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4 第二形态
“第一种形态完成了。”许问说。
他开口的时候,主持人还在发呆。
工作职责的问题,他是离许问操作现场最近的一个,也是对他的工作过程和工作结果看得最清楚的一个。
“地球仪”映入他的眼帘,一览无遗,实物的强烈刺激感甚至远远超过了在大屏幕上看到的。
他整个人仿佛都被吸进去了一样,看得极其专注,许问又说了一遍,他才回过神来,结果只听见了最后三个字。
“什么?完成了,啊,完成了……”
他表现得稍微有一些失态,结果下一刻,他简直像是忘记了自己是拍卖会的主持人一样,陡然叫了起来:“你要干什么?!”
而这时,没人会指责他,因为现场与屏幕前的观众们,也同时被许问吓了一跳。
他开始动手,要把那个已经完成了的地球仪拆开了!
好不容易拼成的,为什么又要拆了?
难道不是就这样开始拍卖的吗?
主持人努力回忆,勉强想起了刚刚许问说的话。
“第一种形态,难道还有第二种?”他忍不住问了出声。
“对,这个班门锁,可以有多种组合方法,也可以有多种解法。”许问一边说,一边动作极快地把这个地球仪重新拆成了零件。
令人惊异的是,它们组合在一起的时候,看上去非常坚固,可以随时搬动,但现在拆起来,竟然也一点也不费力的样子,好像很轻松就完成了。
班门锁……
主持人这才依稀想起这件作品的名字,刚才看见那个地球仪,他几乎完全忘记了。
“您现在是要把第二种形态拼出来吗?”主持人一边说,一边看了眼时间。
他终于想起了现在这是什么场合,有点担心会搞得太晚。
结果看清之后,他轻咦了一声,有点没想到。
刚才许问用这么多零件,组成了那么复杂的一个地球仪,他目不睱接,还以为用了很久呢,结果一看,才十分钟!
如果不是许问还想再给大家展示第二种形态的话,他方才的用时,并没有超过前面那些介绍的平均值。
一看时间还在控制范围内,主持人也不担心了,满怀期待地看着他,等着下一个形态的出现。
这次许问大概用了七到八分钟时间,方才的地球
仪——更准确地来说,应该叫浑天仪——已经不见了,一本翻开的书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这本书很厚,是一个书页翻动的姿态,每页上均有不同的雕刻,之前的日月双球悬在书页中间,仿佛两盏灯投下光源,照亮了书页一样。
许问同样利用血榉颜色的变化,造成了这种效果。
而他之前对雕刻详略的安排,也在这里得到了另一种形式的体现。
上方的两三页书页用的是精雕,可以看得很清楚;偏下方的书页用的是写意式简略的雕刻,仿佛一串省略号一样,引人探究。
“百工集!”屏幕前,骆一凡紧盯着这本书,失声叫了出来。
这次他有事,没能赶到平镇现场,只能跟几个老友一起,在屏幕前看看这场拍卖会。
他们年纪都比较大了,现在早过了他们正常睡觉的时间。但现在,一个个酽茶泡起,精神奕奕地盯着屏幕。
“什么?”
“你看这本书,里面蕴藏无数工匠技艺,像不像百工集的现实版?”
“你这一说,还真的很像……”
“这样说的话,之前浑天仪不也是?天地之间,藏有无数夺天技艺!”
“那我想到了一个,浑天仪是天地,百工集是人,各自有所对应。”
“对啊,竟然各有喻意!太妙了,也不知道是小许有意安排的,还是只是巧合。”
“什么小许,今天过去,这一行老老少少,谁不得叫他一声许大师?”
“我突然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了。感觉有点奇妙。哪想得到这么一个年轻人,竟然能有这样的本事?”
“确实,真的太年轻了。不过我听你说,看他一步步走过来,感觉他也是有了不少进境的。”
“这进步速度,也太吓人了。”
“天才,本来就是人类历史上,最夺目的光辉。”
小小的影音室里,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沉默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意味,满怀着憧憬、向往,以及无尽的感怀。
正是一个个天才,引领并推动着人类历史的进步;也正是一个个天才,在历史上留下了无数光辉夺目的作品。
他们可能没有留下名字,但谁也无法否认他们的天赋与灵光。
“突然想喝点酒了。”
一个人突然道,叫来服务员,没
一会儿,每人面前摆了一盅茅台,香气四溢。
“来,为天才们干一杯!”
一人举杯,所有人纷纷响应,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抱歉,久等了。”这时,大屏幕上的许问完成第二个形态的组装,对主持人说道。
屏幕前的所有人瞬间停杯,一起看过去,等着他接下来的动作。
但许问没有了动作,只是点了点头,道,“我完成了。”
“哦……哦!也就是说,这件班门锁,一共两个形态?”主持人恋恋不舍地收回粘在这件作品上的目光,问许问道。
“不是,在我自己的设计里,它一共七个形态。有些地方比较开放,可能可以有更多的变化。至于细节方面可有的变化,那就更多了。这个,就留待后来者去探索吧。”许问微笑着道。
一时间,主持人的呼吸都要停住了,他发了一会儿呆,才不可思议地问道:“七个形态?还可能更多?”
他又盯向了那本书,镜头非常配合地适时跟上。
导播连忙安排,屏幕分成了两块,一块放当前木雕书本的全貌,另一半放刚才许问把它从浑天仪变成书的制作全过程。
“这个拱形的表面竟然能变成平面,有意思。”
“这个轴是不是可以拆开重组?好像还可以拉长?”
“我看出来了,这个地方还可以变形!”
“哪里哪里?”
“说不清楚,我去发个微博!”
所谓益智游戏,就是大部分人都可以参与的。
许问这个班门锁设计得很巧妙,整体上可以从球变成书,两个完全不同的形态;局部上,各个图景也可以由不同的组合,发生不一样的变化。
也就是,高手可以有更深入的思考,低手也能像拼拼图一样,得到属于自己的乐趣。
毕竟,办法都是人想的,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所谓的巧夺天工,也不可能是真的天工,都是人想出来的办法。
如果说这是一段密码,许问已经两次把破译它的方法写在了所有人的面前,剩下的,只是依循这样的方法,继续探究而已。
主持人盯着班门锁,越想越是巧妙,突然,他留意到了一个细节,指着书页上的一处,笑着问道:“这一位,是您的心上人吗?”
775 新标王
主持人所指的,当然是湖边树下的那名少女。
虽然她身材形貌都看不太清楚,但莫明的,就能感受到那份轻盈曼妙,让人下意识就觉得那是一位女性,一位非常美丽的少女。
还有一点非常突出的,无论浑天仪还是百工集,都有很多局部的场景。为了突出班门锁本身的特性,几乎所有的场景都出现了变化,只有这一幕没有变,浑天仪上是什么样,百工集上就还是什么样。
当然,最最关键的是,这幕场景里包含着格外深浓的情感。憧憬、向往、无尽的感怀,仿佛能直接传达到每个人心里一样。
主持人近距离看见这个场景,莫明其妙就问出这句话了。
“是的,但也不是。”许问坦然承认,“我喜欢的女孩子,比这更美。”
这话出来,弹幕停了一下,接着就炸了。
许问长得不错,气质好,接连几天的直播里展现出来的能力更是惊人,吸引了大量女粉。
这时他公开声明有喜欢的女孩,心碎的表情符号瞬间就打了满屏。
主持人前面是做了不少功课的,很清楚许问从探古活动开始网上网下做的事情,甚至连他在文传会的经历也有所了解。
他突然灵光一闪,问道:“是微博上发表文章的那位双木吗?”
“对,是她。她现在在外面旅行,那是她写给我的信,我很喜欢,所以想分享给大家看。”许问点头说道,仍然表现得非常坦然。
“狗屎,什么分享,就是在秀恩爱!”
弹幕酸溜溜的,但没什么恶意,就是纯酸。
而同时,双木的微博再次被翻了出来,被翻来覆去地看。
弹幕心理大师开始详解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子,文字也确实能够展示一个人。她的性格、她对人生的看法、对世界的爱与好奇,都从她的字里行间透了出来。
怎么看,这都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女孩子。
弹幕又开始酸了,不过之前酸的是双木,这会儿开始酸许问了。
主持人也被许问说得一愣,接着才道:“那真是恭喜许大师了,能够得此良伴。”
“谢谢。”
主持人说得真心实意,许问微微一笑,道了谢。
“那么现在,许大师是要把剩下五个形
态也展示出来吗?”这个主持人还是比较专业的,很快把话拉回了正题。
“现在不了,如果回头买主想要了解,我可以组装给他看。但我还是希望他能自己思考动手,进行探索。”
“想一想还挺有趣的,这件班门锁,既是一项有趣的益智游戏,也是一件非常惊人的艺术品。相信我,近距离观看,你会感受到更大的冲击。毫不夸张地说,这是我二十年拍卖主持生涯里,看见的最好作品之一!”
后面那句话,主持人明显是对着场下以及屏幕前的观众们说的。
这很引人好奇。
从屏幕里看,他们就已经感觉非常震撼了,近距离观赏实物,又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想想真有些不可思议。
“那么,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拍卖了?”主持人转头征询许问意见。
“请便。”许问说道。
“稍等。”下方突然一人高高举起了手,声音宏亮地叫道。
这人六十多岁,双眉之间有一道深深的折痕,通身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看着就来着不小。
“这位先生请说。”主持人连忙说道。
“我想请问一下,拍卖开始前,我们能上台去近距离观摩一下吗?”
