰她,而是也跟着我进来了,呵呵呵。”天枢老人笑道。
“我又不傻,”曾禔太知道丈夫的厉害了:“我知道你这么做自有你的道理。”
“庸儿年纪小,心气盛,压压他是有好处的,”天枢老人道:“孩子都大了,他们迟早都得面对这个江湖,多点磨砺会让他们成长的更快,这在家里的一点点打击根本算不了什么。”
“我并不反对你的想法,”曾禔道:“这孩子知道你这个父亲的存在时间不长,从旁人那里听到你不少的传说和故事,他对你又是敬仰又有点畏惧,他把这次和你交手看得比什么都重,他不想让你看不起他。”
“唉,这孩子,”天枢老人叹了口气道:“我怎么会看不起他呢,就算他不懂武功,他也一样都是我的孩子啊。”
“你自己没养过孩子,当然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曾禔的话里多少有些埋怨。
“师妹说得对,”天枢老人深情的拉着妻子的手道:“放心吧,我会做个好父亲,我已经知道和他怎么说了。”
第十八章 父子-10:分歧
第二天,前厅,天枢老人和妻子曾禔上座,翁锐、孙庸和朱玉都在。
“庸儿,对于昨天的比试你有什么感受?”天枢老人笑吟吟的道,这可和他以前跟翁锐、卫青谈话的方式截然不同,连翁锐都觉得有点不太适应。
“我……我……”孙庸我了半天后道:“爹,娘,我能说实话吗?”
这句话把在场的人都逗乐了,这也说明孙庸从小在山里长大,他很不习惯为讨好别人的那种说话方式,哪怕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他更喜欢直来直去。
“哈哈,当然说实话。”天枢老人笑道。
“没关系,你说吧,”曾禔鼓励儿子道:“你爹就想听听你的真实想法。”
“那我觉得我还不错。”孙庸长舒一口气道,他想了一晚上,觉得只有这样他才不会累。
“哦,”天枢老人颇感意外:“既是觉得不错,说来听听。”
“是,”孙庸道:“我从小在山里呆着,娘也没告诉您的存在,她只要我学好功夫,那时候我也不知道山外面是什么样子的,也不知道山外面有什么人或者还有别的什么武功,娘和师叔教我什么我就学什么,反正我也没别的事可干。”
“后来大一点我就觉得这学武也是一件及其有趣的事情,练练自己都会上瘾,有时候娘和师叔不想让我累着我也要缠着他们教我,就这样我觉得我已经把娘和师叔教给我的功夫全学会了,我也相信这是这世上最好的功夫,我差的就是功力和火候。”
说到这里,孙庸停了一下道:“但有件事却使我对这件事发生了改变,天灵子莫名其妙的闯进歧门谷,尽管我当时打败了他,但他身上却有很多我没有见到过的东西,我觉得那也不错,但我并没有认真去想它,直到翁师兄来了,数次都败在他手上,并且他所带给我的是我从来都没有看到过的一个武学世界,到后来我才知道这个世界里还有您,是我的父亲把他引入了这个世界,我很向往,也很憧憬,我也在慢慢的琢磨翁师兄的这条道路,我甚至认为这也会是您所喜欢和您所期待的。”
孙庸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心中似有不少委屈,曾禔感同身受也颇为动容,天枢老人这时倒真是想当一个好听众:“后来呢,为什么不说了?”
“后来师叔带我和师兄去了天工山,一路上也跟我讲了很多,这是我有生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所看、所听、所见都让我眼界大开,就算是在天工门首次败在君瑞手里也让我兴奋不已,他们的功夫竟然能像盖房子一样层层规划,一步步施为,竟然可以把那么多陷进藏到自己的招数之中。”
“到了山上,看了他们很多房子,我也像翁师兄那样去感悟他们建房子的机巧,在‘秀成阁’里看到的‘松鹤五幅图’屏风,使我再次感受到天工门在攻守搏杀中机与势的厉害,还有他们埋藏在榫卯间密不透风的配合等等。”
“这些东西我在脑子里塞了许多,在和君瑞最后比试时用过,在和阴山三鬼拼杀时也用过,这次在茅山打败天灵子也用过,有些是有意为之,有些纯属被迫而为,但这些东西我觉得还是很有用,对我很有助益,我自己也应该比以前强了不少,我也觉得我是在走翁师兄所走的路。”
孙庸讲这些用意也很明确,我为什么会这样,我为什么认为不错,你不是要求师兄一直这样吗?既然你不满意,总得给我说说吧。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要学武功?”天枢老人道。
“难道不是要把自己练得非常强大去打败别人吗?”孙庸从小受的就是这样的教育,他觉着这样并没有错。
“假如你已经是天下第一,你还要练吗?”天枢老人道。
“这……当然是要练的。”显然孙庸讲这话的时候并不十分的自信。
“那时候你要练什么?是要防止别人来打败你吗?”天枢老人的声音依旧温和。
“这个……”孙庸有点迟疑,显然他并没有想过这件事。
“实际上我们每个人来到这世上,一生中确实难免要去做一些必须打败别人的事,”天枢老人道:“但这并不是我们的本意,也不是我们活着的最终目的,我们活着是因为我们需要弄明白一些道理。”
“什么道理,您能说说吗?”孙庸道。
“比方说有的人关心长生不老,有的人关心自己是不是快乐,有的人关心如何才能清淡无为,和自然融为一体等等,”天枢老人道:“不管关心什么,都有人会去寻求方法,寻找出路,就是为了弄个明白,这就是修行。”
“练武也是吗?”孙庸道。
“当然,”天枢老人道:“练武修行其实和炼丹、练气、修习研讨学问等并没有多大区别。”
“也就是说练武只是修行的一条路,不必在乎能不能打得过谁?”孙庸道。
“大致应该这样,”天枢老人道:“打得过打不过也只是个验证而已。”
“也就是说打不过就证明你的路子不对,是不是?”孙庸道。
“也可以这么说。”天枢老人道。
“这还不是一样要把自己练强大去打败别人吗?”孙庸道。
天枢老人本来是想耐着性子给这小子讲一下修行的道理,但他发现自己一点点被饶了进去,连坐在一旁的曾禔都捂着嘴在偷偷地乐,他这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了。
“那你觉得你够强大吗?”天枢老人道。
“现在还不行,但我以后会。”孙庸说的很自信。
“我也希望这样,”天枢老人道:“就怕路走歪了你就达不到你的目的。”
“这么说我的路走的不对?”孙庸这句话可是认真的。
“至少现在看起来是这样,”天枢老人不想再跟他绕弯子了:“你天枢门功夫的基础不错,你现在新学的和新感悟的心法招数也都非常新奇独到,但就像你这样子把他们糅合在一起,看似你的剑法更厉害了,实则只是增了你的形和势,但遇上真正的高手,这里面的破绽够你死上无数次了。”
“那是不是我只要补上这些破绽就可以了?”孙庸道。
“高深武功的修习是一个体系化的东西,不是投机取巧能得来的,也不是靠修修补补就能达到的,这是一条自己的路,”天枢老人道:“只有建立了自己的体系,基础才能稳固,心法招数才能完全融通,你才能对自己的武功有更深的了解,完善提升才会得心应手,才能愈挫愈强。”
“我知道您说的是翁师兄那样的路,”孙庸道:“我是在想,翁师兄受您启发能走一条与您不同的自己的路,我为什么不能受他启发走一条与他也不同的路。”
“不同的路?”天枢老人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小子已经在考虑走自己的路了?
“对,”孙庸道:“天枢门的功夫剑法是当今武林最厉害的武功之一,我学他已经十几年了,我觉得只要博采众长,天枢门的功夫也能推陈出新,更上一个台阶。”
“你说你要把天枢门的功夫提升到一个更高的台阶?”天枢老人道。
“对,我就是这么想的。”孙庸道。
“这不可能,”天枢老人断然到:“你外公和你的几位师伯师叔都是武林顶尖的人才,要是能做到这一点,你外公就不会把天枢门的门主之位交给我了。”
天枢老人这句话也算说实话,亶爰山人那也是一代武林奇才,他把天枢门的功夫所带到的高度,没有一个弟子能达到的,只有天枢子另辟蹊径,走出了另一条路,才使大家看到了希望,但这条路太过艰辛离奇,以至于天枢老人认为天枢门没有人可以通过这条路达到更高的层次,这又使得他与众师兄发生间隙,如果这条路可以那么走,他也不必在江湖流浪二十年。
“他们做不到,并不代表我做不到。”孙庸道。
“庸儿,不要胡说八道!”曾禔也觉得儿子说的有点过分了,这里面的轻重她是最清楚的,他怕儿子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激怒他的父亲。
“师父,师娘,”一直听着的翁锐插话道:“我觉得师弟的话也有些道理。”
“你是说你也认为在原有的武功框架下也能实现突破?”天枢老人就是怕一个天才武者受到原有东西的影响会有天花板,一代不如一代,对翁锐能够自我突破抱有很大期望,但现在他突然也这么说,倒真是吓了他一条。
“师父,”翁锐道:“其实我这两年也想了很多,道家的思想博大精深,体悟的法门也是千差万别,其实每个人修行的道路也一定会有不同,应该没有定式,我们不能把自己成功或者失败的经验教训套在别人身上……”
“你是在说我把我的经验教训套在你身上了?”天枢老人一脸惊愕,语气也有点不好了。
“弟子不敢!”翁锐赶紧道,他一方面是在为师弟孙庸解围,另一方面他确实认为孙庸的话有一定道理。
“有什么敢不敢,”孙庸道:“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我觉得你说的对。”他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说就说了。
“放肆!”天枢老人终于火了。
“师兄,你答应过我的!”曾禔赶紧站起来道。
“哼!”天枢老人看了曾禔一眼,袖子一甩,起身愤然而去。
第十八章 父子-11:新想法
这不是在探讨武功吗,不是要对儿子指点吗?怎么刚开了个头就变成这样?
