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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祸妃全文阅读

作者:绾绾流年     朱颜祸妃txt下载     朱颜祸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四十五章 失踪的僧人

    “是,也不是。”

    看芸旖笑得释然,苏彦却是愈发不解,“此话怎解?”

    “我曾答应过他,调查楚。”

    “后来摸清了楚的底,而慕修却……”苏彦顺着芸旖的话继续说了出来。

    芸旖极力掩饰,暗自吸了一口气,之后道:“慕修是为了慕云漪,而如今将此事告知于你,继续他未能完成的事情,我想这时他乐意看到的。”

    “谢谢。”苏彦充满感慨,原来慕修为云漪做的比他所知所想,还要多的多。

    “不必谢我。”芸旖眼中划过一丝苦涩,“前来告知于你,是我最后能为他做的事情。”

    若说方才芸旖言语间的停顿,苏彦仍然有所迟疑,而此刻这一个眼神,足以让他确定,芸旖对慕修的情意。

    深爱一人,言语可欺,动作可诈,眼神却做不得假。

    “之后你会去哪里?”苏彦看着芸旖,本是不该过问的,却没由来地下意识问出:“回沣城吗?”

    芸旖摇摇头,抬头看向国公府高墙外的云彩,“我已经许久未回去过了,今后大约也不会再回去了。”

    守在那里这么多年,为了承继先师遗命,为了旖梦馆,为了信徒们,也为了他,却独独没有为自己好好的活过,如今已经没有留在沣城的理由了。

    “苏彦,既然爱她,就不要有任何的顾虑,你可知,可以恣意的爱一个人,这本身就是上天的恩赐了,当失去爱那个人的机会之时,后悔也晚了。”

    说罢,芸旖拉上兜帽,纵身一跃,转瞬间只剩下灿灿的银杏树叶微微晃动,仿佛那树下从不曾有人来过......

    苏彦从回忆中醒过神来,目光重新聚拢看向司空少杨,“事情经过就是如此,所以远远看到似是楚身影,我便有了警惕,她出现在此必有阴谋。”

    “原是如此,我当时就好奇,以你与楚之间的......咳,你居然没有第一时间亮出真实身份。”司空少杨话中有意的调侃了一番。

    苏彦剜了他一眼,转而问道:“听你之言,你对此人也是早有戒备,你也早就知晓了?”

    “不不,如此来看,关于楚此人,我和太子知道的并不如你多,只当她是处心积虑的楚族谋逆之人,却没想到她根本不是楚族的人。”

    “但无论她是何等身份,在宫中杀害太子奶娘,后又嫁祸予云漪,其心当诛!”

    正当苏彦怒上心头,司空少杨突然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接着指了指面前不远处,两人悄声驻足,苏彦顺着看去,发现不远处隐约可见的地上似乎有人影,他们二人警惕地靠近后,发现竟是一名僧人。

    苏彦小心的将其翻过来,探了探那人鼻下,发觉他尚有气息。

    就在这时,那年轻高瘦的僧人突然抽搐了一下,仍旧闭着眼睛却惊恐地大喊着:“鬼...有鬼啊......放过我啊......”边叫边全身挣扎扭动。

    “醒醒,快醒醒。”司空少杨上前力道不轻地拍了拍他的脸颊。

    僧人缓缓睁开了眼睛,却是空洞无神,眼中仿佛也看不到眼前的苏彦和司空少杨,“放过我,不要跟着我......”

    “你冷静一点,我们是进山援救的。”

    僧人闻言才稍稍冷静下来,看清眼前的两个人,“你们是援军?官府来的援兵?”

    “是,我是苏彦,这位是司空统领。”苏彦安抚着僧人,缓了片刻继续问道:“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大人......救......救我啊......”

    “不要怕,我们前来便是为了寻救你们。”

    “那......那日......我们在山脚下......唔......”话还未说完,小僧人突然呼吸十分艰难,只见他双手抓向自己的脖子,再难以发出连贯的声音,紧接着眼睛开始充血,口鼻更是大量流出黑血,面目变得极其痛苦而狰狞,而气力却是越来越弱,最后终是没了声息。

    “这......”苏彦试了试僧人的脉搏和鼻息,确定已经死亡,心惊的看着他的惨状摇头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其他僧人会不会也是这般.......还有阿翊,他如何了……”

    司空少杨亦是心急不已,原以为这小和尚的出现能带来希望,却没想到还未说出什么有用的字眼,这线索便又戛然而止。

    “不过既然他在此处出现,那么或者沿着这里,会找到其他人也说不定。”事到如今,司空少杨只能往好了想。

    “不错,楚引你走的路必不会错,我们便继续朝前走罢。”

    慕云漪早已跟丢了楚,不见她的踪迹之后她便凭直觉继续前行,后停在了一处平地,而周围的迷雾也渐渐开始散去。

    出现在她面前不远处的,是一处被木栏和野草围着的院落,从外面看来那院子平平无奇,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一目了然”使得其在这虚浊峰显得着实有些突兀。

    究竟有何蹊跷,总要去看了才知道,于是慕云漪推开栅栏围门走了进去。

    走过小院,直到推开正屋的木门,她都未有感到丁点的异样,仿佛这里就是山中一处再普通不过的农户庄院。

    迈入门内,正中是一张香案,供奉着一个无名的牌位,她上前细看,这牌位很新,摸上去没有一点灰尘,拈起香炉里的香灰也并非陈灰,看样子这香案牌位时常有人供奉,甚至很可能不久前便有人来打理过。

    再四处望去,四面墙壁上满满的挂着五行八卦图、星宿图和上古异兽图,乍然一看的确诡异古怪,但她逐一细看后,暂未发现有何不妥,画卷后的墙壁也没有什么机关。

    若两边没有异样,那么问题便在这香案之上了,慕云漪坚信这处院子绝不会毫无意义地存在于虚浊峰,更不会无缘无故地被自己“撞见”。

    她再次靠近香案,双手旋动香炉,仍旧无甚反应。

    看到一旁的火折子和新香,她灵机一动,下意识便执起三根香,点燃之后握在食指与拇指之间,看着牌位,她面色沉静而虔诚,心内暗想:管他这是何人牌位,眼下就当是给神佛敬香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 重入灰暗

    如此想着,慕云漪便将香捻在食指与拇指间,举平至眉头,敬拜三次后逐个插入香炉。

    这三支香燃得出奇的齐整,袅袅细烟渐渐缠绕上无名牌位,没过多久,周围开始有了变化墙壁上那些原本普通的画卷,上面的星宿、八卦和神兽皆开始闪烁幽微的紫光。

    再看那无名牌位,此时旁边竟赫然又出现了一个略微低一点的牌位!

    “是障眼法。”

    慕云漪知道,这屋内看似普通,却实实不寻常,定是布下了阵法和结界的,眼前这突然出现的小牌位便可以证实。

    她伸手去触摸那香炉,方才还纹丝不动的香炉,此刻却有了松动的迹象,她朝一侧旋转,香案正下方的一块地砖开始下陷,不一会便出现一个可进一人的洞口。

    “出现了。”

    慕云漪执起方才点香的火折子,朝里面照了照,通道里面是一个斜坡,并看不出下面还有什么。

    管不得那么多,她是横了心要一探究竟了,即使明知道前面是险境、是陷阱,但那也是最快接近真相的通道。

    她蹲下身,单手撑地,灵巧地跃下通道口,消失在黑暗之中。

    却说东陵翊与众人分散后,自己在山林中独自对付着穷追不舍的三眼毒蛛。得益于曾经在荒山中独自历练,东陵翊身手敏捷,虽身处迷雾之中却没有半分慌乱,多次有毒蜘蛛几乎要跳上他的颈上和后脊,被他一一躲过。

    奈何这蜘蛛似乎越来越多,无论东陵翊如何伸手迅敏,不一会便有更多的蜘蛛从四面八方的枯枝上、地面上朝他的方向跳过来,且每每杀死一只蜘蛛,它们体内便有刺鼻的毒液和毒气溢出,东陵翊掩鼻屏息却仍是吸入了一点。

    过了不知多久,东陵翊发觉眼前有片刻的模糊,察觉到身上有异,他使劲甩了甩头,再看看这些源源不断出现的毒蛛,放弃正面迎击,边躲闪边向后跑去。

    周围的毒蛛终于渐渐变少。直到确定没有蜘蛛再跟上,东陵翊才停了下来检查自己的身体,见并再未有何异样,才继续顺着眼下的路走去。

    走了不知多久,眼前的浓雾竟如同帘幕一般,突然向两边散褪,显现在东陵翊眼前的一堆堆没有墓碑的坟冢。

    “这......”东陵翊奇怪的走上前去,眼前无数的坟冢一眼都望不到头,为何这里会有这么多枯坟。

    “好奇这些都是谁的坟冢吗?”

    东陵翊的背后突然有声音响起,他心下一惊,猛然回头,而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正是当初将他俘虏的赫狄部首领,赫狄宏。

    “怎么会是你!”东陵翊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之人,不,他应该早被处死了才对,那眼前这个......

    不及东陵翊思考这一切是怎么回事,赫狄宏再次开了口:“啧啧,你说说这些士兵可不可怜?有你这样一个俘虏太子做主子,生前死忠于你,却因你的鲁莽而断命战场,死后尸身无法回到故里,连墓碑都没有。”他目露鄙夷,语气是无尽的嘲谑。

    “你是谁,休得在这里惑我心智!”

    说着,东陵翊双手握住长剑向赫狄宏刺去,而赫狄宏并无半分闪躲之意,定定的站在那里,如同期待好戏般的看着东陵翊。

    当炽阳刺进赫狄宏的胸膛时,他竟如同幻影,消失在东陵翊的眼前。

    “太子啊太子!”东陵翊的背后又有声音响起,他转过身,看到那最前面的坟冢前站着那次入五封山讨伐赫狄部落时,他的副将赵岩。

    “我们跟着你出生入死,最后却不能魂归故里,你却依旧在那东宫里锦衣玉食、高高在上的做你的储君,你早已经把我们忘记了吧......”赵岩满眼幽怨的质问着东陵翊。

    “不,不是这样的......”

    东陵翊脑中轰鸣作响,这么久以来他看似走出了那段阴影,然而他心中其实从未放下过愧疚和自责,以及被俘虏的屈辱,如今被这“赵岩”一提,无疑是再将他的心魔引出,那根本是他永生的灰暗。

    正当东陵翊哑然于原地,眼前突然又烟雾弥漫,当片刻过后视野再次清晰时,东陵翊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那片自己曾独自生存的荒山。

    而眼下他根本无暇去分辨眼前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因为正有狼群迎面向他而来,他只得握紧炽阳,准备对付那一群凶残的畜生。

    东陵翊身处“荒山”之中,对付着一匹匹露着獠牙、凶猛异常的狼,对于当初独自活在这里的他来说,招架那些猛兽本不是难事,可眼前的狼群竟无限再生,杀掉几匹便立即会有另一群几乎一模一样的狼群冲上来对他“虎视眈眈”。

    渐渐地,东陵翊的体力开始吃紧,他意识到如此循环往复下去,精力终究会被耗尽,而且他也知道自己必然是在什么阵法幻境中,于是他一边凶猛的刺击狼群,一边开始观察周围以求找到脱出这个“迷境”。

    在一个回身躲避间,他发觉远处居然有人影,定睛望去他脑海如有惊雷闪过。

    “是你…….”没错,是她,那个曾经在荒山破屋中出现的女子,那个照顾自己却不肯露出真容的女子,也是自己这么多年来魂牵梦萦之人……此刻她便站在自己咫尺之处,依旧纱巾拂面,静默的看着他。

    东陵翊伸出手去想要上前触及她,却没有注意身后恶狼的攻击,

    “唔!”此时的他完全忘记顾及身后,便在这一瞬,一匹恶狼猛地扑到他身后,那带着腥臭唾液的獠牙死死的咬住他的背部,他反应过来立刻反手砍向野狼,将其踹开,无暇顾及背后的伤,紧接着又有两匹狼跳起扑上。

    他又开始与这些狼群周旋搏斗,不经意的回头,却看到那女子正转身离去。

    “不,别走……”

    他冲着女子大叫,就在分神的瞬间,几只狼齐齐将他扑倒在地,撕咬、抓挠,而他却死死的盯着女子远去,想要追上却无法动弹,只得看着那个背影渐行渐远,而耳畔又响起记忆中那玉器清脆的“叮叮”声,他穿过狼群的缝隙居然无比清晰地看到她腰间所挂之物一对太极阴阳鱼型白玉玉佩。

    “不要走……”

第三百四十七章 夺魄之镰

    东陵翊只觉浑身无法动弹,意识渐渐模糊,任由狼群在自己身上踩踏、抓咬,恍惚间远处如同天边飘来一个缥缈而陌生的声音“喂,醒醒,快醒醒!”