这人说话的时候,旁边一些人也在跟着点头,表示赞同。
“许大师您看……”主持人有些犹豫。
“时间允许的话。”许问并不反对。
“那就这样,各位依序上来,每人停留不得超过十秒钟,咱们速战速决,尽快结束。”主持人迅速做出决定。
他组织有序,没一会儿,所有人都行动了起来,在下面自觉排好了队。
没一人落下,所有人都要看。甚至其他展厅也有人过来,想要近距离欣赏一下这件作品。
许问让开一步,主持人配合工作人员做好了安排,让人上来。
同时,大屏幕上开始循环播放许问刚才拼装组合的全过程。
没一会儿,一列长队排起,整齐有序地走上拍卖台,经过班门锁,然后再从另一端下来。
此时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本大书,温润厚重,木色深沉。
很多人还记得刚才的浑天仪,很让人震撼。
按理说,书这种形态,应该远
不如浑天仪带来的感觉更强烈。
但是眼前这本书,却带给了他们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它温润内敛,仿佛把所有光芒都收入了自己的内部,乍看并没有那么起眼。
但当你专注于此,你就能感受到那种光芒,层层浸润,直指人心。
书分多页,是一个向外翻开的姿态。可能由于风吹,也可能是翻开的过程中受力,上面的书页有一个微微向外弯曲的弧线,动态感十足。
这让人想到了之前的浑天仪。
浑天仪是个球形,自然会有一部分是弧形。而书本书页,肯定是直的。
从球体到直面,形态完全不同,许问用这种方式进行处理,不仅巧妙,更让作品有了巨大增色!
轻风翻书页,天地自现。
这书页上,有天有地有人间。每一幕场景,都自有引力,引人探究。
这一本书,同样也是一个世界——一个与他们所知所感完全不同,但仿佛真实存在、无比鲜活的世界。
同时,当你回味起来,又会感到震惊。
这一本书,包含了千百种经传或者失传的技艺,对任何从事这一行的人来说,它都是一本秘笈,一个巨大的宝库!
这件作品,无论艺术价值还是实用价值,都达到了一时巅峰!
来这里的人还是挺有素质的,很讲规矩。
他们对班门锁多少都有点留恋,很想再看一会儿,但还是到时间就下来了。
当然,这种留恋会化成另一种**,下台之后,他们打电话的打电话,看手机的看手机,场下纷纷扰扰,忙成了一团。
等到所有人全部看完下来,主持人对着许问点了点头,扬声道:“验货完毕,拍卖即将开始。本次拍卖的起拍价为八千元,各位可以通过手边的报价机进行……”
八千,是事先商量好的起拍价,也是作为原材料的木门的原价。这个价格真的是很低了。
结果他话音刚落,连续不断的数字就出现在了大屏幕上,一阵眼花缭乱的变化后,暂时定格了一下。
1200万!
这是第一阶段出价的最高价格,拍卖才一开始,这件班门锁就已经取代玉蝉,成为了本次拍卖会的标王。
而这时,拍卖还远没有结束!
776 千金买马骨
这个价格一出来,拍卖会场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这个价格高吗?
确实高,但也没那么高。
这毕竟是拍卖会,事先还做了足够的宣传,吸引了很多人来,拍出什么样的价格都有可能。
但这个价格真的不高吗?
高,真的太高了。
这不是普通的拍卖会,那种情况收集来的拍卖品要么是历经了千百年的古董,要么是一些人穷尽一生完成的天才之作。
而今晚这个呢?不过是一次活动的作品,只用了三天就完成了,只不过相当于一次限时的命题作文。
并不是说这样的命题作文就不可能出现好作品了,有些灵感,并不囿于时间的长短,那只八刀玉蝉就是典型。
仅仅只有八刀,华圣里足足用了三天,拍出六百万的高价,确实也是他应得的。
这样的活动里,能出现这样的作品,其实是非常罕见而且难得的,算得上是一种奇迹了。也多亏了武斯里他们前期准备得足够充分,才可能有这样的奇迹出现。
如果说华圣里的作品是奇迹,许问这个更让人无话可说。
就算全程直播,所有人都是眼睁睁地看着许问完成这项工作的,但实物摆在眼前,还是很难让人想象这是一件三天就完成了的作品。
一千多个零件,简直不可思议,回想起来,也没觉得许问做得有多快啊。
但他就那样带着独属于自己的节奏,看似慢条斯理,其实快得惊人,把它全部完成了。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件班门锁虽然是许问用三天时间完成的,但背后的积累,绝非三天,甚至远超三年,是他所有学习、思考与感悟的结果。
这样一想,班门锁拍出这样的价格,又仿佛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1200啊……”人群里,一个人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数字。
‘“确实很高。”他的同伴听见了,道。
“不,我觉得,还不够高。”前面那人出人意料地摇了摇头。
“1200万!当前最高出价是1200万!”拍卖师最愿意看见的就是这种情况,主持人马上就振奋起来了,声音洪亮,激昂地充斥在整个大厅中,“还有没有更高的?”
他正准备一次拍卖确认,结果话还没出口,屏幕上的数字就变了——
1500万!
一次拉升了三百万。
这样的出法,不是试探,而是志在必得。就是要用凶猛的气势吓退你。
但他谁也没有吓退,瞬间三个数字,再次把战火点燃,进一步推向**。
1800万!
2000万!
2500万!
拍卖师的声音大到几乎震耳欲聋,激动写在了他的脸上。他有一种预感,今天这场拍卖会,将会创造他的生涯历史,成为业界的一次传奇,而他刘凤川的名字,也会刻在这段历史上。
是他,主持了这场拍卖会!
“超过总价了……”
下方另一处,又有人低语。他的手本来放在出价器上,这时苦笑一声,移开了。
“你说什么?”同伴不解地问。
“刚才武总报的数,前面168件作品,总价2160万。班门锁这会儿的价格,已经超过前面的总价了。”
“这……”
“我其实也是比照这个总价准备的钱,看来还是不够啊。”
到了2500万,拍卖又进入了一个新阶段。
参拍的人数明显减少,但局面更加胶着。
每个出价旁边都会有编号同时出现,这个编号是事先登记好了的,直接对应参拍者。
很明显,现在出价的只剩下了五人,但看他们出价的速度与气势,当前的价格对他们来说只是游戏的开始,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2700万!2700万还有没有!3000万!3200万!”
场上很安静,大部分人都在等最终结果出来,只有拍卖师的声音在不断回荡,一次比一次更振奋。
与此同时,弹幕却很热闹,钱,尤其是大量的钱,总是能给人造成巨大的刺激的。
“每当这种时候,都觉得钱不是钱了,就是个数字。”
“这算什么,拍出一亿的都有。”
“哟,懂哥。”
“懂哥猜猜这次多少。”
“不敢猜,怕被打脸。”
“哈哈,诚实。”
“我猜五千万。”
“猜就猜大一点,一亿!”
“瞎jb扯,一亿那是什么拍卖公司,做了多少噱头,请了什么人才拍出来的,这种拍卖会……”
这条长弹幕发出来不久,弹幕就一大片“懂哥”刷过,谁都看得出这
两个字里的嘲讽。
因为就这么短短的时间里,稳定的出价已经来到了九千万,眼看就要逼近一亿了!
接着,弹幕也瞬间消停了。
“一亿!”
大屏幕上出现了全新的数字,一个近乎于不可思议的数字。
弹幕虽然在嘲笑懂哥,但老实说,在此之前,又有谁能想得到真的能看见这样一个数字?
还这么快,比想象中快得多!
“是新人。”
突然有一条弹幕发现了关键,这一提醒,很多人都发现了。
果然,最新这个出价来自于一个新编号,不在前面五个人里面,还有一个很关键的是,这个人不在现场,是通过网络出价的!
当然,按照规定,网络买家也需要提前登记注册,进行验资,存入一定数额的押金。出价而不拍,押金不会退还不说,还会扣信用点。
所以这个人不可能是乱出价,他有这样的意愿,也必然有这样的能力。
接下来,这个新出现的wjs877号买家成为了这场拍卖会的新主角。
他实力雄厚,且志在必得,出价的势头极其迅猛。
而不得不说,一过了一亿一千万,之前的五位买家明显疲软了下来,安静了老半天,才有一个人出价,肯定是咬了牙的,出到了一亿三千万。
wjs877迅速跟上,一亿五千万!
这是一个惊人的数字,是一个能够列入拍卖历史的数字,一时间,拍卖师的声音与呼吸一同停滞,就连下方的许问也有些惊讶。
这个数字很大,但还没办法动摇他。
一亿五千万的一半就是七千五百万,这个数字让一个人实现财务自由是绰绰有余,但修复许宅……
不说杯水车薪,但还是差得远。
不过有人愿意花这么一个价格拍班门锁,他还是有点吃惊的,对对方的身份也有些好奇。
他拿出手机,发了条微信问武斯恩:“是谁?”
武斯恩当然不会瞒他,也没必要。
没一会儿消息就回过来了,直接说出了对方的名字。
“是常思危。”
紧接着,又有新的消息跟进。
“常总发来消息,说千金买马骨,他想见你!”
千金买马骨?
这可是一亿五千万,这手笔,也太大了!