翁锐是一脸的惊愕,而孙庸则是一脸的不服,看得曾禔是又气又笑,真是不是同类不做父子,一老一小简直是一摸一样的倔,还莫名其明奇妙的把他那个最得意的弟子翁锐也扯了进去,看来这个架有的拉了。
“锐儿,你师父以前给你们也是这么讲武功的?”曾禔道。
“回师娘,”翁锐道:“在我们小的时候,师父讲什么我们都觉得是对的,也从不怀疑,但随着我们长大,师父给我们讲的也越来越少,讲完了就靠我们自己去想去悟,偶有不同意见,他也不做解释,直接把我们打一顿了事,还让我们自己去感觉,对于错对,他从来就没有像今天这样当真过。”
“也就是说,他以前给你们没有讲过别的武功?”曾禔道。
“没有,”翁锐道:“师父从来都不讲这些,其他各种武功都是我在外面和人交手才见到的。”
“那你有没有见到过很厉害的武功?有没有想学过那种武功?”曾禔道。
“当然见过,”翁锐道:“玄清观的玄一师兄,灵虚剑士蔺莫伊,麒麟剑士阴柔,虎尾剑士胥黎,还有天玑门和天工门的功夫,甚至是天灵子和师弟的功夫也很厉害,我觉得他们都对我很有帮助。”
“也就是说你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去学他们?”曾禔道。
“是的师娘,”翁锐道:“自从师父让我爷爷给我们教了‘混元剑’,他只给我们讲过剑理、剑道和他的‘剑径八法’,其他的他都不管,连好坏都不问。”
“什么?‘混元剑’都是他让别人教你们的?”曾禔真的有点不敢相信,天下真有这么教弟子的,还能把弟子给教出来,并能在年轻一代中独领风骚,这让她不得不佩服这位倔强的夫君。
“他一直很忙,”翁锐道:“和我们见面有时是几天,有时是十天半月,最长也不会超过一个月,但他一走就是几个月、半年,甚至是几年。”
这也算是翁锐给的一个答案,但曾禔清楚,在这段时间里师兄就一直没有放下她,还在天南地北的不停的找她,这让她的心里再次热乎乎的。
“这么说你的剑法就是这么东拼西凑堆出来的?”曾禔道,她对翁锐能有如此的成就确实感到好奇。
“也不能这么说,”翁锐道:“一开始我们有‘混元剑’,到后来学了别的东西就产生了混元剑的变招,变得越来越多,就成了现在这样,但就算现在,我也觉得他一直都在变,但师父讲的那些道理都没变,一直都是我修习的基础。”
“师兄,我就觉得你这种方法很好,”孙庸道:“道法自然,千变万化,武功至理就是顺应和变化,就算是有一条路,那也是变出来的。”
“庸儿,为娘真的为你高兴,”曾禔道:“但你们两人今天胆大妄为,你爹可是生你们俩的气了。”
“本来嘛,天下武功就没有唯一正确的一条路,”孙庸道:“当年他就是因为这个,才闹得和您分开,到现在他还在坚持。”
“他已经变了很多了,”曾禔道:“你可不要小看他自己坚持的东西,这是武林至今都无人企及的一种高深的门径,你师兄小小年纪能有此成就,就是这种门径的最好证明,如果你能静心好好听他讲讲,定可对你终生受益。”
“但他还没讲就被我给气走了,怎么办?”孙庸忽然有些后悔。
“哈哈哈,你也有急的时候啊,”曾禔笑道:“她是你爹,又跑不了,来日方长。”
“这倒也是,嘿嘿。”
孙庸这一轻松,在场的人都欢快起来。
八公山,原来就是一片风景秀美的地方,这名字也是近年来刚刚兴起,在曾禔离开的这十八年里,这里发生了很多变化,不光亭台楼阁修了不少,还来了不少人,立堂建所,研习学问,一时间使这里声名鹊起,宛如圣地,这都和淮南王刘安的竭力推动相关。
“师兄,你说这些人在这里这么起劲的研习学问,著书立说,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是曾禔这次回来之后第一次游八公山,天枢老人当然陪着,翁锐孙庸他们只管玩他们自己的,自然顾不了他们,看到这里聚集了如此多的饱学之士,曾禔避免有些好奇。
“这个淮南王刘安,虽偏在一隅,但其志不小,”天枢老人道:“当年七国之乱,吴国使者前来游说,刘安想起兵响应,是当时国相力主抵抗叛军,这淮南国才躲过一劫,但现在新帝刚立,这淮南王心还没定啊。”
“那他们这有可能成事吗?”曾禔问道。
“呵呵呵,这是不可能的,”天枢老人笑道:“当年吴王刘濞阵势何其强大,并有其他六国响应,尚且被先景帝所灭,当今圣上虽为少年天子,志向抱负都是不小,还有太后辅佐,国力昌盛,他若安于现状,或许其著作还能传于后世,如若起了反心,也难免身首异处的下场。”
“听说你的另一位弟子卫青就在这位少年皇帝身边?”曾禔问道。
“是啊,这孩子身世颇为困苦,从小也受了不少罪,现在能有此造化,也是他的福分。”
天枢老人道:“说来也是奇怪,小的时候他和翁锐在一起放牛放羊,听的是一样的教导,学的是一样的剑法,大了之后境遇不同,眼界不同,竟然二人在武功上走的路也截然不同,就算是同一个‘混沌初开’,他们竟然可以练成完全不同的样子,这是我所没有想到的,看来这不言之教的法门还真是有些奥妙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把你的这个法门也用在咱们儿子身上?”曾禔道。
“唉,”天枢老人叹了口气道:“我还没有想好。”
“你还在生他们的气?”曾禔道。
“哈哈哈,你还真是太小瞧我了,”天枢老人笑道:“我潜力修行这么多年,岂是几个孩子就能惹我生气的,我气恼的是我不知道去如何和他沟通,也不知道现在的孩子都怎么了,看着都是那么的聪明伶俐,但你却不知道怎样才能对他说明你的意思。”
“呵呵呵,”曾禔笑道:“你没真生气就好,别看庸儿这孩子孤孤单单的在山里长大,但他还是很有主意的,像你一样,脾气也倔,认准的道理也很执着,不言放弃,你可能是和他接触时间短的缘故,还不是很了解,时间长了就好了。”
“但这事也不能一直拖下去,”天枢老人道:“这孩子悟性不错,这次出山见识也增加了许多,这个时候正是他道路成型的关键时刻,如果错过一步,就可能影响他的一生,我也不想你的心血白费。”
“这个我知道,”曾禔爱怜的看了天枢老人一眼:“你对翁锐和卫青两个懵懵懂懂的孩子都会有很多办法,难道对咱自己的儿子就没有办法了?”
“是啊,我怎么忘了这个,”天枢老人自嘲道:“看来修行再深,遇到了血缘至亲有时也会乱了方寸,还是太想急于求成了啊,这已经是违了练武的规律了。”
“这么说师兄已经有了办法了?”曾禔道。
“嗯,”天枢老人道:“本来这次把翁锐带到这里,就是想看看他现在的进境,给他点点拨,现在看来这两件事可以一起做。”
“怎么个做法?”曾禔一下子来了兴趣。
“庸儿不是很崇拜锐儿的道路吗,我就来个以毒攻毒,”天枢老人道:“你刚才还提到卫青,就让锐儿想法把他也叫来,他应该有办法,我也要看看他的进展,到时候我就对翁锐和卫青讲讲他们的武学道路,讲讲他在未来的修习中应该关注的要点,按照翁锐和卫青的习惯,我说什么他一定先会认真的听下去,这可以让庸儿一起来听,有些道理我可以融在一起来讲,或许对这几个孩子都有好处。”
“师兄的这个想法不错,但我想也可以先设个预警,”曾禔道:“对他们讲你就是讲讲你对武学道法的理解,随便他们怎么听,和他们的道路无关,他们想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我想这些孩子都是当今年轻人里面的佼佼者,他们会听懂你所讲的精华所在,自是能各取所需,融入他们自己的武学修炼中去。”
“嗯,如此甚好。”天枢老人道。
“看来我今天没白陪你来逛这个八公山,呵呵。”曾禔笑道。
“这些年我还发现了几处好玩的地方,我带你去。”天枢老人道。
“好,就依你。”曾禔道。
第十八章 父子-12:布道
把卫青叫来这是翁锐所没有想到的,这几年师父也没见过卫青,肯定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卫青现在的情况都是翁锐根据朱山讲的情形转述给师父的,当他说到武痴阴泰和麒麟剑士阴柔都对卫青有过指点时,天枢老人不停的微微点头,看来这个经历对卫青来说在天枢老人这里还是很被看重的。
卫青来的很快,这消息发出去和人过来前后也没有超过半个月,用卫青的话说,他接到消息当日就禀明皇上,告假赶了出来,出来的时候还带来了结婚不满一年的妻子秦无双。
卫青的到来给八公山下的这个院子又增添了许多热闹,孙庸又多了一位武功高强的师兄,还是皇帝身边的红人,自是无比的兴奋,朱玉离开长安这么长时间,一下子看到秦无双一上去就是又搂又抱,亲热地不得了,就连天枢老人自己这两天的心情也特别好,曾禔见他看着儿子和两位师兄的亲热和快乐,那种笑都是刻到骨子里的。
卫青来了,少不了还是要考教一下他的功夫进展,传说总归是传说,总没有亲眼见的真切,但天枢老人和曾禔没想到的是这孩子虽身在深宫,但他的武功进境竟远超他们的想象,在他们看来几乎和翁锐不差上下。
天枢老人这些天也没闲着,他一面仔细观察者这几个孩子,同时自己也在细细地思索,到底该给他们讲些什么,他不是一个罗嗦的人,他希望言简意赅,点到为止,他也知道有些道理如果讲的不对症,说再多都没有用。
这是翁锐期待已久的一天,师父和他们立下三年之约,说好如果“混沌初开”没有突破,他就不会和他们见面,现在虽说三年未到,他自感在“混沌初开”上已经有所成就,但没经师父的认可,他还是有些忐忑。
师兄卫青虽说久居皇城眼界很高,但平日也只能和些大内高手切磋过招,到现在自己到了什么样的境界,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现在师父能再次坐下和他们谈谈武功,那就是师父对他们现在的进境也是认可了,这对他们来说比给他什么样的褒奖都来得重要。
最近孙庸过得比较轻松,有娘陪着他心里踏实,刚刚和他团聚不久的爹,也不再找他谈什么武功、道路,两个人关系处的还算不错,他除了和卫青、翁锐研习武功,还不停的跑到朱玉那里看她配制各种毒药和解药,小小的害人的手段也学了不少,秦无双讲的长安城里的各种奇闻异事也对他带有很强的吸引力。
天枢老人只是说要给翁锐和卫青讲习武学,没有特别强调要孙庸来听,也没有说不要他听,并且还是把翁锐他们叫到内厅,这样也可以放松点,连朱玉都停下捣鼓她的毒药拉着秦无双来听,孙庸自然也跟着坐在了那里,曾禔内心窃喜,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天枢老人一改往日的作风,既不提问,也不做要求,而是讲起了故事,讲他跟随师父学艺,讲他的一步步进展,讲他的突发奇想和新的道路。他确实是感觉不知从哪里教他们,就干脆把他的所思所想所悟统统讲出来,能对他们有多少启发和用处就看他们自己了。
但这故事过于漫长,内容也非常庞杂和深奥,一讲就讲了两三天,前面的故事多是他自己修炼过程的一些经历和关键场景,也涉及很多在这每一步他所遇到的困难和意想不到的突破,听起来还是比较有趣,但到后面总结的地方,慢慢从武功窥见道法,由道法渐归于道,就变得越来越晦涩难懂,以至于朱玉都觉得没意思,拉着秦无双玩自己的东西去了,只有翁锐和卫青还在认真的听,孙庸更是听得入神,仿佛置身于一个空灵的境界。
“夫变化之用,天垂象,地成形,七曜纬虚,五行丽地,”天枢老人说得很慢,但语气深沉,他的思想仿佛在一点点散开,弥漫至整个宇宙:“地者,所以载生成之形类也,虚者,所以列应天之精气也,形精之动,犹根本之于枝叶也,仰观其象,虽远可知也……1”
这是在讲一个博大的宇宙,其间充满着构成万物的精气,这些精气不断的运动,向下凝聚成地,化生出万物,向上聚集成天,凝结成日月星辰,万物各具形态,分布广袤无边,星辰各居其位,幻化出无穷的天象,看起来都深奥无比,但却有规律可寻,这都是可以被认识的。
这是一个可以包容天地万物的宇宙世界,每个人都身处其中,躲无可躲,逃无可逃,既是如此的现实真切,但又如此的虚无缥缈,睁开眼,你看到的是点点滴滴,闭上眼,你可以想到极限,并且可以比极限更遥远,在这里你看不到羁绊,天地万物相依相存,相化相生,永无停歇。在这样的世界里,翁锐他们已经几乎忘掉了自己的存在。
“天复地载,万物方生2,人以天地之气生,四时之法成。夫人生于地,悬命于天,天地合气,命之曰人3。”天枢老人双眼微闭,气若洪钟,道出人之根本:“上下之位,气交之中,人之居也4。天复地载,万物悉备,莫贵与人5。人者,天之镇也6!”
