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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绾绾流年     朱颜祸妃txt下载     朱颜祸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五十章 三人盟约

    苏彦周身笼着肃杀之意,紧绷的肌肉如同面对劲敌时的雄狮。

    “你若只为救活慕修而来,携阴阳血珀,由无庸神医师徒救治便是,无须告知任何人,云漪不知慕修已是危在旦夕,你选择继续瞒着她而引我前来,无非是为了救活他之后逼我退出,成全他们二人。”

    然而面对这迎面而来的敌意,慕云铎没有急于回击,亦没有即刻解释,反是波澜不惊,眼神亦没有丝毫躲闪,这样苏彦反倒不知所措,那原本瞬间腾起的发作的火焰又弱了下去。

    过了片刻,慕云铎才开口:“苏彦哥,若我说不是呢?”

    “不是?那你却说说,你究竟何意?”苏彦显然已经心虚混乱,只迫切地想要知道慕云铎最终的意图。

    “自始至终,我并不在意姐姐嫁的是何人,无论是镇国公侯,东昭大皇子,亦或是出身七刹的冷血杀手,甚至是平凡的商贾和草民,只要是姐姐选的,且深爱着姐姐的,便是最好的,所以于我来说,你与慕修并无本质区别,我就更没有偏向之说。”

    苏彦错愕的看着慕云铎,眼中的敌意也消了七分,他没有想到慕云铎竟会是这样的想法,且就这样对他毫不避讳的讲了出来。

    “如你方才所言,就算你没有入此局来万空山找我,我也会主动去找你,可我为的并不是逼你退出。”慕云铎的神情变得严肃,口吻真诚到甚至能听出一丝恳切:“我为的,是寻找一个盟友,一个与我一样,视姐姐如命的男子。”

    苏彦仿佛明白了慕云铎的意图,但他随即又提出了一个疑问:“可这个人选,并非非我不可,待慕修醒来,他也可以是你的盟友,他也向来视云漪为生命,不是吗?”

    “是啊,若他醒来,他的确也是做此盟友的极佳人选,可前提是他一定能够醒来并且无虞。”

    苏彦忽然意识到:是啊,不论是慕云铎,亦或是无庸师徒,都没有说过这阴阳血珀必然能让慕修起死回生!

    “这阴阳血珀的威力之大的确甚于那巫女血珀数倍不止,可这是自是至今第一枚被炼化出的阴阳血珀,没有人知道,一旦它被使用会是什么结果,也许是神迹降临,也很有可能是再一次彻底的毁灭。”

    “所以,你选择了我。”苏彦缓缓说出这句话,他终于明白,自己便是最安全的人选,若慕云铎选择了慕修,则意味着那阴阳血珀一旦起了反作用,不仅再次摧毁了慕修,也是再一次摧毁慕云漪。

    慕云铎计算好了一切,不让任何潜在的危险伤害到慕云漪,哪怕只有一丝丝的可能性——这就是他守护姐姐的方式。

    “如果,使用阴阳血珀之后,结果是好的呢?慕修不仅活下来,甚至还保存了两种记忆,是不是也意味着那时的我,便会成为一枚弃子?”苏彦看着慕云铎,言语并无怨意,但多少听得出几分颓然。

    “不,不会,就算是慕修还存有记忆,我既选择了你,便不会弃掉你,我从未打算告诉姐姐,所以姐姐会始终认定,往后只有莫衍,再无慕修,姐姐已经那么苦了,我不会再给她徒增烦恼了,她已经选择了这么做,我亦将错就错,何况,这原本也是慕修所期所愿。”

    “什么,慕修他……”

    “记得那一日我收到姐姐的书信,说她想要与你成婚,且并非你来西穹为驸马,而是姐姐嫁入镇国公府,我是百般不愿的,当即便回信阻止,甚至你们东昭来的国书我看了一眼便撕了。我抗拒并非是因门楣之故,也无关两国旧怨,只因我清楚那时姐姐忽然决意远嫁东昭的原因。”说着,慕云铎深深地看着苏彦,“这个原因,我想你一定也是清楚的。”

    慕云铎开门见山,而苏彦也并不逃避,他当然知道,慕云漪决定嫁入镇国公府,很大的原因是因为,慕云铎初登帝位,根基不稳、内忧外患,还有前朝余孽虎视眈眈,嫁给自己便是拥有了镇国公府的力量,甚至是东昭皇室的支持,但是苏彦从不抵触,他心甘情愿被慕云漪利用,他甚至庆幸于自己能成为她的力量和后盾。

    “可是我不愿姐姐为了我牺牲,这个皇位是我自己要坐的,所有的一切也应当由我自己来承担,从小到大,姐姐已经为了我牺牲太多太多,我不愿让她再为了我做任何牺牲,今时今日该由我保护他,否则我要这帝位做什么?直到那一夜,我见到了慕修。”

    “慕修去找过你?”

    “是的,两个月前,慕修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便来宫中亲自找到我,希望我能够顺了姐姐的意,准她嫁入镇国公府。”

    慕云铎望着夜空中被浓云遮去了大半的月亮,回想起慕修来找自己的那一夜,窗外的夜空似乎与眼前一样。

    “起初我当然大发雷霆,质问他既然活着为何要这样做,直至我知道原来他时日无多,并且对我说了一句话后,我才明白他的用心,并且即刻下了圣旨,传了国书。”

    “慕修说了什么话?”

    “他说:‘云铎,小漪只有嫁给苏彦,我才能安心死去,苏彦是一生一世都不会负了小漪的人。’”

    苏彦看着慕云铎,怔怔的不知说什么。他终于明白为何西穹那便对于这桩婚事也赞同的如此顺利,原来促成这联姻的不仅是东昭皇室与镇国公府,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人物——慕修。

    此时此刻,这已经不像是一桩婚姻,更像是一则交易,这个交易之中,慕云漪是那个无价珍宝,两个幕后主导的操控者,以及一个被动的等候者苏彦。而最要命的是:慕云铎和慕修都太过于了解苏彦,算准了他根本不可能拒绝。

    这无关尊严,也无关情感的抉择,他们三人这特殊的默契只源于同样想要守护慕云漪的心。

    倘若换做苏彦是如今慕修的处境,他也会做出一模一样的选择和计划。

    “好,我知道了。”

第四百五十一章 苏彦心虚

    从苏彦回应的寥寥几字中,慕云铎无法确定其心思和反应,此时此刻反倒是他原本平静的双眸,忽然有了起伏。

    “苏彦哥,我可以以我慕氏的江山国祚和西穹子民的福祉作担保,不论慕修的结局是什么,他都不会再与我姐姐有关。”

    事实上,那一日慕修提出要主动告知苏彦一切时,慕云铎是反对的,他相信苏彦对姐姐的情感始终如一,可一旦他知道自己只是慕修死后的“替补”,他能够心甘情愿的接受吗?这关乎一个男子的真心、一个男人的尊严,何况苏彦是将军、是小国公。

    可慕修却极其笃定,坚信得知真相并不会让苏彦抵触和放弃,相反,他会弥补这个盟约一切的漏洞,万无一失。

    慕云铎虽然最终向慕修妥协了,心中到底是存了疑影的,毕竟,世间万物,人心是最难测算的东西,而慕云铎和慕修也的的确确是算计了苏彦,强拉他入局。但凡他有一点点抵触和不信任,那么一切的计划都会停滞或是破裂,甚至慕云铎想到了极其阴暗的一面:苏彦若因爱生恨,便会去告诉慕云漪慕修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让所有人都悲痛欲绝。

    所以在引苏彦来之前,慕云铎亦做好了旁的准备,他决不允许姐姐受到伤害。

    他看着苏彦,心中暗暗道:苏彦,你千万不要逼我动手。

    “云铎,我会成为你最可信的盟友,我会与你共同守护着这个秘密,让你姐姐今后再无烦恼。”

    “苏彦哥……”慕云铎的目光还是松动,心里也放松下来。看样子论及了对苏彦的了解,唯有慕修拿捏的最为精准,而自己终究是小人之心了。

    “慕修时何时‘死’去的?”

    “前日午夜。”

    “那么何时可以开始解蛊救人?”

    “还少了击中毒草,我已派人去取,最晚明日午后便可到手。”

    “那慕修这样子撑得住吗?”

    “他体内有双生蛊吊着,这活死人的状态能撑上七日,待所有东西都齐全了,便可开始了。”慕云铎开始本能性地揣测,苏彦问这番话的用意,还有三日苏彦便要与姐姐成婚,他是否希望在自己大婚礼成之后,无庸和孟漓再动手救人?

    却没想到接下来苏彦说的却是:“还有什么药草找不到的,镇国公府的库房里或许会有,不若你现在就写给我,我即刻回去找,再连夜回来,这样可早些开始救人。”

    慕云铎愣住了,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

    “怎么了云铎,是很难得的药草吗?”

    “不。”慕云铎连忙摆手解释:“都不是些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只是解蛊还需几株现摘的毒草毒蛇和器物,那些玩意儿你们国公府可没有,孟漓的浮世斋有现成的,我已派人百里加急去取了。”

    苏彦闻言,松了口气:“那便好,我们回竹屋去吧,我想去看看慕修。”

    慕云铎看着苏彦的背影,一瞬间陷入到深深地羞愧中难以自拔。自从自己决心夺回江山、登上帝位之后,他可以感觉到自己变了,遇到任何事情、听到任何话都会本能性地先去揣测对方的动机,甚至很多时候,他的多疑已经到了阴暗和偏执的地步,他一度自我怀疑,反反复复地问自己,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面对存有异心和歹意之人,这样的敏感警惕当然是好的,然而面对一个赤城真心之人,这份多疑便会化作一把利器,既伤了别人,也把自己锁进了一个冰牢。

    然而这根本是一个无解的难题,因为自己站在权力之巅。看得见的敌人,明目张胆地想要拉他下山;而看不见的人则躲在不见光的沟壑角落,伺机将他推下深渊。

    如此出神着,慕云铎脚底忽然打了滑,一颗小石子顺着崖边掉下去,原本并不算高的万空山,在夜晚看来亦是十分的陡峭,而那个石子也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漆黑的“深渊”之中。

    慕云铎抬头看着天空,发觉方才一直被浓云遮住的月亮逐渐露出,他暗暗握紧双手,似是做下什么决心。

    就算我变得冷漠、算计、狭隘、多疑,甚至变成了我曾经厌恶的模样,也不会再动摇,因为我有要守护的人,我不会让姐姐跌入深渊。

    “云铎,你站在那干什么呢?”已经走了很远的苏彦回过头来发现慕云铎还在原地发愣。

    “哦,我来了!”

    当晚,苏彦连夜回到了国公府,左宸的铺垫工作做的极好,所以第二日并无人问他前日的踪迹,都当他奉旨出城去军中办事,深夜才归。

    面对其他人,苏彦都十分坦然,直到走过前院时看到刚来府中的慕云漪,许是有些突然,苏彦忽然有些心虚,于是不知所措之下的第一反应是装作没看到,转身想溜。

    “苏彦!”

    尽管镇国公府的后花园里花繁树茂,还有小湖假山落在其中,奈何慕云漪的眼神实在太好,轻易便看到了凉亭后的苏彦。

    于是苏彦只好停步转过身,若无其事地道:“呃,云漪,你来了。”说着向慕云漪靠近,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

    “嗯,小婥昨儿派人送信来,说有事找我拿主意,左右我闲来无事,早早儿便来了。”说着,慕云漪看着苏彦额角细密的汗水好奇道:“你这急忙忙的去哪里,瞧你满头大汗的。”

    “没,是有些热。”苏彦胡乱擦了擦自己额间。

    “这都入了深秋了,怎还会热?”