777 先生
常思危,国内最大互联网公司易讯的老板,旗下同时有当前国内最大的游戏公司,每天的资金流非常巨大,堪称富可敌国。
以他的身家,一亿五并不算大到不可思议的数字,但关键是,互联网公司跟班门锁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会跑来参拍,还花下如此巨资?
许问确实有些好奇,很快回复武斯恩,答应了与他见面。
最后还是常思危拍下了班门锁。
一亿五之后,又有两个人出价,分别是一亿六和一亿七,最后常斯恩拍板到一亿八定下。
这个价格还有人跟,可见华夏现在当真是藏龙卧虎,也确实有很多人看好许问这件作品。
到最后,拍卖师的声音都有点发颤了。
今天这场拍卖开始之前,他就预感到这会是一场盛会,有可能拍出令人不可思议的高价。
但他绝没有想到,这价格会高到这种程度。
有过这场经历,他必将留名拍卖史,以后在这一行的地位,也会有一个巨大的跃升!
这全是因为许问啊……
拍卖师内心狂喜,但仍然保持了应有的专业素养,完成了拍卖流程。
最后确定,wjs877号买家以一亿八的价格,拍下了这件班门锁。
与此同时,班门锁成为本次古艺新作活动无可争议的标王。
然后,武斯恩再次上台,再次宣布了这笔巨款的归属。
还是一半归许问,一半归基金——其实在上来之前,他认真考虑过,是不是要重新规划一下比例。
两千万拿一千万,和一亿八拿九千万,可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这种时候,你挣得越多,就会觉得亏得越多。
这也是大部分人都会有的正常的感受。
他直接问了许问。
理论上来说,这种事情不应该询问当事人的,但武斯恩还是这样做了。
他对他有一种莫明的信任感,知道他会做出最好的选择。
“一半一半。”许问毫不犹豫地说。
“重新更改分配方式的话,大家也能理解的。”武斯恩还是提醒了一句。
“已经公布出去了的事情,还是要说话算话。而且,武总确实是打算把这笔资金用在发展并恢复传统技艺上的吧。”许问问道。
“是!”武斯恩毫不犹豫地回答。
所以这个时候,武斯恩言语果断,重新说明了拍卖金额的分配比例,并再次重申基金的透明化管理,恳请公众的监督。
最后许问作为标王的获得者上台,进行拍卖会结束前的发言。
“时间已经不早,不多耽误大家的休息时间,我就简单说两句。”
许问风度极佳,在这样的深夜里仍然毫无倦意,让其他人看见了也精神一振。
“感谢大家对这件事的关注,能够一直留在这里,陪我们到如此深夜;也感谢各位老板的厚爱,用这样的价格拍下班门锁,让我觉得,我们这一行,确实还是大有希望的。”
他还是跟之前的武斯恩与其他人一样,把观众放在了老板面前。
在此之前,弹幕很多人其实是有些不满的。
拍了一亿八千万,还是承运和许问五五分,许问太亏了!
明眼人都知道,拍出这样的价格,是许问一个人的功劳,甚至这场活动能有这么高的热度,大部分也得归功于他。
这还要亏出去九千万?承运公司是不是太贪了?
但这一刻,许问不骄不燥,平实如昔,很多人却突然明白了过来,知道许问为什么会答应这样的分成比例了。
钱很重要,有了钱,能做很多事情,但有些事情,确实比钱更重要。
其实熬到现在,很多人都已经很困了,确实就是凭着一股气撑下来的。但这一刻,他们感觉值了。
这一晚的等候,确实是有价值的,不光只是看了个热闹而已。
“刚才,我与虎鲸平台商量过了,我的那个直播间会继续保留下来。明天……不对,今天下午两点,我会带大家逛一座旧宅,也就是我之前说我要修复的那座。这是一座很神奇的古宅,有兴趣的大家可以来看看。未来修复的全过程,我也将全程直播,希望大家能陪着它一起重焕新生。”
说到这里,他的话筒本来已经在往下放了,接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重新举了起来。
“对了,我之前说过弹幕抽奖,今天下午会进行第一次,也算是感谢大家今晚的辛苦。随手做的小玩意儿,希望大家能喜欢。”
许问言简意赅,说完行礼,把话筒交给了主持人。
抽奖!
弹幕瞬间精神一振。
许问之前就说过抽奖的事,那时候就挺多人感兴趣的,但现在说起来
,感觉又不同了。
许问的一件作品,可是拍出了一亿八千万的惊天高价!
当然,班门锁与众不同,无论艺术形式还是制作技巧,都是集大成者,是真正的巅峰大作。
用来抽奖的“随手”之作,当然不可能达到这种等级,但不管怎么样,一亿八证明了许问这个人的价值,用来抽奖的作品,就算远远不值一亿八,一千八,说不定一万八都是值的吧?
这可是天上掉的馅饼,路上白拣的钱!
这种好事,怎么能错过?
“不见不散!”
“再多说两句!”
“下午见下午见。”
各种各样的回应密密麻麻堆叠在直播间,很多人心满意足地去睡觉,睡之前还特意上了闹钟,生怕自己错过。
现在已经是深夜两点半,承运公司各人还在忙碌。
一百六十多件拍卖品要入库、交割,其实还有班门锁这样的重点拍卖品,他们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
不过大部分人都没什么倦意,反倒非常兴奋。
谁不想自己的工作有成果呢?
一亿八千万,就是巨大成果!
最兴奋的当然是武斯恩,他还有很多话想跟许问说,但这个点了,许问明天还有安排,他也没再多话,先拣了要事说。
“我跟常总那边说好了,他现在不在平镇,会连夜赶过来。明天中午12点,他想请你吃饭,这个时间可以吗?”
常思危这种人,肯定都是日理万机的,他不在平镇一点也不奇怪,会千里迢迢赶过来,足可见对此事的重视。
“没问题,不过饭局可能没办法安排在平镇,明天下午两点……”
“我知道,我会跟他说的。约好了地点,再通知你。”
“多谢武总,辛苦你了。另外还有一件事情,我想麻烦一下你……”
许问跟武斯恩说了半天的话,武斯恩连连点头,又去忙碌了。
许问安排好关键事情,松了口气,转过身,看见一群人站在他身后,仿佛已经等了很久。
看见他转身,所有人一起行礼,道:“许先生。”
异口同声,非常尊敬。
全是同行。
毫无疑问,经此一役,许问已经彻底确定了自己在业内的地位,配得上被所有人称这一句“先生”。
778 熟悉
拍卖会已经结束,但大厅里还是挤满了人,甚至厅里还容不下,一直站到外面去了。
时值如此深夜,这些人仍然精神奕奕,紧盯着许问,脸上有着期盼、崇敬、探究,以及许多许多的感情。
他们中的大部分年纪都已经比较大了,身体形貌有着明显的特征,一看就是经年的老工匠。
现在他们聚集到这里,在想什么,想说什么,许问大概也猜得到。
“恭喜许先生。”一名老者开口,颇具古风地向许问拱了拱手,道,“拍出如此高价,实至名归,也是我们华夏匠人的骄傲。”
“多谢,请问您是……”许问回礼询问。
“我姓高,名叫高华庭,是算房高现下的主事。”老者自我介绍。
许问顿时恍然,往四周看了一圈。
这种场合,老高能站到最前面,小高连进这间屋的资格都没有。
“高家精算技术,我已闻名许久,之后还有些疑惑,想向大师请教。”许问说得很客气,但很真诚。
算房高祖传的预算本事真的独树一帜,许问就算有了逢春城的经历,在这方面也远远没法跟他们比。
未来许宅的修复以及另一个世界逢春城建城,都挺需要这方面的知识的。如果可以的话,许问确实想向他们学习。
“那有什么问题?许先生想学什么,尽管开口。来,先加个微信。”高华庭微微一笑,拿出手机,熟练地打开二维码,递到许问面前。
这动作真让许问有点猝不及防。一个挺有古风的人,突然掏手机要加微信,他简直觉得自己是不是走错片场了。
不过他反应得很快,没一会儿就把微信给加上了。
这无疑只是个开始,紧接着,无数的手机递到他旁边,无数的二维码亮了起来。
许问一个个加上,一个个备注。他发现,谁能站什么位置也是有讲究的,他面前的这些人,正是“那”十五家的代表。
在他们后面的,还有很多现在比较大型的公司或者古老的技艺宗派,几乎就是把华夏当前比较出名的古建筑与古手工业的技术机构一网打尽了。
许问加了这些微信,人脉瞬间得到了巨大的扩展,可以说在这一行办什么事都不愁找
不到人了。
“那就今天下午见了。”高华庭非常干脆,加完微信,对着许问晃了晃手机,转身就离开了。
今天下午?许问一愣,立刻明白了过来。
下午探索许宅的直播,他们当然是会密切关注的,甚至还有可能会去现场。
这倒是意外之喜……
算房高带了个好头,接下来这些人,就算很想跟许问多聊一下,也要顾虑到现在的时间,所以加完微信,打了个招呼就走了,也算是提前在许问面前混个脸熟。
许问微信上的人越来越多,人群也渐渐散开,最后只剩下承运公司的工作人员和几个熟悉的面孔。
李三司站在人群外面不远处,正一边跟旁边的人说着什么,一边往这边看。
他身边那个也是张熟面孔,陈楠陈教授,上次见他,还是拍卖会之前。
看见人群散开,李三司和陈楠迎了上来。
陈楠走在前面半步,开口就道歉:“抱歉,先前我那些话,是我鲁莽不懂行了。材料的处理,并没有一定之规,重点还是个人的表达。是我太偏狭了。”
他说得很干脆也很诚恳,一点也不拿架子。
许问于是也回答得很认真:“您的理念也不算有错,我也觉得雕刻需要顺应材料本身的特质来,这一次我只是做了一些特殊的处理,本质还是依循着这样的理念。”
“确实,木色木纹,都未脱材料本色,相当巧妙。”陈楠同意,若有所思地道,“如此,我倒也有了一些新想法……”
他没再说话,偏着头思考着,李三司似乎跟他很熟,很了解他的作风,含笑看了他一眼,对许问说:“今天下午你要直播游览那座古宅?”