说到这里,天枢老人骤然停下,平息了一下像波涛一样翻动的心神,很长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然后他缓缓的道:“人始生,先成精,精成而脑髓生,骨为干,脉为营,筋为刚,肉为墙,皮肤坚而毛发长,谷入于胃,脉道以通,血气乃行7。血气已和,荣卫已通,五脏已成,神气舍心,魂魄毕具,乃成为人……8”
听到这里,受到震动的不止有卫青、翁锐和孙庸,连曾禔也都颇感震撼,人像天地万物一样,为宇宙间的精气所聚,但他是万物之灵,万物之贵,万物之镇!自己的丈夫对天地之道及人道能有此理解她不感到奇怪,但她担心的是这几个孩子对此能不能有所感受和收益。
翁锐是在天地幻化的际遇中不断感悟成长的,而卫青则是在人伦君天的勾心斗角中去发现天地间的霸气和眼界的,对这些各有各的理解,孙庸没有他们的经历,但却有一颗淳朴淡静的心,他虽说有些还难以理解,但他听得进,记得住,他可以慢慢消化,他知道自己要什么。
在这种场合,这几个孩子显然是插不上嘴的,曾禔也不想自己不合时宜的提问会打断天枢老人的思路,哪怕自己有些疑问,她也只是忍着,天枢老人的布道还要进行下去。
“天为阳,地为阴;日为阳,月为阴,行有分纪,周有道理,日行一度,月行十三度有奇焉……9”
随后,天枢老人讲日月运行的道理,讲星辰变幻的规律,讲五行、五季、五脏、五腑、五气等等的对应变化,讲人身与自然的关系,讲气化万象对人的影响,将万物之灵的人的修行归结成一句话,那就是:天人相应。
人生于自然,存于自然,时时刻刻受着自然变化规律的影响和制约,违背自然的规律,就会受到自然的惩罚。但人也是自然的一部分,它具备了自然灵性、灵力、灵体的全部,可谓万物悉备,潜能无限,如何能让人的潜能焕发出来,与天地相合,天人合一,这就是道家修行的根本,也是道家武学的源泉。
“天人相应是总纲,用之则变化无穷,要有阴阳之辩,五行之应,内息之和,”天枢老人看着几个已经如醉如痴的年轻人,颇有点语重心长的味道:“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10;生之本,本于阴阳,天地之间,**之内,其气九州、九窍、五藏、十二节皆通乎天气11;顺乎天,存乎心,聚乎精,通乎筋,明乎神,成乎道,天地通一也。”
说完,天枢老人如释重负,长长舒了一口气,也不再做任何解释,和妻子曾禔相视一笑,并肩走出内堂长步而去,把还没有醒过神的三个年轻人扔在了哪里。
集注:
1《黄帝内经》(素问·五行大论)
2《黄帝内经》(素问·阴阳离合论)
3《黄帝内经》(素问·宝命全形论)
4《黄帝内经》(素问·六微旨大论)
5《黄帝内经》(素问·宝命全形论)
6《黄帝内经》(灵枢·玉版)
7《黄帝内经》(灵枢·经脉)
8《黄帝内经》(灵枢·天年)
9《黄帝内经》(素问·六节藏象论)
10《黄帝内经》(素问·阴阳应象大论)
11《黄帝内经》(素问·生气通天论)
第十八章 父子-13:突破
讲完故事布完道的天枢老人变得轻松不少,似乎做完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第二天就拉着妻子曾禔外出云游去了。
这是自他回来之后第一次出远门,最近的一段时间突然爆出的妻子和儿子的事确实弄得他有些手忙脚乱,现在一切都在恢复正常,是该出去会会那些老朋友,各方面打个招呼了,临走还撂下一句话:他半个月就回来,等他回来要是没什么进展,从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不要在这里打扰他的清净。
这话虽说是对翁锐和卫青讲的,但孙庸听着一样有压力,这两位师兄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父亲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也没有多少,但这两人的武功现在都比自己要高,并且已经走出了自己的路,年轻人气盛,这口气还是要争的,他也在暗暗下决心,不能让这两位师兄小瞧了自己,更不能让这位心底无限高傲的父亲小瞧了自己。
天枢老人把这些年轻人扔在家里自己出去,他还是比较放心的,生活上有阮阿婆、阮阿公照料自是没有问题,他的这个地方虽不算隐秘,但却很少带人来过这里,江湖上绝少有人知道,这么做他为的就是个清净。
就算是偶有人知道,敢到这里撒野的人也不多,云峰山那边他不用多心,有云枢子在,他那两位师兄想再次脱身出来搞点事情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至于其他什么人,一是没什么理由,二是以这三个孩子现在的功力,合力可战一位十大剑士般的存在,这他还真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天枢老人和曾禔刚走的三天里,八公山下的这个院子出奇的安静,翁锐、卫青、孙庸他们各自待在一个房间,除了吃喝拉撒,几乎门都不出,弄得两个已经嘻嘻哈哈惯了的小姑娘朱玉和秦无双也安静下来,大气都不敢喘一个,悄悄地在捣鼓他们的毒和药,唯一能听的见的就是阮阿婆收拾做饭、招呼大家吃饭和阮阿公出出进进收拾东西的声音。
对翁锐来说,他觉得师父的这次课就像是专门针对他自己讲的一样,他本来就是顺着天人相应的道路顺下来的,只是在平时都是他自己学习、思索、体悟,长安秦仁阁里的道家经典阅读,青山之巅观壑,龙目山顶听风,混成殿里望霞,他只是顺心而为,从来没有去想过天地宇宙这么庞大的体系,在他的遐想修炼之中,也会遇到种种障碍,也会不断地走入死胡同,有些甚至是到现在都没有走出来。
天枢老人这些天的讲述,每个关键节点他几乎都能找得到他自己所遇到的问题去印证,那种高深、玄妙的见解就像一把把重锤,常常轰得他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师父最后的总结,更像是天空的一道闪电,对他有醍醐灌顶之感,他感觉自己以往很多的迷茫在迅速的归集,一条条思路变得越来越清晰,回过头来在看自己的“混沌初开”和“归一功”,他感觉就像孩童玩过家家搭建泥木小屋,尽管有趣,但在天地大象面前实在是非常的渺小。
卫青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他身居皇宫,站在那个当今权势最大的人身边,他能见识君临天下旳威仪,能感受把控万方的豪情,能窥视笑里藏刀的险恶,能鄙视前倨后恭的谄媚,能同情谨小慎微的怯懦,可以说,他的“混沌初开”纯粹是从心里化出来的,他的剑斩开的是人心里的混沌,挥发的是豪情万丈、有我无敌的气势,其招数更如千百人之心,变化无常,难怪连当今皇上都赐名他的剑法为“无常剑”。
如果说他以前的武功修行得益于看透人心,那他今天的感觉就是天枢老人帮他打开了天心。人心难测,但宇宙万物更是幻化无穷,其实更加宏大,眼界更加遥远,这是他原来的视角所看不到的,天地一体,人物本源,同生共存,内外同修,对他来说所看到的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他忽然感觉到他的无常剑又幻化出无限的空间。
孙庸的感觉是有趣,他从小得的就是道家思想的教诲,武功也是源自前辈对道家思想的体悟,这些对他来说都不陌生,但他从来都没有认真去思考过天、地、人之间还会有如此奇妙的联系,就算是万物之灵的人本身,也是一个庞大的系统,并能和外部的天地宇宙系统相照应,相互动,相转化,也就是说,总有一种方法能使万物之灵,这由宇宙间原始能量精气所构成的人,吸收聚集更多的能量精气,幻化更大的灵力灵性,使自己变得更加强大,想到这里,无数的稀奇古怪的点子开始在他的脑海里萌发。
这三个人在各自的房间里憋了三天,慢慢的就变得不安分起来,先是孙庸偷偷地去看翁锐练功,见翁锐沉思很深,没敢打扰,他就去找卫青。
说实在的,卫青自己也是有点坐不住了,他可没有翁锐那么好的坐功,一看孙庸过来,两人便开心的攀谈起来,畅谈各自的感受,但怎么谈都不过瘾,最后硬是一起闯到翁锐呆的地方,拉他一起来谈。
翁锐的想法虽多,他也需要梳理印证,有他们的加入,自会有很多意想不到之处,他们一来,这气氛瞬间就变得热火朝天,惊得朱玉和秦无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来看看听听又不是他们所喜欢的东西,只好悻悻离开,任他们海阔天空。
可以说这是三个聪明绝顶的年轻人,他们的思考碰撞不仅仅是在消化天枢老人所讲的内容,他们各抒己见,争相表达自己的想法,思绪往往会飘得更远,想法也会更宏大,越来越离谱,甚至是连道家的思想体系都在不断地被超越,谈到兴奋之处,每个人都像喝过一坛醇厚的美酒,面色通红,意气风发。还好他们都还明白自己要做什么,最后的话题最终还是要落到武功修为上。
翁锐和卫青内功修行走的都是《灵枢经》的路子,虽到了最后两人的取舍各有不同,但大的方向基本一致,翁锐已经总结出适合自己的功法“归一功”,这和天枢老人讲的天人相应的观点异曲同工。
在翁锐讲了“归一功”的心法和修炼之法后,他们三人竟出奇的达成一致:按照师父讲的修炼心法,“归一功”完全可以被改成一门上乘的功法。
想到就做,这是年轻人的无畏之处,也是他们的可贵之处。
三人同练一功,同走一路,但每处转折的感受却有不同,既有不同,就有辩论,就有相互印证,就算是争吵也是常常发生,但最后往往以最好的结果达成妥协继续修炼,不到五六天的工夫,他们竟然在自己的想法上走通了这条路。
“归一功”框架基本没变,但其结构和功法细节却得到了极大的完善和提升,每个人的内功修为也不觉上升了一个层次,对武学修炼的眼界更是脱胎换骨。
他们这次共同探讨一种内功心法,还有一个极大的突破,那就是建立了一套完整的“归一功”内功体系,由心法、功法和修炼层级构成。
他们把功力的层级分为七层,混沌、开天、应人、应天、天人、生死、归一,混沌是基础,开天是道路,应人是入室,到最后要达到的是天人合一,生死通灵,万气归一,这已经在天枢老人讲的天人相应的大纲上又进了一步,他们甚至现在还不知道这一步到底有多大。
以他们现在的功力,翁锐勉强登堂入室,卫青也是刚刚走完了开天之路,而孙庸虽已备混沌的基础,但还在开天的路上摸索。
接下来他们所探讨的剑法要想有统一的认识就不容易了,无论是翁锐的“混沌初开”,卫青的“无常剑”,还是孙庸的“天枢剑法”,都有其成型的背景和相对完备的体系,在各自的体系内,天枢老人的引导自是引发各自截然不同的结论,谁都无法说服谁,谁也不愿意放弃自己的观点,哪只能各练各的,相互印证是免不了的,但结果在很多时候都让他们有些沮丧,明明感到是可以突破的方向,但却处处受阻,几天下来竟然每个人都感觉提升不大。
“咣当”一声孙庸把剑扔到了地上:“不练了,真没意思!”
“呵呵,这两天我看只有你最起劲,怎么就不练了?”卫青调笑道。
“明明感觉这条路是对的,为什么却偏偏走不通?”孙庸的话里带着无限的气恼。
“也许我们认为对的东西其实并不一定对,”翁锐道:“天聚万物,各成其道,我们知道的还是太少。”
“难道我们要知道所有的道路才能修炼?”孙庸道。
“当然不是,”翁锐道:“但至少在每一步我们找的路要是对的,或者是最好的。”
“难道是我找的路不对?”孙庸还是不解。
“即便是路子对了,要想走通还要看机缘,”翁锐自己在这方面感受颇深:“修为是一方面,人的潜能和极限也很重要,很多的突破就爆发在濒临死境的挣扎中。”
“难道为这我还要死一回?哈哈哈。”翁锐的话连孙庸自己都笑了。
“我说你们俩就不要抬杠了,”卫青道:“我们最近只是刚有些心得而已,武功的进境都是慢慢积累的,急是急不来的,既然我们现在难以突破,不妨先放一放,没准有了翁锐所说的机缘还就真的突破了也说不定。”
“是啊,我说不练了吗,”孙庸道:“我们出去找地方玩玩吧,最近都快憋死我了。”
“不好好在家练功,这要上哪里去呢,呵呵。”曾禔说着,和天枢老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爹,娘,你们回来啦!”孙庸脸上顿时显出欣喜之色,看来这家伙真是想爹娘了。
“师父,师娘。”翁锐和卫青赶紧上去施礼。
“孙前辈、孙夫人好!”秦无双和朱玉也闻声出来打招呼。
第十八章 父子-14:再教教
“娘,你们不是要出去半个月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孙庸道。
“孙庸哥,你是练武练糊涂了吧,哈哈哈,”朱玉笑道:“孙夫人是过了腊八出去的,明天都要祭灶了,可不就半个月了吗。”
“呵呵,是啊,”天枢老人也是一愣,感慨道:“这都要快过年了。”
“这么说,你们这半个月真没出去?”曾禔的脸上写的满是不信。
“这些天我们忙都忙不过来呢,哪有时间出去啊!”孙庸道。
“真的?”曾禔看向翁锐和卫青,对儿子能静心在一个地方老老实实呆半个月就是不信,她太知道他是什么人了。
“是,师娘,”翁锐道:“师弟说的没错。”
卫青也笑着点了点头。
“那你就给我说说你们这些天都有什么收获?”曾禔对孙庸道。
“我们的收获可大了,”孙庸道:“我们想了几天,又讨论了几天,每个人都有很多想法,感觉眼界大开,我们借助爹讲的那些天人相应的道理,还建立了一套我们自己的内功修炼体系。”
“什么?自己的内功修炼体系?”曾禔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天枢老人都睁大了眼睛。
“卫青,你说说。”天枢老人知道翁锐归纳了一套“归一功”,尽管想法不错,但在他看来离一套完整的修炼体系还差得很远,不要拿那套东西来糊弄他,这个儿子是个思维活络的主,他还是觉得卫青的话比较靠谱一点。
“是,师父,”卫青现在说话稳稳当当,气派很大,和翁锐、孙庸他们身上的江湖气息有很大区别:“就像师弟说的那样,经过师父的这次教诲,我们感受很多,收获也很多,对宇宙、天地、天人体系都有了更深的了解,以天人相应的理念为总纲,做了很多探讨和尝试,最后觉得翁师弟的“归一功”源自《灵枢经》,与师父讲的异曲同工,所以我们就以翁师弟的‘归一功’为基础,总结了心法、功法和各个修炼层级的要义……”
卫青简略的将他们对“归一功”的梳理和归纳讲了一遍,曾禔脸上表现出的是惊讶,天枢老人则有点不动声色,在卫青讲完之后也没有再进行深究,而是问道:“还有其他的吗?”