    不知是自己“做贼心虚”还是慕云漪真的看出些什么端倪,苏彦总觉得她今日过于刨根问底儿了,于是越发慌乱,只想赶紧避开。

    “原是今儿晨起多练了半个时辰腿功,所以发了汗,呃,云漪,今早我要入宫向皇上禀告军中之事,便不陪你进去了。”

    慕云漪摆了摆手道:“嗯,正事要紧,你快进宫吧。”

    刚一进苏婥的院子,一众婢女们见慕云漪前来如见救星,赶着围上来,生怕慕云漪跑了似的。

    “公主,您可来了!”檀儿最先开了口,旁的婢女们也一副苦不堪言的样子,纷纷点头如捣蒜。

    “这是怎么了?”

第四百五十二章 苏婥的苦恼

    “这是怎么了?”慕云漪猜想着难道是谁又惹了苏大小姐?竟连檀儿都搞不定。

    檀儿满脸写着一言难尽,指了指身后的房门说道:“您进去便知道了。”

    慕云漪无奈,只得点了点头亲自进屋去寻找答案了。

    推开门,慕云漪只见满屋的凌乱:各式各样不同花色的绣鞋散了满地,椅上、床榻上、架子上、柜门上甚至屏风上,挂着数不尽的衣裙、褙子、披帛,而梳妆台和桌面上则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首饰。

    而这屋子的主人苏婥则坐在床边,望着满屋子的凌乱发愣,撅着小嘴显得十分懊恼。

    “怎么,谁惹我们的苏大小姐了?”

    苏婥这才回过神来,看到慕云漪的瞬间两眼发亮,几乎是从床榻上跳下来,“云漪云漪,你可来了!”

    看到苏婥还这般活蹦乱跳,慕云漪便安心了,看样子应当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事。

    而苏婥也很快给出了答案:“云漪,你快来帮我选选,后日你和哥哥大婚,我应该穿什么好啊?”

    闻言,慕云漪咬着牙极力控制自己想要给苏婥一记白眼的冲动,“闹了半天就为了这事儿,你若不说,见这样子还以为你院子被贼人偷了!”

    “哎呀,这可是一等一的大事!好云漪,你快帮我选选吧,自从你跟哥哥决定成婚之后,我便开始想那一日我该穿什么,可这眼看着你们大喜之日都要到了,我还是拿不定注意,问檀儿她们也都说不出什么好主意来。”苏婥哭丧着脸。

    慕云漪这才明白,苏婥嘴角的懊恼原来是在恼她自个儿。

    “穿什么都好啊,你的衣裳哪一件不是做工精细、用料考究,又哪一件不是出自名家之手?”慕云漪扫了一眼,随便指了指身边椅子靠背上搭着的一件鹅黄色齐胸襦裙,“我瞧着这件就挺好。”

    谁知苏婥看了一眼,想也不想便否定了,“那件可不行,都是去年时兴的样式了。”

    “这件如何?”慕云漪指了指屏风上另一条湖蓝色的长裙和褂子道:“这件仿佛是你新制了不久的,上次才陪你从华裳阁取回来。”

    “这件的样式和绣花的确是时下最时兴的,可大喜日子,我穿着蓝色也太过冷清了。”

    “那就这件?”慕云漪拿起一条珊瑚色广袖留仙裙,“这珊瑚红极正,裙面上的暗金合欢花别致又不俗。”

    “那怎么可以!”

    没想到这条原本慕云漪认为万无一失的裙子仍然被苏婥第一时间否决了。

    “这条有什么不好?”

    “它没什么不好,但这可是你的大婚之日,我怎能穿类这么鲜亮的珊瑚红,这太不合规矩了。”苏婥后退着连忙摆手。

    “什么不合规矩,又不是正红。”慕云漪双手拎起裙子在苏婥身前比了比,“我瞧这颜色极好,正衬得你皮肤幼嫩无瑕,白里透粉。”

    “这裙子的确难得,因这布料是上回外藩进贡宫里的,后来皇帝伯伯赏赐给了我……在东昭极少见这颜色呢。”苏婥巴巴儿地看着这珊瑚留仙裙,看得出喜欢的紧。

    “所以呀,这套便是最合适的!”见苏婥眼中仍有犹豫,慕云漪索性将裙子堆到苏婥的手上:“既是我的婚礼,便由我说了算,你就穿这套了!”

    这回,苏婥的脸上终于放了晴,痛快地点了点头,“那我听你的!”

    “对了婥儿,你哥哥这几日都在忙些什么?”慕云漪不动声色地问起苏婥,她总觉得今日见到苏彦时,他的状态太反常了,甚至有点像是故意“躲避”自己。

    谁知苏婥一听便来了兴致,抓住这打趣慕云漪的机会坏笑道:“哎呀呀不得了,这媳妇还没过门,可就要开始管着夫君了?”

    “你这丫头又要浑说,不过是我方才来时见他眼下乌青,又行色匆匆,想来最近很忙。”

    苏婥点点头:“这个倒是的,哥哥不愿因为自己的婚事而耽误了军中之事,所以近日大多是一面处理婚事,一面处理军中之事,经常一日之内往来于宫中与城外军营,所以看起来有些疲惫吧。”

    “原来是军中之事……”慕云漪心中暗想,原来是自己想多了,看样子早晨苏彦早上的反常不过是因为他累了,“苏彦这些日子的确是辛苦了。”

    慕云漪当真是内疚的,想一想自己与苏彦这场婚事,几乎所有事情都由苏彦和镇国公府包办了,嫁妆也都是弟弟送来的,所以自己几乎没有费任何心思和精力,只等着当一个现成的新娘。

    见慕云漪这般,苏婥忽然觉得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道:“哎呀云漪你别误会,我说这话可不是在称颂我哥哥有多辛苦,本来嘛,你是他千求万寻才娶来的,再辛苦不都是应该的?再者说你可是堂堂一国公主,什么都不挑,已经是便宜他了!”

    慕云漪却是被逗笑了,“瞧瞧你,若旁人不知道的,怕是以为你是我娘家小妹,而非夫家的小姑呢。”

    “哎呀你笑什么,我认真的啊,我可时时刻刻帮你盯着呢,他若敢有一丝一毫的粗心怠慢,我可不依!”

    慕云漪莞尔:“好好好,有你帮我把关,我便安心等着三日之后出嫁就是了。”

    苏彦从宫中回到府中时,已过戌时两刻,走到前厅厅堂时,正巧看到苏婥。

    “哥哥,你怎么才回来呀,云漪留在府里用了晚膳才走不久呢!”苏婥见慕云漪前脚走了,哥哥后脚救回来了,觉得十分可惜。

    “从皇上的书房出来已经有些晚了,阿翊便叫我去东宫一同用晚膳了。”然而苏彦只说了一半实话,他的确再太子宫中用了晚膳,但是这晚膳是自己去找东陵翊“蹭”来的,以免过早回到府里再一次碰到慕云漪,他暂时还未有想好要怎么自然地面对慕云漪。

    “对了哥哥。”苏婥眨了眨眼睛献宝似的凑到苏彦跟前儿道:“现在云漪越来越关心你了呢。”

    “嗯?”乍听苏婥这话,苏彦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可担忧和不安也伴随而生,眼中的闪烁就变成了严肃与紧张。

    “云漪她说了什么?”

第四百五十三章 兄妹对话

    “哦,云漪问你最近是不是公务繁忙,见你时脸色亦是不佳。”苏婥把慕云漪说的话大致给哥哥复述了一遍,“你瞧瞧,云漪观察的多细致。”

    “那你怎么回她的?”

    “我就跟她说你又要忙于大婚之事,还要顾着朝中军中之事,所以才有些疲惫罢了,昨儿从城外军营中回来都是深夜了呢。”

    苏彦仍旧不安心,继续问道:“哦,那她信了吗?可有说些什么?”

    “这原本不就是事实吗?有何不信的?”苏婥莫名地看着哥哥,觉得他有些过分紧张了,“昨儿左后左宸回来时说,你去城郊军营办事了,忙到半夜回来不是常有的事情吗?”

    “呃,是啊。”苏彦挠了挠头,“我只是怕云漪多想。”

    “哥哥,你老实交代!”苏婥忽然抬眼,直勾勾地盯着苏彦。

    “交代什么。”不知为何,苏婥这锐利的眼神还真就让苏彦瞬间有了压迫感,他下意识的向一边瞟过去。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最近因为公务繁忙,而怠慢了云漪?”苏婥努着嘴自顾自的说着,“哈!一定是这样!”

    “呃……”面对妹妹的“胡乱联想”,苏彦倒是松了口气,瞧着方才她那煞有介事的样子还以为真的洞察了什么,于是苏彦索性将错就错,“应该是的,今儿早上我一直想着军中之事,见云漪来也没跟她说几句话急匆匆便走了……”

    “哎哟我猜的果然没错,哥哥啊哥哥,我说你什么好啊,这好不容易把云漪追回来,你怎么又开始不争气了啊!”苏婥跺了跺脚,恨铁不成钢地瞪着苏彦,仿佛苏婥才是他的长辈。

    “这……这怎么办,她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见哥哥真的慌了分寸,苏婥又噗嗤一声笑了,得意地扬起脸蛋儿:“哎,谁叫你有一个做事妥帖又善解人意的好妹妹呢,我跟云漪说你朝中和军中之事不肯懈怠,对大婚却也要事事亲力亲为,你那书桌上、床头案上,都是各种名册、清单、仪程簿,云漪听了之后不仅没有生气,反倒是心疼你过于辛苦疲惫了呢。”

    这下苏彦可是安心了,还好家里有苏婥这个机灵鬼帮衬自己,不然早上自己紧张心虚的模样还真是容易引人怀疑,“还是婥儿心疼哥哥。”

    苏婥后退了一步,摆了摆手道:“我这可不是为了你,我是想让云漪安心,我可跟你说好了,今后你若让云漪受了半点委屈,我便把你那些宝贝兵法军书一把火全烧了!”

    “好好好,我哪敢欺负云漪啊?”

    “那倒也是,听说当年你们战场上碰到,从来都是云漪占上风,你被她算计的节节败退。”苏婥嫌弃地看着哥哥。

    “我说你到底是谁家的人?”素颜这下子不乐意了。

    苏婥却是理直气壮道:“我当然是跟我嫂嫂统一战线了。”说罢便小霸王一般大摇大摆地转身离去。

    苏彦看着妹妹地背影,宠溺又无奈地笑道:“我算看明白了,今后这镇国公府里,我才是地位最低的那个。”

    苏彦言语中看似埋怨,却毫不掩饰地显露出一分期待与欣然。

    三日之后,云漪便会是我的妻子了吗?

    尽管自己已经与慕云铎达成了共识,尽管这一切也是慕修生前所望,可面对慕云漪时苏彦仍旧不能做到心安理得。

    比前一晚的乌云蔽月不同,今夜月朗星稀,十分难得,原本苏彦是没有心思欣赏这夜色的,然而忽有一颗灿星坠落,引起了他的注目。

    星落代表着生命的陨落,然而结束何尝不是另一种新生?