“是。”许问点头。
“咱们也可以跟着凑个热闹,一起看看现场吗?”李三司问。
许问当然不会忘记他们来万园是要做什么的,他毫不犹豫地说:“求之不得。”
李三司也没多耽搁他,许问很快结束了眼前的事情,交割安排了一些事情之后,被武斯恩派的车送回了许宅。
直播这种事情说起来简单,但要出效果,前期是要做很多准备的。
有些事情他跟武斯恩沟通过了,对方会派人来帮忙
,但更多的事情,还是要许问自己动手才行。
毕竟,要用镜头最大程度地展示一件东西的美,必须得最了解、最热爱它的那个人来。
黑暗的夜里,许问走在许宅之中,像以前千百次一样,观察着它、体会着它。
他闭上眼睛,就能想到那不知是真是幻的情景。
他从班门世界向此处“坠落”时,能从上空看见一整个它。
有一刻,他仿佛穿越了时空,看见了它正在建设时的样子,它刚建成的样子,以及逐步破败到现在这样的一整个过程。
从生气勃勃到黯淡了时光,从建设时贯注了心血的热情到时光静谧的书写,许宅的前世今生,处处都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可以看见这里的一土一石,一草一木。
它们既是这里的建造者精心组织搭建而成的,也是时间自然的磨砺与选择。
甚至你会有一种感觉,它原先的主人、它原本的造物主在设计与建造它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它未来的样子,甚至倾颓倒塌的样子。
所以纵使这样,它也是美的,许问当初对这一窍不通,仍然被它一眼吸引,从此陷入了自己的命运。
不过,这也形成了一个问题。
修复它的标准与程度是什么?
时光是它如此美丽的原因之一,要怎样保留这份美?
老实说,在此之前,许问连怎么给它锄草都考虑了老半天。
哪些应该锄掉,哪些可以保留下来,哪些暂时锄掉将来再恢复……
步步有规划,步步有讲究。
现阶段,怎样尽其可能地把它传达给镜头前的观众看到,是他最要考虑的事情。
这个时候,拍卖会上竞拍的盛景、一亿八什么的完全被他抛在了脑后,好像那真的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数字。
“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一个声音传来,许问转头,看见荆承正袖着手站在一边。
“没什么……”荆承的存在非常特殊,至今只有许问能看见,许问不觉得他能帮得上什么忙。
他正要拒绝,话说到一半突然住嘴,转过头紧盯着他看。
要说对许宅熟悉的程度……还有谁能超得过他?
779 年轻人的世界
第二天中午,许问来到曲河路一幢小楼的外面。
这是一家私房菜馆子,许问在这里住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完全不知道,今天还是第一次来。
这家馆子名叫蔡记,并不公开对外营业,来吃饭要提前预约。
许问走到地方,武斯恩正等在门口接他,身边还有一个人,很熟的面孔,方方正正一张脸,戴着眼镜,许问一眼就认出来了,正是常思危。
以常思危的身份,竟然在这里等着迎接他,许问再怎么淡定,也不禁有些惊讶。
“是我急着想先见见你。”常思危笑着说,光明正大打量许问,毫无避讳之意。
“你比我想像中的还年轻。”看了一会儿,他诚实地说。
“常总也是,比网上看见的时候感觉要更年轻有活力一点。”许问实话实说。
“哈哈哈哈,不行,还是老了,这张老脸也得好好保养了。”常思危大笑。
三人进了屋,常思危问道:“这里如何?我每次来万园,都要上这里来吃饭。”
“常总这样说,菜品质量当然是好的。”许问环视四周,随口道。
“那这里的环境呢?”常思危紧接着追问。
“是后来仿建的宅子吧。”许问说。
“为什么这么说?”
“有些地方可以稍微改进一下。”
“换了你的话会怎么改?”
常思危一边问一边转头,看见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女性,笑着向她招手,道,“六娘子,我给你找了位大师来。你快求求他,让他给你改一下屋子里的布置,管保你这里的生意能更上一层楼!”
六娘子穿着改良式旗袍,挽着发髻,看上去又泼辣又大方,她听了就笑:“我这里地方有限,也不求生意再有多好了,不过能请许大师抽空帮我改一改,住得更舒服一点,那也是很好的。就怕许先生一件作品一亿八,我出不起价!”
“这是在拿捏我呢。”常思危也笑了,对许问说,“说真的,六娘子是我老朋友了,我一直也觉得她这里似乎哪里有些不妥,但水平不够,说不上来。现在既然已经请神上门了,还请许先生随手指点一下,这个茶水费,就由我来掏了。”
常思危说要掏钱了,谁也不会觉得他掏不起。
问只是笑笑,这对他确实只是举手之劳,但一行有一行的规矩,他也不会拒绝常思危掏钱的举动。
“那我就改了?”他问。
“请便请便,求之不得!”六娘子连声道。
许问要过纸笔,完全没有思考的意思,现场给六娘子演示讲解了起来。
他现在已是半步天工,对“物”的了解已经近乎道,这些东西,一眼即明。
一间房屋放在这里,是给人住,也是给人做生意的。
所以,它自然而然需要与周围的气息相通,符合某些固定的规律。
譬如空气流通、譬如照明、譬如迎宾送客往来之间的行动关系、抬头低头之间映入眼帘的方寸景物……
这些都是每个人在日常生活中随时会遇到的,有的可能会不特别引人注目,但当它做到位时,你一定会留意到,同时带来发自身心的愉悦感。
“这里,可以种两丛竹子,不要多,就两丛。”
“这里,可以把屏风架移个位置,移到那边去。”
“……”
蔡记的预约早就满了,是要一直做生意的,考虑到这一点,许问没有进行大的格局上的改动,只做了一些小的调整,有一些甚至现在就可以完成。
而这,完全是立竿见影的效果。
那些现场调整的,旁边三人马上就能感觉到不同;稍后调整的部分,许问稍加描述一下,他们也似乎能看到完全不同的景色。
三个人跟着他,不知不觉就听入了谜。
“我原本以为这里已经挺好的了。”常思危听着听着,感叹道。
“确实挺好的了,虽然是仿制的古建,但大体格局与摆设,都没有大错。”许问道。
“但不得不说,有时候,好与更好之间,差别就是这么微妙。”常思危道。
这是确实,许问也不会反驳。
没一会儿,他们走遍了全部的三层楼前后院,许问把该讲的部分也全部都讲了一遍。
蔡六娘一边派人调整,一边若有所思地道:“许先生,回头我要对这里进行通盘大改的话,还可以找你帮忙吗?”