    是谁……

    当他模糊的视线再次清晰,看到眼前一名女子正看着自己。

    方才的景象还停留在脑中挥之不去,东陵翊愣神看着面前人迟迟没有说话,直到她再次开口询问:“醒了?”

    东陵翊这才意识到自己终究是陷入了幻象之中,尽管刚开始自己如何警惕,当那梦中的女子出现之时,自己还是无法自拔。

    而恢复了思考能力的东陵翊,觉得眼前这女子十分眼熟,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你……”

    “我是容月。”容月并未打算隐瞒。

    东陵翊即刻知晓,“西穹的容月。”

    西穹有一奇景那便是战场出巾帼,除了先太子慕霆之女慕云漪,还有一人便是萧野麾下的容月。

    对于“西穹”这个前缀,容月在决心离开西穹的那一刻便决定彻底移除摒弃,这么久以来,这两个字她十分抵触,更匡论以西穹之人称呼了,但自从得知当初南苍一战中皆是误会,她心中横亘的冰山便消融了,别人有没有对不起她无所谓,只要萧野从未抛弃自己,便足矣。

    所以此刻对于东陵翊的这个定义,她并没有主动去纠正。

    “此地布有幻阵,不宜久留,我们要尽快离开。”

    东陵翊看着容月,心生感慨:没有想到曾与西穹势不两立、血刃相见,如今在这山中,竟是西穹的女将救了自己。

    “怎么,腿不好走吗?”容月朝东陵翊伸出手去,“来。”

    见容月神情坦诚、目光澄澈,东陵翊暗下自嘲:瞧瞧自己一个男子,更是堂堂东昭太子,竟不如面前这女子仗义洒脱,这会子了还要顾东顾西。

    于是大方地拉住她欲要站起身来,然而东陵翊才发现此时自己的双腿当真是无法动弹、毫无知觉。

    “我的腿……”

    不等东陵翊细细查看自己的腿究竟怎么回事,却发现他身边的容月猛地转身,似是发现了什么,于是他也跟着转过头去,然后看到了悄无声息站在咫尺之处的那个人影。

    容月不可置信地惊呼道:“殷玑?!”

    东陵翊也许认不出,容月却是认得西穹的这位“国师”,可是慕云漪分明说过,殷玑已经死了,怎么此刻……

    “你还活着……”

    “彼此彼此,容朗将,你不也好端端地活着吗?”殷玑似笑非笑地看着容月,细长的眼睛里仿佛洞悉一切。

    “他就是曾经奚太后身边的那个道士?”对于殷玑这个名字,东陵翊是知道的,当初奚太后霸朝掌权,身边的这位国师可是“功劳”不小。

    “真是扫兴呢,你可知东昭太子方才正要见到他日思夜想的人儿,却生生被你搅扰了。”殷玑惋惜的摇着头。

    “闭嘴,你这个怪物,原来都是你在作祟!”东陵翊大吼,他的愤怒被这怪物“戏耍”,更愤怒他居然窥探到了自己心底隐藏最深的晦暗和秘密。

    “容月啊容月,眼看着我就要得到他的魂魄了,可是你偏偏要来坏我的事,不过……”殷玑笑得阴险,“现在也不晚。”

    说罢,他亮出袖中的几枚桃木魂钉,竟是甩向容月。

    容月见状,立即闪避到一侧,躲开那几枚木钉,岂知这根本是声东击西,殷玑的目标仍然是东陵翊。

    只见殷玑瞳孔极速收紧,从腰间拔出一把镰刀,扬手直直将刀尖插向东陵翊的印堂。

    这镰刀形状怪异,手柄粗短,而刀身宽扁且薄长,刀刃上泛着幽幽绿光。

    东陵翊双腿无法站立移动,只得用手挡住这锋刃,刃下的暗光显现在东陵翊的手臂上,眼看距离他只有咫尺之距时,容月扑身过来,徒手接住了镰刀,用蛮力将其挡开。

    “呲!”

    刀刃顺着容月的手掌心划过,鲜血顷刻间冒出。

    “容月!”

    容月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面上刹时苍白,极其痛苦地按住自己右手手掌心,然而那伤口不浅,不停地涌出赤黑色鲜血。

    “哦?”殷玑饶有兴趣地看着容月,似是发现了什么十分出乎意料的事情,惊叹道:“有趣,有趣!”

    说着,殷玑伸手抹了镰刀刃上的一滴血道手指上,然后竟是放在嘴边舔了一口,随后挑眉再次看向容月,眼里写满了贪婪与兴奋,“没想到,比之这太子的灵魂,你的灵魂更是有趣啊!”

    东陵翊见容月为了保护自己而受伤流血,拼命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想要护在容月身前,呵道:“你这怪物,冲着我来!”

    “东陵翊,你的秘密已被我看得彻彻底底,可容月的……呵,她那看似没有半分**的心灵,实际上只是将心中所想埋藏得极深,深到她自己都相信它们根本不曾存在,有趣,真是有趣呵!”

    “你这怪物,休得在此胡言乱语!”容月忍着痛苦,怒瞪着殷玑,虽然不愿相信也不愿承认,但她分明感觉到,心底有什么东西就要被这鬼道士拉扯出来。

    “怎么?被我说中了吗?怕我将你心中最真实的**一言道破?”

    容月越是这般极力隐藏内心的不安,殷玑就越是步步紧逼:“什么都可能是假的,可我这夺魄之镰上沾着的血,可不会骗人,你对那个人的爱,并没有那么无私和平静,多年来你强压着内心的渴望,你不愿意承认,却始终存在于心底,你根本不是只要远远地看着他便好,你要和他在一起,并且是独占他!”

    “你闭嘴!”容月不顾流血不止的右手,扬起身边的长刀冲向殷玑。

    而殷玑却是气定神闲,轻易地躲开了急怒之下的容月,反过身去亦朝她伸出了镰刀。

    东陵翊无法在这般“坐视不理”,他随手拔出身边钉在地上的桃木魂钉,猛力地扎在自己的腿上。

    “唔……”鲜血喷涌的一瞬间,腿上疼痛的刺激也令他彻底恢复了知觉。

第三百四十八章 神秘的地下墓室

    就在殷玑手中的镰刀刀尖距离容月的心口只差不到两指之距,东陵翊起身扑了上去,使劲浑身力气以剑打飞了镰刀,然后死死地护住受伤的容月。

    殷玑侧身闪躲,看到被打出两尺外的镰刀,咬牙切齿,回身甩出几枚桃木钉,“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东陵翊与容月二人分别向两边翻身过去,一颗颗木钉擦着他们的脚踝钉在土里。

    接下来,殷玑拿回镰刀,而东陵翊二人则主动上去与其拼杀……

    东陵翊和容月刚猛狠厉,而殷玑则是以柔克刚,总是能够轻易地躲过接连不断的出击,同镰刀回转于手中,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勾住那两个人的魂魄。

    如此胶着不下,殷玑终于开始觉察到不妙,尽管东陵翊和容月双双有伤在身,但其二人节奏和强度越发迅猛,还是让殷玑在几个瞬间感到吃力。

    终于在一个回合见他的镰刀被再一次打得掉落,他没有立即捡起,反是高举左手,掌心赫然出现一张符咒,纸面的符纹冒着幽绿色暗光,紧接着他反手一抛,符纸变成六团幽火先后向东陵翊飞去。

    正剑指殷玑凌空冲去的东陵翊,见那东西邪异只好左右闪躲,避开了前五个,此刻最后一团幽火迅速回旋着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冲向东陵翊,而东陵翊难以站稳,此时见几乎无法正面躲避这最后一团幽火,索性倒地向右边翻滚了两圈。

    殷玑见此,眼中流过得逞的笑意,他趁机再次摸出三颗魂钉甩向另一边的容月,同时镰刀在手掌回旋,朝容月眉心刺去。

    “容月!”意识到殷玑的意图,东陵翊回身扑上去的瞬间,竟有另一身影也扑了出来。

    “嘭!”

    躲开了魂钉的容月感到身后一股熟悉的气息,电光火石间只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然后回头看到那双担忧的眸子的一刹那,她才肯定并不是自己的臆想,那个自己寻找的身影此刻就在眼前。

    “将军……”

    只见整个身子都护住容月的萧野,右手死死地抓住殷玑的刀柄反手扭过,力道直接而蛮横,容不得对方有任何的反抗,反倒是被萧野逼得后退了数步。

    “当心!”东陵翊大声朝容月呼唤了一声,同时不做思索得将手中长剑抛了过去。

    原来容月愣神的空隙,原本钉在地上的三枚钉子竟像被控制了一般,自己从土地里出来。

    两枚木钉被东陵翊的长剑打飞几丈远,而最后一枚木钉却朝着萧野的直直背部刺去。

    容月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时,身体已经扑了上去,挡在了萧野后面。

    “唔!”