    眼前那道明亮划落至天际,仿佛一道指引,苏彦的心中竟是豁然开朗。

    “慕修,两年前在黯缈洲我说过的话,如今始终作数,我会尽我所能,许她能够给予的一切,你安心地离去吧。”

    不知是不是因为苏彦打开心结的缘故,接下来的几日,大婚的一切都变得无比顺畅,最重要的是,他从内心上觉得名正言顺了,于是自己才真真有了“准新郎官”的模样。

    苏母与苏婥自是不必说了,这一回苏彦与慕云漪的婚事,若说外有二国之间利益的牵扯推动,但从根源上来说,不可谓不是这娘儿两撮合而成。

    面对自己选来的儿媳,苏母是千个满意、万个期待,因着慕云漪喜好安静,便以她前几个月临时居住的秋桐苑为主院,又并了周围两个院子,一同修葺成了新的居所给他们二人做新居,还着意取了云漪的“云”字,称此院为云影阁。老管家陈伯带人挂上牌匾时不住地笑,说自家主子这心里,今后怕是只有儿媳了。

    再说苏婥,恨不能将自个儿平时攒下的宝贝全送去云影阁,除去她送的东西,旁的一应物件儿也要由她亲自把关,但凡稍有不合眼的,便被她直接换掉,送回库房去。

    整个镇国公府上下,从一个月前得知小国公爷要与安和公主成亲起,便开始张灯结彩,好不热闹,而这大婚的前一日,府中的喜气也达到了顶峰,就快要溢满出来。

    晚膳之后,苏婥坐在院子里,望着满府上下的红色出神,上次见这种两步一灯笼、三步一囍字的景象,仿佛还是自己与陶仲瑜大婚的那一晚。

    同样是这样满府的张灯结彩,处处红花,步步喜绸,数不尽地红灯笼将整个陶府的夜晚映成了白昼。

    那就是那样看似美满而梦幻的夜晚,却是苏婥至今难以忘怀的噩梦,至今想来她都会后怕,险些嫁给了那心术不正、歹毒阴险的伪君子。

    若非司空少杨即使出现……想到这里,苏婥不禁打了个寒噤。

    “婥儿,冷了吧。”

    苏婥从混乱的记忆中回过神来,原来是哥哥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将披风披在了自己身上,连忙收了收自个儿的心绪。

    “哥哥。”

    “入了深秋,你还这般贪凉,一会若是着病了,母亲又要伤心了,你又总是不肯好好吃药。”苏彦嗔怪道。

    “知道了知道了,哥哥你啊真是越发啰嗦了。”

第四百五十四章 手中之物

    面对妹妹的激将,苏彦不以为然:“云漪才不会像你这般总让人操心。”

    “好啊好啊,有了媳妇,你瞧我这个妹妹就越发不顺眼了?”苏婥佯装吃味。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啊!”见妹妹仿佛生气了,苏彦果真立刻慌了。

    谁知下一刻苏婥却笑得弯了腰,“哥哥还是这般好骗!”

    “你这小妮子,哥哥我现在是管你不得了?好啊,明日之后自有你嫂嫂来管你。”苏彦点了点苏婥的额头。

    苏婥吐了吐舌头,“你放心罢,但凡是云漪说的话,我必然全部乖乖听话。”

    眼瞧着说不过妹妹,苏彦终于放弃了,转而想起方才来时妹妹在发愣,便随口问起:“方才你在想什么?我站在你身边了你都没有发觉。”

    苏婥思绪转的飞快,不着痕迹地回道:“嗯……我在想,这大婚前夜,云漪会在想什么?是很紧张还是很激动呢?”

    顺着苏婥的话,苏彦也道出自己的心思:“是啊,此时此刻,她在想什么,又在做什么呢?”

    “与其在这里猜东想西,倒不如哥哥你直接去看看她不就知道了?”

    “那怎么可以,差一日还未礼成,我这么跑过去成何体统。”苏彦想也不想,后退一步严词拒绝。

    苏婥恨铁不成钢地白了哥哥一眼:“哪个叫你大摇大摆的过去了?你悄悄溜过去,我不说,你不说,能有谁知道?你不是好奇么,看一眼再离开就是了。”

    “那也不成,再者说,听闻她明早卯时不到便要起床梳妆穿戴,想必这会子已经歇下了。”

    苏婥看着哥哥揶揄道:“平时在外杀敌时英勇无匹,每每面对云漪却总是这般畏首畏尾,当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啊!”

    “好啦,时辰也不早了,你这个新小姑也要早些休息了,我送你回去罢。”

    从苏婥院子出来之后,苏彦也加快脚步向听竹轩走去。

    然而方才苏婥的话忽然在他耳边响起:“与其在这里想东想西,不如直接去看看!”

    于是他脚下的步子越走越慢,越走越不安定,后来索性停了下来。

    “是啊,既然好奇,便去看看?左右公主府与镇国公府也不远,若不看看她,只怕自己这一夜都不能安生睡下了。”

    苏彦深吸了一口气,紧锁许久的眉头终于舒展开,自说自话地点点头:“也好,那便去公主府看她一眼吧,就一眼,绝不扰到她,便回来。”

    为了不惊动公主府上下,苏彦轻声绕到了后门,眼下这非常时刻当然也要用些“特殊手段”——翻墙。

    尽管如今人们所见的苏彦时时刻刻皆是克礼端肃,但他也曾是顽劣毛躁的镇国公府嫡少爷,上树爬墙、打架捣乱、带头捉弄学堂先生,这些个事情他桩桩件件都不曾落下过,更是同辈之中闯祸的“个中翘楚”。

    于是不过半柱香,苏彦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了隐月阁后院的桂树之下。

    后窗是支开的,窗内烛火摇曳,她果真还没有睡下。

    起初苏彦也不敢轻举妄动,但是半天也没听得屋内有何动静,他知道慕云漪从不会点着灯睡,又或者,她根本不在屋内?

    苏彦悄声静步走到后窗下,通过开着的窗子朝里瞥了一眼,然后看到了她的背影,原来她在屋内,只不过是趴在桌上睡着了。

    苏彦无奈而宠溺地摇了摇头,心道:就这么在窗下打瞌睡,也不怕着凉。

    正欲帮她将窗子合上,却发觉慕云漪手中似乎握着什么。

    几乎是下意识地,苏彦想起前些日子来公主府送聘雁时,交与慕云漪的那方金丝楠木盒。

    “难道……”难道她手中拿着那缕青丝?那被苏彦藏于胸口多年的青丝。

    在苏彦的心里,那缕被他亲手从云漪长发上截断的一截头发,便是两个人情感的羁绊,虽说中间丢经丢失过,可后来辗转再次回到苏彦手中,但是苏彦坚信他们两人的感情也会是一样,兜兜转转最终冲回原点。

    越是如此猜想,苏彦就越是等不住想要去揭秘,于是他侧过身子,探头细看慕云漪手中紧握的东西,才发觉,那并非发丝,也不是木盒,而是一枚香囊。

    苏彦怔了一刹,眼睛仿佛被什么东西刺痛到,那枚香囊,他是知道的,因为自从这一次慕云漪来到上陵,这枚香囊就一直挂在她的腰间,不论换了什么衣裳,这香囊却从未离身替换。

    记得前些日子的入秋宫宴结束后,苏彦送慕云漪出宫回公主府,经过御花园时慕云漪忽然停下脚步,苏彦亦停下回头看她,见她正低头在腰间摸索寻找着什么。

    “怎么了,云漪?”

    “我的香囊不见了!”

    慕云漪言语中已是难掩焦急,苏彦鲜少见到她这样慌乱失色的模样,甚至天色已暗,仍能看出她焦急惊恐的目光。

    不等苏彦再多想,慕云漪已经快速转身过去,循着方才走过的路四处寻找。

    苏彦也从旁边宫人的手上拿过灯笼,陪她一同寻找,所幸没走几步便看到地上果真有一香囊,他便捡起来唤慕云漪道:“云漪,是这个吗?”

    慕云漪闻言立刻箭步冲了过来,接过香囊在灯火下一看,原本愁眉不展的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将香囊捧在手中道:“还好找到了。”

    “这香囊有什么特别之处吗?”苏彦好奇地看着这枚香囊,天水碧的锦缎,上面也没有绣什么旁的纹样,外边并看不出有何特别之处,“里面装着什么?”

    “哦,里面不过是些风干的梅花、松针和丁香罢了。”慕云漪轻描淡写道。

    苏彦了然道:“怪不得你这么喜欢,你最喜欢梅花,只是方才我捡到时竟没有闻到香气。”

    “哦,大约是时间久了,花干也受了潮,所以几乎闻不到什么幽香了。”慕云漪说着,便欲将香囊继续挂于腰间。

    “我见这香囊方才沾了土脏了,左右也没了香气,不若我叫人重新绣一个香囊送你,塞上你喜欢的梅花和……”

    “不必了!”

第四百五十五章 香囊的意义

    苏彦着实没有想到,慕云漪甚至不等自己把话说完,便拒绝了这份好意。

    话说出口之后,慕云漪也觉出有些不妥,于是连忙解释道:“呃,这香囊戴着久了,换了反而不习惯,我回去洗洗便是,至于花干,过阵子入冬梅花便要开了,到时候我自己采来制成花干放入便是。”说着,把那香囊收进了自己的袖口。

    苏彦不动声色地掩下心中的猜疑探究,重新牵起嘴角,笑得和煦:“好,入冬那梅花开了,我陪你去摘便是。”

    慕云漪是个念旧的人,这苏彦当然清楚,所以方才她的说辞,乍一看是合理而无瑕疵的,于是苏彦也再没有提及那枚香囊。

    直到眼前这一幕——大婚的前一日,慕云漪手中握着这枚平平无奇的、甚至有些旧了的香囊睡着,而眼下一串泪痕蔓延至鼻尖……苏彦无法继续自欺欺人,这香囊是何人予她,其实早就有了答案。

    她睡着之前,握着这香囊多久?

    她是以怎样的神情看着香囊?

    又是以怎样的心情想起赠给她香囊的人?

    是不是过去每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她都这样面对它出神……

    越来越多的疑问、猜想,让苏彦几乎喘不上气,他甚至无从分辨此刻占据自己心中的情绪是什么,嫉妒?不甘?害怕?亦或是失望……

    终究,他选择转身落荒而逃。

    如果这场大婚是他与慕云漪共同精心编织的梦境,只要慕云漪不将梦境打破,他便甘愿永远沉溺在其中。

    窗外一阵夜风吹进来,睡梦中的慕云漪打了个寒噤,随即便醒了过来。

    看着一旁摇曳的烛火已经燃了大半,才知自己竟伏桌睡了这么久。

    紧接着她看向那半开着的窗子,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窗外似乎有人来过。

    不等细想她已站起身来疾步走向窗边,朝外看去,除了枝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根本没有半点人影。

    这时,慕云漪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这一连串的动作竟有些荒唐和可笑。

    她蜷缩在角落,将头埋在双臂之间,极力地想要自己平静下来:“慕云漪啊慕云漪,难道你潜意识里还在期待那个人吗?”

    明日自己要嫁的人是东昭镇国公府的小国公爷,是当年在战场上针锋相对的云麾将军,也是在无相之墟舍命陪了自己的人,他是苏彦啊。

    这时,房门被扣响,慕云漪连撑着地面站起身,慌忙间擦了擦眼下。

    “谁?”

    “小漪,你还没睡下吗?”

    是容月!在身子尚未作出反应之前,慕云漪已经对门外开口呼唤:“没有,我没睡下!”

    天知道此时此刻慕云漪有多需要她的出现。

    容月推开门,见慕云漪迷茫的目光和脸上隐隐约约的泪痕,又看她手中的香囊,便一切都知道了。

    “又在想他了。”

    是陈述,而非疑问,大约只有容月有这样的特权——将慕云漪的心思摊开铺平、毫不避讳的讲出,而慕云漪不抗拒也不否认。

    “算着日子,慕修已经睡过去了吧。”慕云漪目光放空,仿佛看着十分遥远的地方。

    “嗯,他应当正安静地沉睡在某处,你放心,孟漓会陪着他,直到他重生。”

    慕云漪低头看着手里的香囊,随后紧紧地捏在手里,“我很可笑,很过分,是不是?”

    “有何可笑?又如何过分?”