“不用吧?你这里生意已经挺好了。”常思危意外地看她。
六娘子只是看着许问。
“可以啊,大家
也算邻居,举手之劳。”许问很喜欢她这种爽利劲儿,很快就答应了。
“太好了,多谢先生,今天这顿,我来请客!”六娘子是真的开心,很快去安排厨下了。
当然请饭是请饭,回头改装的设计费还是要另算的。大家都是通透人儿,这点不言自明。
“说好今天我请客,结果竟然蹭了顿饭。”常思危笑着说道。
“哪里,不过看起来,我已经通过常总的考试了。”许问只是微微一笑。
常思危也笑,向他举杯致歉:“失礼。”
常思危的这个举动是一时兴起,也是对许问的一次考验。
许问通过得毫无疑问,甚至还超出了他的想象,于是随后坐到蔡记清雅的花园小阁桌边时,常思危直接提出了此行的目的。
如他所说,一亿八确实是因为班门锁本身,他也觉得它值这个价。但更重要的,他是想通过这次拍卖,与许问达成合作。
当然,真要合作的话,那就是另外的价格了。
常思危前两天才留意到平镇的这次活动,之前他知道,但是没有关注。
而当他决定参拍之后,这么短短两天时间,他就已经完成了新的策划方案,这时直接拿了出来给许问看。
常思危会亲自前来,对这件事是真的重视,他拿出来的方案也是综合性的,涵盖了很多方面。
许问一看前面的总纲,表情就变得严肃了起来,认真地一条条看。
常思危也不急,端着茶慢慢喝。
这里的茶也很不一般,正宗上好的明前龙井,淡而清香,在舌根萦绕不去。
他们这一行喝咖啡的多,但他还是一直好茶,觉得这才是华夏的那股味。
这次他是带着诚意来的,想要与许问达成的合作项目很多。这跟他的个人爱好有关,但只是一部分。
终究,还是因为他看见了一个趋势,有关未来的趋势。
其实他有这个想法很久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契机,这次他终于看见了那个点,只是没想到,关键会落在这么一个年轻人的身上。
有点意思,但也很正常。
当初他开始创业的时候,也就差不多是许问现在这个年纪,可能还要更年轻一点呢。
780 三个项目
“项目很多啊。”许问看完方案,若有所思地说。
“难得遇到您这样完全合意的合作对象,当然要可着劲儿压榨了。”常思危哈哈笑,玩笑话里带着一些真心。
六娘子厨下手脚十分麻利,许问也没看多久,他们就把菜一样样地上上来了。
蔡记私房菜卖的是定食套餐,每人一份,小盅小碟装着,食器皆美。
各种菜色依序上上来,色彩清爽又丰富,香气或浓郁或淡雅,混在一起不仅不会冲突,反而互相衬托,前阵子着就让人很有食欲。
常思危招呼他们吃,不愧是这位大老板常来的地方,确实美味非同寻常。
许问一边吃,一边还在思考着刚才看到的方案。
总地来说,一共三项。
第一项,易讯公司决定全面深入地推广传统文化,将其作为长期的、持续性的方针方案,体现在vi设计、活动流程等种种方面。
为此,易讯公司想要聘请许问作为顾问,对此进行指导。
第二项,易讯公司想要新修一个工业园,既然已经确立了新的企业文化风格,新工业园当然也是要走华夏风的,对此,他们也想请许问来当这个主设计师。
第三项,回到易讯公司的老本行、当前的核心业务之一,他们打算制作一款名为《班门锁》的游戏,游戏的核心元素,就是常思危花了一亿八千万买下来的这套班门锁。
看到最后一项,许问还是挺服气的。
人家买艺术品是为了收藏,常思危除此之外,还准备用它来挣钱。
可想而知,以易讯公司的体量和实力,这款游戏要是能做起来,收入根本不是一亿八能打住的。
这样算起来的话,常思危花了一亿八,买了这件班门锁,买了一个游戏创意,还买了跟许问的关系,真正一举多得,太划算了。
“第一项没问题,我可以当这个顾问。”许问一边思考,一边缓缓说道。
易讯公司有这样的计划,影响力必定巨大,他当然乐见其成,也愿意为此贡献自己的力量。
这么大的项目,顾问肯定不止他一个,需要花费的精力有限,不至于影响他的正事。
“第二项只能说抱歉了,我未来的主要工作必定是修复许宅,恐怕接不下这么大的任务。”
“也没关系,那能请许先生当个设计顾问吗?就像对蔡记这里一样。”常思危了解情况之后,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立刻退而求其次。
说起来,许问身上还挂着一个监理的职位呢。在其位谋其职,看来有空要去清遇看看了。
“这个应该没问题,具体得看两边的时间安排。”许问想了一下遁世的事情,保守答应。
至于第三项,方案中对许问的职责规划得更多一点,需要他提供技术支持。甚至从某个一方面来说,他是这个游戏的技术核心,很多事都需要他来做。
这一项许问略微有些犹豫,但思考良久之后,同意了下来。
计算下来,班门锁里一共藏了一千零八种不同的技术,囊括了一共五个门类,里面有他从各种学来的,也有在进境之后,受到启发自创的。
这些技术不少都是工作中的灵光一现,但现在他也记得清清楚楚,如说家珍不说,也可以完全把它们详述出来 ,教给其他人。
一方面是受到连天青的影响,另一方面是他自己的本性,许问从没有敝帚自珍的想法。
他巴不得有人来向他学习,他好把这一千多种技法全部教出去。
但问题在于,第一,没人来学;第二,他没时间教。
教学生是件需要花费大量时间精力的事,他要重修许宅。当然,在重修的过程中他可以带一些学生,但数量总是有限,教学质量也有限。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前一件事。
用一句现在比较时髦的话来说,传统技艺这一件现在内卷化严重。
很多时候,它就像一个小圈子里的自娱自乐,总是那些人在玩,新人不仅很少加入的,甚至很多流失的。
就像现在,昨天许问特别留意过,那些围在门口叫他一声先生的,基本上都是老工匠了,没
什么新人。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班门的小平头张毅就是其中一个。但这真的太少了,完全不足以支撑起一个行业的传承。
所以,常思危提出的这个方案让许问心动了,非常心动。
以班门锁为题材,做成一个融解谜、探险、对战等为一体的大型游戏,旨在推广传统文化,教学传统技艺。
许问是个货真价实的现代人,游戏这东西有什么样的魅力,他当然是很清楚的。
这个游戏做得好的话,势必会吸引很多人,尤其是青少年。
就算不能吸引他们从事这一行,让他们对这一行有所了解也是好的。
基数大了,什么样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老实说,他一点也不怕常思危挣钱,他就怕他不挣钱。
在这种事情上,能够双赢当然是最好的。
“这项我没问题。”许问很快做出了决定,道,“不过我还希望看见更进一步的策划方案,好从中找到介入的角度。”
“那太好了!”常思危笑了。
他格局很大,来找许问确实更多地是为了方案的前两项,尤其是第一项。但他游戏发家,很清楚这样一款游戏能做到什么,也很清楚许问为什么会对这一项格外感兴趣。
“现在只是一个初步的想法,回头我会督促下面完成更具体的方案的。到时候具体的合作方式和薪资方案,我也会一并发过来,细节内容,再慢慢商量。”常思危向着许问举杯道。
许问从不假清高,而且他现在确实资金短缺,九千万都填不了这个空,剩下的当然要多多益善。
“行啊,那我就等着了。”许问回以致意。
武斯恩一直旁听没有插话,这时听见他们达成一致,非常兴奋,甚至轻轻挥了挥拳头。
他一直在为这样的目标拼尽全力,而现在,眼看着它渐渐成形了。
许问三天之力,顶他十年之功。
武斯恩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他一点也不失落。
他很高兴。
781 眼中世界
三个人都不是那种慢条斯理吃饭的类型,虽然六娘子这里的菜的确非常不错,但谈完正事,他们就加快了吃饭的速度,没一会儿就搞定了午饭。
现在还不到一点,但许问的直播两点就要开始,前面需要准备的事情还很多。
武斯恩走得比许问更早一点,许问的直播需要一些他员工的帮助,他比较有经验,可以做一些安排。
——听完常思危与许问的交谈之后,他参与此事的积极性突然变得更高了。
“我正好还有一下午的时间,能请你带我去逛一逛这座宅子吗?”常思危笑着问道。
许问这样的人,宁可拒绝易讯工业园主设计师的位置,也要修复那座古宅,常思危对此确实很有兴趣。
“当然。”许问当然不会拒绝,擦干净嘴站起来,就带着常思危往许宅的方向去了。
到了门口,许问突然一愣。
他走的时候门口还是空空荡荡的,这时候却多了一堆人。除了正在忙来忙去、准备配合下午直播的承运工作人员,还有很多“熟面孔”,是昨晚那些跟他说“明天见”的工匠大师们。
“明天见”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那些人向他行礼,明显也是来看许宅的。
关注的人越多越好,许问当然不会拒绝。他先行安顿了一下他们,自己继续去做准备,等到直播正式开始,让他们跟在后面就行了。
没一会儿,李三司他们也到了,他们也是要跟着许问一起逛宅子的。
而且,他们比常思危和那些工匠大师更重要,毕竟许宅能不能评上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能不能获得最重要的国家拨款,就要看今天他有没有展现出它的价值了。
许问忙碌了一会儿,尤其跟武斯恩的摄影师一起呆了好一会儿。
…………
昨晚拍卖会的直播效果太好,尤其是最后一亿八的高价震惊了所有人。
不得不说,很多时候,人们判断一件事情值不值,就是靠钱数来的。
一亿八这个数字出来,所有人都觉得熬这一晚上值了,第二天大早起来,打着呵欠去办公室或学校,见到同事或者同学时,个个都兴奋得不行,跟看过直播的人热议,跟错过了的人详细介绍。
一上午,一亿八这个数字响彻大江南北的所有角落,这热度在网上也是直破云霄,轻松把话题送上了热搜第一位。
现在正是这个事件热度最高的时候,它直接反馈到了许问的直播上。
中午离两点还有半小时,空直播间的热度就冲到了一千万,弹幕刷了满屏,把直播间搞得像一个满员的论坛一样,让人看都看不过来。
关龄她们下午没课,当然也第一时间守在了这里。
“虹虹是去平镇了吗?去干什么呢,怎么还没回?”一个室友看了看镜虹空荡荡的床位,皱眉疑惑。
“难不成她受了许问的激励,要重拾家业?再入这一行?”关龄大胆猜测。
“哎,别说,要是我有那样的底子,我也挺想学的。感觉很有意思啊。”另一个室友说。
“我也有点想学,手工做点小东西什么的,不过不知道从哪里入手……”关龄有这样的想法好几天了。
“可以等她回来,让她教我们啊!”室友说。
“万一她不回了呢……”
要说的话,真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三人安静了下来,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点舍不得,但想想,又挺为她高兴的,甚至还有点羡慕。
“啊,直播开了开了!”
一转眼,两点到了,直播画面瞬间发生变化,三个人齐刷刷地转头,一眼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虹虹?”
“镜虹?”
“她还在平镇,不对,是万园。”
“她怎么跟许问站在一起?”