    那枚木钉正正的钉入了容月的后颈,她双腿一软跪了下去,东陵翊在她摔倒之前扶住了她。

    “容月!”萧野回过身正看到一口血从容月口中喷出,而她的面容顷刻之间痛苦到近乎扭曲。

    萧野再无暇理会手中擒着的殷玑,转过身去一把推开东陵翊,将容月抱在怀里。

    东陵翊知其心急容月,知趣的退了一步,转身去对付殷玑。

    原本被逼无可退的殷玑自然不会放弃机会,再次甩出数十枚木钉,逼得东陵翊左右躲闪,但这一次的木钉再无“意识”,只是松松散散地落在了地上,而殷玑已趁机逃跑,东陵翊本欲追上去,见迷雾诡谲,随即作罢。

    密道之中的慕云漪缓缓地前行着,滑下斜坡之后,便是这一丈高、两人宽的通道了,透过火折子微弱的光火,她看到两边的墙壁上似有壁画纹样,便靠近细看。

    她原以为应当是同外面佛堂里面挂着的画一样,雕着一些八卦阵发或是奇珍异兽,没想到观察了一路,两壁上雕刻的主体,竟都是一些再平常不过的小桥流水、花草鸟兽,根本无甚特别。

    她伸手去摸了摸壁上的雕画,这些雕刻内容普通却不粗简,反倒是雕刻得极其细致而精细,且被打磨的十分光滑,可以看出打造这里之人的用心绝非一般。

    究竟是谁造了这间密室,而供奉的人又究竟是谁呢?目前从香案的无名牌位、墙上的壁刻来看,根本没有任何端倪,其实慕云漪也毫无把握这里究竟能否有她想要知道的线索,只是此时此刻,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牵引着她继续朝里面走。

    终于,在又走了不短一段距离后,眼前的通道豁然变得宽阔,她迈进了一间不小的“房间”。

    照理来说,这底下的便该是墓室,里边若非摆放着棺椁冥器,便是金银财宝之属,然而慕云漪所处的屋室,却矗立着七面巨大的石镜,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七面石镜有半丈宽,外面六面石镜高过头顶,呈六芒星阵状排开,中间独立着一面通顶的石镜,镜面隐隐泛着青紫色光晕,慕云漪绕了一圈,发觉每一面石镜的边缘皆刻着不同的雕纹。

    不知这石镜究竟为何用途,慕云漪但见那镜面的光晕,恐怕会有什么东西会从中出来,慕云漪全身戒备,一手将弑月护于胸前。

    很快,距离她最近的石镜便印证了她心中的猜测只见那石镜镜面上的光晕突然扭曲旋转,中间显现出一个陌生的字符,仔细辨认那应当是巫族的符文,她并不认得,接着便有“人”走出。

    当那个人完全站立于镜外之时,抬头锁定了慕云漪。

    那“人”身穿铠甲,除双目没有瞳孔全是灰白之外与常人并无异处,慕云漪见此人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由于很久远却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直至那人靠近时她才意识到,这是第一次随父亲上战场,她斩杀的第一个东昭将领。

    思量间,那人已挥舞长矛冲向慕云漪。

    “呵,当年便不是我的对手,如今重来一次,你依旧不要有半分妄想!”慕云漪勾起嘴角,向后一闪,接着侧身拧转,右脚猛力踢向那将领的腹部,对准他的喉管迅速划过,下一刻,鲜血从脖颈处喷涌不止,那人死死瞪着双眼倒在了地上。

第三百四十九章 萧野吃味

    很快,又有两个身影从后面的石镜中相继走出,慕云漪看到那二人的面容便认出他们的身份:依旧是东昭的将领,而其中一个正是在自己左耳后留下疤痕的那名东昭将军!

    她当即了然,从这面镜中出现的人都是自己曾经在战场上遇到过的敌人或是对手。

    “好啊,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便杀一双!”

    未及二人靠近,她纵身一跃瞬间逼近那个曾让她战败蒙羞的东昭人,周身腾起狂热的杀气……

    容月昏厥之后始终没有醒来,萧野抱着她在一处相对隐蔽的大树下暂歇,东陵翊亦坐在邻近的另一棵树下关注着容月的情况。

    “多谢太子出手相救容月。”萧野的口吻和面容没有透露任何感激的情绪,仿佛只是在例行公事。

    对此,东陵翊心中并无介怀,就算西穹与东昭已经止战许久,甚至差点成功联姻,但东昭人和西穹人,在骨血里面的隔阂与排斥,何况萧野和东陵翊这种曾经在战场上针锋相对的对手,东陵翊压根没指望从他那里得到什么中听的话。

    “言重了,是容月及时出现,助本宫出了幻境结界,否则此刻还真不知会发生什么。”东陵翊亦是坦坦荡荡、不卑不亢。

    “与太子一同来的,应当还有东昭其他人吧。”萧野别有深意地看了东陵翊一眼。

    东陵翊立即了然,萧野这时在下“逐客令”呢,显然他并没有要与自己同行的意思,也好,方才东陵翊也觉得若三人同行,这目标有些大,何况骄傲如他,才不会硬留在此处呢。

    “是,苏彦和少杨也一同入山了,只因前面遭遇危急变故,使得我等分散。”说着,东陵翊站起身来,“不知他们现下如何了,本宫也该去寻他们了,萧将军,告辞。”

    “告辞。”萧野抱着容月,并未起身,目送东陵翊离去后,便继续低下头。

    容月颈后的木钉,萧野未曾拔除,殷玑手中的桃木钉,并非寻常的利器或是暗器,只怕稍有不慎便会给容月带来更大的危险和痛苦,所以他看着容月的后颈头疼不已,却又始终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萧野发觉东陵翊的脚步声似乎又逐渐靠近,抬起头来,果然看到这东昭太子没走多远又折返了回来。

    萧野看着东陵翊,眼中虽然谈不上仇视与戒备,却也明明白白地写着:切勿靠近。

    面对萧野目光中的“敌意”,东陵翊x心中可以确定,除去两国百年恩怨,这其中定然还掺杂着其他的情绪,但东陵翊并无心揣测,只是十分坦然自若地看着萧野。

    “容月中的这桃木钉上是施了咒法的,倘若直接拔出则会十分危险。”

    “我知道。”萧野抬眸看了他一眼,“否则我早就动手了。”

    东陵翊将腰间的玉佩下挂着的一个小香囊取下递给了萧野。

    “这是何物?”萧野并没有立即接下。

    “玄铁粉末,是重铸我这把上古铁剑时剩下的一点玄铁,后被磨成了精细的粉末。”

    “你的意思是……”

    “这玄铁可辟邪镇毒,加之五行相生相克,你拔出容月身上的桃木钉,然后将铁粉灌在她的伤口处,或许可以解这桃木钉的毒咒。”

    萧野自然识得东陵翊手上的上古之剑那是一块上古玄铁,历经千年而不朽不腐,被东昭代代相传,后锻造成宝剑,东陵巽在太子立下第一个战功回宫后,传给了他。

    而五行之中铁者克木,而能克制这桃木的,非千年玄铁莫属了。

    萧野不再迟疑,伸手接过了东陵翊手中的锦囊,“谢谢。”

    东陵翊洒脱地摆了摆手,“后面的路,各自当心。”说罢便转身离去。

    萧野找来木枝和火石,燃起了火,虽说此时在山中燃火是十分危险的举动,极大可能会暴露自己,引来危险和麻烦,可为了容月能够苏醒,眼前萧野管不得那许多了。

    将玄铁粉末烧热之后,萧野果断利落地拔出容月颈后的桃木钉,那一瞬间她痛得暗吼了一声,接下来玄铁粉末涂在伤口之中,她猛然睁开眼睛,嘶哑地痛呼了一声:“痛……”随后无神的双眼又闭了起来。

    见她疼到眉心紧蹙,不断有汗水顺着额角流下,萧野虽然心疼却也只能狠心地按住她。

    “容月,忍耐一下……”

    这玄铁粉果真有效,容月的伤口未再继续流血,也没有溃烂发黑,没过多久,她便醒了过来。

    “将……将军……”

    “容月,你醒了!”

    “嗯,咳咳。”她的声音尚且虚弱得很,但眼里已经不再浑浊无神。

    “醒来便好,你再休息一下。”萧野悬着的心终是放了下来。

    容月尝试着立起身子,萧野以为她这样不大舒服,便扶她坐了起来,容月左右望了望似是在寻找什么,“将军,东昭太子呢?”

    “他走了。”

    如果容月此刻回头细看萧野,便会发现他原本欣喜的面色突然阴郁了下来。

    奈何她却默默地看着远方,“走了吗……我还未来得及向他道谢。”

    “给那个东昭的道谢做什么。”

    容月似乎终于意识到萧野言语中的不对劲,回过头来,小声说道:“他救了我,所以……”

    “我已经替你谢过了。”萧野依旧绷着脸,事实上,在找到容月时,看到容月和东陵翊二人十分“默契”地对付殷玑时,他心里就说不出的不悦。

    “呃,那便好。”容月不知道萧野为何突然这般,只得悻悻然不再说话。

    萧野看容月这般浑然不知的样子,更是生气,严厉责备道:“越来越不中用了,对付区区一个臭道士,也能着了他的道!西穹士兵的脸要被你丢尽了。”

    容月方才醒来,身上本就疼痛无力,又没由来的被萧野责备,心中更是委屈,于是撇过头去负气道:“我早就不是西穹的人了,又何来丢了西穹士兵的脸?”

    萧野瞪大了眼睛看着容月,心道这丫头才离开自己没几年,愈发胆大了,竟学会了顶嘴?!

第三百五十章 镜中最后之人

    萧野将容月的脸掰过来,轻轻地捏住了她的下巴,“你不是西穹的人,但你是我萧野的人。”

    容月的视线被一片阴影挡住萧野的脸越凑越近,二人的距离本就近在咫尺,此刻更是连对方的鼻息都可以真真切切地感受到。

    慌乱之下的容月绷住呼气,全身僵硬,垂下了眼眸哪里还敢直视萧野。而萧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保持这个动作一动不动,更是直直地盯着容月,一点也不给她闪躲的余地。

    容月瞥了他一眼,瞬间再次避开了对视,不知所措得下意识想要逃离,怎料“逃脱”之时,僵直的腰身一斜,不慎倒向一边去。

    此时的容月无从着力,身形完全不受控,她闭上双眼以为要重重地栽倒在地,却在即将触碰到到地面的时候,后脑被宽大的手掌稳稳地拖住。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只见萧野面容依旧冷峻,可嘴角却浮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不准再逃离本将身边。”

    容月在心上默默地重复着这句话:不准在逃离本将身边……

    是不容置疑的命令,更是一句此生都无法解开的咒语。

    容月终于正视萧野的双眼,双颊绯红却坚定地回应道:“好。”

    随后,萧野将容月抱了起来,在女子里高挑挺拔的她此刻显得那样娇小。

    萧野见怀里的人似乎还有挣扎之意,便故意沉下语气道:“还想跑?”

    “不,不是,我自己可以走的……”虽说伤口还在作痛,但容月此刻的确没到无法自己行走的地步,奔走于刀尖沙场上的她,着实不习惯这样被人抱着,何况还是被自己深深敬慕深爱的人……

    萧野怎会不知道容月的性子,遂将他放下地,然后从身后将一直背着的一个物件儿取下,递给了容月。

    “将军,这是……”站稳后的容月,诧异地看着萧野手里这缠着黎色麻布的东西,应当是刀剑利器之类的东西。

    “打开看看。”

    容月双手接过,然而当那颇有分量的东西接触到她的掌心之时,尽管尚未解开裹布,浑身却已经有了感应,她猛然抬头,瞪大了双眼看着萧野,似是惊讶又似是在询问,“这是……”

    萧野笑而不语,只等她自己将谜底揭开。

    容月小心翼翼将那块黎色麻布被一层层的绕开,直至久违的紫金雁翎刀重现于容月面前。

    “雁翎……”容月轻轻地摩挲着到身上熟悉的雕纹,本以为永久失去了它,却没想到有朝一日又重现于自己眼前,更没有想到,此刻见到的它,是完整的……

    “是你的,终究会回到你身边。”萧野看着容月欣喜动容的目光,缓缓说着。

    “将军……您把它找回来了!”

    “是,以后可不准再把它弄丢了,否则,军法处置!”

    容月抬头看着萧野,多年前,她初次见到这把雁翎刀,也是萧野亲自授予立下军功的她,这一晃数载,恍如隔世,如今又是这一幕,他将这把名刀亲手交与她。

    “不会,再也不会了。”

    “走吧。”

    “将军,去哪里?”

    萧野指了指山顶的方向,“自然是无相之墟,慕云漪应当已经去了,你便是来救她的,不是吗?”

    “是这样没错,可……”可容月着实不愿萧野跟着自己共赴无相之墟,她原计划只是要自己去寻找小漪。

    “方才说了什么,你转眼便忘了?”萧野佯装生气,严厉地瞪着她。

    “我没有……”容月心虚地小声嗫嚅。

    “容月,当初你为救我,重陷泫音城,落入萧权之手,你从不曾放弃过我,又为何要我丢下你?”