    “眼下的一切都是我的抉择不是吗?我却在大婚前一夜还在想着不该想起的人。”慕云漪想要把把香囊从窗外扔出去,可扬起的手却紧紧握着,迟迟不舍得松开,最后她只好将香囊丢在了桌上不再去看它。

    “这一切是你的选择没错,可你要知道,这同时也是苏彦的选择。”容月柔声说着,用手轻抚慕云漪的肩头,希望能够让她的自责得到稍许的缓解:“所以这并不是你的错,更不必自责。”

    苏彦不仅对慕云漪暗示过,更是对容月明言过不止一次——就算慕云漪心里从未放下过慕修,就算未来慕修的分量永远重于自己,也没关系,因为于苏彦来说,所有那一切看似难以接受的不甘与嫉妒,都不如失去慕云漪的痛苦致命。

    “不,这样对苏彦太不公平了,这是最后一次,今后我不能再想着他了,不可以!”

    “云漪,你可记得你自己对我说过的一句话?‘感情之事本就没有公平可言’,怎么换到你自己身上便当局者迷了呢?”

    慕云漪沉默了,是,这的确是之前自己对容月说过的话。

    “云漪,你不愿意伤害苏彦,同样的,苏彦也一定不愿意你痛苦和委屈,你何必对自己这样严苛而残忍?”说着,容月将一旁桌上那枚香囊拿过来,递到慕云漪面前:“何况这不过是一枚香囊罢了,你戴着也并不代表什么,不是吗?”

    容月最了解慕云漪之心中的魔障与纠结,也最知道这枚香囊对她的意义所在,所以她实在不忍心看着慕云漪对自己这样残忍。

    果真,容月的“诱导”戳中了慕云漪的心底,她开始重新正视这枚香囊:是啊,自己真的能够舍弃这香囊吗?

    今后慕修彻底消失,莫衍不再有当初的记忆,所以这枚香囊是自己身边唯一与募集秀相关联的物件了,若是丢弃了它,便是斩断了自己与慕修的一切了。

    甚至慕云漪的心底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接下香囊吧,没有人会怪你的,你只是把慕修放在心底,不会妨碍到任何人的……

    鬼使神差的,慕云漪伸出手去想要重新握住那枚香囊,然而就在碰触道香囊的一刹,如同被火焰灼烧一般,慕云漪猛力将香囊推开,自己也后退了半步,抗拒地大吼道:“不,不该是这样的,我不可以因为苏彦的纵容,便可以心安理得地想着别人!”

    被慕云漪推开的容月心疼的看着她:“小漪,你……”

    慕云漪的声音中充满了对她自己的厌恶和失望:“我没有资格这样伤害苏彦,也没有资格这样伤害苏婥,那香囊不能再出现了,阿月,替我烧了它罢。”

第四百五十六章 大婚来临

    容月看着痛苦的慕云漪,沉默片刻后,开口道:“好,小漪,这香囊我便带走了。”

    慕云漪闭着眼睛,默声点了点头。

    “不过……”容月话锋一转,又说道:“我不会烧掉它。”

    慕云漪张开眼睛,不解地望着容月。

    “小漪,真正锁住你的不是这区区一枚香囊,所以就算是烧了它,也并不能使你真正的放下。”

    容月的声音很轻、很柔,却真真切切地在慕云漪心中激起了涟漪,一圈一圈地扩散荡漾开来。

    容月将香囊放进了自己的袖袋中,看着慕云漪道:“当有一日你能够坦然面对这个香囊,才是你真正的释怀与想通了,在那之前,这枚香囊便由我代你保管罢。”

    “好,阿月,我都听你的。”

    九月初二,秋光清朗,碧空万里,是极好的日子。

    虽说镇国公府跟御赐的公主府皆在元锦巷,不过两街数墙之隔,但是为着礼数,苏彦仍需骑马绕城一圈,以示千里求娶公主之诚意,待接上新娘子之后再次原路绕城一周,表示将公主从西穹接回。

    因此百姓们也早早出门,围绕在主街两边,便是为了亲眼见证这场对于举国上下意义非凡的上盛大婚事。尤其是元锦巷外,天还未亮已是熙熙攘攘,站满了百姓。

    寅时未过,元锦巷便有喜乐传出,大伙儿皆朝巷口看去,不一会儿苏彦便骑着马,领着镇国公府的接亲车队出来了,只见新郎官高骑骏马,一袭大红深衣长袍加身,金冠束发,丰神俊朗,好不耀眼,百姓们顿时欢呼高喝:“苏将军新婚大喜!苏将军新婚大喜!”

    苏彦停马,拱手向百姓们谢礼,随后不经意地向后面扫了一眼,大觉左宸果然没有跟在车队之中。回想起方才出府时,自己见左宸脸上似有犹豫踌躇之色,于是上前询问他怎么了,但左宸说没事,忙乱中苏彦便没有多想,这会子本该跟在自己身后车队中的左宸也不见踪影,他究竟去了那里?

    而这时身旁的傧相使提醒道:“将军,咱们要走了。”

    苏彦不再多想旁的,已经今早仪程繁多,绝不可耽误,于是连应了一声,朝身后挥了挥手,高呼道:“启程!”

    喜庆的礼乐响彻整个上陵城,苏彦按照傧相使指引的路线走了,总觉得走了很久,一抬眼却发现才到凤鸣大街而已。

    想着还要走过东西南北四城门,才能去往公主府,他忽然有一种冲动——即刻便掉头回元锦巷,去见他的新娘,他的云漪。

    自然了,冲动就是冲动,苏彦的面上始终维持着镇定与平静,带领着迎亲队伍徐徐前行,今日一切礼仪都代表着镇国公府乃至整个东昭的迎娶婚俗,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按照傧相使的致使,一步步地走完仪式。

    却说公主府这一头,也是天还未亮便忙活起来,宫中指来的女傧相和梳头嬷嬷前一日便住进了公主府里,早上寅时三刻便来到慕云漪的卧房,为她梳妆更衣,郑伯等人更是早早便穿梭在公主府内忙忙碌碌。

    只是碧滢看到郑伯时,总觉得他没有像其他府内众人那般开心,或者说,最近这一两个月凡提及主子与苏将军的婚事,郑伯都有些不情愿似的。

    碧滢私下拉落霜到跟前嘀咕了一嘴:“你说郑伯是不是不喜欢苏将军啊,怎么看不到他一点喜色呢?”

    落霜看了一眼远处忙活的郑伯,对碧滢低声道:“郑伯与咱们主子亲厚,虽说是主仆,却真真视她如同自家闺女,所以我瞧着郑伯不过是跟嫁女儿的父亲一样,心里不舍得罢了。”

    如此一想,碧滢觉得也有道理,回想当初公主与东昭太子成婚时,郑伯似乎也并没有很高兴的模样,看样子如同落霜所说,不论主子嫁给谁,郑伯都会有些酸涩吧。

    于是碧滢吐了吐舌头:“看样子是我想多了。”

    落霜笑着道:“别人心情如何我是不知道,反正我瞧着你,是开心得不得了呢。”

    “那当然了,虽说我知道主子心里忘不掉慕修,可慕修终究回不来了,苏将军又对主子深爱不移、百般宠溺,眼下嫁给苏将军是多好的事情呀,不然我真担心主子一直走不出慕修死去的阴影呢!”

    碧滢用力地点着头,仿佛这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

    然而就在逼样陷入对于主子和苏将军即将开启的新人生时,落霜却陷入了沉思。

    “喂,你在想什么呢?”碧滢在落霜面前晃了晃,“难不成你也跟郑伯一样不舍得?左右咱们也是跟着主子一起去镇国公府的呀!”

    “呃,没,没什么,只是想着时辰也不早了,咱们快进去帮着嬷嬷们给主子更衣上妆吧。”

    屋内,慕云漪穿好了婚服的里衣与中衣,端坐于镜前,嬷嬷正为慕云漪上喜妆盘高髻,这些都是伺候东陵皇族中王妃的礼教嬷嬷,手中功夫麻利又细致,碧滢和落霜倒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安静地站在一旁。

    碧滢透过铜镜看着主子,忽然道:“呀,这一次主子的发髻比去年的要好看呢,落霜你说是不是!”

    落霜一听,连忙拽了拽碧滢的袖子,朝她挤眼睛,碧滢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连忙闭嘴低下了头。

    好在慕云漪并没有介意,因为就算没有碧滢提及,身处这满是正红与囍字的场景之中,她也早已想起去年那一场与太子未完成的大婚。

    那时几乎是与此刻一模一样的光景:慕云漪坐在镜前由嬷嬷们为她盘发、上妆、着首饰,碧最后由碧滢与落霜为她戴上凤冠、盖上喜帕,扶她走上车辇……

    只不过那时,慕云漪要嫁的人是东昭太子东陵翊。而如今时隔一年,慕云漪要嫁给苏彦,是与她曾经真真切切有过倾慕爱恋的男子。

    慕云漪看着镜中自己的容颜,露出了一个练习了许多日子的笑容,确定是得体而端庄的,然后满意地呼出一口气。

    “所以,慕云漪啊,这便是最好的选择了。”

第四百五十七章 接亲(上)

    慕云漪的妆发成了,碧滢和落霜捧来了那嫁衣外袍、赤金凤冠和霞帔。比之去岁那场与太子大婚时繁重奢华的婚袍衮衣,眼前这一身显然简约了不少,哪怕已经穿上外袍、戴上凤冠,慕云漪也没有感到过于沉重与束缚。

    在今日之前,慕云漪始终没有试过那顶凤冠,但上回当她瞧到那凤冠的坠饰纹样便已知,这是苏彦着意准备的,只因慕云漪当年的一句话……

    彼时二人尚是两厢情悦,一日恰逢翰林院掌院嫁女,苏彦和慕云漪皆受邀参加婚宴。典礼中十分热闹,苏彦自然地穿过人群走近慕云漪身边。

    “怎么,一直望着新娘子出神,眼中还带着愁色。”

    慕云漪回过神,见是苏彦,又看了看四周,大家的焦点皆在一对新人身上,便安下心来,小声道:“我是见那新娘子身形娇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却戴着那样繁重的凤冠……”

    “这是自古以来婚嫁的规矩,新娘子的凤冠霞帔必要隆而重之,才能显出大婚之事的崇高和。”

    慕云漪撇了撇嘴:“那凤冠高出她一头,看着我脖子都酸。”

    苏彦笑道:“凤冠向来是金树花钿簇拥九龙四凤,掌院大人是文官,所以他女儿这顶凤冠是传统规制之下最为精简的了,若换了公爵亲王家中的婚事,这凤冠必是还要添上几颗明珠、宝玉和坠子流苏,再重个半斤都算少的了。”

    这个慕云漪自然是知道的,因在西穹的婚俗中亦是如此认定:凤冠越是隆重繁复越能彰显家世两家对于这桩婚事的重视程度。

    只是她对于这“传统礼制”却是不以为然道:“我向来觉得精简雅致并不意味着不够崇敬,而满冠金饰珠宝也不代表着日后夫妻便能长久和顺。”……

    当初的她也曾不止一次的憧憬有一日能为苏彦戴凤冠着霞帔,冠以他姓,嫁他为妻,只是后来两个人渐行渐远,慕云漪从一开始的遗憾到后来的释怀,终于有一天能够坦然地把苏彦当做知己挚友。

    却没想到,苏彦却从来不曾忘记过那份情感,也从来都记得所爱之人当初对大婚的期许,并且一一做到了……

    “主子?”落霜看出慕云漪眼中的迷离,唯恐宫中来的嬷嬷宫人们也看出,连忙开口提醒:“可是凤冠太重了不适?”