“回师父,我们还有一些困惑,”翁锐道:“我们的很多想法在内功修炼上,尽管会有很多不同,也会有很多争论,慢慢都能走通达成统一,最后就总结出这套功法,我们在剑法上的想法更多,但无论如何我们都无法达成一致,自己练自己的,也感到那些想法根本发挥不出来,练了几天也不见太大的进展。”
“哼,几天就想有进展,这太贪了吧。”说完也不在管他们的反应,径自朝内堂走去。
“我说你们就歇几天,出去好好玩玩,把这两天想的东西忘一忘,或许对你们有好处,呵呵。”曾禔轻松地笑道。
“早该这样了,哈哈,走!”既然娘都说了,孙庸自然非常高兴,拉着其他几个就要走。
翁锐和卫青看着师娘,曾禔笑着点点头,他们才下定决心伙同秦无双和朱玉他们走了出去。师父有言在先,要是没有进步让他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现在没有赶他们走,看来他们前面说的那些师父还是认可的。
内厅之中,天枢老人夫妻二人坐了已经有一会了,谁都没有说话。
“师兄,你说他们还是有些想法的吧?”曾禔首先打破了沉寂。
“你是想说你儿子有想法吧,呵呵。”天枢老人笑道。
尽管他想说的轻松一点,但这句回应里面带有的些许热烈曾禔已经扑捉到了,他太知道丈夫的心性,能让他心动,这让曾禔也感到激动不已。
“那不是你儿子啊,”曾禔白了丈夫一眼,脸上充满骄傲:“没想到这些小家伙还有些门道。”
“岂止有门道啊,”天枢老人叹道:“他们都快开宗立派了。”
“这么说你对他们的功法也是认可的了?”曾禔急于得到答案,因为在天枢老人那里这是一个极高的评价。
“虽说有些异想天开,但却不脱离大道的方向,”天枢老人道:“现在的年轻人真不敢想象,我们在他们那个时期,都把师父教的东西奉为宝典,勤学苦练,不敢有半点逾越,但他们却敢跳脱出来,摸索新的路径,就算是我说的他们也只看有用没用,并不是奉若教条,死搬硬套。”
“这不正是你的期望吗,”曾禔道:“师兄当年也是跳脱出来,自创道路,但又怕自己的道路成为教条,才苦苦追求你那‘不言之教’的心法,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让你寻得锐儿和青儿这两个孩子,了却你的心愿。”
“这说起来还要谢谢你,嘿嘿。”天枢老人笑得有点不好意思。
“谢我?”曾禔也有点惊奇。
“对别人,我总想实现我的想法,说了也可以不管,就算是错上十次八次我也不在乎,”天枢老人道:“但在自己儿子身上,我却一次也不想错,我很想给他最好的,还好是你有言在先,不许我把我的想法强加给他,我只说自己的,随他们去想,看来这次确实是做对了。”
“能让你说出这句话可真的不容易,呵呵,”曾禔笑道:“按我们儿子他们的想法,你的功夫能达到他们的那个层级?”
“这不是你儿子的想法,”天枢老人道:“是翁锐先有了框架和基础,庸儿和卫青只是后期参与和完善。”
“连他们自己都不在乎这些东西,你倒是较真了。”曾禔道。
“他们现在都还年轻,只想着结果,自然不会去想其他方面,”天枢老人道:“但功法的开创在武林都是件大事,到了一定的年龄地位不是谁都愿意放弃的,有时候为争个名头也会弄得血流成河,你不要为这个给他们小兄弟间增加矛盾。”
“你看你,我只是随便说了一句,你倒是教育起我来了,”曾禔哑然笑道:“好了,以后我不讲了,你快说说你能到什么层级?”
“这个,”天枢老人略一沉吟:“我和他们这个不是一个体系,算起来应该在天人界吧。”
“你怎么这么低,我以为你已经万气归一了呢,哈哈。”曾禔调笑道。
“你还别说,这些孩子想的还真有些门道,”天枢老人叹道:“就算是生死通灵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达到的。”
“那你说我能达到哪个层级?”曾禔道。
“嗯…你应该可以达到应天吧,呵呵。”天枢老人笑得充满爱意。
“唉,你就别安慰我了,我自己试过了,我充其量勉强可以达到应人,”曾禔有点不甘的道:“你说锐儿真的进步这么快?”
“这人就是这样,有些人不用教,有些人却怎么也教不会。”天枢老人道。
“那你对他们怎么办?难道不教了吗?”曾禔道。
“教当然要教,”天枢老人道:“但这次啥都不说,只管做!”
两天后的清晨,还在梦中的年轻人被一阵犀利的剑啸惊醒,他们以为发生了什么不测,迅速收拾停当,拿剑出门,等他们出来,看到的却是天枢老人一个人在前院的空地上练剑,不紧不慢,但却劲力十足,咋一看就是一个老人晨起的健身而已。
看到这种情形,孙庸已经有点失望,但看着翁锐和卫青没有要走的意思,也只好跟着他们看。
翁锐和卫青看到,天枢老人练的正是他们从小就练的“混元剑”,这是道门修炼者经常用来健身的入门级剑法,也是天枢老人假老将军翁檀之手传给他们的,他们倒还没真的见过师父完整的使过这套剑法,两人相视一笑,亲切之感油然而生。
孙庸虽说也知道这套剑法,因过于简单也没有怎么深练,但看着父亲这位大家练这套剑法也不由起了好奇之心。
天枢老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人的存在,他只管自顾自的运剑。他的剑运得并不是很快,一招一式交代的很清楚,就连很小的细节也不放过,内力通达之处剑尖都会洒出“嘶嘶”剑气,慢中也让人能感觉到巨大的威能。
翁卫二人对这套剑法再熟悉不过了,但细看下来,他们发现在很多地方还做得还很不到位,使剑法原本拥有的威力打了不少折扣,不自觉之间他们已经抽出剑来,跟着天枢老人出招,琢磨体味他对这套剑法的独特理解和用意,数招下来,他们手中的剑已经顺了很多,师父剑中的意味在他们手中迅速加强,感觉一直挡着他们的那层纸一下子被捅破了,在这套剑法里,他们已经看到了一个更加自如奔放的自己。
孙庸并没有加入到同练的行列中来,但他也两眼出神目不转睛,他是被这套看似不起眼的剑法中还藏有如此之高的技法所吸引,也不再安静的站着,眼睛盯住父亲手中的剑,自己手中的剑也在上下左右翻,点划挑刺,削拉推斩,但却没人看得懂他舞的是什么东西。
天枢老人的“混元剑”已竟使完了一遍,但他似乎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身形一转,抬手晃出三道剑影,从第一招“遥祭三尊”又开始演绎。
但这次出手他却是风格陡变,不再是是一招一式套路演示般情形,身形、招数的徐疾在迅速变化着节奏,数招下来手中的剑已经嗡嗡作响,挟万钧之势,身形也不再是那种稳健形态,而是变得飘忽莫测,剑形、剑势、剑意已经融化到招数之中,招还是那样的招,但被激发的威能却已经被他深厚的内力所带动,剑风、剑气已经逼得翁锐三人连连后退。
孙庸已经睁大眼睛动都不动了,这种老道士健身的功夫竟然会如此厉害,这简直颠覆了他对这套剑法以前所有的认知,而翁锐和卫青再也顾不上去跟着师父揣摩了,也是站在那里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对这套剑法的想象,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细节,因为他们这才知道,师父不是随意在这里健身练剑,也不是自己修行练功,而是实实在在在教他们功夫,开拓他们对剑法的理解。
天枢老人使完,似乎过了很久身上的长衫才慢慢飘落下来,他抬手长剑入鞘,不经意的朝他们三人瞟了一眼,啥也没说,径自回内厅去了,翁锐他们三人又被晾在了哪里。
冬天的早上还是有些清冷的,但这三人似乎丝毫没有感到,齐刷刷的坐在前厅门前的台阶上,愣愣的看着地面,啥话也说不出来,嗡嗡直响的脑子里满是各种翻飞的剑影。
这三人都是极顶聪明之人,天枢老人刚才所使的剑法极为平常,但也包含道家的养生、修炼和武学智慧,天枢老人在三个年轻人面前以不同的方式将这套剑法使了两遍,第二遍更是摧发出剑法中的滔天战意,把他对翁卫二人讲过的“剑径八法”及他对剑法最新的理解都融入其中,在他们最熟悉也认为最简单的剑法里表达最高深的武学境界,或许这也是一种深入浅出地教学之法吧。
看着天枢老人进来,曾禔连忙迎了上去,她是硬忍着没有跟出去看,但还是非常想知道结果:“怎么样?”