    说着,萧野拉着她的手腕,大步向山顶方向走去。

    容月也不再犹豫,任由心爱之人拉着自己,她则在身后就那样望着他,总归这辈子,她亦不愿再离开他半步。

    而地下墓室中的慕云漪,早已是杀红了眼,镜中不断有她曾经的“故人”走出:不论是战场与朝堂上的、敌国与边部的,甚至还有楚的身影,她皆来者不拒的将其屠于自己的刀尖之下……

    “嗤!”伴随着又一声锋刃划破皮囊的声音,慕云漪屈膝落地,最后一名身材魁梧若两个她的男子未及出招,便被剁去了双手,僵直倒下。

    四周安静下来,六面石镜亦重新暗淡下来,然而未及慕云漪喘息片刻,中间那面通顶的镜子中心隐隐出现了一个光晕,很快,那团光晕愈来愈大,更开始飞速旋动。

    “这回又会是哪个‘故旧熟识’?”慕云漪转身面对石镜的方向,抬起右手,滴着鲜血的弑月镜中之人。

    隔着薄雾,从镜中缓缓走出之人她并没有立即看的清楚,可那朦胧中依稀可见的身影,却让她心中浮上一丝怪异而不祥的预感。

    当镜中走出之人靠近走到她足以看清的距离,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心脏更是停跳。

    出现在她面前的人,正是那个令她思之若狂、从未有一刻放下过的人慕修。

    这一次,她迟迟没有动手,只是喃喃唤了一句:“慕修,是你吗?”

    而那“慕修”并未开口回应,反是亮出了修罗,急速向慕云漪迫近。

    痴痴愣在原地的慕云漪,就在慕修锋利的刃口几乎要碰触到自己时,才回神避开。

    接下来便是“慕修”无限咄咄逼人的杀招,慕云漪则一次一次的躲闪。

    眼前的人,除了眼神中没有了往日面对自己的温情,那容貌、身形甚至刺杀的动作分明与他一模一样。纵使她心里明白,慕修早已经死了,眼前此人与前面那些死在自己刀下之人并无二致,不过是虚幻的“傀儡”,可当那一如往昔的气息与自己只有咫尺之近时,叫她如何下得去手?

    当初慕修一次次的舍命护着自己,那一次在钟离山的黄陵地宫,慕修更是为救自己而身受重伤,最终丧命火海,造成了慕云漪此生的遗憾和痛楚,如今难道竟要主动对“他”动手吗?

    “不……我做不到!”

第三百五十一章 石冢中的人

    慕云漪咬着牙一次次的闪避,体力本就消耗了大半的她,面对“慕修”如风迅敏的攻击开始颇有些吃力,但她始终没有出手一次。

    又一次她被逼得翻滚地,慕修这回没有给她任何再起身逃跑的余地,只见他猛力将刃锋劈向慕云漪,慕云漪双手交叉弑月抵住他的拳刃,一时间那锋利的拳刃悬在慕云漪鼻尖的一掌之处,躺在地上的她根本没有着力点,再如何抵抗也无法控制的看着那锋刃离自己越来越近。

    好,死在你手下也好,这样就不用再和你分开了……

    慕修安然地闭上了双眼,却在平静地等待死亡之时,感受到耳畔一阵掌风扑过。

    “嘭!”

    慕云漪忽然睁开眼睛,身后不知何时闪出一个人影,徒手反握住“慕修”的手腕,紧接着一脚狠狠踹在“慕修”的腹部,这突如其来的一脚使得他一下子抽回拳刃倒退了数步,吃痛地捂住了腹上。

    慕云漪抬起头定睛一看,之前在偃月阵里救了她的那个黑衣人竟又出现了。

    黑衣人没有给慕修半分喘息的机会,拔出腰间的短刀,疾速迫近插向他的腹部。

    慕云漪见状大惊失色:“不要!”说着下意识起身扑到了“慕修”身边,拦住黑衣人。

    “慕修,慕修怎么样?”

    只见一直埋着头、捂着腹部的“慕修”,右手袖口中暗暗滑出一根长针,针尖泛着隐隐的紫青色,接着趁慕云漪关注点都在他腹上来不及反应,猛地出手刺了过去。

    “当心!”

    黑衣人一把将慕云漪扯入自己怀里,用后背挡住“慕修”,那长针终是没有伤到慕云漪分毫,却从“黑衣人”的侧腰处划出一道血口。

    那黑衣人全然不顾腰上的刺痛,将慕云漪拦在身后,转身便再次向“慕修”出手,手中短刀插进了“慕修”的右腹部,另一只手则死死扼住他的脖颈,而几乎是同一瞬间,“慕修”亦再次亮出夹在指尖的长针,同样刺入了黑衣人的右腹。

    两人身量近乎相同,而受伤的部位也一模一样,使得二人此刻僵持的画面甚至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忽然黑衣人似是发觉了什么,松开了扼住对方脖颈的手,而是向其眉心点了过去。

    如同被发觉了命门,“慕修”突然松开手中的长针,用手握住自己腹部的短刀刀刃直接向外抽出,顷刻间鲜血喷涌而出,溅在慕云漪的额角。

    慕云漪看到他血肉模糊的腹部惊叫了一声,情急之下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了黑衣人,“不要伤害慕修!”

    “慕修”捂着伤口,深深地看了一眼慕云漪后转身穿过镜阵逃跑,而慕云漪也跟着慕修的背影一齐穿镜阵而过追了上去,接着看到墙上开出一个通道,“慕修”消失在里面的黑暗中。

    仅仅是刚才那一眼,慕修眼神中的悲伤、失落和孤寂,让慕云漪失去了最后一丝理智,她不顾一切地紧跟着冲了上去。

    “慕云漪,不要去!”

    黑衣人顾不得自己同样留着血的腹部,冲上去想要拉住慕云漪,然而为时已晚,连她的衣角都不及拽住,眼睁睁地看到慕云漪闯进了新的通道。

    “糟了!”

    黑衣人探身踏入密道,却在进入的一刹,腹部传来的痛感使得上半身颤抖痉挛,他倒吸一口凉气,扶着墙壁大口喘息,待稍稍缓和后他扯下袖口一块布,拔出毒针后扔到一边,用布捂住伤口,嘴里啐了一口黑血后,向着密道深处寻声追去……

    虚浊峰峰顶崎岖不平的石地遍布着形态各异却皆没有面目的雕像,看似没有规律,楚却熟稔地穿梭于其中,这里,便是无相之墟的入口。

    她如同往昔身着月白织锦交领襦裙搭着烟紫色披帛,优雅而素净,与这诡秘而阴森的场景看起来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沿路走到尽头是一座两张高的半球形石冢,正中是一面刻满了巫族字符的方形石门。

    楚抬手一挥,石门自下而上缓缓打开,她径自走了进去。

    门内是一条一人宽的阶梯,向下无限延伸,看不到尽头,阶梯两边则是深不见底的深渊,那种未知的墨黑让人本能性的想要逃避,仿佛那里便通向罪恶的炼狱。

    走至长廊的中间是一个圆台,圆台的前方分成了三条路:除了继续向前延伸的走廊,另外两条路一个是上行的阶梯,一个是下行的阶梯,而楚则选择了中间的走廊继续向前走去。

    越走向深处,楚的步履便越发急促,仿佛在追赶一个迫切知晓的答案。

    直至长廊尽头,一个身披灰白斗篷的男子出现,她才停下脚步。

    男子背对着楚站在那里,他脚下所踩之处如同是延伸的廊径突然断掉,下面是无底的幽渊,四周则是凹凸不平的石壁,此刻闪着幽微的暗光。

    “你来了。”男子便是觉明,他没有转过身来却已经知晓身后是谁,空灵虚渺的声音回荡在幽渊长廊上方。

    “我没有得手。”楚微微颔首,眼睛看向一旁,然而面上除了不甘之外,似乎还隐忍着别的情绪。

    “无妨,你的任务原就只是把他们两人引上来即可,旁的事情我自另有打算。”

    “‘他们两人’?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楚上前一步,抬头望着觉明背影,语气较之刚才的轻细,此刻有了明显的质问。

    觉明闻言转过身来,一步一步的缓缓向楚走来。当走到她面前时,觉明面上竟是饶有兴趣的笑容:“你说什么?”

    面对觉明如此的神情,楚分明感到了一丝压迫感,然而心中的担忧迫使她继续将埋怨脱口而出:“你从没说过也要苏彦的性命!”

    然而下一刻,觉明便抬手掐住了楚的脖颈,十足十的狠力几乎将她徒手提起。

    “我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时候,我的决定需要向你报备了?”觉明边说边面容凑近楚的脸,直至两人的鼻尖只有咫尺之距,他手上再一次用力,“嗯?”

第三百五十二章 眉心之血

    “唔......”这一次楚几乎窒息,难以张口说话的她,只得在喉咙里断断续续发出呜咽声。

    觉明松开了手,转而捏住她巴掌大的脸庞,强硬地掰过来让她直视自己,“千万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你,不过是我当时从南苍奴隶场里捡来的替身,怎么,这‘楚部郡主’当得太久,你竟忘记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了?”

    楚的双肩微微颤抖,并非因为觉明极尽羞辱的言辞,而是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竟再一次被从陈泥里连根拔起。

    觉明看着楚如玉的肌肤和如同雕刻出的近乎完美的五官,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好生美丽的皮囊啊,可这副皮相是你的吗?”说罢他狠狠地将楚推倒在地。

    任由楚发丝凌乱、狼狈不堪的跌坐在地上,觉明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的继续说道:“你以为苏彦真的可能会把这样肮脏不堪的你放在心上吗?”觉明如同说着什么天大我的笑话,肆意的嗤笑起来。

    楚撑在地上的双手紧紧握起,指甲几乎要嵌进自己的皮肉里,觉明的一字一句,都在撕扯着她的心,将她最为在意也最为难以启齿的心思全部摊在了烈光之下,她觉得此刻的自己仿佛一个不挂地被扔在了众目睽睽之下的人,无地自容。

    “不想让她知道你丑陋的过去,就安分一点,我可以让你成为‘楚’,也可以让你彻底失去这个身份,虽说如今楚部灭亡,你是戴罪之身,可好歹你还是个东昭人,所以,千万不要试图破坏我的计划。”说罢便嫌恶地绕开楚向长廊中心走去。

    楚透过几丝垂在额前的发丝,看着觉明那令人生寒的背影,跟在他身边这么久,楚深知觉明的手段作风,倘若自己真的耽误了他的计划,他不会念及丝毫过往的情分,等待自己的必然是比死亡更可怕的结局。

    没走几步觉明此刻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楚:“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在这儿可没人吃你楚楚可怜那一套!跟我一起下去看看那个老东西。”

    楚收起眼中的不甘与恨意,随后站起身后快步跟上了觉明,面容平静,步履轻稳,若非甚身上还留着来不及拍去的灰尘,就像是方才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她依旧是那个优雅高傲的楚族郡主。

    慕云漪追着“慕修”,在密道里左右穿行,此处的通道与最初从佛堂下来时的通道并无不同,只是她发觉越向里走,周围就愈发寒冷。

    这是怎么回事?尽管地下阴暗湿冷不是特殊之事,但这样的寒冷绝对是不正常的,黑暗中,慕云漪甚至可以隐约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气,伸手触摸两旁的墙壁,亦摸到一层细密的寒霜。

    慕云漪眼看着慕修的身影转过一个拐角,紧跟上去,发觉他已消失在通道之中,而慕云漪眼前只剩下一扇紧闭的铁门。

    “难道他进去了?”慕云漪暗自嘀咕,可这大门紧闭,慕修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消失只有几瞬,不可能有充裕的时间打开铁门进入,再关山,何况,就算真的进去了,铁门该是有声音的。

    慕云漪靠近铁门,将手伸向门缝处,发觉她所感受到的寒气便是从这铁门之中渗出的。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她尝试推动铁门,出乎意料的是,并没有使出太大力气,紧闭的铁门便被推开了,而寒气也随之迎面扑来。

    踏入之后,,慕云漪立即知晓这是个什么地方,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气温越来越低这是一间极大的冰室。

    于自小长于宫中的她来说,冰室并不是陌生的地方,皇宫中有大大小小数间冰室,里面存放着数不清的整块老冰,专门用以在夏季给蔬果冰鲜或是主子们放在宫室内的大缸里纳凉。

    小时候慕云漪总是偷跑进冰室玩耍,有一次被皇祖父发现好一通训斥,后来当晚她便着凉发了风寒,皇祖父心疼不已,召来了所有太医会诊,皇祖母更是守在床边一夜未合眼。

    宫中和贵族大户府邸之中,建有冰室并不是什么特别之事,可这虚浊峰的墓室里,竟有一间冰室,又是为何呢?这冰室除去比宫中冰室略小之外,里面并无甚特别,整齐地摆放着一块块大约一丈长、半丈宽高的老冰。

    墓室本就是埋葬死人的,冰块于此毫无意义,再者,若是巫族中人需要大量寒冰,也该是建立在封顶,何故在这墓室之下专门辟出一间冰室呢?