    慕云漪这才回过神,即刻调整了情绪回以一笑:“凤冠合适的很,许是昨夜没有歇息好,方才有些走神,无妨。”

    这时一旁的梳妆嬷嬷走过来,司空见惯一般的笑道:“新娘子大婚前一夜哪有不紧张的,歇息不好也是再寻常不过的,奴婢猜着苏将军恐怕更是难以入睡呢。”

    “是啊,没准儿一会就会看到咱们来接亲的新姑爷眼下两团青呢!”碧滢跟着嬷嬷一边逗笑打趣,慕云漪一瞬的失神便被遮盖了过去。

    “子檐呢?怎的一大早就不见他?”慕云漪这才发现,平时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子檐,竟从早起就没有见着,今儿府上这么吵,总不会还在睡着。

    碧滢解释道:“子檐啊说不要当送亲的人,要当接亲的人,这不一大早便跑去了镇国公府,说是让主子你一下花轿就能第一时间瞧见他。”

    “这个鬼精灵,罢了,直接去那边也好,不然这会子在我身边定要吵的头痛了。”慕云漪无奈的轻笑,然而这表面上的嗔怪,却是十足的宠溺与纵容了。

    此时,外头的喜乐声越来越大,女傧相挥着帕子走进来,“安和公主,时辰差不多了,苏将军也到府上了,请您盖上喜帕……”

    慕云漪默默点头,一旁的嬷嬷只当她是害羞,从一旁的托盘上拿下喜帕轻轻盖在慕云漪的头上,待再次为她整理一番衣装之后,便与傧相一左一右的扶着她走出卧房,经花园长亭,朝着早已热闹非凡的前厅走去。

    此时苏彦站在前厅当中,接受着公主府中各位送亲宾客的祝福,然而或许只有苏彦知道,此时此刻的他,心中隐隐在担忧着什么,以至于他从进到前厅里就时不时地超后门看着,那枚熟悉的身影是否出来了。

    终于,厅外传来女傧相一声高喝:“吉时到,新娘出!”

    满厅满堂的人转过身去,望着珠帘后一袭描金红袍的公主,然后便是更大的喝彩声。

    苏彦看到了慕云漪,尽管她盖着盖头,可是苏彦无比确信那个人就是他爱了这么多年的人,此时此刻,他终于安下心来,随后大步穿过人群,走到了慕云漪身边,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想要牵住她。

    “苏将军不可!”这时,傧相拦在了前头,她本是按照礼仪执事,但语气过于急促生硬,一时间局面变得有些尴尬。

    旁边的嬷嬷虽也有些愣住,但到底是见多了婚仪场面,即刻镇定地打圆场:“苏将军,知道您急着把咱们公主娶进门,可是礼仪也是不能少的,放心,新娘子还能跑了不成?”

    嬷嬷这一说,把在场人都逗乐了,人人只当是苏彦娶妻心切,再也没人留意方才那一瞬的尴尬。

    随后便由男女傧相一同捧起红花锦绸,分别将两头交给苏彦和慕云漪手中。

    “请苏将军带安和公主出门,上轿!”

    苏彦看着与自己同牵一条红绸的慕云漪,一时间百感交集,最后化作一句低语:“云漪,我来接你了。”

    说罢,他便转身走在前头,在众人的祝福和震耳的喜乐中,一步步地走出公主府。

    苏彦将慕云漪稳稳地送入马车后,就在苏彦即将上马时,却被人叫住。

    “苏将军,借一步说话。”

    苏彦回头,认出此人,他正是前几日在万空山竹院见到的,慕云铎的亲信,此人年纪看着很小,不过十三四虽的模样,但目光却有着超乎同龄人的镇定与冷然,所以苏彦的印象很深。

    然而对于此人的出现苏彦并无丝毫的意外,甚至从今早他出门起便隐隐觉得今日婚仪之中必然会发生什么,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第四百五十八章 接亲(下)

    苏彦对傧相挥了挥手,示意稍等,随后自己便带着那小随从来到了一旁角落。

    “发生何事?”苏彦神情凝重,想要知道等待着他的是什么变数。

    “我家主子让我来告知将军一声,大皇子他……他怕是熬不过去了。”

    “什么?那阴阳血珀未有奏效?”

    “原本按照无庸先生和孟神医的安排,该是万无一失的,却不想大皇子体内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始终在对抗着阴阳血珀,与其相冲、相克,而大皇子的肉身已经承受不住了。”

    “怎会这样,前几日我在万空山时,慕修就已彻底身死,何来的一股力量?”

    “那股力量,不知所起,也无法控制,最后无庸先生说这也许是慕修残存的一丝执念,不论生前还是死后,都不愿意忘却慕云漪,那意念太过强硬,却无法用外力引渡,所以这一回不论是慕修还是大皇子,恐怕,都回不来了。”

    “那慕修他现在如何?”

    “小人准备下山时,大皇子还未彻底断气,可当时的他已是面色青紫,口中鼻中不断的往出冒血,无庸先生说,依照这样下去便是两耳,最后到双眼……”

    苏彦目色复杂地看着眼前年轻的男孩,所以慕云铎派小随从来的意图是……告诉慕云漪,慕修就要死了?可转念一想,苏彦又否定了,如果是这样,小随从必然就直接去找慕云漪了,何必闲来告知自己,浪费时间?

    而小随从仿佛也已经洞悉到苏彦的想法,当即解释道:“主子要小人告诉将军,他与您仍是盟友这点不会改变,对您的承诺也永远作数。”

    苏彦有些惊诧地看着小随从:“只是这样?”

    “回将军,没错,主子说作为盟友,理应要将一切实情都尽快传达给您,仅此而已。”其实慕云铎对小随从说的这句话并没有说完,还有后半句,那便是“至于想要怎么做,就全看苏彦自己的选择了。”

    不过慕云铎知道,苏彦自然会明白慕云铎的用意,所以这半句话无需与苏彦挑明,很多事情心照不宣足矣。

    这时苏彦恍然大悟,早上从苏府出门时,左宸欲言又止,大约便是为了此事,因为自己让左宸派人留意万空山竹院的动态,而左宸担心一旦告知苏彦,此事必会影响大婚,于是选择瞒着自己。

    “将军!时辰不早了,我们要启程了!”这时,男傧相朝二人这里呼唤。

    “知道了,我这就来!”苏彦应了一声,又回头对小随从道:“你叫什么?”

    “将军叫小人小景便好。”

    “嗯,小景,谢谢你来告诉我。”

    “将军折煞小人了,这是小人的任务,也是本分。”说着,小景看了看不远处的车队似乎都在探究地看着自己和苏彦这里,便继续道:“将军快些过去罢,这边的人除了公主,无人见过小的,不会起旁的怀疑,还请将军自己找个说辞掩过去便可。”说罢,小景便转身入了人群之中。

    苏彦终于明白为何这小景何以年纪轻轻,便能作为西穹皇帝身边贴身的随从,原是如此一个通透机灵又懂得察言观色的人。

    回到接亲呃队伍里,经过慕云漪的八抬大轿之时,慕云漪隔着轿帘问了一句:“阿彦,可是出了什么事?”

    “哦,无事,我的玉佩掉在公主府里了,想着左右还有时间,便回去找了找。”

    “那可有找到?”慕云漪知道苏彦大婚之日所戴应当是他父亲老镇国公在世是送给他的那枚青松明月白玉佩,所以不免有些紧张,今日人多物杂,若找不到便麻烦了。

    “你放心罢,找到了,就在府门口的台阶下边,像是方才出来时不慎掉落的。”

    慕云漪松了一口气:“找到便好。”

    一旁的嬷嬷开口笑道“咱们公主和将军,当真是情深意切,这还未回到镇国公府行礼,便等不及要说上几句悄悄话呢。”

    嬷嬷这话一方面是为二人的好情感而高兴,另则也是在不动声色地提醒苏彦:不宜在此处与公主过多对话,以免遭人非议。

    苏彦自是明白嬷嬷的用心,便最后小声对慕云漪道了一句:“云漪你坐好,我们要回府了。”

    “好。”

    今后便是“回”镇国公府,而非“去”,苏彦刻意将这即将发生的变化以微妙的字眼表达出来,而没想到,慕云漪就这样应了,如此自然。

    事实上就在前一刻,苏彦心中仍是犹豫而充满矛盾的,他因慕修受尽苦难折磨的处境而痛心,也因隐瞒着慕云漪此事而感到愧疚。

    然而慕云漪这一个“好”字,便让一切的犹疑统统瓦解,苏彦只想心无旁骛地站在她身边,在天地宾朋的见证之下,敬拜、礼成。

    “对不起,让我自私一次吧。”

    镇国公府的接亲车马沿着来时的路线返回:途径上陵城六条主街、绕过四方城门,最后再回到元锦巷镇国公府。

    巳时三刻,太阳初升,奏鸣的喜乐也更加喜庆响亮,上陵城的百姓们皆因见证了苏彦许给安和公主的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而喜不自胜。然而这不绝于耳的欢呼祝贺声、不断重复的喜乐,竟让苏彦有一刹的恍惚,生出一丝不真实感。

    于是他下意识的拽紧缰绳回过头去想去看看慕云漪,然而看到的只是紧闭的轿帘和八个个头一般高低的轿夫。

    好在喜轿四角的如意结随着轿夫们的步伐摇摇晃晃,让这一切过于平稳整齐的画面有了稍许的“意外”,苏彦也随之安下心来。

    然而再回过头时被一束阳光刺了双眼,恍惚之间,数不清的画面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冲入他的脑海,

    回闪在他的眼前……

    初次相遇时,他的焚阳正横在慕云漪的脖子上。

    “你是何人?怎会出现在我的军营旁?”

    “我是隔壁庄子上的,想在这儿摘一些野花给妹妹。”

    而苏彦当时如何也不会想到,第二日他就将会被眼前这个娇弱的女子端了自己的军营。常胜将军苏彦吃了平生第一次真正意义的大败。

    他几乎失去了一切荣耀,获得的只有一句话:

    “喂,我叫慕云漪,你可要记好了!”

    ……

第四百五十九章 入堂拜礼

    在东昭与西穹仍旧冰火不容的那些年月,苏彦与慕云漪的见面总是难得而仓促的,因为二人的身份太过对立而敏感,所以唯有兵戎相见时,他们二人面对面才是名正言顺的。

    一次在二人交战争锋之中,慕云漪割断了苏彦的袍角,而苏彦也截断了她的一缕长发,在那以后,苏彦便将这段发丝日夜贴身放于胸口。

    在慕云漪初至东昭的第一个年头,因楚婳的出现,慕云漪心灰意冷,决意断了与苏彦的纠葛。

    苏彦终于找到机会——元宵节的灯会上“偶遇”她,握着青丝对她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总有一日,我会娶你为妻子。”

    ……

    黯缈洲之乱,苏彦出海平乱,在登上赤璃岛后因故与部队分散,寡不敌众,被二十多海盗围困,就在此时那个人影出现在他的身边。

    他永远也忘不掉那日他回过头去看到的那一幕:倾盆大雨之中,三个海盗躺在那个黑影脚边,脖颈上是深深地刀痕,朝外冒着鲜血。

    当那个人回过头时,苏彦恰好对上那双傲然的赤色眸子。

    “喂!傻大个儿,愣着干嘛,收拾这些喽啰也要这么久吗?”

    ……

    西穹国丧时慕云漪归国,苏彦每晚独自一人时,都会握着那缕青丝自言自语,像是问自己又像是再问远在西穹的慕云漪女:“你还会回来的,对吗?”

    慕云漪真的又回到了东昭,只是当她出现在众人面前时,身份已经由当初的西穹质子,变成了东昭太子东陵翊的储妃。

    那些日子苏彦终日郁郁寡欢,不愿放弃慕云漪,却又不知该如何面对东陵翊。

    直到太子大婚之日宫中出了命案,慕云漪被诬陷害杀了太子乳母,苏彦平生第一次忤逆主上,便是为了救下成为通缉犯的慕云漪。

    因为任何时候他都坚定不移的相信,慕云漪不是那样的人。

    ……

    再后来,他终于明白当初自己与慕云漪渐行渐远直至分离,不光是因为都楚婳处心积虑地设计,或是母亲与世俗的阻拦,其实最关键的是苏彦自己的内心不够坚定,他终于可以坦然的面对自己的贪心:总是放不下太多东西,想要兼顾所有人与事,但却忽略了世间万物皆是有舍才有得。

    然而当他幡然醒悟之时,已经太晚,彼时的慕云漪早已深爱慕修,那个可以舍下万事万物,只选择她的男人。

    苏彦用了很久的时间学习如何释然,就在他感觉自己终于可以坦然地以故交身份祝福慕云漪时,却得知慕修为救慕云漪而被害死的消息……

    苏彦感叹这究竟是不是上天跟自己开了个玩笑?