她们很快就发现了,这只是个偶然,镜头很快从他们身上移开,摄像机被交到了许问手上,显然是要由他来掌镜。而许问手向外一翻,直接准备用第一视角来看世界了。
弹幕有一些抗议声,毕竟很多人都喜欢看到主播的脸,尤其是许问长得还很不错的情况。
不过许问根本就没拿手机,显然已经决定了,弹幕吵闹了一会儿,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一般来说,弹幕节奏被带起来了,很难就这样平息下去的,但是许问镜头里的画面同时在屏幕上映入观众的眼帘,一种奇特的感受扑面而来,瞬间就把他们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我们现在在曲河路上,大家应该不少人都听说过这里。这是万园市最出名的街道,也是这个城市名字由来的原因之一。这是万园古城迄今为止保存最完整的一个区域,是这座城市的缩影。这里有许多著名的园林,也有许多私家园林隐藏在高墙之后,我们今天要看的,就是其中一座。”
许问声音清朗,语调轻快,简明易懂中又蕴藏着一些深韵,让人忍不住有些好奇。
而与此同时,他的镜头掠过了眼前所及的一切,河流、石栏、地面,以及流水绿树与繁茂的白色夹竹桃花。
这场景有些万园特有的韵味,但总体来说非常平凡,并不突出。然而它透过许问的镜头展现出来,却突然变得更美了,不仅美,还满怀情感,看得人眼睛都移不开。
现场不少人跟着许问,一般来说,他们都看见现场实景了,没道理再去直播间看二手的画面。
结果有个年轻人一时好奇打开了,突然轻咦了一声“好美”。
旁边人听见了,问:“什么?”
“你看直播,怎么觉得他看到的跟我们看到的不一样似的!”年轻人小声说。
“都一样的东西,难道他能看出花……”旁边人一边说,一边凑过去看同伴手机,结果一看就呆住了。
许问直播间的画面还当真是一朵花,不是灿烂的夹竹桃花树,而是栏杆旁边一朵普普通通的黄花。
树影投下,那朵小花一半在阳光里,一半在阴影中,光与影交错,那感觉,就像幽静中突然有人拨动了琴弦,在他们的心里击动了一记无言的回声。
两人盯着直播间画面看了一会儿,又不约而同地回头,找到了那朵花。
许问摄像机拍的是实景,没加滤镜,所以花还是花,它的光影也还是一样的美。
所以对于他们来说,他的直播仿佛是一种引导,帮助他们留意到了这处不起眼的景色。
他的镜头便是他的眼睛,镜头中的画面就是他看见的世界。
“有意思。”年轻人的同伴轻声嘀咕了一句,也掏出了手机,静了音,用流量看起了直播。
他倒要看看,许问这样的人眼中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
782 满地都是
于是场内变成了一种奇怪的情况,许问在前面走,很多人跟在后面,手里还同时拿着手机,一边听他说话,一边从直播间里追随他的目光。
他们一边看许问在看什么,一边用现实自己看到的东西与之相对应,人人都看得若有所思,仿佛有了一些收获。
直播间里的观众就更干脆了,他们看到的直接就是许问的视角,看他之所看,仿佛心情也与之同调了。
许问给观众介绍了一下曲河路,介绍了许宅的由来——当然是可说的那部分。
说到这里,他眼睛眨了一眨,在门边的阴影里看见了另一道影子。
是荆承。
他正站在那里,仰头看着墙上的藤蔓,然后转过脸来,向着许问点了点头。
周围到处都是人,很多人都在好奇地打量这里,有些还试图往里看。
他们的目光掠过,没一人看见荆承。
就现在来看,他是这座宅子最奇妙的一点了……
许问有时候甚至有一种感觉,荆承其实并不存在,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但是,这“幻觉”带来的情绪与感受,也太真实了。
听见许问的话,弹幕随之热议。
“这也太爽了,这不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吗?平白拿到一处房产,还是一俯古宅!”
“没看见限定条件?得修。”
“修就修呗!修好了还不是自己的?”
“傻缺,用你屁股想想说法知道得多少钱。”
“九位数往上了吧得?”
“看情况,十位数也有可能。”
“我靠,这么多钱,怎么挣啊?”
“还费工夫,大半辈子都得赔进去。”
“那不是祸患了?”
许宅从外面看非常平凡,许问还没开始修,木门漆色斑驳,上面深深的裂痕像干涸的河流一样,沧桑而残破。
这样看起来,这座宅子真是一点也没有让人修复的动力。
“在办完手续前,我完全没有想到真的要修复它,是打算找个中介把它挂出去卖的,这样也算白得一笔意外之财。”
“但是,来到这里以后,我就
改变了主意。”
许问推门进屋,镜头随之移动,首先定在了一处青苔上,然后随之上移,掠过那两棵朴树,从下往上经过门洞以及上方的砖雕,寸寸移动,处处书写。
这镜头真就像是许问的眼睛一样,带着不一样的温度与情感。
被他这样注视着,这一切仿佛变得更美了。
不,应该说,它们本来就是这么美,他只是“看见”了而已。
而这时,旁边有人轻咦,往前迈了一步。同时他的声音传进了直播间:“许先生,这个,难道是我齐家的仿唐明月雕?”
弹幕立刻有人解释。
唐雕顾名思义,就是出现于唐朝的一种雕刻方式。它有着那个时代特有的特征,雕刻方式以从容大气为主,但由于时代限制,相对不那么精细,技巧相对原始。
仿唐明月雕,是齐家的祖传技艺。它们汲取了唐雕的精华,在保留其大气庄重风格的基础上,进一步提升技术,让其更加精细、更适合日常装饰使用。
不过就像很多传统技艺一样,仿唐明月雕现在在齐家也残缺不全接近失传。近年来,他们在全力寻找这一技艺成熟形态的样品,没想到先一步在这里发现了。
“对,确实是仿唐明月雕。当初这座宅子的建造者不知道从哪里学到了,把它用在了这里。”许问点头道。
这话放在以前其实是有点避忌的。
仿唐明月雕,那是齐家的家传绝学独学绝活,这宅子的建造者竟然会用,是从哪里学到的?没准儿就是偷学!
但现在在齐家,这技术都已经要失传了,称得上一个保管不力。
在这种情况下,能在这里看见如此原汁原味的仿唐明月雕,可以说是一种幸运,齐家还应该向这位建造者道谢呢。
现在,齐家这位紧盯着门头上的砖雕,几乎舍不得走了。
他一边看,一边还在喃喃自语:“妙极,原来是这样,我有点明白了……”
这声音不大,但非常清楚,直播间里很多人都听见了。
一些人有些惊疑不定,满弹幕都是疑惑的询问。
“怎么了?”
“这也太
巧了吧?”
“怎么感觉像是在做戏呢。”
“怎么就是做戏呢,就不能是真的吗?”
“我靠,刚进门就有人发现了他家失传的技术,你跟我说这是真的?”
“没准这里满地都是呢哈哈。”
许问看了齐家这位一眼,继续往里走。
大家继续追随他的目光。
透过他的眼睛,许宅逐步展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门厅后面那片特别破,肉眼可见的很难修。
但即使这样,从许问的角度看起来,它也有一种不一样的美,残破得也别有野趣。
就在这种环境里,又有人停下,他关注到的是一处废墟的莲花型柱础。
柱础是柱子下面的石质承托,用来隔绝潮气、减震等等,在古代使用得非常广泛,几乎每根木柱下面都会有一个柱础。
所以在这里,柱础的分布相当于柱子的分布情况,单看现存的柱础以及它留存下来的痕迹,就能初步分辨出屋宇梁柱的结构与特色。
“这柱础……感觉是歪的?”
屋宇横平竖直,梁要正,柱要直,柱础怎么可能是歪的?
“是年岁太久,外力所迫吧?”
“不太像。感觉是一开始就做成这样的。”
“这叫侧脚,如果木柱还在的话就可以看出来,它会将柱脚向外抛出,柱头向内收进一定比例。这是定江一带常见的建筑方法,很符合建筑结构力学。主要是借助屋顶重量产生水平推力,增加木构架的内置力,进而增强结构的稳定性和抗震性能。”
这是李三司在说话。
定江在万园隔壁省,距离不算太远,因为靠海所以台风比较多,对木结构房屋的稳定性格外看重。
“不过在当时,这倾斜的角度和比例都很不容易计算,事实上计算方式现在已经失传了。”李三司继续道。
“又失传了?”
“真满地都是失传技术啊。”
“这声音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是我们李教授啊!李三司!”
“李教授在……这宅子是要评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
783 属于你的美
弹幕有李三司的学生,听出了他的声音,当然也有不知道李三司是何许人的,自然有人弹幕科普。
李三司这一生功绩卓著,科普的人非常骄傲,听的人也肃然起敬。
近年来李三司与国家文物局合作很多,对许多文物保护单位进行了调查走了流程,这事知道的人不少。
现在看见他出现在这里,立刻有人意识到了他们这一行人的目的。
接着镜头随意扫过,又有人看见了熟面孔。
“常思危?”
“他竟然也在!”
“正常,昨天一亿八的班门锁不是他拍下来的吗?”
“正常个屁,他昨天还在咱们宝格市,十万八千里,他就这么连夜赶过去了?”
“炒作吧这是……”
“放屁,你请常思危给你炒作?请得起吗?”
常思危一出现,弹幕更热闹了。
近年来,易讯公司的影响力不断在扩大,深入到了每个人的生活里,常思危个人的名气,十个李三司加起来也比不过。
一夜之间千里奔驰,从一个城市到了另一个城市,现在出现在这里,这让很多人立刻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座许宅,或者说许问这个人,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有影响力!