    然而无论如何,转了一圈这里并没有“慕修”的影子,于是慕云漪欲要原路返回,却在无意中感觉到自己的眉心有一水珠滴下,她下意识去擦拭,当看到自己的指腹之时,却发现自己额头滴落的并不是水,而是鲜血。

    忽然她打了个寒噤,并不同于方才来自周围冰块的寒冷,而是一种由心底莫名生出的恶寒。

    这种感觉虽说难以名状,可却不是第一次出现,而上一次出现这种感觉时,是在西穹的皇陵之中,自己动手杀死殷玑的那一刻出现的。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一日她将弑月插入了殷玑的胸口,殷玑在断气之前,说了一句“一切还没有结束。”在断气之前,留下了一个无比诡异的笑容。

    也几乎是同时,她感到眉心传来一丝冰凉感,用手指轻拂才看到,自己的额头没由来地流下一滴血,而自己之前却丝毫没有感觉,也不记得自己的天庭部位受到过攻击……

    而此时此刻,在这虚浊峰里,竟又出现了完全一致的感觉那种绝望无力的冰凉感。可殷玑当初是死在自己刀下的,而自己此刻在这虚浊峰的墓室之中,二者又怎会有联系呢?大约只是凑巧,不经意使得额头受了伤罢了。

    慕云漪突然觉察到身后有轻微的声响,她猛然回过身去,看到一块方冰之后的一个模糊的人影。

    未及上前辨认那究竟是谁,对方却已开了口。

    “云漪,你终于来了。”

地三百五十三章 阴阳有别

    “慕修,是你吗?”慕云漪快步走上前去,然而就在靠近冰柱之时,她却迟疑地停下了脚步。

    就在慕云漪不知是否要上前,甚至下意识地想要后退的瞬间,那人从冰柱后走出,站在了她的面前。

    “是我。”

    真的是慕修。

    可她却也注意到,眼前之人与方才的“慕修”却分明是不同的站在自己面前的慕修,腹部并没有中剑受伤,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也不再是狠戾,而是久违的、对慕云漪独有的柔情。

    慕修上前一步靠近慕云漪,而慕云漪却是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如果方才石镜里出现的并非是真正的慕修只是幻象,那么眼前这个人又如何证明他是真的?

    就算慕云漪不愿意承认,但她心底明白,慕修在皇陵后山的山洞前,被火烧死了。虽说慕云漪不顾一切地冲过来,但并不代表她彻底丧失了理智,或者说,她明知道这是一个陷阱,只因与慕修相关,她便义无反顾。

    “你究竟是谁?”

    “我是慕修。”

    “不,慕修已经死了,在那场大火中。”慕云漪戒备地看着对面的“慕修”,不论是谁想要利用慕修,都该死。

    “是啊,我本已死在那场大火中,可我不甘心,我想要看着你、陪着你,或者就是这不甘,让我的一丝怨气留在了世间,后来无相之墟找到了我,带走了我的尸身。”

    “什么?”慕云漪十分震惊,他的意思是……

    “没错,埋葬我的那座小山上,如今只是一个空坟。”慕修看着慕云漪,眼底是平和满足,“终究是见到你了。”

    慕云漪飞快地回想着当初发生的一切,皇陵之中慕修救下自己,而他却身受重伤,后来两人从后山的山洞逃出,她被黑衣人引开,再回去时,慕修已被伤得面目全非……

    “那你现在……”慕云漪目光颤抖,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他们可以帮我重铸尸身,恢复相貌,并且将这一缕残存的意识封存在内,只是我必须置身于这不见天日的冰室里,迫于无奈只能把你引来此处相见。”说着,慕修抬起右手缓缓探向慕云漪的额间,“抱歉,小漪,让你在这种地方见我这活死人。”

    鬼使神差的,慕云漪没有躲避,任慕修的指尖触碰到自己的额头,为她拭去眉心的血滴。

    慕修的指尖如斯冰凉,冰凉到令人心疼,甚至心惊,慕云漪再也无法控制,双手紧紧握住他的手,“慕修,真的是你,你知不知道你走了之后,发生了多少事情……”

    慕修揽她入怀中,下颚轻轻地抵着她的头顶,“我知道,我都知道,小漪,你受苦了……”

    慕云漪的脸颊埋在他的胸怀里,冰冷却那般熟悉,这是他,不会有错,“那你可知道,我很想你?”

    “我知道,我也是,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再见你一面。”

    忽然,慕云漪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立起身子看着他,眼中有一丝担忧:“无相之墟的人为何要帮助你,条件是什么?”无相之墟隐世多年,近来骤然出世,且动作频频,本就隐藏着巨大的阴谋,而对于素不相干的慕修施以“援手”,绝不可能是突发“善心”,所以慕云漪知道,慕修身上必然有他们所图之物。

    慕修神情坦然,“他们答应我残存意念,条件就是见到你之后,要我这身子作蛊。”

    “什么?!”慕云漪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惊叫道:“不,不可以!”

    慕修安抚慕云漪道:“左右我已经是死人了,还有何畏惧呢?他们要我的身子练蛊,我给他们便是了。”

    “为何,为何一定要寻你?”慕云漪心如刀绞,这意味着慕修的尸身将会被作为蛊皿,供养蛊虫,那画面她根本无法想象,亦不敢想象。

    “起初我也不解,若要尸体,他们想要多少没有?后来才明白,便因为我残存的那丝执念,所以他们不远千里来掘了我的墓,唤醒了我仅剩的一丝意识,活人、死人,是最常见的,而我这种残存了一丝执念的活死人,却是千载难寻的,而最重要的,是定要我心甘情愿。”

    “你便答应了他们?”慕云漪抓住慕修的双臂,“你可知若被练成了蛊,你将无法被超度,无法遁入轮回?!”

    “我知道。”慕修不仅没有丝毫的惊讶,反倒是出奇的平静。

    “你知道?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这般!”慕云漪言语间不受控的

    “无法超度如何,不能遁入轮回又如何?我只求再见你一眼,哪怕生生世世永堕炼狱,也不后悔。”

    “你这又是何苦……”慕云漪看着慕修眼角淡淡地笑意,心中却更是酸楚。

    “身边若再无你,身在哪里,于我来说,又有何区别?”慕修宠溺地再次将她拥入怀中,“索性这些日子没有白挨,我终于等到你了,不是吗?”

    慕云漪亦静静地将脸埋入慕修的胸膛,她多希望,时间就停滞在这一刻。

    而慕云漪没有发觉地是,阴影中慕修的嘴角划过一丝不易察觉地阴险。

    “嘭,嘭嘭!”

    冰室的门不知何时已经在内锁住,此刻外面传来了砸门声,伴随着急切的呼喊声,“慕云漪,慕云漪!你在里面吗!”

    慕修猛然向门望去,心道不好,眉眼中露出一丝慌乱。

    隐隐约约间,慕云漪亦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只是在她的耳中,那声音缥缈、悠远,她想要去寻找声音的源头,而慕修的双臂忽然却收的更紧,将头深深地埋入她的发丝。

    慕云漪再无暇去顾及那声音是真是虚,此时此刻,她只想贪婪地感受慕修这久违地、怀恋的气息……

    “小漪。”慕修低头在慕云漪的耳边轻唤她的名字。

    “嗯?”

    “时间到了,我该走了。”

    “不,不可以……”慕云漪死死地拽着慕修,恳求地望着他,“不要离开我……”

    “能够再见你一面,我于愿已足,你我早已阴阳有别,人鬼殊途,我终要离开的。”

第三百五十四章 冒充的代价

    “何况,这是我与无相之墟的约定,既然他们如约让我‘活’着见到了你,我自是要遵守承诺的。”

    “什么约定,什么承诺,那你对我的承诺呢?你说过会永远护着我,便不作数了?”慕云漪揪着慕修胸前的衣裳,满心的不甘与委屈,眼眶通红却倔强的如何都不肯让泪水流下。

    慕修任她发泄,一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顶,“傻瓜,自我应下的那一刻,便与他们签下了契约,如今我的魂魄、我的身子,都是他们的,我早已无路可退。”

    签订,契约……听到这四个字时,慕云漪几乎不受控地向后倒退了一步,终于她再也忍不住,泪水如同崩溃的决堤,浑身不住地颤抖。

    “小漪……我本就是个死人了,能够见到你已是……”

    “慕修。”慕云漪忽然止住了哭泣,她仰起头,涣散绝望地目光变得重新坚定,似乎是做出了什么抉择,“我陪你。”

    “小漪,你,你不要闹了。”

    “我不是说笑。”慕云漪的神情和口吻那般决然,“我知道,我没有任何时候比此刻更清楚,你若成皿,我便化为你的蛊,这样,我们就可以永生永世地在一起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慕修的神情变得严肃。

    “我没有任一刻比现在更加清楚。”

    此时慕云漪的耳畔再次传来缥缈虚空的声音,可她根本无暇顾及和辨听,此时此刻的她,只想要和慕修共赴深渊炼狱,哪怕受尽折磨,哪怕永生永世不得轮回。

    “不可以!”慕修一把推开了慕云漪,“小漪,照顾好自己。”

    看着慕修一步一步地后退,慕云漪惊恐地追了上去,却在这时被谁死死地拽住,她猛然回头,发现竟是那名蒙面人。

    “放开我。”慕云漪无暇追问为何他会出现在这里,她只知道慕修就要又一次消失在自己的眼前了。

    慕云漪不知何时起,身上变得绵软无力,面对蒙面人压倒性的力度更是挣脱不开,只好回身用另一只手去抓住慕修,却发现自己与他的距离愈来愈远,“不要,求求你不要走……”

    “小漪,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又是好好活着!慕云漪听到这四个字如遭电击,这是慕修临死前对慕云漪说的最后一句话,这么久以来,“好好活着”这四个在如同一个魔咒,出现在每一夜的睡梦中。

    慕云漪瞪着蒙面人,满眼皆是怨恨,撕心裂肺地大吼道:“他要走了,他又要离开我了你知不知道!”最后她亮出了弑月,“滚开。”

    蒙面人仍旧死死地拽着她,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一双漆黑的眼眸没有丝毫的波动。

    “嗤!”