    不论是不是玩笑,苏彦决定,再去争取一回,无论如何,慕修不在了,至少让自己有就会在她身边守护她。

    ……

    从当年战场初遇,到今日苏彦与慕云漪即将拜堂成亲,仿佛只是眨眼一瞬,又好似沧海桑田、隔了半生。

    “将军,将军?”

    “嗯。”苏彦在傧相的提醒中回过神来,原来脑海中辗转翻涌之间,他们已经站在了元锦巷南街口。

    “时辰正好,咱们进去吧,”

    苏彦领着接亲队伍回到镇国公府时,门前台阶儿上已经一排排地站满了人,除了作为高堂之尊的苏母和族中朝中的长辈之外,其他到来的宾客此时纷纷迎了出来。

    苏彦下马,待喜轿停稳之后,来到轿子一侧,靠近喜帘,对里面低声说道:“云漪,准备好了吗?”

    “嗯。”

    在女傧相的指引下,碧滢拉起轿帘,慕云漪缓缓将手伸出去。

    苏彦温暖宽厚的手掌握住了慕云漪纤细柔软的手,将她接下喜轿。

    看到新娘子安和公主出来的那一瞬间,四周宾客拍掌高呼,同有六挂鞭炮被点燃。

    就这样,二人在众人的祝福簇拥之下,絮絮走入镇国公府。

    进了大门,通往礼厅的路中间,摆着一个燃着的炭火盆和一个贴着囍字的红马鞍。

    男傧相唱道:“跨火盆!去灾邪,夫妻如意又吉祥!”

    女傧相接道:“跨马鞍!保平安!夫妻和顺万年长!”

    苏彦扶着慕云漪稳稳地迈过去,随后徐徐走向正厅。

    虽然后苏彦拉着,但慕云漪还是微微低头,透过红盖头的缝隙看着脚下的路,一步一步地徐徐迈着,生怕踩到一层一层长长的裙摆。

    “云漪,你穿上嫁衣的样子,真好看。”忽然,苏彦的声音传到了耳边,慕云漪迟疑了一刹,根据程序礼制,此刻二人走向礼厅之时,苏彦是不该与自己对话的。

    所幸两旁喜乐的奏鸣和宾客的笑声盖过了苏彦的声音,唯有距离最近的慕云漪听得见,于是她毫无异样地继续向前走着。

    走到正厅门前时,二人停在了门槛外面,等待着傧相下一步的指引。

    屋内正中堂上坐着苏彦的母亲镇国公夫人姜氏,左右两侧则坐着苏氏一族的族长和其余辈分尊长的族中耆老,看着门外一对新人,尊长们纷纷含笑点头,眼中的喜悦与欣慰不言而喻,而苏母则更是无比动容,双眼微红,若非从一开始就强忍着,只怕泪水便要止不住的流下来了。

    丈夫英年早逝于战场之上,自己拉扯这一双儿女,就算皇家保全了镇国公府的尊荣,可是要始终屹立于东昭朝堂和庞大的家族体系之中不倒不衰,多么辛酸困难,个中滋味只有姜氏自己知道。

    而自己曾经为儿子和女儿安排的那两个婚事却皆以失败告终,不仅几乎毁了儿女的幸福,更使得从来骄傲到自负的姜氏受到了极大的挫败。

    直到后来,她亲眼见到儿子对于云漪的恋恋不忘,尤其是在苏彦身受重伤、手疾难愈之后,也不再执着于所谓的“为儿女好”。

    重新认识并接纳了慕云漪后,苏母这才发觉她的难能可贵与令人心疼。

    终于,这一次在自己极力推动之下,完成了彦儿的心愿,也算是弥补了自己当初的错误。

    “新人入堂,行拜礼!”

第四百六十章 大婚变故

    “新人入堂,行拜礼!”

    傧相一声高唱,慕云漪原本准备起步,与苏彦共同入堂,不想苏彦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见苏彦仍旧没有前行的意思,手中暗暗扯了扯红绸的这一端以提醒苏彦。

    而苏彦在此时再次开了口,用只有二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云漪,从公主府到这里,你我一同跨过火盆马鞍,足够了。”

    “什么?”慕云漪开始觉察到苏彦的反常,“阿彦你……”

    同时,傧相也再次提醒:“新人入堂!”

    苏彦对此充耳不闻,继续对慕云漪道:“云漪,去万空山,现在,立刻。”

    慕云漪似乎猜到了什么,但随即更加迷惑和诧异,她已经顾不得考虑周围宾客的反应,隔着喜帕问道:“苏彦你在说什么?你到底怎么了?”

    “跟我走!”说罢,苏彦猛然抽掉二人手上的红绸,高声留下一句话:“在场宾客尊长,且在原地稍安勿躁,待我回来自会向大家解释赔礼!”

    下一刻他便拉住慕云漪的手绕过前厅,向后院走去。

    “将军,公主!”

    “彦儿!你这是去哪里?”

    “哥哥!”

    “主子!”

    奏乐倌们也停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继续还是停止。

    苏彦不顾身后所有人的惊呼与呼唤,头也不回地走向后门。

    “阿彦,你到底要做什么?”

    “到了万空山,你自会知道一切真相。”

    二人来到了后门,苏彦赶走了所有小厮,让慕云漪在这里等他。

    很快,苏彦牵来一匹马,到慕云漪身边把缰绳递于她手中。

    随后又觉得慕云漪身上的霞帔和后面的拖摆外袍十分碍事,便帮慕云漪脱下丢在了地上。

    “去万空山吧,那里有人在等你。”

    有人在等自己……慕云漪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那个人,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苏彦,难道他已经知道慕修的所有秘密?

    苏彦略带笑意的目光,仿佛已经回答了慕云漪的疑问。

    “自十八那年与你相识,娶你为妻便是我的梦想,自始至终从未改变。”苏彦看着慕云漪,那样柔和,“可那终究只是我的梦想,而不是你的梦想了。”

    “去吧,在我反悔之前。”苏彦故作轻松地催促慕云漪上马。

    “可这里……该怎么交代?”慕云漪迟迟不肯上马,不安地回头望着府内婚堂的方向。

    “你安心去便是,我自有说辞。”见慕云漪仍有犹豫之色,苏彦果决地说道:“这里是苏家,我是未来的镇国公,谁还敢让我难堪不成?快走吧,待会儿他们若都赶来后门了,才真正叫我难办了。”

    慕云漪终于不再犹豫,翻身利落上了马。

    “阿彦,谢谢。”说罢调转马头飞奔而去。

    苏彦看着那消失在巷尾的身影,所有的情绪化作嘴角的一丝苦笑。

    “云漪,你昨夜那一行泪,终究是流到我心里了。”

    当苏彦回到婚堂时,原本窃窃私语的宾客长辈们顿时安静下来,然而看到苏彦只是独自一人回来,身后并无安和公主的身影时,众人面面相觑,最后探究地将目光投向一家主母国公夫人。

    同样一头雾水的苏母也早已经按捺不住,站起身来质问道:“彦儿,你究竟在弄什么名堂?这拜堂行礼的时辰就要过了,云漪人呢?”

    “母亲,您稍安勿躁,儿子这就对众位宾朋解释。”

    说罢,苏彦转过身去面向堂内众人。

    “承蒙各位亲朋尊长对苏彦的看重与厚爱,今日来此参加婚宴,然因苏彦个人之故,今日无法与安和公主成婚,幸而未及礼成,故今日婚仪取消!”

    “什么?!”

    “镇国公府这闹得是哪一出?”

    “怎么好端端地取消了呢?这新娘子不都接来了吗?”

    一时间,镇国公府真真是炸开了锅。

    苏母再也顾不得什么庄重,上前高声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苏婥见母亲气得满脸涨红,连忙上前扶住母亲,同时对苏彦催促道:“哥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快同母亲说清楚呀!”

    苏彦回身对母亲道:“母亲,此事说来话长,待儿子安排好众位宾客,自会来跟母亲请罪和交代。”

    “胡闹,我现在就要你们两个给我一个交代!”说着,苏母对身边的陈伯低声道:“你派人把安和公主给我请来前厅。”

    “是,老奴这就去!”

    就在陈管家欲去后院时,苏彦叫住了他:“陈伯,不用去了!我已经将云漪送出府外了,你们追不上的。”

    “你,你……”苏母被苏彦这一招先斩后奏气得浑身颤抖,但见他决绝的态度,便知其心意已决,就算自己如何怒火中烧,顾及体面,也不能在外人面前与自己儿子生出矛盾,便强忍着坐下。

    “好,我便等着你的交代。”随后便将头偏到一边去,不再看他。

    苏彦则继续去门后对堂外宾客道:“今日婚仪虽取消,但宴席照旧,各位宾朋若不嫌弃,尽可以留下吃顿酒,权当苏家赔礼,待今日过后,苏彦必会家家户户登门致歉!。”说罢,苏彦再一次深深拘礼,言辞恳切:“多谢众位理解厚爱之情,苏彦感激不尽。”

    众人心中自是有数,接亲时一切尚好,忽然在即将拜堂时出了这档子变故,其中必有蹊跷,可苏彦这话都已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左右这婚事今日是不成了,纵然心中千个万个的疑问,但说到底这是人家自己的家务事,还是镇国公府的家务事,自有皇家和西穹那便来解决,谁也不敢在此时多问一句。

    而苏彦最后留下众人用膳也不过是客套罢了,人家府上摆明是出了大事情尚待解决,谁也不会这么没有眼力见儿,真的留下来“看戏”,所以众人纷纷识趣儿的结伴离开了镇国公府。

    就这样,镇国公府从一大早的鼓乐喧天、宾朋满座,很快变成了此时此刻的“人去府空”、寂寥冷落。

    满府满院依旧是张灯结彩,桌案上的红烛也依旧燃得正旺,而府中的人却再也无心欢笑了。

    “现在所有人都在了,这只有我和你妹妹,你可以说了吧?究竟发生了何事?”

第四百六十一章 容月的质问

    扑通!

    苏彦跪在了母亲的面前,将头重重叩在地砖上:“惹出这么一个闹剧,让母亲和镇国公府上下难堪,是儿子不孝。”

    “我要的不是你的道歉,也不是你的磕头,我要你一五一十把此事来龙去脉与我讲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你要取消大婚,云漪她又去了哪里?!”

    “母亲,原谅儿子,此事牵连众多,如今还不得可以讲出来的时候,求母亲给儿子几日时间,待时机一到,儿子会将于一切同母亲细细讲明。”

    苏母脸色发青,满脸是失望与惊异,盯着跪在地上的儿子质问道:“这就是你方才所说,给我的交代?”

    苏彦不说话,只将头埋得更低。

    苏彦的沉默,让苏母彻底爆发,指着儿子破口责骂道:“混账东西!你以为这门亲事是闹着玩的吗?我镇国公府和西穹慕氏结亲,便是东昭与西穹两国联姻邦交之事,你这般随意在大婚之上,将婚事取消,新娘还不知去向,你是魔怔了不成?你若从一开始便不同意这婚事,何不早早拒绝,偏要在将要礼成之时,当着天下人面悔婚?!”

    苏婥见母亲和哥哥这样,也上前规劝哥哥道:“哥哥,这事你做的实在不妥,何况现下只有我和母亲,你有什么不能将的呢?”

    关于近日突发之事,苏婥亦是气恼哥哥的,这样不仅仅对于满心期待新媳入门的母亲和整个苏家极不负责,对于云漪亦是极大的伤害——从慕云漪当时的反应看来,她显然也是事先毫不知情的,这样让天下人如何看云漪?