天枢老人微微一笑道:“都有点懵,呵呵。”
“这么说有效果了?”曾禔道。
“还很难说,”天枢老人道:“这要看后面几副药的疗效了。”
“哪这后面的得几天?”曾禔道。
“估计得消化两天,后面的药就要跟上。”天枢老人道。
“我是说快过年了,是不是要他们休息一阵子,别赶那么紧。”看来曾禔是有些心疼了。
“这恐怕不行,”天枢老人道:“打铁要趁热,火候到了,下一副药一定要加上去。”
第十八章 父子-15:夫妻合授
对翁锐、卫青和孙庸三人来说,天枢老人的一通剑法变换,如果算是教他们的话也不算是上新课,充其量是复习而已,这里面的东西基本上都是他们所知道的,但他们所没见过的是那些东西不同的用法以及可以达到的程度,在一定程度上来说,那就是打破天花板,让他们把那些看似已经练到极致的东西给颠覆掉,看看还有多少差距。
得到这样的指点,对他们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他们刚刚在剑法上谋求突破,点滴的点播就像黑夜中的一道道闪光,让他们的很多思路得到印证,并且又不断激发出他们更多的新思路。
尽管他们不停的折腾,但天枢老人和曾禔视乎故意选择了漠视,他们也会有意无意的看上几眼,但从来不做一句评论,就算是吃饭的时候说上几句,也绝对和练功无关,要做什么都是他们三兄弟自己说了算。
就在这兄弟三人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两天后的午后,他们却看到天枢老人和曾禔两人有说有笑的拿着剑往外走,这可是极少见到的情景,他们在一起几乎都不带剑了。
首先是孙庸忍不住了:“爹,娘,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呵呵,你爹说他这两天的身子都有点硬了,”曾禔道:“他说让我陪他走上几招,活动活动筋骨。”
曾禔的这句话一下子就吊起了这几个人的兴奋点,翁锐他们现在才不相信这两个人要活动活动筋骨的话,看来师父又要来指点他们的武功了,赶紧收起心神,紧跟两人来到前院,这种机会绝对不多。
夫妻二人对活动活动筋骨还有三位观众一点都不在乎,很客气的相互行礼,两只剑就搭在了一起。
他们在一起合练的是由亶爰山人曾慕所创的天枢剑,这也是武林公认的上乘武功,并且都是嫡传弟子,不管谁遇上这种机缘恐怕都不愿放过。
天枢老人和曾禔相差有十几岁,但岁月在脸上的差距看上去比实际的要大一些,曾禔保养得很好,而天枢老人则要显得苍老一些,但也容光满面,精神勃发。
他们因故相隔了十八年,这是他们再次相聚后的第一次对剑合练,面带笑容,垫招拆招,甚至有些情意绵绵,一招一式都极为享受,但谁都知道,他们今天绝不是在小辈面前来秀恩爱的。
十几招一过,曾禔的剑率先变得凌厉起来,临空而起的身躯已经变成一道虚影,但在虚影之中却有星光闪耀,一招“繁星万点”几乎将天枢老人笼罩,并伴随无数细微的啸声,这万点星辰点点都可以是虚招,但也都可以用来杀人,天枢老人借势身形骤转,转动中身子先矮后起,后起中手里的剑已经激起无数道剑光,而这道道剑光却在剑尖凝聚在一起,闪烁出耀眼的光芒,这道光芒带动道道剑光自然的形成一个尖锐的光锥,不但恰到好处的护住自己,还在几声叮当之后,刺透曾禔的星幕,直点向曾禔的胸前,吓得孙庸“啊”的一下叫出声来。
孙庸知道这一招叫做“彗星过日”,但在他和母亲的交手中却始终会被压制住,最多能形成自保赶紧变招,这样轻松破掉这一招他还是头一回见到,并且破掉后即可就会对对方形成巨大的威胁,他难免感到紧张。
但曾禔似乎胸有成竹,空中的身形来不及变换,但手中的长剑已经收起万点寒星,化作一道匹练横扫在天枢老人的光锥的锥尖之上,“嚓”的一声脆响,她的人已借这一点之力,顺势偏过前冲的轨迹,像道流星划过一道优美的曲线,直接飘向天数老人身后,但手中的剑却拖着一道剑光掠向天枢老人的肩颈,一招“天河落日”把天枢剑快速转换、凌厉狠辣、气势磅礴的风格演绎的凌厉尽致。
曾禔的武功在几个是兄妹中是最弱的一个,但在天枢老人的带动下,她的战力已经被激发到极致,原来想象不到的、原来做不到的都被她信手使出,就像是一直藏在她身体里的一样,看得孙庸瞠目结舌,他从没见过母亲曾禔能使出这么厉害的招数,甚至是在师叔云枢子身上他也没见过,还有更让他惊心的是在他认为完美无缺只是自己还没有练好的天枢剑,在他父亲天枢老人的剑下,竟然会变得破绽百出,这不是一招两招就能补得回来的。
对翁锐和卫青来说,感觉和孙庸完全不同,他们在孙庸这里孙接触过天枢剑法,但师父师娘现在所演绎的和他们所想象的相差太远,招数相似,但用意、用形、用心却更博大自然,几近于道。
相比之下,他们感觉自己的东西相形见绌,但要想学却不知道从哪里着手,他们甚至都有点不明白,有这么厉害的武功,师父为什么要让他们苦苦地去摸索别的而不直接教给他们,这让他们感到非常矛盾,而越是看到最后,这种矛盾的心理就越是加深,一直到结束,在他们的眼里已经没有的剑招武功,而满是对这种矛盾的思考和困惑。
天枢老人既然下定决心下这副药,他自然不会做任何解释,练完之后两人甩甩膀子,似乎这场筋骨活动的非常舒服,心满意足的说笑着走了。
天枢老人的这副药是一副猛药,好东西多了,但那都不你的东西,有些人没遇到过特别难于抉择的事,那是你还没有遇到过巨大的诱惑,对于学武之人,能被尊为江湖万剑之首的天枢剑就摆在那里,这个诱惑不是每个人都顶得住,要不要走这条路,对普通之人这恐怕是个最容易的选择,但对这三人,特别是翁卫而人来说,这个抉择的考验恐怕已经没有更艰难的了。
以前是翁锐和卫青习惯师父的做法,说完了做完了把他们扔在那里就不管了,现在连孙庸也习惯了这位江湖名人的父亲的做法,显然现在连母亲曾禔也和父亲走到了一起,要依靠他们已经是没有指望了。
“翁师兄,你说他们这是什么意思?”孙庸道。
“我想师父是想让我们看到更好的东西。”翁锐道。
“但这么厉害的剑法他为什么不直接教我们?”卫青还没有从刚才的困惑中解脱出来。
“直接教也就是我这样,”孙庸道:“我想他们一定是不希望你们也成为我这样。”
“你已经很好了,”卫青道:“我们在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啥也不是呢。”
“卫师兄你也不用安慰我,”孙庸道:“你们所走的路和我不同,我一直就是娘和师叔教着,我爹都没有怎么教你们,只是指了条路给你们走,你们自己就能走成现在这样,自然是要比我强了不少。”
“你说什么?指了条路?”翁锐突然一个激灵道:“难道师父他不是在教我们,还是在给我们指路?”
“指路?”孙庸也被弄糊涂了:“难道他要你们学习天枢剑法?”
“不,”翁锐道:“武学之道,道路千条,殊途同归,师父一定是看到我们在剑法上破不了目前的境界,他在用这种方法告诉我们应该如何破镜。”
“对,我想一定是这样,”卫青道:“师父要想教早就教了,这也不符合他一贯倡导的武功修习的法门,如果是借用师父师娘今天所展示的功夫去想我们自己的东西,我真倒是有很多想法。”
“我就说嘛,一下子要我们学那么多东西,哪能这么快就接受呢,”孙庸道:“但如果只是完善提升我们自己的东西,再多我们也只捡对自己有用的,那这样就轻松多了,效果也会更好。”
“呵呵,师父真是的,”翁锐笑道:“他怎么想直接告诉我们不就完了,还要打这么多亚谜。”
“哼,连我娘也是,”孙庸假装愤然道:“她现在也在跟着我爹一起打哑谜,并且还打到了我的身上,她以前可从不这样的。”
“哈哈哈,”卫青笑道:“这说明师父师娘这次重聚他们的关系比以前更好了。”
“你背地里说师父,小心我爹打你屁股,嘻嘻,”孙庸很神秘的笑道:“卫师兄,你和秦姐姐还是新婚,你们的关系怎么样啊?哈哈哈……”
“你这家伙,又来取笑我,”这几个小的里面就卫青已经成婚,在一起他总是觉得有些别扭,被孙庸一说,脸一下子就红了,追着孙庸要去挠他:“看我怎么收拾你。”
“秦姐姐,秦姐姐,”孙庸边跑边喊道:“卫师兄又欺负我了。”
看着这样的景象,翁锐无奈的摇了摇头。
第十八章 父子-16:三人合战
不管人处在哪里,春节临近之时总会有点莫名的兴奋,特别是小孩子,无论是让自己长上一岁,还是开启一段新的生活,都会多上很多期待和向往。
这两天最活跃的是秦无双和朱玉两个小姑娘,自己动手,出出进进帮着阮阿婆已经把整个院子装扮得喜气洋洋,这是这处院子里从来没有过的事,天枢老人和曾禔也是看得眉开眼笑,这点人间烟火他们自己也很享受。
这样的气氛对翁锐、卫青和孙庸他们也产生了影响,他们对过年也有点按捺不住,很想去帮忙凑凑热闹,但实在没有多少事情要他们干,还不断地被两个小姑娘赶了出来,最后只好悻悻的又凑在一起讨论他们的修炼感受。
没有压力,没有目标,没人监督,也没人催促,但心目中的那座山就在那里,使他们挥之不去,萦绕在心,当他们静下来之后,这种宽松、自由的环境不断激发着他们对武功剑法的理解,特别是几名年轻人想法碰撞,更能擦出无数的火花。
这虽不是什么大动作,甚至没有看到任何招数的创新,但那种提升看似在细节,却又时时冲击着境界,感觉茫然无序,但又呼之欲出,相互间的交手印证又把这种感觉逐渐推到了极致,切磋的频率越来越高,**也越来越强,有时候刚听到他们停了下来,没过多久又听到金玉交接的声音,这种情况往往会一直持续到深夜。
其实他们并不孤单,在黑暗中,还有一双眼睛在默默的注视着他们,他们的一举一动也在牵动着另一个人的心。
终于到了大年初一,给长辈叩拜的礼节是少不了的,拜完师父师娘,天枢老人要他们也一定给阮阿公和阮阿婆行礼,惊得这老两口两色都变了,说什么也不肯,但还被曾禔按在椅子上接受了这群晚辈的叩拜这才作罢。
拜长辈是要拿红包的,朱玉和秦无双都拿到了,但翁锐三人却什么也没有,这对第一次有这种经历的孙庸来说多少有些失望。
“哈哈哈,失望了是吧,”曾禔笑道:“今天是大年初一,新年的开始,你们的师父给你们准备了一份特殊的礼物。”
“是什么?快给我看看!”孙庸终于又兴奋起来。
“他陪你们练剑,过过招,一对三!”曾禔笑吟吟地道。
“师父?”
“练剑?”
“爹?”
这突如其来的礼物使这三人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不过说什么这意思都差不多,就是有点不敢相信。
天枢老人现在很少出手,这里面只有他儿子孙庸算是正式和他交过手,翁锐和卫青跟他学了这么多年,充其量是看着他们自己对打,然后点拨几句,唯一的一次是在玄青观,只有一招他们便出不了手,这根本算不上过招,这次在新年的第一天,这位在江湖神一般的存在,要和他们三人同时过招,这份礼送的实在太大,以至于他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天枢老人微微点点头,算是首肯。
“噢!”三人竟然同声欢呼,这一天他们确实是等了太久。
“什么时候?”孙庸道。
“当然就现在了,呵呵,”曾禔笑道:“还不快去准备!”
这是一个庄重的时刻,八公山下的一个无名院落,前院里站了数人,在行完礼之后,翁锐、卫青和孙庸呈丁字形将天枢老人围在中间,曾禔和朱玉、秦无双两个小姑娘在一旁围观。
天枢老人侍剑而立,像上回一样,翁锐和卫青依然看不到任何破绽,不知从何处下手,但站在天枢老人身后的孙庸显然有他的考虑,“嗨”的一声,奋起一剑直接朝天枢老人的背部刺去,就在天枢老人身体微动注意力后移的一瞬,翁锐和卫青终于等到了出手的机会,同时向天枢老人发起了攻击。
一对一,就算是背对着父亲天枢老人,孙庸也不敢说这就是出手的时机,但自从他对天工山秀成阁里的松鹤五蝠图有了感悟之后,他的眼界看到的就是一个整体,他要抓取的是动态中的机会,没人动,机会就永远不会有,只要他动,就会牵一发而动全局,剩下的就看其他两人的配合了,果不出其然,他们虽说事先未做任何商量和排演,只是三个人在一起混了一段时间而已,就能心领神会,配合的天衣无缝,不能不说这几个年轻人的悟心和灵动。
天枢老人这次出手,并没有立即奋力去压制他们三人,而是迅速变幻身形游走于他们之间,手中的剑气势磅礴,大开大阖,点、扫、劈、拖,点到为止,出手即收,但收的时点一定是他们已经做出了反应,把这三人迅速带入一个宏大的争斗场面。尽管三人力争想形成合击之势,但天枢老人迅疾变换的身形使他们每个人都感觉到都好像是在和他正面交锋,并感受到越来越大的压力和越来越快的招数。
这是一场别开生面的争斗,一位江湖名宿面对三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从实力上来说这绝对是一场碾压,但现场的表现却始终处于比较平衡或者天枢老人略占优势的状态,只要三个年轻人的优势略微提升,天枢老人也会提升,这种转化极快,十几招一过三人的战力已经被逼到了极致。
到了这个时候,天枢老人今天下的药才刚刚开始,三人的功力深浅不一,三人的剑法路子各异,转换中天枢老人都能给予恰到好的应对。
翁锐的功力最为深厚,“混沌初开”十八式剑招道法自然、古朴浑厚,具有极强的抗击打能力和顺应变化能力,所以面临的压力最大,天枢老人剑风过处,各种怪异天相瞬时流转,云海翻腾,呼吸都十分困难,招数上已经来不及去想,他慢慢的已经将最近所有的想法出清,混沌飘摇中顺势而为。
卫青的内功虽略逊一筹,但他的“无常剑”气势雄浑,杀气毕现,隐隐有君临天下之王者之气,这是卫青所在的环境养成的,也是他毕生的抱负所激发的,天枢老人的剑划过之时,对卫青来说就是电闪雷鸣、飞沙走石和阴风戚戚,他所感受的竟然是千军万马、苍茫和血腥,逼得他豪气顿生,一声声狂啸,就像是在冲破地狱的挣扎。
尽管孙庸的功力不及两位师兄,但近期长进迅速,剑法的刁钻与应变绝不输给两位师兄,他的“天枢剑”学了十几年,近期经历变化极多,在他手上现在使出来却越来越不像了,意在、神在、势在,招数却越来越模糊,甚至可以因人而异,连连挖坑,真假莫变,对于这种小机巧天枢老人开始颇有些不屑,自是毫不含糊,招招直点要害,想打破他的幻想,但数招下来,竟被他蒙骗数次,险些中招,不得已提升功力以破之,被强力压制的孙庸尽管已手忙脚乱,但他依然不想放弃自己的想法,挣扎中依然想法无限。
这场混战打到最后,不要说朱玉和秦无双,连曾禔也感到胆战心惊,每个人都好像生死之战,几乎拼尽了全力,整个场面人影飘动,剑光闪烁,金玉交接之声四起,纵使在当今武林,这也近于极致。
对于儿子和两位弟子剑法的进境,天枢老人看似漠不关心,每日随便看几眼,但数日下来对每个人已经了然于心,用自己的实力把他们带到其功力能够发挥的极限,把他们每个人濒临突破的点逼出来,在给他们加上一把力,让他们在一个个点上突破,在各自的路上上一个台阶,而不是要他们学什么,这才是他的真正用心所在。
在激烈的拼杀之中,突然面临一个机会,三人几乎同时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刺向天枢老人,这时的速度、劲力、变幻绝非开始时可比,三人的身形已近乎虚影,“嘶嘶”剑气响成一片,就在即将刺中的一瞬,浑然中天枢老人的身体已经飘忽空中,像只大鸟临空翻转,回身一剑,一束剑光重重的砸在三人的剑尖之上,轰然一声,从剑上传过来的内力让每个人手臂巨震,三把剑同时脱手,重重的坠在地上,天枢老人飘身落地,稳稳地站在妻子曾禔身旁,额头汗珠淋漓,气息浮动,不亚于一场大战。
“最后一招就是你师父所悟的天枢十三剑里的第二招‘宗物同尘’,”曾禔看着脸色煞白站在原地的三人道:“你们感觉如何?”