    弑月深深地插入了蒙面人的腹部,蒙面人痛得低吟一声,随之松懈了手上的力道。

    慕云漪亦被这一幕惊住,她本意没有想要真的出手,虽不知蒙面人究竟是谁,但她能感受到黑衣人并没有恶意,没想到自己下意识的真的刺出了弑月,而蒙面人竟也真的没有躲闪。

    “你……”

    慕云漪左右为难,想要上前看看蒙面人要不要紧,可身后的慕修忽然轻唤自己的名字,“小漪。”

    她回头,看到“慕修”的周身闪着微光,而他的面容开始变得模糊,“我要离开了。”

    “慕修,不要!”慕云漪尖叫了一声,仿佛感受到慕修即将消逝,无暇顾及蒙面人的伤势,向他跑过去,“不要丢下我,带我走……”

    而此时“慕修”竟缓缓地向慕云漪伸出了手。

    那朝着自己伸来的手掌,如同黑暗中一束救赎的光芒,顷刻之间她的眼中再无其他,只想抓住他的手,如同救命的最后一根稻草。

    “慕云漪,不要去,那不是真的慕修!”

    身后一直未曾开口的蒙面人,忽然冲慕云漪的背影大叫了一声。

    几乎已经迷失的她,听到蒙面人的声音,内心突然感到了一阵锥心的疼痛,强烈却又不知所起。

    “小漪,来我这里……”而光晕中的“慕修”亦再次开始“催促”。

    慕云漪的眸子彻底变得浑浊,继续向“慕修”痴痴地伸出手去。

    就在二人的指尖即将碰触的最后一刹,蒙面人扑上去环抱住慕云漪,将头垂在她的耳畔,急切地说:“小漪,醒一醒,我是你的慕修,我回来了。”

    “慕修……”慕云漪骤然停下脚步,手掌也悬在了半空。

    怎么回事……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慕修”,面容虽说一模一样,可声音和语调却不是完全相同,而身后的蒙面人,这个声音分明就只属于慕修……恍惚间,她的眼前无数的画面碰撞交织,同时有各种声音从四面八方冲入她的耳内,她无从捕捉那一幕幕究竟是什么画面,只得痛苦地按着头,仿佛下一刻便要炸裂开来。

    “真是可恶!”眼看着自己没有得手,计划被打乱,那“慕修”平和的面容消失,转而显现出狰狞,猝然出手,二指间出现一根尖细的桃木钉,急速迫向慕云漪的眉心。

    蒙面人将慕云漪护在怀里,挪步转身一周,那颗桃木钉正正地刺入了他的后颈处,鲜血顷刻顺着桃木钉淌下。

    不慎被蒙面人的鲜血滴在手臂上的“慕修”倏然如同被火苗溅烫到一般,嘶吼着缩回手臂,看着自己肌肤上开始摸出的青烟,他的眼中浮现出不可置信地恐惧,“你……你是……”

    蒙面人上步步逼近,“慕修”则慌乱退避。

    “你知道,冒充我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就在蒙面人袭身出刀之时,身后的慕云漪忽然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口中喷涌出一大口血线,随后她的眼睛彻底失去光彩,向一旁倒去。

    “小漪!”蒙面人大惊,收回刀锋转身去抱住慕云漪。

    “慕修”见状,趁机靠近冰室的后面墙壁,不知触发了什么机关,结着冰霜的墙壁开始有破裂痕迹,紧接着便有一道半人高的门洞显现出来,慕修头也不回,落荒而逃,冲进了门后的黑暗。

第三百五十五章 是我,我回来了

    蒙面人抱着慕云漪快步跟上那“冒牌货”,却在接近之时,那冰墙上的门洞重新闭合,他飞速出手阻拦,却只摸到了连缝隙都已不见的冰冷墙面,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冒牌货和出路都消失在自己眼前。

    回头望去,蒙面人来时进入的通道也早已被封死,摸索一番,光滑的墙面、冰体和地面,除了结下的冰霜,没有任何机关暗门。

    怀里的慕云漪突然通身抽搐,苍白的五官痛苦地扭曲在一起,再一次喷出一口血,然而不同的是,这一次是乌黑色的。

    “小漪!”蒙面人走到一个距离冰体最远的墙角坐下,将外褂脱下裹着慕云漪,只穿着里衣的他紧紧地将她环抱在怀里,“我们会出去的……”

    然而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慕修不断地搓着慕云漪的手却无济于事,慕云漪的体温不可避免地愈发冰冷,而他自己亦是如此,甚至腹上中的一刀,原本锥心的疼痛此刻甚至没了知觉。

    他不断地提醒自己不能停止动作、不能睡过去,然而意识还是在一点一滴地消逝。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他听到了一声微哑的呼唤:“是你吗,慕修……”

    他费力地支开眼皮,觉得怀里的慕云漪已经醒来,正看着他,顷刻,慕修的精气也仿佛恢复了大半。

    不等眼前人回应,慕云漪从褂子里伸出手,缓缓靠向蒙面人的面颊,就在即将碰触到那已经接了一层冰霜的眉,却在害怕什么似的,颤抖着将手缩了回去。

    “不要怕。”蒙面人抬起冻僵了几乎无法弯曲的手指,艰难地贴近慕云漪的手,引着她触摸自己的眉眼,接着,揭掉了那张已被冻得如同冰壳的面巾。

    冰寒的阴影中,那张曾经给予自己无限温暖的面容终于出现,慕云漪的指尖划过慕修的鼻尖和唇角,尽管那样熟悉,可她犹觉太过不真实,心里甚至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大喊:慕修死了!慕修早就死了!

    尽管她几乎要虽前面那个“冒牌货”慕修而去,但慕云漪潜意识其实是知晓的,那不是她曾经的慕修,只不过面对又一次的分离,她选择停止思考、自欺欺人,哪怕那只是虚假的相守,只要不会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慕修离自己远去,所以慕云漪才义无反顾地要与那“冒牌货”一起离去。

    然而,眼前这个蒙面人的出现,让她从自我的沉浸中再次强行被扯到现实,她想要相信,却恐惧再一次承受失望,相貌可以易容,动作可以模仿,声音亦非不可能……

    慕修知道慕云漪内心的挣扎与抗拒,自顾自的扯下了自己左肩的衣衫,一个明显已经有了年头的齿痕露出来,接着执起慕云漪的手覆盖在上面,低声问道:“这样,你可信了?”

    慕云漪的指尖在那凹凸不平的咬痕上摩挲,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年少时候……

    那日与慕修斗气,狠狠地咬在了他的左肩上,慕修却也不闪躲,直到鲜血顺着慕云漪咬着下的肌肤处流下,她才松了口。

    慕云漪瞪着慕修,眼中却闪过一丝心虚,“你,你干嘛不躲开,也不还手。”

    她仍旧故作霸道蛮横的语气,在慕修此刻眼里却是虚张声势的可爱,慕修伸手拭去她嘴角的血渍,笑道:“可解气了?”

    最后慕云漪问孟漓讨来了上好的祛疤膏,慕修却三推四阻,如何都不肯用,于是那齿痕便一直留在了他的左肩。

    然而关于这疤痕的由来,多年来只有他们二人知道……

    终于,眼中的一切怀疑、困惑、恐惧与悲伤化作泪水涌下,“慕修,你回来了……”

    滚烫的泪水滚落在慕修冰凉的手背,如同火苗般灼烧在他的心头,声音也难掩一丝哽咽,“是,我回来了。”

    慕云漪想要更近地靠近他的怀抱,却看到了他腹部凝结的伤口,以及慕修腿边地上的弑月。

    她死死地盯着那触目惊心的伤口,耳畔一片轰鸣,当初她便是被殷玑控制了心智,在黄陵地宫中亲手用弑月伤了他,如今又是同样的刀伤,甚至同样的部位,这相似的一幕甚至让她决定是一种注定,更是一种预示……

    “是我,又是我……”慕云漪开始嚎啕大哭,似是要将所有的情绪皆发泄出来。

    “听我说,听我说。”慕修如同安抚小孩子一般,轻抚她的头与后脊,“小漪,不是你的错,你被殷玑施咒了咒法才会不由自主,上一次是,这一次也一样。”

    “这一次……”慕云漪迷茫地看着慕修,上一次自己的确是中了殷玑的幻象和阵法,而殷玑最终也死在了自己的刀下,此刻慕修却再次提起了殷玑,究竟是何意,“莫非殷玑没有死?”

    “当初他确乎死了,但由于种种因由,他被无相之墟‘复活’了,成了一个活死人。”慕修用拇指轻轻按着慕云漪滴着血的眉心,“小漪,你可还记得,那日你杀了殷玑,在他断气前冲你说的话?”

    “一切还没有结束,没有……”慕云漪默念出这句当初殷玑留下的话。

    “不错,随后你的眉心便滴下了一滴血,那便是他在你身上埋下的咒法,他所说的‘没有结束’便指此事,终有一日,你会被他再一次地控制。”

    “原是如此……”慕云漪暗自心惊,原来自己自那时起就已经中了殷玑那鬼道士的毒咒,怪不得那一日无缘无故自己的眉心开始滴血,而这一次入了虚浊峰后,眉心便开始有了异样的冰凉感。

    慕云漪忽然觉察到似乎有哪里不对,她沉默地看着慕修,当初在西穹皇陵中杀掉殷玑之时,分明只有东昭大皇子莫衍在旁,可方才听慕修的讲述,手刃殷玑、眉心落血,分明如同是他亲眼所见一般,隐隐约约地,心中那一片迷雾在缓缓被拨散,她幽幽地开了口:“慕修,你是如何知道的?”

    “嗯?什么?”慕修下意识地问出口之后,便读懂了慕云漪眼中的猜疑,眉心微动,眼底有一丝慌乱,虽一闪而过却被慕云漪清楚地捕捉到。

    “你是如何知道,我亲手杀了殷玑,中了他的毒咒?”

第三百五十六章 短暂的重逢

    慕云漪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慕修,丝毫不给他任何躲避的机会,仿佛他的表情稍有异样,便会被判定为说谎。

    慕修没有说话,可他的迟疑在慕云漪眼中一目了然,她心中的真相几乎呼之欲出,“你还有事瞒着我对不对。”

    “不错,当时我就在皇陵之中。”

    慕修不闪不躲,然而这个回应却似乎与慕云漪猜想大有出入。

    “什么,你是说……”慕云漪看着慕修的眼睛,再也无法找出一丝犹疑和破绽,他的意思是说他当时亦在皇陵,而并非慕修就是……

    “当时我虽获救苏醒,可出现仍旧多有不便,未免暴露,我只能在暗中看着你,好在你身边有个帮手,见你们成功脱身,我便……安心了。”慕修平静地道出当时的情形。

    慕云漪见他这般,便相信了他应当没有骗自己,原来当时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不知藏在哪里的慕修看在眼里,这么想着突然有些气愤。

    就在慕云漪正欲张口“发难”抱怨之时,没想到慕修竟是先开了口,眼中还有一丝明显的酸意:“那人是东昭大皇子?”

    “我,我与那大皇子只是临时的盟友!”慕云漪连忙解释,“咳,咳咳咳……”因说的急切,竟呛了一口凉气。

    慕修见她这般,反倒是轻轻一笑:“嗯,大皇子身手不赖呢。”

    慕云漪这才察觉到,自己方才极力的辩解倒像是心虚一般,懊恼地垂下了眼睛。

    “阿嚏!”虽说慕云漪醒来后,体力稍有恢复,但还是虚弱不已,尽管慕修将她包裹得严实,她还是忽然打了个寒噤,随即浑身发抖。

    “小漪,忍耐一下,会有人来救咱们的。”

    见慕修神色坚定,慕云漪便知他心中是有把握的,安心的同时,却也生出更大的疑问:那么他究竟是如何获救的?苏醒之后又去了哪里?他所说的会有人来援救,所谓何人?何来如此大的本事在这无相之墟行事?