    奈何苏彦始终不肯多说一句旁的,只再次道:“母亲息怒,求母亲原谅!”

    “呵,问你什么都不肯说,你倒是教教我,我该如何原谅你?今日之后,全天下都会看我镇国公府的笑话!教我如何对族中长辈耆老交代?如何对朝堂百官交代?又如何对东昭百姓交代?”

    苏母愈发气愤,最后干脆走到堂中,指着苏彦父亲镇国公的牌位,对苏彦厉声责问道:“你对得起苏家吗?你对得起你去死的父亲吗?!”

    也许是想起了亡夫,原本疾言厉色的苏母忽然双目颤抖,强绷着的弦忽然断裂,她扑到镇国公的牌位前大哭:“夫君啊夫君,是妾身对不住你,两个孩子的婚事,妾身一件都没有办好……”哭泣间苏母忽然两眼一黑,险些直接仰过去,苏婥连忙扶住她。

    “母亲!”

    而苏彦见此,也大步冲了上去抱住母亲。

    “母亲!”

    苏母缓过一口气后,倔强的一把推开苏彦,“你走开,我没你这不孝的儿子。”

    “母亲……”

    “既然你不肯说,便跪在你父亲面前,何时想通了何时再说。”说着,苏母不愿再看儿子一眼,转身甩袖而去。

    苏婥连忙跟上搀扶着母亲,可又不放心看着身后的哥哥。

    可看到哥哥眼中的倔强与执拗,苏婥心下忍着的怒火也忽然腾起,于是决然的咬住嘴唇转过头去,陪着母亲回了后院。

    苏彦再次父亲的牌位跪下,双眼通红,方才母亲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深深地砸在他的心上,尤其是这最后一句……“父亲”是他最崇敬的人,也是他一直以来的痛,他始终自责若是那一战中作为副将的他,能够早些赶去父亲身边支援,是不是父亲就不会死去?那么妹妹苏婥也不用年幼就失去父亲,母亲更不用独自苦撑着镇国公府这么些年,所以苏彦后来一刻都不肯放松,对自己的要求近乎严苛,凭借自己的努力与拼命,在一次次战功与嘉奖,升为东昭最年轻的正三品云麾将军。

    今日之事并非他所愿,可终究是他一手早就,他自诩凡事果决利落,却唯独在感情上面优柔寡断,但凡他能够早点放手,或者自私到底,此时此刻不至于造成如此局面。

    前厅只剩下苏彦一人,府内的仆人们也纷纷不敢靠近,但未过多久,这里的进宫便被一人的闯入打破,是容月。

    “苏彦!”

    是容月,她从公主府过来,正赶上苏彦对众人宣布大婚取消,而慕云漪却不见踪影,由于满朝皆在,她不便当下质问苏彦,于是便去寻找慕云漪。

    结果找遍了镇国公府上下也没见慕云漪,又赶回公主府一问,慕云漪根本没有回来。

    气恼之下容月只得再次来到镇国公府,她要亲自问问今日之事的始作俑者!

    “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把小漪置于何地?”

    跪在堂前的苏彦依旧埋头不语,容月则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是你说的,会爱她一世、护她一世,这就是你的爱?”说罢,容月犹不解气,猛力推他的肩膀,拽着他的领口厉声质问道:“你沉默是什么意思?你以为这是东昭,是镇国公府,我就不敢跟你动手吗!”

    眼看着容月的拳头就要砸到苏彦的右边脸颊上,然而就在她看到苏彦双眼那一刻,忽然停住了。

    苏彦的双眼空洞而无神,像静止的死水,仿佛再无半点希望。

    容月忽然明白了一切,她松开了紧紧攥着的拳头,问道:“是慕修?”

    苏彦没有作答,但他嘴角那一瞬的微动,已经昭示了一切。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早在虚浊峰石冢之底,我便已有怀疑慕修还活着。”说着,苏彦忽然环视一周,确定没有旁的人,又继续道:“但真正确定慕修就是大皇子,是在我送来凤冠那一日。”

    “送来凤冠那一日……”容月对那一日的印象无比的深刻,因为那一日苏彦前脚刚走,容月就来到慕云漪院子,也是在那时,小漪对她道出了一切——慕修尚在人世,而东昭流落在外的大皇子莫衍,就是慕修。

    容月惊觉,也就是说容月与苏彦是同一日知道这一连串秘密的,而那一日距离大婚,还有十几日。

    “是谁告诉你的?”

    “是我自己,亲自求证的。”苏彦看着容月,神情坦然。

    “我见到慕修了。”

第四百六十二章 意料之外

    “是慕修?”

    苏彦没有回答容月,但嘴角那一瞬的微动,已经昭示了一切。

    容月的“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早在虚浊峰石冢之底,我便已有怀疑慕修还活着。”说着,苏彦忽然环视一周,确定没有旁的人,又继续道:“但真正确定慕修就是大皇子,是在我送来凤冠那一日。”

    “送来凤冠那一日……”容月对那一日的印象无比的深刻,因为那一日苏彦前脚刚走,容月就来到慕云漪院子,也是在那时,小漪对她道出了一切——慕修尚在人世,而东昭流落在外的大皇子莫衍,就是慕修。

    容月惊觉,也就是说容月与苏彦是同一日知道这一连串秘密的,而那一日距离大婚,还有十几日。

    “是谁告诉你的?”

    “是我自己,亲自求证的。”苏彦看着容月,神情坦然。

    “我见到慕修了。”

    “你见到慕修了?”容月不可置信地看着苏彦,她和慕云漪原以为隐瞒的极好,却不想苏彦在大婚前早已知道此事,甚至见到了慕云漪一直寻不到的慕修!

    如此说来,苏彦知道慕修的秘密之后,做出了最后的选择——装作不知情,继续与慕云漪成婚。

    容月并不觉得苏彦这个决定是自私的,因为这与小漪的期待不谋而合,而如此三人各自安好,便是最好的结局。

    既然如此,为何会在今日大婚的最后关头,苏彦忽然悔婚?

    只有一种可能——慕修的状况有了变故。

    想到这里,容月再次紧张起来:“苏彦,慕修他发生了什么?”

    “也许,他挺不过去了,这一回无庸先生和孟漓都无力回天了。”

    “怎么会?孟漓说过,他偷偷留下了巫女血珀,慕修是可以活下去的,不过是失去记忆而已!”容月回想着当日慕云漪所讲,如何都不相信慕修好端端地就挺不过去了。

    “看样子,孟漓只告知了云漪一半的事实,很多事情,你们了解到的并非真相。”

    容月此时此刻已经无法静下心来思考,究竟何为全部的真相,他只知道,如果苏彦所言为真,慕修无法活下去了,那慕云漪她……

    “小漪已经去见他了,是不是?”

    “嗯,上陵城外万空山。”不等容月问,苏彦已经说出慕云漪的去向,他知道容月一定会去陪她,而此时此刻? 苏彦无法抽身离开镇国公府? 他最希望的亦是容月可以代替自己,陪伴在云漪身边。

    在去往万空山这小半个时辰的路程中,慕云漪从小景的口中基本知道了自己被瞒着的部分——原来孟漓根本没有拿到世间最后半块巫女血珀? 原本慕修便是准备独自等死? 而慕云铎带来的阴阳血珀? 比巫女血珀的效力更强,照理来说是刻意逆天改命,却不想早已昏迷的慕修体内,竟化出一股极端的力量在抵抗这阴阳血珀,最终他的肉身骨血将会被这两股力量耗尽、摧毁。

    小景按照主子的吩咐讲出一切之后? 根本不敢正眼看公主? 尽管他与公主相处的不多,却从来知道他们西穹这长公主的性子,更知道慕修对于公主来说是什么意义。

    然而在二人下马之后? 小景趁机偷偷看了一眼公主,发觉她脸上竟与方才在城门口所见时无异,仿佛像是没有听到小景刚才的讲述一般。

    “公主? 咱们走这边小路。”

    慕云漪看了一眼前路,点了点头后便越过小景这个“领路人”,快步踱向小路往山里去,小景一见也连忙跟了上去。

    不到两炷香的功夫,那座竹院便远远出现在慕云漪的眼前。

    说起来,就在二十多日之前,她也来过万空山,那一日她站在光秃秃的梅林里,做出抉择,跟慕修“告别”。

    她当时根本想不到,若她顺着梅林朝北坡深处走,便会看到这件竹院。

    她一直苦苦寻找的慕修,就在她的咫尺之地。

    慕云漪走到竹院的小门外时,忽然停住了脚步,原本伸出去推门的右手,搭在竹门上迟迟未动。

    站在她身后的小景无从知晓她此时此刻的表情和意图,只是安静地等着,不帮忙推门,也不去催促。

    终于,在慕云漪深吸一口气后,她重新伸手推开了门。

    小景指着正中的主屋道:“主子他们应当都在里面了,公主去吧,属下在这院中守着。”

    当听到门外有动静时,屋内的人并没有意识到什么,只以为是小景或是念柏回来了。

    直到门被推开,门外的慕云漪走了进来。

    “小漪漪!”

    “公主……”

    “漪丫头。”

    这下,内室的无庸、孟漓和江哲皆是惊住了,因为当无庸和孟漓断言,阴阳血珀因被慕修自体抵抗而无法产生作用之后,慕云铎是悄悄派小景下山去找苏彦的,所以另外这三个人并不知道慕云漪会出现。

    事实上,哪怕是慕云铎自己,也没有把握今日姐姐究竟会不会出现在这竹院之内,毕竟,人心是这世间最飘忽不定也是最难以揣摩的东西。

    也正因如此,慕云铎才将选择权交给了苏彦,事已至此,苏彦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无关对错:若他选择继续完婚,只要他能过的了心中的坎,继续疼爱姐姐便足矣;若他选择告知慕云漪,便是对三个人的救赎。

    所以见到姐姐的到来,慕云铎心中并非毫无意外的,或许他从心里便已提前认定,苏彦会选择前者——与慕云漪结为夫妻,从此慕修的死亡以及莫衍的去向都成为无人知晓的秘密。

    比起慕云漪的出现,她此时此刻的状态却更是让人出乎意料。

    从门被推开那一刹开始,她快速扫视一周,当寻找到床上躺着的慕修时,目光便再也没有离开过他。

    原本孟漓和江哲都在猜想,慕云漪会如何大发雷霆?大闹竹屋、质问孟漓或是失声痛哭。

    结果慕云漪都没有,她只是一步一步走向内室的床榻,经过孟漓、无庸神医甚至慕云铎时,都毫无反应,甚至余光都没有在他们的身上停留一刹,最后缓缓地坐在床边,右手轻轻抚上慕修的脸。

    “慕修,我还是找到你了。”

第四百六十三章 最坏的打算

    慕云漪是那样的平和而安详,不怨不悲,言语中甚至带着一丝难以名状的……胜利的欢欣与满足?

    随后,那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始终停留在她的眼角与唇边,她像是在迎接着某种寻找许久的宿命,或者说期待憧憬许久的结局。

    从她进门的一刻起,仿佛她的世界再无天地山河,没有过去与未来,更没有悲欢离合,世间万物只剩下她眼前的一个他而已。

    莫说是孟漓,哪怕于慕云铎,这也是第一次见到姐姐这样的状态。

    若非慕云漪的身影好端端地就在眼前咫尺,他们甚至很难找到这个人存在的气息,就如同……她与此刻躺在塌上的慕修一样,已是一个活死人。

    在慕云漪到来之前,江哲刚刚为慕修擦拭掉脸上的血迹,虽然大抵是干净了,但口角、鼻下和耳边,还是能看出些许血渍的。

    慕云漪回过神,将铜盆中的帕子拧干。

    “公主,奴才来吧。”江哲上前一步。

    但慕云漪根本没有理会他,用帕子一点一点,轻柔而缓慢地为他擦拭,从口角到鼻下,再到耳边。

    “他现在能听到我说的话吗?”