“这……”翁锐还没回过味来,不知如何回答。
卫青看看孙庸,嘴张了张也不知说什么是好。
“今天这场搏杀,你们都表现不错,”天枢老人从没这样表扬过任何一个弟子,今天倒是破了天荒:“这既是我送给你们新年礼物,也是我助你们走出自己道路的第三副药,我能做的也就这些了,有没有用只能看你们自己,从此之后,对你们我已经别无所教,你们都好自为之吧。”
“谢谢师父!”
“谢谢爹!”
翁锐、卫青和孙庸赶紧跪下来磕头叩谢。
“好啦,都起来吧,”天枢老人道:“这几天你们就休息一下,不要刻意去记去想,能忘掉最好,极限之处的感悟是留在心底的,用到的时候就会有自然反应。”
翁、卫、孙三人起身谢过,表面欣喜不已,但心里还是沉甸甸的。
第十八章 父子-17:曾禔收徒
师父对他们的评价很高,这让翁锐感到很是欣慰,在不知多少个日日夜夜,他感觉自己练武就是为了得到师父的首肯,因为从他第一次看到师父,他就成为自己心目中的神,是师父第一次把江湖的神圣和一个具体的人联系起来,他渴望自己成为他那样的人,武功高强,精神洒脱,来去自由,受人敬仰。
到后来他才慢慢知道了师父的不易,不仅是他对修行的执着闹的门内纷争不断,更因为生活的波折使夫妻父子十七八年天各一方,师父看似平静的脸庞下该承受多大的压力,这都不是普通人所能承受的。
现在师父一家人能够团聚,看着他们能朝夕相处,翁锐从心眼里为他们高兴。
他知道师父不是个多话的人,也不是个多事的人,这些天他和师娘能做这么多,能说这么多话,必定是他们毕生心血的凝结,他虽说现在还不能一下子完全领略这其中的奥妙,但他相信,这些修行和武学的智慧可以伴随他一辈子。
早饭后,看着一直默默无语的翁锐曾禔心中有些不忍,自从她见到这个孩子,就从心眼里喜欢上他,这不是天枢老人所选弟子的缘故,而是他本身的少年老成、悟性灵性俱佳,并且这孩子生性大度,不遮不拦,还很能替别人着想,特别是在武功交流上不对任何人设防,这在当今武林特别难得,现在看他若有所思,不知又在牵挂些什么。
“锐儿,”曾禔道:“他们都高高兴兴的,就你一个人不说话,你在想些什么?”
“唉,没什么,”翁锐轻叹一口气:“这都过年了,我不知我爹我娘还有我弟妹他们怎么样了,我有点想他们了。”
“呵呵,说的也是,这大过节的难免思念亲人,”曾禔微笑道:“你多长时间没见他们了?”
“自从我把他们送回平阳,就再也没见过他们,”翁锐道:“这算起来都快三年了。”
“三年,三年,那是好久了。”曾禔喃喃说着,忽然停顿下来,情绪也显得有些低沉,想起自己刚过来的那十八年,心中不免有些酸楚,天枢老人见状,感同身受,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算是安慰。
曾禔侧头对天枢老人微微一笑,算是对丈夫安慰的一个回应,然后正了正色道:“没关系,过几天你就可以回去看看,尽尽人子之孝。”
“谢谢师父师娘,”翁锐赶紧道。
“你要回去,我也要跟你去。”孙庸道。
曾禔笑着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你去干什么,要去也是玉儿妹妹跟着去才对,哈哈。”卫青笑道。
“对啊,玉儿早就想去了,对吧?哈哈哈。”秦无双也笑道。
“卫大哥,秦姐姐,你们又来了,”玉儿佯怒道:“你们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们了。”
“呵呵呵,这有什么,”曾禔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这么喜欢你的锐哥哥,这去看看也没什么,只是这身份……”
没等曾禔说完,孙庸就插嘴道:“娘,这一路上我和玉儿已经说过了,她从小没有了娘,就让他拜你为干娘吧,这样你为她安排什么都行了。”
孙庸说到这里,笑吟吟地看着朱玉,朱玉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她从小就是个叫花子,这是她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事,不光呼吸急促,脸色发红,连她的小手都有点颤抖,左右揉搓,眼巴巴的偷看着曾禔。
曾禔看了一眼天枢老人,见他微微一点头,她沉吟一下,像是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才道:“师兄,玉儿这孩子自从见到她我就很喜欢,天资聪颖,心思细密,还很有灵气,仅仅是拜个干娘我还是心有不甘,我以前跟着你江湖奔波,后来又为了庸儿倾注了全部心思,在我们师兄妹里面就我这里还没有一个弟子,我有心将她收归我的门下,你看如何?”
“嗯,我看甚好,呵呵。”天枢老人笑着连连点头。
朱玉何等聪明,听到这句话连忙上前跪倒行礼:“弟子朱玉拜见师父!”
“嗯,这可不行,”曾禔摇摇头道:“你先起来,这是我收的第一个弟子,一定要置香案,正式拜师才行。”
“这样好,我这就找阮阿公和阮阿婆准备去。”孙庸说着就朝外跑去。
“玉儿,祝贺你!”翁锐非常开心的对刚站起来的朱玉道,手刚伸出去,一看有很多人,他的手又收了回来,弄得朱玉把抬了一下的手也收了回去。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秦无双不干了,不光冲上来大声嚷,还硬是把翁锐和朱玉的手拉在了一起:“你拉一下她的手会死啊!”
“秦姐姐……”朱玉已经在旁人的笑声中扑到秦无双的怀里,紧紧地把她抱住,羞得脸更红了。
“好了,好了,”秦无双捏着朱玉的脸蛋道:“我们玉儿以后就是有师父的人了,一定会成为一代女侠。”
“玉儿,我也祝贺你拜得名师,以后我们就是同门师兄妹了。”卫青道。
“你光祝贺管什么用,你得有贺礼。”秦无双白了一眼卫青道。
“对,秦姐姐说得对,”朱玉拉着秦无双的手道:“卫大哥得有贺礼,嘻嘻。”
“有,有,”卫青道:“这得你行完大礼才能给呀。”
众人正在说笑的时候,孙庸进来说香案已经准备好了,请大家移步前厅。
前厅是一个十分宽敞的地方,这里可容耐得下十几二十个人,也算是整个院子里最大的一个房间,按照设置,这里最是靠前,是个接待宾客的地方,但天枢老人生性孤僻,他这里很少有客人拜访,今天这里倒成了它最大的用处。
在前厅正中朝后的地方,本来就有一座屏风,屏风前面是一张方桌,方桌两边各有一把椅子,顺着两边各有四只厚重的方凳,就这样,屋里还是显得非常宽敞。
孙庸出来说是准备香案,实际上就是在屏风前的方桌上安放了一只香炉和两个烛台,两只红烛已经燃起,在方桌前的地上摆上两只蒲团,还准备了一把上好的檀香。
到了这里,天枢老人和曾禔并没有立即落座,而是各自点起三柱檀香,天枢老人在先,曾禔随后,各自朝香炉拜了三拜,算是祭拜祖宗和神灵,随后将手中的檀香稳稳地插入香炉,这才落座。
紧随其后,卫青、翁锐、孙庸、秦无双等都先后走上前来执香祭拜,完了各自两边落座,最后才轮到朱玉。
朱玉走上前来,面色凝重,恭敬万分,她拈过三柱檀香,小心翼翼的点燃,回身站定,双手将香举过头顶,深深地拜了三拜,然后将香在香炉内插好,再次退回跪倒在蒲团之上。
“弟子朱玉,从小就没了爹娘,一直到处飘荡,承蒙师父厚爱,今天将我收归天枢门下,弟子尽当敬奉先祖,勤奋练功,绝不辱没天枢门的名声,”朱玉说到这里,声音都开始有些颤抖,能入天枢门,这是江湖多少人的梦想,就连翁锐、卫青到现在都没有正式入门:“师伯、师父在上,弟子朱玉给你们磕头了!”
第十八章 父子-18:师父做主
一个小姑娘,趴在那里磕头,石头地上硬是被她磕出了声响,听着都让人心疼,可见她的至诚之心。
“好了,呵呵,”曾禔轻笑一声:“别把头磕坏了。”
磕完了头,阮阿婆已经端上了一个托盘,里面盛好了两杯茶,朱玉跪着端起一杯,看向天枢老人,还没等她有所动作,天枢老人就示意将这第一杯茶奉给她的师父曾禔,可见他的细心,今天可是妻子曾禔收徒,他坐在上面一起受个礼可以,这第一杯茶的风头可不能抢,也不能让人家小姑娘为难。
“请师父喝茶!”朱玉恭敬的双手将茶捧上。
曾禔满怀欢心得接过茶完喝了一口置于方桌之上。
“谢师父!”朱玉再次磕了一个头,然后她又端起第二杯茶,双手捧给天枢老人:“请师伯喝茶!”