    正欲问出所有心中疑惑,而他们进入冰室的门外忽然有了动静,二人一齐回头望去,而慕修更是下意识的将慕云漪护在了身后,毕竟外面究竟是谁尚不能确定。

    直至外面传来几声有规律的敲击墙壁声,他才确定是自己的人来了,于是他也上前扣响墙壁以作回应。

    慕修回身重新抱住慕云漪,“我们可以出去了,再忍耐一下。”

    果然没过一会,冰室的正门被打开,一名男子冲进来,“主子,属下来迟!”

    慕云漪尚未看清男子,但这声音方一出口,她便已知是谁,竟然是江哲,看样子,江哲早就知道慕修还活着。

    慕修没有多说别的,同样冻僵了的他示意江哲来搭把手,“快,离开这冰室。”

    “是!”江哲应着来到慕云漪身边,在与她目光相遇时,显然有一丝心虚,“公,公主,属下得罪了。”

    慕云漪瞪着江哲,若不是此刻自己虚弱不已,且此地不是长留的地界儿,她定要好好教训这小子一番,一想到他早就知道慕修活着,却帮他瞒着自己,慕云漪心头就恨得痒痒。

    尽管江哲背着慕云漪,都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来自背后这道几乎能剜人皮肉的目光,他朝一旁的慕修求救,慕修却丝毫没有要替他说话的意思,反倒是看好戏一样,江哲心下叫苦不迭,暗自埋怨主子:自己创下的祸如今却要我来一同承担,这下好了,公主不舍得朝主子发火,今后这气怕是全要发在自己身上了……

    出了冰室,走出长廊,三人来到了之前立着石镜的墓室,江哲背着慕云漪继续朝前走,慕修却忽然停了下来。

    “慕修?”慕云漪见状,连忙拽着江哲示意他停下,“怎么了?”这地下墓室诡异危险,三人自是越早离开越好,慕修无缘无故地止步,且没有叫住他们二人,必然有异。

    慕修面色正常,“我感觉好些了,我来抱你。”边说边靠近慕云漪。

    慕云漪松了口气,暗暗自责是自己太过敏感了,“你身上有伤,不要勉强,何况我也好些了,我也可以自己走了。”说着,慕云漪便从江哲背后下了地。

    慕云漪的四肢还是十分僵硬麻木,她不想让慕修担心,强撑着想要自己行走,却没想到自己越是着急,双腿越不听使唤,刚走两步,便险些摔倒。

    “小漪!”

    “公主!”江哲见状立即想要扶住公主,却发现主子已经先自己一步抱住了她,于是尴尬地挠了挠头。

    “不要逞强。”慕修爱怜地看着慕云漪,伸出手似是要抚摸她的脸庞。

    江哲见这一幕,干咳了两声转过身去,心里嘀咕:这都什么时候了,主子就不能等到出了墓室再与公主温存吗?何况自己还在呢,怎么着也收敛一点呀……

    “慕修,你……”

    就在江哲背过身的时候,他听到身后慕云漪的反应似乎有些不对劲,于是他顾不得避讳,赶紧回过身,只见主子右手的食指正点在慕云漪的眉心处。

    慕云漪瞬间浑身瘫软无力,重又彻底失去了知觉,慕修则在她倒下之前一把抱住了她。

    “为什么……”慕云漪难以置信地看着慕修。

    江哲也上前了一步问道:“主子,您这是……”

    “你带小漪先走。”慕修冷静地嘱咐江哲。

    “主子,那您?”

    “我还有事情要做。”说着,慕修将怀里的慕云漪交给江哲。

    “慕修,不可以,不可以!”

    “小漪,听话,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慕修言语间亦有不舍,却又无奈。

    慕修不知如何触发了她眉心的毒咒,她此刻全身不能动弹,甚至她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方才回复的意识重又开始模糊。

    “慕修,你才离开过我一次,这次绝不可以,否则我不会原谅你的!”慕云漪使尽最后的气力威胁他,可眼中却满是哀求和恐慌,“慕修,不要……”

    慕修俯下头,在她的耳边轻轻道:“小漪,我会回到你身边的,等我。”

第三百五十七章 负气的公主

    “小漪,我会回到你身边的,等我……”

    这是慕云漪彻底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之后她就坠入了无边无尽的黑暗之中,无法呐喊、无力挣扎,只得由着自己被黑暗淹没、吞噬。

    却说司空少杨和苏彦正走在荒痍的山顶,忽然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他们对视一眼便可确定彼此心中所疑,于是噤声看向身后的方向。

    身后的脚步声没有停止,但同样明显放缓下来,似有试探之意。

    从脚步辨析,对方应当只有一人,不知究竟是敌是友,苏彦握紧焚阳,屏息感应着那渐渐靠近之人,当迷雾里隐约现出了人形时,二人一左一右地冲了上去。

    来者发现了迎面而来的杀气,早有防备似的横剑以避。

    “阿彦?”

    “阿翊!”

    “太子!”

    当三人看清彼此面容之时,俱是一惊,未曾想到竟在这里会合。

    “阿翊,只你自己吗?”

    “之前我曾遇到了容月,还有……萧野。”

    “容月,萧野?”苏彦拧眉,容月出现在虚浊峰,他倒是不难理解,同自己一样,知道了慕云漪的行踪,容月必是要来支援于她的,但是萧野一同出现,便耐人寻味了,毕竟萧野此人在西穹本就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你们如何,一切可好?”东陵翊上前拍了拍苏彦的肩膀,打量着二人。

    司空少杨将自己和苏彦所遇之事,从楚的算计到僧人们的离奇死亡,都讲与东陵翊听。

    东陵翊面露憎恶,“呵,没想到楚不仅没死,反倒在无相之墟依旧翻云覆雨,这般精彩。”

    “不仅如此,她楚部郡主的身份亦是假的。”司空少杨接着道。

    “什么?!”东陵翊大惊。

    “没错,楚她……”苏彦将芸旖告知自己的一切再一次大致说与东陵翊听。

    “她竟是南苍人!从她化身楚部郡主、渗入楚部边境起,就已经开始了周密详尽的计划。”东陵翊握紧的双拳,关节处咯咯作响,“好好好,秦嬷嬷遇害必是她所为!”

    “除去楚,还有一人,亦是无相之墟的人。”司空少杨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指地看着太子和苏彦二人。

    “觉明。”

    “觉明。”

    东陵翊和苏彦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道出这个名字。

    这一路上东陵翊一直回想着释空寺的所见所闻,再到进入虚浊峰的一切遭遇,一切看似顺理成章,然而毫无破绽反而引起了他对于每一个细节的反思和怀疑,而这一系列事件之中最完美最无害的那个人,也就变成了最可疑的人。

    却原来,苏彦和司空少杨也想到了这一层。

    “也不知道其他士兵们如何了,是不是也同僧人们一样,已经遭到了毒手……”苏彦心系东昭的士兵,那名僧人蹊跷而恐怖死状历历在目。

    “觉明隐藏的如此之深,他要的恐怕不仅仅是释空寺住持之位。”司空少杨沉声说道。

    东陵翊点头,“若只为了释空寺,那他既已得手,又何必牵动朝廷介入。”

    “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眼下既已入了无相之墟,不论觉明的目的究竟为何,等见到了他,一切就都会有答案了。”

    不知在墨黑的深渊中坠落了多久,就在慕云漪近乎绝望的时候,一个模糊的光斑忽然出现在她的眼前,尽管微弱,可在这无边无尽的黑暗中显得极其显眼,她伸手试图去触碰那一簇光,就在她的食指即将触及之时,微小的光忽然迸发出无数道光芒,一时间四周的阴暗变成了刺眼的白昼一般,她下意识地遮挡住眼睛。

    “公主……”

    慕云漪挪开手,一点点睁开双眼,适应光线之后,发觉自己正躺在一颗树下,江哲在一旁关切的守着自己,四处望去,他们已在“地上”。

    “公主您终于醒了。”

    “慕修呢?”看到江哲的一刹,昏迷之前发生的一切,以及慕修最后那一句话重新冲入了她的脑海之中,于是她紧张地抓着江哲的袖口,嘶哑地问着:“说话,慕修他去哪里了?”

    “属下不知。”江哲低下头小声回道。

    慕云漪松开了手,想要撑着身子立起来,却感到头部一阵胀痛眩晕,连忙伸手暗中。

    江哲见状赶紧上前扶了一把,却不想慕云漪显然在气头上,尽管虚弱却还是强硬固执地推开了他,更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随后江哲的手便僵直在那里,收回去也不是,继续扶她也不是,最后只得悻悻然挠了挠头。

    慕云漪靠着树坐起身来,依旧十分疲累,便闭目养神,稍有恢复之后,冷冷地开了口,“你很不错,江哲。”

    “公主?”江哲一脸错愕地看着慕云漪,却知道她这无缘无故的“夸赞”绝非好事。

    “你既早知慕修活着,竟瞒得这般滴水不漏,很好。”慕云漪冷着的脸上满满写着怨气。

    “主子让属下保密。”

    “嗯,你还真是忠心呢。”慕云漪扔出这一句,便伸手点向自己的眉心,着意用了些许力气,虽然隐隐作痛,然而并没有像之前慕修点下这里,她当下便失了意识,难道他知道怎么触发自己所中毒咒?也罢,今后再见到慕修之时再问他罢……

    你会回来的吧,慕修,这是你自己对我说的。

    慕云漪扶着树干缓缓站起,环顾四周的景象,发觉此刻所处之地距离山顶已是十分接近,她望着山顶那一团未知的黑雾,自己已经误了不少时辰,苏彦他们很可能已经入了无相之墟,看来自己也要加快脚步了。

    慕云漪朝着山顶走去,经过江哲的时候丢下一句:“不必跟着我。”

    然而没走两步又停了下来,对身后的江哲道:“我说不必跟着我了,没听见吗?”

    “属下听见了。”江哲回道。

    “听见了就找你家主子去。”提起慕修,慕云漪一肚子怨气。

    “属下不知主子在哪里。”江哲倒答得实诚。

    慕云漪内心默念了数十次“冷静”二字,才忍住没有将捏紧的拳头挥到江哲脸上。

第三百五十八章 石冢中的神兽

    “公主若嫌属下碍眼,属下隔得远点便是。”江哲边说着,真的开始面冲着慕云漪后退,可气的是他竟一步一步地数着,煞有介事。

    “……九、十。”江哲数到十的时候停了下来,稍微提了提声音喊道:“公主,您看这样够了吗?”

    “……”这个狗皮膏药还赖上自己了……

    “要不然再拉开十步?”

    “随你!”