许问的镜头波澜不惊。
方才他的镜头额外停留了一下,让大家听完了李三司的话,然后笑着回应:“是,这里与定江距离不远,设计者可能是在当地生活过,有很多定江一带的建筑特征。后面还有。”
他一边说,一边引着大家继续往后走。
沙沙的脚步声响起,明显有很多人,给这处荒芜的庭园增添了不少人气。
但随着往后走,很多人还是唉呀、我靠、尼玛的各种感叹起来。
许问的镜头自有温度与情感,仿佛能够直接把他的心情传达给眼前的每一个人一样。
无疑,许宅是美的,初见便能令人惊艳,有了一定的了解,感触更深。
按正常时间,许问住进这里不过两个月,并不算太久。但许宅情况特殊,他实际逗留在这里的时间,远远不止于此。
他利用许宅特殊的时间情况进行练习,但他也
不是真的铁人,还是经常会感到疲倦的。
累了的时候,他就在这里走走转转,到处欣赏。
就这样,他看过了这里无数的角落,留意到了无数的细节。
算上这部分训练的时间的话,他在这里至少呆了有……几十年吧。
之后,随着技术境界的精进,他对许宅有了一种微妙的感应,越发能理解它、体会它。
直到如今,他走在这里,几乎感觉他就是许宅,许宅就是他。
这个冠上了他的名字的庭宅,到现在好像真的与他融为一体了一样。
他对这里极为了解,如同了解自己指掌纹路,现在他把它们如实摊开,展现给所有人看。
一块青砖,一片瓦当,一排檐兽,一眼古井。
这座许宅,比所有人想象得更加精致、更加有趣。
它的建造者不仅见闻广博,各种失传技艺信手拈来,最重要的是他有一颗灵巧、广阔、充满生趣的心灵。
从许宅身上体现出来的每一个细节,都灵动异常,绝不死板。
譬如飞檐上有一排檐兽,一共九只,一看就是龙之九子。
按照惯例,这样的檐兽是有固定的形态的,大部分建筑师都是照着样子来。
但许宅这九只檐兽却与其他所有地方的都不一样。
它们每一只都有各自的动作、各自的神态,甚至各自的相互关系。
这样组合起来,它们好像真的是一家里的几个兄弟,形成了一个整体。
相比较而言,它们仿佛是少了几分威严,没那么“镇宅”的感觉了。但那种温暖、逗趣、随意的感觉,更让人觉得这确实就是一个家庭。
换了现代的思路来看的话,谁又能说对于一个家庭来说,温暖与和睦不是更好的镇宅的方式?
因为它美,所以它的损坏才越发让人触目惊心。
这里不知道遭遇过什么事情,九只檐兽完整的只剩下了四只,剩下五只有的还剩一半,有的只剩下了一个底座。
和睦变成了破碎,温暖变成了残缺,前后对比,一种强烈的情绪突然间贯穿了观看者的心扉,几乎让他们感觉到了疼痛。
这仿佛是许问的感受直接传达
给了他们,也像是由他们心中自发诞生出来的。
总之,这一刻,每个人的情绪都真实无比,打从心底感觉到了痛惜。
其他很多地方也是如此,许问的镜头就像一个指挥棒,极其随意地操纵着他们的喜怒哀乐。
看到一处或可爱或精美的设计时,他们马上就能欣赏,打从心底发出赞叹。看到这些东西残缺不全的时候,他们会立刻感觉到痛惜,受损的仿佛就是他们自己。
这主要还是因为许宅建造者所做的这些作品实在太好了,任何一个稍微具备一些审美能力的人都能欣赏;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它仿佛触动了每一个华夏普通人的内心,激活了他们与生俱来、从小到大不断接受薰陶的一些东西。
这些东西你平时有可能意识不到,但当你看见一些东西、与一些思路或想法发生冲突的时候,你就会清晰地感受到,你的根在哪里,你打从心底认同什么,你觉得什么样的东西更美,以及你在遇到危机的时候,会照着什么样的方式行事。
许宅真的是一个非常奇妙的地方,经由许问镜头与眼睛,它唤醒了这些东西,让大家突然间发现了,这就是我想要的东西,这就是我真正会觉得美的东西!
真的是……太美了,也太可惜了。
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事,让它变成了这个样子?
有什么办法能让它复原成原先的样子?
“想给许问打钱……”
“+1”
“这宅子不修复,简直天理难容!”
“一级文物保护单位没跑了。”
“国家得拨款吧。”
“想去做义工……”
“想学这一行了。”
有人起头之后,弹幕开始议论纷纷。没过多久,“给许问打钱”“修复许宅”连续两个话题被顶上了热搜。
这无关李三司,也无关常思危,甚至无关昨天的一亿八,纯粹是人们心底最真实、也最真诚的愿望。
想要为这座宅子、为这样的美善尽一份力量!
它真是太美了,我们华夏的古建筑、传统文化真是太美了,不忍心让它流逝,想让它重现人间!
784 血脉之间
四时堂无疑是许宅的集大成者。
许宅前面就已经很让人沉迷了,到了四时堂,更是令人呼吸都要停滞的美。
华夏庭园擅长方寸之间见天地,一步一成景。
四时堂是许宅保存得最完好的一处地方,在这方面尤其体现得淋漓尽致。
其实要说的话,很多园林方寸之间体现的并不是天地,只不过是一处小景。
但四时堂的确不一样,方寸确实很小,而天地也是足够的大。
从窗户看出去,天空、屋檐、造景,分割着景物,每一处都恰到好处,但又像是信手拈来,绝不匠气。
它无论艺术性还是技巧都高明得不可思议,在外面的时候,各位跟随而来的老师傅一边看,一边在各种不同的地方发现熟悉或不熟悉的技术,惊喜万分。
而到了这里,他们陡然间安静了下来,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他们蒙昧无知的时候,第一次看见那令人震撼的奇观造物或者建筑,感受到了来自心灵深处的触动一样。
他们分不出心去想这里用了什么技术,属于什么样的结构之类的了。
他们全身心地沉浸在这里,感受着那几乎可以称之为具有冲击力的美感,回忆起了自己最初的心情。
不光是他们,屏幕前的观众也几乎都差不多。
他们隔着一道屏幕,冲击感也相当于隔了一层,没那么震撼。
但透过许问的镜头与他的眼睛,他们看着四时堂的整体,看着它各部分的细节,有了一种更加隽永,更加细水长流的感受。
这个时候,直播间里几乎没有弹幕了,同样的,这些观众也不再分得出心去想别的,他们几乎连呼吸都要屏住了。
许问非常了解四时堂,知道怎么能够最大限度地呈现它的美。
为了这个,他之前就做了很多准备。
四时堂的光很暗,但亮堂堂的又会失去幽静古意的本色,所以打光也得非常讲究。
他研究了很长时间,请来了武斯恩的专业工作人员帮助,终于得到了最好的光感。
除此以外,他走动的步伐、
摄像机朝向的角度,一切都是有讲究的,许问对这个不算了解,同样需要专业人士的指导与帮助。
武斯恩派来的人很惊讶,许问学得实在太快了,各方面都是一点就通,甚至很多时候,会用最快的速度找到比他们的建议更好的拍摄方式和角度。
不愧是最顶级的工匠大师,他们赞不绝口,许问却只是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怎样把自己感受到的东西传达给别人,这是每一位尽全力打造自己作品的工匠都要考虑的问题,只是一个是制作,一个是拍摄,使用的方式不一样而已。
摸索到这种共通之处,思路就清晰了,他当然会知道怎么办。
有意思,这整个世界仿佛都由同样的道理贯穿,不光是技艺技术,还有别的一些东西。
对于整个世界的理解,对于美的理解,对于感情感触,人心的理解……
“这就是四时堂。”许问把这份领悟保存在心里,用一句话做了总结。
就他这一句话,四时堂这三个字就仿佛刻进了屏幕内外所有人的心里,被他们记住了。
许问走到后院,红莲依旧,被四周杂草拱卫,散漫而热烈。
现在是九月,莲花开到这个时候是迟了一点,但也不算奇怪。
华夏园林本就讲究人造景观与自然景观的对应烘托,这莲花的艳丽喷涌一样映入眼帘,不仅没有与许宅的清冷寂寞产生冲突,反而更营造出了一种遗世独立的清净之美。
它也像是化开了四时堂带给大家的冲击,直播弹幕瞬间满屏,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抒发着自己强烈的情感。
其中一个呼吁最为清晰——
“这不一级保护,那还保护个啥啊!”
大部分人都是冲着许问,以及昨天一亿八的噱头来看今天的直播的。
他们是真的没有想到,一座古宅而已,不知来历,没有名人佚事,没有香艳故事,竟然给他们带来了这么强烈的情感与审美的冲击,让他们比以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了华夏的文化,以及根植于自己血脉之中的那种共鸣!