天枢老人微微一笑,接过茶轻啜一口放到一边桌上。
“谢师伯!”朱玉再次磕头,然后笔直继续跪着。
“玉儿,为师今日收你为徒,你就算是我天枢门的弟子,”曾禔道:“天枢门门规森严,内容很多,但很多都是废话,有几点你一定要记住,对上衷心敬奉祖宗神灵,对内不残害同门,对外不滥用武力,对己勤勉修身,有了这几点,你也就不会犯什么大错了。”
“弟子记住了。”朱玉恭敬道。
“好了,起来吧,”曾禔道:“既然是师徒一场,为师今天就送你一样东西,”曾禔打开一个细长的匣子,里面是金色绸缎包裹着的一把短剑,两尺来长,杏黄的流苏,绿松石镶嵌的剑柄,非常漂亮:“这是你师祖在我小时候送我的一把剑,虽是一把短剑,但它也算是个宝物,听说是位高人锻造,不光锋利无比,削铁如泥,它还有一项异能,沾染食物汤汁酒水,如果变色,疑为有毒。”
“太好了,这正合玉儿使用,”孙庸道:“娘,玉儿可是我们这些人里面的用毒高手呢。”
“这个我已经听说了,”曾禔道:“所谓物尽其用,我也是这个意思,给,玉儿,期望你以后能把它用好。”
“谢谢师父。”朱玉接过短剑欣喜不已。
“别急着高兴,还有更好的呢,”曾禔道:“当年你们师祖给我这把剑的时候,还传了我一套只有二十四招的剑法让我防身,我给她起名叫天枢玲珑剑,我一并传给你,这套剑法虽对外攻击略显不足,但配合短剑近身防卫卓卓有余,玉儿的身体条件和内功修为不太适合太过霸气的天枢剑,我看就这套剑法适合你。”
“你还有这套剑法,我怎么不知道?”天枢老人道。
“这套剑法我爹只传了我一个人,”曾禔道:“我见你的时候早已经不用了,你哪里能见到。”
“我也没见过,娘真偏心,嘻嘻。”孙庸笑道。
“你一个男子汉学什么女孩子的剑法,还不羞!”曾禔道。
“嘿嘿,我就是说说。”孙庸道。
“玉儿,你师父给你这么重的礼,你叫我一声师伯我也该表示表示,呵呵,”天枢老人道:“我这里还有一本书,是我从一位醉心炼丹的老友那里抄来的,一本《岐黄仙道》送给了锐儿,还有一本《百变毒经》怕他走歪路当时没有给他,现在正好送给你,这次你们能够安然脱险,一个小姑娘能出手布阵,这用毒的本事还真让我刮目相看,这东西到你手上或许还真能发挥点作用。”
“谢谢师伯。”玉儿接过书的时候两眼都在发亮。
“你快啊,快给玉儿礼物……”
随着秦无双的催促,几个年轻人又闹了一阵子,各自都给朱玉送了礼物,翁锐既高兴又感慨。
“师父,师娘,”翁锐深施一礼道:“感谢你们这么抬爱玉儿。”
“哎哎哎,翁兄弟,你凭什么这么说,你是玉儿什么人那?”秦无双说到这里,自己就先笑弯了腰:“有没有资格说要师娘说了算。”
“秦姐姐……”翁锐一时语塞,脸上还略显尴尬。
“双儿说的没错,你们之间总该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出门也好方便一些,”曾禔道:“玉儿父母双亡,我是她的师父,自可为她做主,你父母不在身边,但你师父也在,他也可为你做主,我这就把玉儿正式许配给你为妻,你可愿意?”
“嘿嘿!”翁锐不知该说什么,只剩下傻笑了。
“你傻笑什么,到底愿不愿意啊?快说啊!”秦无双催促道,其实这个时候对她很微妙,她本是钟情于翁锐才去的长安,没想到阴差阳错却嫁给了卫青,现在翁锐和朱玉能有个结果,她也算是了却了一个心事。
“我愿意,当然愿意了。”翁锐道。
“你愿意,我们玉儿还不一定愿意呢,呵呵,”曾禔调笑道:“玉儿,你告诉师父,愿不愿意,不愿意我们就找更好的。”说着眼睛还瞟了一眼孙庸。
“嗯,嗯。”朱玉使劲的点着头,她就是为了这个锐哥哥才浪迹天涯的。
“唉,你真没用,”秦无双很夸张的拧着朱玉的脸蛋:“你就这么想做人家的小媳妇呀?”
“你还说呢,你也不已经嫁给了卫师兄吗?”孙庸在一旁调侃道。
“不许说!”
年轻人又闹成了一团。
“好了,你们两人跪下来磕个头,这事就算定了。”曾禔道。
翁锐和朱玉还有些扭捏,但架不住被卫青、秦无双和孙庸他们按住,一连磕了十几个头也不止。
在随后的一段时间里,其他人倒还轻松,就是朱玉每天都跟着曾禔练习她的天枢玲珑剑,同时曾禔忙里偷闲还传了一套她自悟的轻功身法,配合朱玉的短剑和暗器,把短剑攻击力不足的短处也给她补上了,到了正月十五,尽管朱玉的剑法身法还有些生疏,但也已近有模有样,以后就看她自己练习了。
卫青离皇上许得的假期已经快到了,不得不泣泪拜别师父师娘,天枢老人索性催促翁锐一起动身回平阳,孙庸早已说好要跟着去的,所以卫青和秦无双直接回长安,孙庸跟翁锐他们先去平阳,然后再一起回长安。
让孙庸出去,自然是为了让他历练历练,但天枢老人这段时间也是被一伙年轻人吵吵的有点烦了,把这些人打发走,他们正好可以清清静静的过过他们的二人世界。
但有一点是讲得很明确的:卫青、翁锐和孙庸必须在八月初赶到东海之滨的云峰山天枢门道场,八月初八的二十年之约决不能误。
第十九章 门争-1:门主归位
天枢老人和妻子曾禔在七月初就回到了已经离开二十年的云峰山天枢门道场,就他们两人,身边谁也没带。
不管他的两位师兄心里多么的不乐意,天枢老人现在毕竟还是门主,就算离开二十年,在这其中啥事也没管,他依然是门主,他回来了,星枢子、宇枢子和云枢子带着各自弟子还是要去迎接一下,并且一下子还迎到了山门之外。
“恭迎门主归山!”
“恭迎门主归山!”
星枢子上前拱手行礼,身后的宇枢子和云枢子以及众多门人弟子也跟着拱手行礼,场面颇为壮观。
“两位师兄免礼,”天枢老人淡淡地道:“这些年大师兄辛苦了。”
“诸位师兄辛苦了!”曾禔也同样淡淡地道。
“唉,老喽,”星枢子微微一笑道:“门主这些年云游四海,把这偌大的云峰山扔给我,我和二师弟自然不敢懈怠,虽不敢说光耀门楣,但也不至于辱没了先祖,这今后的路该怎么走,还请门主这回回来定夺。”
这个星枢子已经六旬有五,身体微胖,满面红光,须髯飘飘,看上去是一位极为和善可亲的老人,他的目光低垂稳定,气息浑厚练达,既表达了他的谦卑,又展现了他高深的修为,在天枢老人这位门主面前也是自信、笃定,一点都没有输他大师兄的架子。
看似和蔼的背后,星枢子的话说的还是很厉害的,这二十年,你也就挂了个门主的名,云游天下,啥也没干,你看看,没有你我也能把这天枢门打理得很好,整个江湖也没有谁敢小瞧了我们,这回来了,咱们也该说说今后这门主谁来当了吧。
星枢子尽管不是门主,但这二十年毕竟门内的事实际都是他在做主,这一点他还是很过瘾的,在讲的时候还特意强调这是他和老二宇枢子干的,把云枢子也排除在外,你们不是穿一条裤子吗?十几二十年都不在山上,这里的任何变化也没有你们什么功劳。
不是说星枢子这么说,其实他做的确实也不错,天枢老人纵眼望去,云峰山楼宇叠撞,烟气袅袅,弟子门人也是呼啦啦一大片,怎么说也是一个十分兴旺的江湖门派,自惴要是自己来管,也未必有如此的盛况。
“两位师兄都是经天纬地之才,”这种话从天枢老人嘴里讲出来实在让人酸的牙直痒痒,至少云枢子和曾禔觉得是这样:“师父虽把天枢门托付给我,我自知不能胜任就借故逃遁出去,让有能者居之,看来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现在我们都年纪大了,心也懒了,未来的天下都是年轻人的,能看到他们的成长我们也就心满意足了。”
其实天枢老人来说,当初对两位师兄还是很尊敬的,毕竟他们为长,他之所以坚持门主之位不肯让,是他太过醉心于武学之道,他一心想让天枢门的武学更上一层楼,而不愿看到从师父到他们师兄弟这一代,再到弟子这一代,一代代的没落下去,因为他们这些师兄弟,除了他没有一个在武学上能超越师父亶爰山人的,他也是走了偏门才在师父的武学之上上了一个台阶,师父也是看到这一点才破例将门主之位传给了他。
但自从他发现这两位师兄为了门主之位要残害他的妻儿时,天枢老人对他们的感觉已经不仅仅是鄙视和厌恶,这已经是一种切齿之恨,是一定要对方付出代价的那种,否则在江湖上道门三圣的家人都可以被随便觊觎,那这江湖也就太没有规矩和敬畏了。
既然你厚着脸皮来表功,那我就告诉你,师父既然能把门主之位传给我,就证明我比你们强,至于这种当当管家的能耐不拿出来表也罢,我是对做这个门主已经心懒了,没兴趣了,但就你们这种德性,想都不要想,未来是年轻人的,就算是要选门主继承人那也是年轻一代。
“哈哈,还是门主想的长远,”星枢子道:“门主这一出去就是二十年,一定是收了不少弟子,这次回来怎么没见他们跟着?”
你不是讲年轻一代吗?他们人在哪里呢?为什么到现在还是你们两个上山?尽管他知道卫青、翁锐和孙庸他们的存在,但在口头上这点气势还是要争的。
“烦劳师兄费心了,”天枢老人道:“弟子就是个传承,有那么一两个顶用的意思意思就行了,不过这群小家伙闲散惯了,一年到头我也见不上几面,恐怕不到最后时刻他们都不会来这里,就连我警告他们江湖凶险,小心让人取了他们性命,他们也把我的话当耳旁风,躲着到现在都不肯来见我。”
我的弟子是不多,但只要顶用就行,你也不要急着看到他们,到时候他们自然会来,不然到了这里不明不白的被人害了也说不定,自己做过什么心中有点数,不要当我什么都不知道。
“看来门主对弟子还是颇为自信啊,那都是我天枢门之福了,哈哈哈。”星枢子有点尴尬的笑了,他真的是不想谈这件事,要是不小心说出漏洞来当下就收不了场。
“门主,您和大师兄、二师兄多年未见,要唠嗑也去大殿里吧,”云枢子听见他们聊天都感到好笑,再这样下去当场打起来也说不定,就赶紧打圆场道:“给门主和师妹的接风宴已经准备好了。”
“好说,请!”天枢老人挥了挥手道。
“门主请!”星枢子和宇枢子道。
天枢老人也不再客气,踏步前行,曾禔紧随其后,众人穿过山门朝大殿走去。
迎接门主回来,星枢子和宇枢子做得很到位,隆重热烈,彬彬有礼,完全是一副主人的架势,俨然是把天枢老人奉为上宾,他就是要你在这里不舒服。
但天枢老人是谁,那是道门三圣之一,他的修为境界岂是星枢子能压得住的。天枢老人看到他们如此安排,嘴角流露出一丝不经意的冷笑,漫步走进大殿,不紧不慢的走上前去,理所当然的坐到那个属于门主的位置,好像这么多年他从未离开过。
天枢老人客气都没有客气一下,就直接老老实实的坐在门主之位,这让星枢子和宇枢子很不舒服,相互看了一眼谁也没动,众弟子看两位师长没动自然也不敢动,场面忽然有些尴尬。
“恭迎门主归位!”看到这种情形,云枢子首先走上前来,跪倒在地,行了大礼,然后站向一边,这可是门内的规矩,他是在用行动提醒那两位师兄,门主回来了,你们看着办。
星枢子和宇枢子再次相互看了一眼,还不忘撇云枢子一眼,显然十分不满,但事已至此,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两人也走上前来,一起跪倒在地,向上行礼:“恭迎门主归位!”
“嗯,二位师兄免礼。”天枢老人笑着点点头道,似乎对此很是享受。
天枢老人虽是门主,但以两位师兄的身份,和这么多年对天枢门的操劳,人家跪下行礼说什么也要去搀扶一下,哪怕是欠欠身还个小礼,但天枢老人似乎忘了这些细节,他什么都没做,只动了一下嘴皮子,这更让星枢子感到屈辱难忍,还是在宇枢子的提醒下才一脸黑线的站起来站到一旁,谁让人家现在还是门主呢!