    当那座突兀的、巨大的青黑色石冢出现在眼前时,苏彦三人不由自主地一同停下了脚步,他们三人此刻的“叹为观止”,并非由于没有见过比这更加壮大的墓冢,而是在如此诡异的虚浊峰中,这高耸在面前的石冢着实让人感到十分的压抑不适。

    这应当便是无相之墟的“真身”了,来到这里比想象中的容易,也正因如此,等待他们的前路恐怕越是难走,“请君入瓮”这前面三字即已完成,纵然知道下面必然极其凶险,这“翁”他们也不得不入。

    司空少杨习惯的将东陵翊护在身后半步,自己走上前去,试图找到这石冢的名堂,靠近后却发现那冢前刻满雕纹的巨门竟只是虚掩着,见此,他回头看看身后的东陵翊和苏彦,三人彼此眼神确认后,一齐推开巨门,燃起火折子走了进去。

    方一进入石冢,氤氲的潮湿腐朽味扑面而来,里面的黑暗仿佛是会流动的墨汁,将火折子的火光吞噬,他们只知道自己站在一个不算平整的石台上,往前一丈似是一条狭窄的石道,深入黑暗之中,不知多长,也不知延伸向何处。

    他们的左右脚下传来微弱而空灵的风啸声,东陵翊拾起脚便一块不算小的碎石,伸向石台边缘,接着松手抛了下去,这石块似是凭空消失一般,没有半点落地的声响,三人便意识到,与其说这里是一个冢,更不如说是一个无底的幽渊。

    东陵翊率先挪动脚步,欲走上石廊,苏彦拉住了他,自己走在了最前面,和司空少杨默契地将太子护在中间。

    然而令人出乎意料的是,这不见五指的漆黑并没有维持许久,未过多久,周围的石壁忽然亮起了一簇簇幽火,然而这幽绿的火光也使得石冢之内变得阴森。

    透过那晃动的绿火,苏彦左右打量着周围,他们所站的廊桥,随着坡度逐渐向下延伸,如墨的烟雾在不知深浅的渊潭中浮动。

    三人又向前走了一段距离后,似乎来到了石廊当中衔接的一处石台,与此同时,他们脚下的烟雾明显的起了变化:原本只在脚踝处浮动的烟雾兀自腾起,似乎被唤醒了生命,正在逐渐形成什么形态。

    “来了。”

    苏彦双膝微曲,握紧焚阳的剑柄,司空少杨和东陵翊亦是如此,警惕的感知着周围的变化,准备迎接可能即将到来的危险。

    果然,那渐渐腾起的数丈高的雾气开始有了形体,那距离他们最近的一个褪去黑雾的“怪物”龟身蛇首,脖颈极长,眼冒红光,血盆之口大开露出獠牙和信子盯着三人。

    “这是……玄武兽!”东陵翊惊呼,话音未落,“玄武兽”已向他们扑来。

    三人即刻分散闪开,“嘭!”扑空的玄武兽重重的落在石廊上,周围石壁一经猛烈的震动,不断的有石块滚落下来,而玄武兽扭转它的蛇首,再次锁定了目标,对准了司空少杨扑了过去。

    “少杨当心!”

    司空少杨猛地抬头,玄武兽庞大的身躯遮住了他的视线,伴随着扬起的尘土向他倾压而来,他依旧跃身躲闪,毕竟纵然他再如何拥有过人的力量和体力,也无法与面前这巨兽抗衡。

    东陵翊和苏彦在玄武兽两旁,双手紧握手中之器伺机寻找机会袭中玄武兽的脖颈的命门。不想这玄武兽虽看似身形庞大而笨重,实则却是灵敏无比,扑空了司空少杨,却察觉到身侧的苏彦正举剑刺向自己,粗重的长尾立即向苏彦横扫而去,悬空般的石台随着玄武兽的行动猛烈的震动,苏彦见势不妙,已经凌空跃起的他立马侧身撤回动作,滚落到石廊上,这才幸免于追击而来的玄武兽尾巴。

    东陵翊看到苏彦险些被那布满荆棘肉刺的长尾击中,心惊不已,好在苏彦躲开了,若不然不被震出内伤也会被那青蓝色的倒刺扎伤。

    石台本就不大,而两边连接的廊桥也只有半丈宽窄,如此既要躲避玄武兽迅猛的攻击,又要当心脚下随时可能掉下深渊,三人合力招架着这庞然巨物,虽然尚能应付,却也知若如此拖下去必然要被它耗尽体力。

    司空少杨一个落地没有站稳,他滚向一边,又险些被玄武拍打而过的尖爪抓到。

    而东陵翊因顾及着司空少杨而有所分神,“呃!”再一回头他竟已被玄武的蛇颈腾空缠绕起来。

    “阿翊!”苏彦大呼。

    那玄武的蛇颈有一人环抱之粗,缠上东陵翊两绕他已是动弹不得,东陵翊只觉得被束缚的越来越紧,浑身不仅无法使力,甚至呼吸也越发困难。

    慌忙之下,司空少杨刻意大声吼叫,试图将玄武兽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他右手扬起毕霄插向玄武兽尾巴的根部,而苏彦也领会其意,即刻挥剑斩向它的左前爪。

    他们一前一后双双攻击,玄武兽在对付他们之时稍有分神,东陵翊趁机蹬开蛇颈,而他并没有立刻逃脱落地,反倒回首用玄铁长剑插向蛇颈首端。

    “嗤!”

    一股粘稠腥臭的墨绿色血浆顺着炽阳锋利的剑刃喷涌而出,玄武兽前爪一挥,尾巴僵直,伴随着一声震耳的嘶吼声,顷刻间玄武兽的长颈瘫在了地上。

    三人站在石廊上,看着这在雾气中幻化而生的巨兽眼下已是一动不动,终于松了口气。

    “恐怕还没有结束。”司空少杨向后退了一步,果然他话音未落,黑暗中玄武兽眼中的那两束红光再次亮起。

    “什么?!”

    玄武兽不知怎的,竟又站了起来,而他脖颈上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愈合。

第三百五十九章 星宿之秘

    东陵翊心道不妙,似是为了印证心中所想,再次跃身犯险踏上玄武兽的背壳,紧接着借力跃向它布满鳞片的脖颈,两剑深深扎下之后,伤口果然复开始疾速地愈合。

    “难道这怪物是不死之身?”苏彦惊呼,如此便难办了,本来在这逼仄的石桥之上就难以施展动作与之搏斗,眼下这般岂非无法破解?

    三人配合应对着眼前巨大的麻烦,却未发觉身后另有一团雾气幻化成形,正悄无声息的缓缓向他们靠近。

    忽然一阵风以排山倒海之势向他们袭来,三人俯身蹲地,勉强站稳,回头这才看到不知何时,另有一庞然大物已潜近他们身后,正凌空扑楞着翅膀,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

    东陵翊后退一步,看着面前这只凤鸟,只见其鸡首蛇颈、燕颌龟背、龙纹鱼尾,腿似仙鹤、翅如大鹏。

    “是朱雀!”

    苏彦和少杨二人也即刻意识到这就是上古传说中的神鸟朱雀,只是传说中的朱雀向来示人以神圣瑞祥,此时此刻见到的朱雀形体虽如书籍中记载一般模样,可通身却透露邪恶。

    前有朱雀凌空发难,后有玄武兽不死之身在虎视眈眈,三人相背而站看着两个巨大的威胁,思考如何应对。

    不容他们多想,空中的朱雀再次猛烈的扇动厚重的翅膀,一簇一簇的气流呈旋涡状转向三人。他们左右闪避,而苏彦在向后跃下之时,身后的玄武兽正用尾巴扫向他,站在廊桥边缘的他身形已偏向深渊,没有余地躲闪,那带着肉刺的长尾重重拍打到他的侧背,他向廊桥一边的深渊跌了下去。

    “阿彦!”

    东陵翊见状欲上前拉住苏彦,怎料玄武兽似是看穿了他的意图,卷曲着脖子弯伸向他,同样的,司空少杨也被朱雀绊住了脚步。

    苏彦此刻半身都已垂在桥下的深渊中,他一手扒着廊桥,另一首用焚阳猛地插入廊桥石板,咬紧牙根奋力撑着不让自己掉下去。

    正当他趁着东陵翊和司空少杨两人引开巨兽的注意,寻找方法上去时,他望到廊桥上空中悬浮着的一些星点,似乎在随着玄武兽和朱雀兽的行动而移动。

    那是……方才进来的时候分明没有这些亮点,这是何物,他灵光一闪,难道对付他们的关窍就在这里?

    顾不得那么多,他先抬起一条腿爬上石桥,然后双手一撑将自己整个身子托了上去。

    站起身后,他再次望向空中的星点,在这乌黑的墓冢之中,如同星辰一般挂在半空中。

    “星辰?”

    玄武和朱雀本就是四神兽之一,玄武属北方七宿而朱雀主南方七宿,脑中飞快的掠过这些后,他扫了一眼空中的“星辰”,果然左右各有七颗,而它们所在的位置来看正是南北不错。

    于是苏彦纵身而起,劈向一颗距离自己最近最低的亮光,那亮点被他击中之后瞬间变得黯淡下来,原本亮光的中心如同一个灰色半透明的蚕茧,再定睛一看,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挣脱,而那层“茧”则在微微摇动。

    刹那间薄膜被挣破,从里面爬出的居然就是之前在冢外碰到的三眼毒蛛!

    只不过眼前的毒蛛比之前碰到的个头小很多,周身呈暗红色半透明状,足尖是闪着暗光的锋利的尖刺。

    它挣开了所有的束缚,似乎察觉到了苏彦的目光,于是立即给予“回应”,弯曲带着细细容貌的八条腿,下一刻在空中划过一道危险的弧线,跳向苏彦。

    “噗嗤!”

    苏彦怎会给那毒虫近身自己的机会,横手一劈便将油亮的毒蛛斩为两半,顷刻间它体内迸出紫红色的黏液,还伴随着刺鼻的红烟。

    苏彦见状迅敏地挡住飞溅出的黏液,而他沾上了黏液的袖口“呲呲”作响,立即被腐蚀出一个破洞。

    几乎是毒蛛被苏彦斩杀的同时,那玄武兽的行动有一刹那的停顿,虽然它很快恢复了攻击,但东陵翊却机敏的察觉到了玄武兽的异常。

    他立马回头望向苏彦,“阿彦,就是那些星辰没错!”

    果然,这些悬浮在空中的“星辰”才是破除眼前神兽不死之身的关键。

    看到苏彦的印证之后,正与朱雀周旋的司空少杨着意引开朱雀,让太子与苏彦二人得以专心对付玄武。

    苏彦凝望规律悬浮于半空的星辰,北宫玄武七星应为:斗、牛、女、虚、危、室、壁七宿,南宫朱雀七星应为:井、鬼、柳、星、张、翼、轸七宿。从位置看来,方才自己击杀的第一个的应是玄武七星的斗木獬,接下来则应按照星宿排列逐个将其灭掉。

    在苏彦接连杀掉随后五个占在玄武星宿所在宫位的“茧”卵后,玄武兽明显变得行动迟缓,身上来自东陵翊剑刃的伤口也不再愈合,直至最后一击,他将最后的一个玄武宫位的毒蛛清除殆尽,东陵翊亦将玄铁长剑插入玄武兽天灵盖,伴随着它的一声哀嚎,终于是重重的倒在了石廊上,拍起了层层尘土。

    而他们并没有松下一口气,因为司空少杨还在与朱雀周旋,比起玄武兽凶猛彪悍,朱雀灵动轻敏却更加难以对付。东陵翊跑上前去与司空少杨一齐吸引朱雀的注意,苏彦则决定故技重施,目光看向了朱雀身后上方悬空的“星辰”。

    然而就在他纵身跃上前去之时,那些星辰却不再如之前一样停留在半空,苏彦逐之欲要故技重施,怎料它们全如同戏耍他一般四处浮动。

    苏彦眼见无法触及,眼中突现狠色将焚阳凌空一挥,一道金色的“半月”从剑锋逼迫而出,只听得剑气与空气急速摩擦的嗡嗡声从剑刃中破空而去,下一刻,那原本跳跃闪烁的北宫七宿齐齐黯淡了下来。

    同之前一般,那层茧开始破裂、剥落,而这次从中挣脱而出的并不是三眼毒蛛,而是手掌大小的蜂,首尾的尖刺泛着冷芒,它们弓着的身子泛着油光,让人看着便觉得十分不舒服,暗红色半透明的尾部如同由内被什么充盈肿胀,与极小的蜂首看起来是那样的不协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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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祸妃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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