    “照理来说,属于慕修的那条命已不该在这世上了,可昨夜老夫试图将当那枚阴阳血珀融入他的体内时,从他体内生出的那股力量看来,慕修的意识始终未曾彻底沉睡。”

    无庸深深地叹了口气,痛惜道:“这孩子何苦这样倔呢?”

    这辈子,但凡无庸愿意接手的人必会痊愈,而他不接的便是生死有命,关于生死,无庸自诩早已看轻看淡,直到这一回面对慕修,他竟是多年来头一回生出无法释怀的遗憾与痛苦,大概便是因为,躺在那里的是他一直欣赏的孩子吧。

    于是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屋子,不愿眼睁睁地看着慕修的生命一点点的消逝。

    见无庸出去,江哲后脚也跟了出去,慕修是他这辈子的信仰? 他亦是无法面对主子的死亡。原本就算是慕修消失,但只要莫衍活着,哪怕是不认得自己了? 至少江哲知道主子安好于世间,如今……可江哲知道? 这于主子来说未尝不是最好的结局? 因为他此生的选择,从来只有一个慕云漪。

    “小漪漪……”孟漓想要对慕云漪说点什么? 可开了口却不知说什么,此时此刻? 安慰开解的言语? 根本没有任何力量和意义?

    慕云铎拽了拽孟漓的袖子,示意他一起出去。

    孟漓跟着他走到门口时,再次回头? 到底还是不放心慕云漪独自在这里。

    慕云铎摇了摇头? 小声道:“最后的时间,就留给他们两人吧。”

    出门后? 孟漓看着慕云铎? 目光充斥着难以遮掩的痛苦和内疚:“云铎,是我做错了? 对吗?师父替慕修解蛊时? 慕修强行留下意识? 我不该在觉察到他的双生蛊根本未有彻底解开后,仍然帮他守着这个秘密? 还揽下为他易容的活,欺骗小漪漪。”

    “慕修后来作为大皇子出现时,脸上那被大火毁了的面容是你做出来的?”慕云铎一直好奇,就算是易容且戴着面具,能瞒得过旁人,可为何姐姐居然都没有看出莫衍的真实身份?

    “是,是我做的,我做出来的那些被灼烧一样的皮并不是贴在他的脸上,而是‘嵌’入他的肌肤里,所以任何人都不会察觉出他是被易容了的,也因为如此,那些日子慕修真的非常痛苦,这张皮囊不仅会让他气闷,更会时时刻刻痛痒不已,却无法摘下,因为取下这张‘脸’需要诸多特定的、繁杂的的手法与程序,换句话说,除了我谁也取不下这张‘脸’,且这张面皮也只能用一次。”

    慕云铎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一年慕修真的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怪不得根本没有人怀疑东昭大皇子就是慕修,甚至是频繁出现在姐姐眼前,也可以瞒天过海,不被怀疑丝毫……”

    孟漓苦笑着叹了口气:“当时骗过所有人又有何用呢?如今终究是被你姐姐知道了一切,所以我做的一切根本没有意义。”

    “孟漓,你信吗,以他的性子,为了让姐姐不怀疑自己的身份,他真的会掉自己这张脸都是可能的,所以至少你的手艺帮助慕修保住的容颜。所以这件事,你不可控,你师父不可控,我亦不可控,这是姐姐与慕修的宿命。”

    闻言,孟漓虽未彻底释怀,心中的罪孽感终于能够稍稍减少一分,是啊,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羁绊,任何人都无法介入,亦无法改变。

    慕云铎想到了什么,于是问院靠着角落发愣的江哲:“江哲,念柏还没回来吗?”

    江哲回过神来:“还没有,不过算着时辰,应当快了。”

    “好,你去外头小路守着罢,如果那个人来了,先回来告诉我。”

    “是。”江哲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土离开院子。

    慕云铎悄悄地返回屋子门口,他静默地立于门外,透过门缝盯着慕云漪的背影。

    阴影下,慕云铎的双眼垂下,终于卸下了刚才面对旁人的镇定与平静,开始颤抖:“姐姐,其实我也怕,刚才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我要失去你了。”

    这一回慕云铎无法猜出,再一次面对慕修的死亡,姐姐会如何。

    于是他只能将一切做了最坏的打算……

    小屋内只剩下慕云漪和慕修,她看着慕修轻轻道:“慕修,我不知道你听不听得到我说话,但我就当你听得到吧。”

    记忆中,这是第三次了——她坐在床榻边,慕修躺在那里。

    不同的是,前面两次慕修虽都是奄奄一息,可他冰凉的手总还会握着慕云漪的手,所以慕云漪始终有底气抱着一丝侥幸。

    而这一回,他得手掌依旧温热,却再也不会在弥留之际也要死撑着握住她的手了。

    “你又骗了我,这一回连着孟漓做了这么大的局一起骗我,你是不是怕我怪你,怕我怨你,所以最后一面都不愿意见我?”

第四百六十四章 黄泉之路

    慕云漪伏在慕修身边,看着这张日夜思念的面容近在咫尺,用手指轻触他的眉骨、睫毛、鼻梁,再到冰凉苍白的唇。

    “你只想做慕修,所以一次一次的放弃解开双生蛊的机会。慕修啊慕修,你事事通透机敏,为何这一次偏偏这样死脑筋?”

    “不记得我又如何?忘掉了过往一切又如何?你不认得我,我便重新与你相遇,让你重新爱上我!”

    “从前总是你寻着我的脚步,守在我身边,为何换了我你便不肯给我这个机会?你究竟是不信我,还是不信你自己?”

    “那个初到顺亲王府不爱讲话的冷酷杀手,那个为我冒着大雪去城外摘梅花送我却会脸红的少年,那个义无反顾陪我远走东昭的顺亲王府家臣,那个在黄陵地宫为我豁出命去的人,那个在石冢中拉我出幻象的人,那个说过此生都不会再放开我的人,那个我心中从未放下的身影,自始至终,都是你。”

    “结果你偏偏选了最蠢笨的法子,选择带着慕修的所以记忆离开这个世间,还真是残忍呢。”

    忽然,慕云漪笑了,笑得纵容而宠溺,“好,从前你事事顺着我让着我,这回我便顺着你罢。”

    这时,始终没有声息的慕修,眼尾渗出一滴晶莹。

    “慕修,你听得到,对不对?”

    慕云漪伸手去触碰那一滴泪水,然而下一刻她指腹上的温热却变成猩红的颜色。

    “慕修,慕修!”

    原来,鲜血开始混着泪水渗出,从眼梢流到额颞,最后淌至鬓边枕下。

    慕云漪想起来时的路上小景复述无庸的话:当口鼻流血发展至耳目出血之后……

    她终究还是慌了,颤抖的手想要把那吓人的猩红拭去,却发现如何擦拭,擦不净也擦不尽。

    门外的孟漓听到了慕云漪的惊呼,知道慕修大限将至,下意识想要冲进去,然而慕云铎出手拦住他,摇了摇头示意不要进去。

    正午,恰有一束阳光射进窗来,照在慕修的脸上和慕云漪的手背上。

    猝不及防地,一个画面冲入脑海:那一次,慕修“死”在皇陵后山的火海之中,慕修下葬的那一夜她便伏在碑前,直到现在那都记得那一夜,洒在墓碑上的月光冰冷如霜? 以至于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甚至居然夜晚与月光。

    如今却在这一刻才明白,就算是阳光也可以是毫无生机的? 就算是和煦的温热,也可以这样令人绝望。

    “慕修? 你的时间到了吗?”

    “你不愿意没有回忆的活着,而我,却不愿意再带着关于你的回忆活着……”

    慕云漪的嘴角缓缓牵起嘴角? 笑得凄绝。

    “可是怎么办呢? 若是没有关于你的回忆,我也不再是我了。”

    慕云漪将脸一点点凑近慕修,轻轻覆上他的唇。

    门缝外正担忧地看着里面状况的慕云铎和孟漓二人? 见这一幕尴尬地连忙收回目光,各自瞥向别处。

    “咳……”

    “呃……”

    慕云漪再次抬起头时,嘴角再次出现了她今日出现时的弧度,是憧憬、是欣然? 只是这样一回? 慕云铎和孟漓没能察觉到。

    “世间少了慕修,也可以再少一个慕云漪? 这一回也纵我自私一次罢。”

    说着? 慕云漪疾速将右手伸向自己的额间? 用食指的指甲刺入自己的眉心,噬心的疼痛随之而来。

    一瞬间,鲜血顺着额头、鼻骨滴下,落在慕修同样在渗血的眼角、唇间,而她的双眼也有灼热的泪水不断涌出,顷刻间眼前的一切变成殷红。

    这时,慕云铎不经意地瞥向屋内,他看到的是姐姐的背影,但却本能性地觉察出了不对,忽然他的心跳与思维骤停,只有胸腔涌出的一声惊喊:“姐姐!”以及躯体本能性地推开门扑进内室去。

    嘭!

    听到慕云铎惊叫声,孟漓回过头看到像是发疯的野兽不顾一切地推开门扑向内室方向。

    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前,孟漓也已经跟着冲了进去

    随着前脚慕云铎扑跪到床边抱住慕云漪,孟漓才看到慕云漪的正脸,不仅眉心在滴血,而她的双眼竟与塌上慕修的双眼如出一辙——眼角与眼梢皆不断地涌出黑红的鲜血。

    然后慕云铎和孟漓听到了慕云漪的那一声呢喃,是对眼前人的细语,亦是对这世界的诀别。

    “慕修,我来了。”

    “姐姐!”

    ……

    ……

    ……

    一片混沌的黑暗之中,有一条不知所起也不知所终的路,路上有一个身影正缓缓前行。

    慕云漪分明记得不久前自己在万空山的竹院之中,亲眼见到慕修的离去,也亲手送自己离开了这个世界,那么现在自己又是在哪里?

    周围没有半点光亮,而慕云漪却可以看到自己伸出的手,以及路两旁看不到尽头的“湖”,看样子自己已经适应这一片黑暗许久,可是不论慕云漪如何回想,都记不起自己究竟是怎么来到这,又是何时来的。

    这湖水引起了她的注意,分明可以看见湖面的波动,却没有半点水波的声音,于是她蹲下身来凑近,看到湖面上自己模模糊糊的倒影,除了眉心一条红色得印子,与寻常模样无异。

    莫非人死了之后,真的会有意识?而自己脚下就是通向黄泉地府的路?那慕修呢?他已经先自己一步走了吗?

    慕云漪下意识地下快了自己的脚步,顾不得心里这许许多多疑问,只想快些找到慕修。

    不知走了多久,慕云漪看见自己的前方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拇指大的光斑,于是她循着这光亮追去。

    “慕修?”

    她开口唤了一声,然而并无人回应,这地方不仅没有风声、没有水声,连自己的回声也没有。

    可随着自己前行,那道原本虚幻的光斑也愈发明亮,甚至光亮中出现了一个人影。

    “慕修!是你吗?”

    奈何那光亮之中的人始终背对着她,没有动作、没有回应。

    于是慕云漪更加不顾一切地朝前跑去,就在距离那人数步之遥的地方,她伸出手去想要触摸那个背影。

    “慕修,是你在等我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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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祸妃介绍:
自小在战场上凌厉狠辣的亲王郡主,一夜间父王失踪、亲弟昏迷,自己沦为异国质子,且看她如何在逆境之中搅动风云。慕修薄唇紧抿,鲜血溅在他的面上还未来得及擦去,本就生的清冷入骨,如此更显出几分邪魅,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身形勾勒的颀长而孤寂,仿佛上古的杀戮之神,遗世独立。朱颜祸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朱颜祸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朱颜祸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