天枢老人的这种举动,让曾禔差点笑出声来,这人一向有些古板,甚至是有些轴,他从来都不会这样,但现在的这种表现不但使他身上多了些烟火气,倒觉得他变得越来越可爱了。
“恭迎门主归位!”曾禔跪倒行礼的时候已经满脸笑容,似乎对这个结果她比天枢老人还满意,看到两位师兄气成那样,她当然很开心,死过一回的感觉是谁都很难忘,何况这一切才都刚刚开始。
“师妹请起!”天枢老人这次却走下了门主之位,亲手将曾禔搀起,足显他对妻子的看重。他也在用行动做出回应,其实这门主之位对我并没有那么重要,为了妻子就算离开这门主之位也无所谓。
在天枢老人重新坐上门主的座位后,台下众弟子呼啦啦跪倒一大片:“恭迎门主归位!”
“大师兄,我这么多年没在,门内的情况如何?”坐在门主的位置上问问情况总是应该的,哪怕是问不问都没有关系。
“这……”星枢子一脸的不快:“门主这一路进来不都看到了吗?”
“那不是还有没看到的吗?”天还是老人也不客气,你不是喜欢管事吗,那你就好好汇报一下吧,看看你这个管家称不称职。
“门主,这个我来说吧,”宇枢子也不想现在就把场面搞僵,赶紧上前道:“这个我比较熟悉。”
“这也行,那就有劳二师兄了。”天枢老人也不再坚持,意思到了就行了。
宇枢子就简要的把这些年天枢门的一些变化,修补和新盖了哪些房子,新收了多少弟子等等,其实这些都不是天数老人所关心的,他就是要打打他们的嚣张气焰,但天枢门在他手里不能毁,更不能落在这些心术不正的人手里。
之后就是师兄弟一起吃饭为门主接风,由于心思不在一起,这顿饭也吃得味同嚼蜡,没多久就散了,星枢子和宇枢子像得了大赦一样快速离去,天枢老人和曾禔也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师兄,今天真是太过瘾了,哈哈哈。”一进门云枢子就开心的笑道。
“是啊,看他们气成那样,我就忍不住想笑。”曾禔也道。
“哼哼,”天枢老人冷笑一声:“如果他们现在就受不了,那实在是太早了。”
“你想对他们怎样啊?”曾禔道:“他们毕竟是同门师兄弟。”
“他们敢动心去杀你们,他们可有同门之谊,”天枢老人道:“既然做了,他们总得付出代价,也让别人吸取点教训,否则天枢门就真的没有规矩了。”
“师兄说的是。”云枢子道,很是敬重的点点头,他原以为这位门主师兄对门内的管理没有兴趣,但现在看来他在这方面也是很有自己原则的。
第十九章 门争-2:再回长安
过完年卫青带着秦无双赶回长安复命,翁锐就带着朱玉和孙庸回到了平阳,这是翁锐长大的地方,几年不见,变化还真是不小,他心中也是十分感慨。
平阳城外的小山谷,翁家的老宅可比以前修建的宽敞多了,由于有了皇上的赏赐和翁锐的接济,翁家的日子在这一片已经算得上上之选了,这是以前翁锐走的时候还没有看到的。
翁锐他们推门走进院子,他叫了声爹娘,父亲翁奇和母亲惠氏看到儿子回来,高兴的不得了,玉儿他们是认识的,但却不知道孙庸是谁,翁锐赶紧给他们介绍道:“这是我师弟孙庸,他是我师父的儿子。”
一听说是天枢老人的儿子,两口子就赶紧上去行礼,天枢老人他们是听说过的,他的儿子在江湖的地位也是低不了,一家人少不得要客气一番。
惠氏看到已经出脱成大姑娘的朱玉也跟着,亲热地上前拉着她的手问这问那,笑得嘴都合不上,小妹翁萱更是玉姐姐长玉姐姐短的叫着,唯独他的小弟翁铖在一旁眨巴着眼睛道:“我这是该叫玉姐姐呢还是玉嫂嫂呢?”
“嗯,你现在叫她玉嫂嫂也行,我娘已经许了他们亲了。”孙庸在一旁道。
“啊?”最惊讶的就是惠氏,她打心眼里就喜欢朱玉,也希望他们走到一起,但这个结果还是惊到她了。
“娘,是这样的,”翁锐有点难为情地道:“我师娘已经收玉儿为徒,她说玉儿长大了,跟着我东奔西跑要给她个名分……”
翁锐自己不好意思,有点说不下去了,倒是翁奇哈哈大笑:“哈哈哈,这很好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有你师父师娘作主,这是我们家的大好事啊。”
“那我就叫玉嫂嫂了,嘻嘻。”翁铖笑道。
“我也叫玉嫂嫂。”翁萱道。
“这太好了,”惠氏道:“玉儿,我们现在真是一家人了。”
“翁夫人……”
“玉儿,现在可不能这么叫了,哈哈哈。”朱玉刚一开口就被惠氏阻止道。
“娘。”朱玉羞怯的低声道。
“哎!”惠氏脆脆的答应了一声,整个院子一下子充满了笑声。
“娘,怎么不见姐姐?”翁锐没有看到姐姐翁菡,忽然心里有点担心。
“你姐姐已经嫁人了,我这就叫人把她接回来。”惠氏道。
“姐姐嫁人了?这是啥时候的事?”翁锐道。
“你姐姐都多大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惠氏道:“你看你都定亲了,你再不回来呀,连你妹妹萱儿也要嫁人了。”
“娘!”翁萱一下子羞红了脸,转身跑回屋里去了。
院里又迎来一阵欢笑声,只是这一幕老将军翁檀再也看不到了,这让翁锐心里空寂了半天,安顿下来就立即带着朱玉和孙庸去了翁老将军的坟上,把他的经历和现状都给老将军诉说了一遍,心里这才微安。
就这样,他们住进了翁家,在随后的一段时间里,除了修习他们的内力武功,翁锐带着他们看了他从小经历的所有景色,当然包括他和卫青放牛放羊以及他们两打架碰到师父的那个地方,就连平阳城里的平阳侯府他们都去了,现在他虽然还是一介平民,但有了卫青和天枢老人这层关系,到了那里他就是贵宾。
这一点可能是那个小吏郑季打死都不会想到的结果,说起来这一切或许他还要感谢这个小人的,但人世间就是这样,好事坏事其结果可能都是你无法预知的。
翁锐他们在平阳待了两个多月,因为他在长安城里还有许多牵挂,所以不得不再次辞别父母兄弟,踏上去往长安之路。
孙庸从小长在南方的山里,不光对北方的景致没见过,就是各种江湖阅历他也听得津津有味,听朱玉给他讲当年去长安时被劫道的事,他就兴奋的不行,很想当时就遇上个劫道的,好让他也过过打败劫匪的瘾,但他们现在这架势,恐怕很多劫道的知道了都得绕着走了。
这经五老山,过风陵渡,入桃林塞,一路往西,就可以直达长安,路还是原来的路,但心情却大不一样,故地重游,感慨万千,永昌门褚良当年所说的江湖,已经在他们脚下,对未来他们更是产生了无限的期待。
翁锐这一离开长安都快两年了,“秦人阁”对他来说意义非凡,那里不光是个家,那里还有他诸多快乐的回忆,当他看到在秦师傅的打理下医馆依旧红火时,他的眼泪都快下来了,他离开时最担心的就是他们苦心经营起来的医馆没落掉,现在他完全可以放心了。
卫青和秦无双回来后,已经告诉家里翁锐他们会回来,师娘在已经让明嫂早早把他们的房间打扫出来,并且每过两天她都会自己再去看看整理一下,他们一回来,就直接住了进去,房间里原来的摆设什么都没变,亲近之感油然而生。
朱山自从跟九重门的李豫去学经商以后,就没有回来过,孙庸自然就住进了他的房间,不过这家伙没心没肺,对住哪里他没啥要求,对他有吸引力的是那个繁华的都市长安。
翁锐回来最兴奋的莫过于猪猪,两年不见他已经长高了很多,现在药柜上是一把好手,秦师傅肯教,猪猪肯学,连师娘都偷偷告诉翁锐秦师傅有意招猪猪为上门女婿,将秦无双的妹妹秦鸢许配给他,大一岁就大一岁吧,这对猪猪来说也是一个好的归宿。
翁锐回来后第一个要出去见的当然是八爷,自从麒麟剑士阴柔那里知道了八爷的身份,翁锐对这位忘年交的情感愈发亲近,也愈发复杂,一个人可以为自己的一个失误惩罚自己一辈子,想想都让人心痛,他都不知道再次见面如何去说这些事。
有了猪猪的引导,找到八爷不是啥难事,翁锐还是像以前一样抱着酒、拎着猪头肉四个人去的,不过这次朱山换成了孙庸。
当他走进阴柔给八爷买的那个院子的时候,他一下子就乐了,不光是院子,连每个房间都是乱七八糟,真的和原来的环境有得一拼。
“八爷,我看您老来了。”翁锐朗声道。
“别那么大声,我耳朵不聋,呵呵,”八爷笑道:“听说你要回来,怎么这么长时间?”
“我回了一趟平阳,”翁锐道:“我想多陪陪我爷爷。”
“嗯,应该的。”八爷点点头道。
翁锐觉得这个话题有点沉重,笑道:“八爷,这么好的院子,怎么不好好打扫一下,这儿也太乱了。”
“打扫什么,我觉得这样挺好”八爷道:“要全打扫干净了那还是叫花子住的地方吗?”
“哈哈哈,有理,”翁锐笑道:“那我们就在这里喝,就像当年在城隍庙一样。”
这爷俩酒一到嘴里,话匣子就打开了,这两年所发生的很多事情就像水一样倒了出来,他的经历八爷自然要问,但阴石是个绕不开的话题,情到浓处,在场的人都不免黯然伤神,悄然落泪。高兴的事也有,尽管八爷一再要儿子阴柔不要把他在这里的事讲出去,但阴柔还是忍不住告诉了妹妹阴明,阴明即可带着孩子赶到这里,说不动父亲回去就陪父亲住在这个院子里,最后还是八爷连哄带逼把他们弄走,但看着女儿的一双儿女,八爷从心底是开心的。
对家家翁锐是有很深感激之情的,尽管当初是自己救了家叶,但家槐一家却给了他们在长安的安身之所,这也是莫大的恩德,所以翁锐一定是要去看看的。
翁锐的到来不光“家家豆腐”店顿时欢天喜地,就连附近的街坊邻居也都闻讯赶来,他们中的很多人都认识翁锐,有的还找他看过病,但更多的是很多人都听说了他的传奇故事,对他们来说翁锐已经是一位江湖奇人,能和这样的人说上几句话,攀点交情,那都是莫大的面子。
孙庸对这一切都很好奇,他们间的故事甚至让他感动,但街坊们对翁锐的崇敬他是没感觉的,他就觉得家家的豆腐就是好吃,他从来都没有吃过。
翁锐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坐堂诊病了,朱玉也是很长时间都没有进药柜了,不少人听说当年的长安小神医回来了,忙不迭地赶过来特地找他看病,以翁锐现在的功力,“真元巡脉”和银针过穴的效力大增,很多疑难杂症没有用药都能当场治愈,看得秦师傅目瞪口呆,但心下也大感安慰,要不是他自己当年的坚持,这么一位医学奇才差点就错过了。
要说翁锐在医学上的进境秦师傅还有点准备的话,哪朱玉的变化对他来说就是一点预兆都没有,在他眼里还是一个乖巧的像跟屁虫一样的小姑娘,现在座堂大模大样,稳稳当当,特别是在各种毒症上几乎到了信手拈来、举重若轻地状态,效果既快且好,秦师傅觉得这样的见解和能耐他这一辈子都可能无法达到,他无法想象这个江湖里到底还藏着什么样的神圣。
这阵子的“秦人阁”,翁锐是有时间就看病,朱玉是有兴趣就看病,主要还是秦师傅坐堂,但这里的生意却好的一塌糊涂,秦师傅虽心里高兴,但也是不敢丝毫怠慢,他不能让孩子们创下的这块招牌蒙上任何尘埃。
现在翁锐、孙庸和卫青见面大多都是去他府里,一是那里宽敞清静,无人打扰,二是他们现在所研习的武学内功也不愿意过于张扬,便于他们探讨切磋,师父给他们留了大半年的时间,一定有他的道理,他们要应对的是道门三圣门之一的天枢门的门争,他们绝不能让师父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