他们开始打从心底痛惜它被破坏的现状,想
要看见它被修复,甚至开始在微博和论坛等各处讨论它应该怎么被修复。
这世界上确实总是有聪明人的,关注这事的人太多,也有很多专业人士。他们思考这宅子应该怎么修,被修到什么程度才合适,讨论得非常热烈,也极其深入。
许问决定直播修复许宅其实算不上一时兴起,确实是深思熟虑过的。但只怕他自己也没想到,只是第一次直播而已,它就会带起这样的热度,引起这么广泛的关注。
这只能说,有些东西,本来就在大家心里,只是少了一个这样的机会把它发掘出来而已。
“今天的直播先到这里为止了。”
后院走完,整个许宅也看得差不多了。这里要说的话看着不是特别大,但细看下来可以赏玩的地方实在太多,一轮看下来竟然花了近两个小时。
“这也是许宅修复的第一次直播,就给大家抽个奖吧。”他说。
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抽奖最吸引人。一瞬间,刚才流失到微博和其他论坛的人一个不剩全回来了,还带了很多人来,许问直播间的热度再次达到了顶峰。
“抽个小东西,我自己做的。”许问已经想好了,把他们带到了自己的临时工作间,台子上摆着一只小猫摆件,正拱起背,翘着尾巴,在伸懒腰。
这小猫须发皆全,活灵活现,生动得好像下一刻就会换个姿势一样。
但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它是一个根雕,小猫的仪态动作甚至耳朵胡子,全是树根原有的部件,许问只是把它稍加塑形,“引”了出来而已。
这样一个根雕,能找到它的原型算是非常幸运,许问塑造它的手法更是妙到毫巅,猫的神态、动作、细节全都恰到好处,宛然在生。
这摆件只有半个巴掌大,可以说非常小,但它的价值一看即明,不言而喻!
“可以开始抽了。”许问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这时向旁边的工作人员点了点头,示意了一下。
他话音刚落,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是常思危的。
“这个抽奖,我们也可以参加吗?”
“我也正想问呢。”李三司跟着含笑道。
785 回归
常思危当然是不行。
他是普通的大老板也就算了,抽奖时只当一个普通人,关键他还是同时是虎鲸直播的幕后大老板,他参加抽奖,是对其他人的不公平。
常思危表示遗憾,是真的遗憾,他紧盯着那只小猫,满脸的爱不释手。
许问采用了最简单的抽奖方式,弹幕直播抽,只需要发一条弹幕,不需要其他任何条件。
结果一瞬间,不仅弹幕刷了满屏,办卡送礼的人也陡然猛增。
很多人觉得,这样抽到的机率可能更大。
武斯恩在旁边用手机看数据,直接咂了咂舌头。
太厉害了,就这么一会儿,就收了三百多万的礼物。
虽然照班门锁的势头,三百万只堪堪及得上拍卖的价格,但这声势,比普通的拍卖可大多了。
弹幕抽奖是由后台程序直接随机的,看上去还挺公平。
最后抽中的那个人没有在直播间开通爵位什么的,也没有送出大额的礼物,仅仅只是订阅了直播间,送了一点免费的礼物。
武斯恩有点遗憾,这样一来,许问下次抽奖可能不会有那么多人抱着侥幸心理送礼了。不过回头一想,他又觉得,这可能才是许问真正想看到的结果。
他——他们需要的,正是这种普普通通,简简单单地关注这件事的路人。
至此,本次直播算是圆满结束,许问关闭了直播间,人们看着许宅消失在自己眼前,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怅然若失的感觉。
于是很多人点开了直播回放,想再重温一下,也有剪刀手想要剪辑一些精华部分,吸引错过直播的观众。结果他们重新打开直播,对着长达两小时的视频竟然觉得无从下手。
处处都是精华,处处都是重点,从头到尾更仿佛有情感在流动,有一种连绵不断的感觉,根本剪不开。
最后他们只好把整整两个小时的视频原模原样地传了上去,连背景音乐都没加。
他们在自己的微博上或者留言区非常诚恳地表示,请大家点开这个视频,从头开始看。
绝不会觉得浪费时间,事实会告诉他们,值得,真的值得。
许宅的网络热度居高不下,许问这次直播简直变成了一次国民事件。
而这时,许问刚刚送走常思危。
常思危仿佛更坚定了跟许问合作的想法,表示回去之后,会派人抓紧时间把方案细化,到时候再跟许问沟通进一步的合作细节。
李三司和他顾问团的人则没有马上离
开。
经过这次直播,他们对许宅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算是有点概念了。
不过评定一个文物保护单位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他们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势必还会来许宅很多次。
许问思考了一下,给了份钥匙给他们,他不能保证自己随时都在。
李三司并不意外,显然早就已经习惯这种做法了。
他们留在这里,跟其他师傅聊了起来。
这些基本上都是刚才在直播过程中,对许宅的某项工艺表现出惊奇的人。
一座宅子用了什么样的失传技艺,当然也是保护评定的重要组成部分,这种东西他们肯定是要了解统计清楚的。
结果这一问,他们才发现,许宅的情况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复杂。
它涉及到的失传或者待失传的技艺,远不止刚才直播里提到的那些,真·满地都是。
就算是现在,还没有离开的那些老师傅仔细打量着这座宅子,也不断冒出来各种各样的新发现。
它就像一眼古老技艺的源泉,容纳了从古至今无数工匠的智慧结晶,将其融合起来,最后在艺术上达到极其高妙的程度。
“这跟你班门锁的思路倒有点像。”李三司听了一会儿学生对老师傅们的询问以及记录,笑着对许问说,“要不是时代真的不对,我多半还会觉得这是你建的宅子呢。只能说世事真是奇妙,冥冥中自有传承。”
许宅虽然还没有断代,但明显是座古宅,至少也是清代往上,当然不可能是许问建的。
李三司只是随口一说,许问的心里却咯噔了一下,重新回头,审视般看着它。
为什么偏偏就是他继承了这里,被送了进来呢?
他那位名叫连墨的曾祖父,至今也没查出来是什么来历。
他究竟是谁?
这宅子究竟是谁建的?
许宅还是渐渐安静了下来,再怎么舍不得,现阶段也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
不过可想而知,这安静只是暂时的,再过不久,这里就会变得非常吵闹,像所有的工地一样,直到彻底修复完毕为止。
许问有些担心,但也有更多的期待。
他突然想起了刚才来找自己说话的一个女孩子,这女孩姓镜,很少见的姓氏。
她是来感谢他,并且来申请一件事的。
她出身一个木匠世家,没算房高他们规模名气大,但在业内也是小有名气,有自己的传承技艺。
她从小被认为极
有天赋,但她最后却没有选择这一行,而是像所有普通女孩子一样,正常读书考大学,现在在读的专业跟木工技艺也全无关系。
但她一直惦记着这个,偶尔会私下做一些手工,看着做出来的作品发一下呆。
她觉得做这行没有前途,但心里又有些不舍……
然而这次她看了许问的直播,终于承认了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她打算把自己的家传技艺拣起来,同时换大学换专业,正式学一下现代的技术,把两者结合起来,重新开始。
她看过许宅之后,非常喜欢这里,想要参与它的重建工作。
但她知道,现在她的能力仅仅限于做点小手工活,远没有到可以参与这种程度工作的时候。
所以,她想请许问给她留个位置,未来她学成之时,能够到这里来实习,她是真的想到这里来,想为这份带给她的美与感动尽一份力量。
当时许问实话实说。
重建许宅需要的时间很长,按理说,等她学成归来,肯定也还是有机会的。
但他非常看重这项工作,对参与者的实力有很高的要求。能不能让她参加,他现在不能确定,还得等未来看她学成之后的实力。
听完之后,这女孩笑了,重重点头,道:“理所应当。”
她的神情间如若有光,对自己充满自信。
事后想想,许问觉得她这么自信也是有道理的。
许问有点印象,刚才站在她旁边的那位老者,也是算房高等十五家里的,地位不低。
那老者对这女孩态度非常亲近,真就像对自己的子侄差不多,可见这女孩舍弃了的家族传承,并不像她说的这么轻描淡写。
有这样的背景,自己又有天赋,够努力的话,成功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许问不讨厌这样的后门,反而很期待。
能吸引这样的年轻人回归,他已经不虚此行。
不过他之前说的也是实话,修复许宅,需要的不是天赋,而是货真价实的实力。能不能走到这一步,还得看女孩自己。
不仅是她,许问也是一样。
拍卖也好,李三司也好,常思危也好,这些算是给他未来的工作开了一个好头。
但真落实到实际工作,还得他自己努力,拿个好方案出来。
他现在有了一点头绪,得慢慢细化出来。
与此同时,他还有一些事情,也得分身分心完成……
786 奔跑的班门
许问先打了个电话给陆立海,问了一下遁世博物馆那边的情况。
接到他的电话,陆立海十分惊喜。
他其实也一直在关注着许问这边的情况,很清楚他心里的打算。现在看见他大获成功,他也非常高兴。
尤其是通过这次事件,班门再次被推上舞台,很多人知道了这个古老技艺世家的存在。
陆立海很高兴,也有点惭愧。
到现在为止,班门仍然只具有三级资质。它曾经是跟算房高他们平起平坐的存在,甚至从某方面来说还要高一层。
但现在,人家与时俱进地位不减,他们只剩了这个只存在于过去的名头和一座断水断电的五岛,真的是差得太远了。
这是他们一代代家主的失职,他也难辞其咎。
幸好有许问,让他们现在重现天日,他不会辜负他的这份看重,一定会认真打算,把班门的辉煌重新带回到所有人面前。
他跟许问汇报了一下当前的状况。
班门祖地五岛已经通水通电,有政府的大力协助,这方面的进展还是很快的。
班门无论老少,都被派出去学习新知识新文化了,必不能再抱着那些老东西,只想着啃以前的老本。现在第一批初级证书已经下来,一共有二十人,中级证书七人,这两项已经达到了二级资质的标准,但最关键的建筑工程专业注册建造师人数还不够。
这个其实可以挂靠,要找人也不难。不过陆立海不打算这样做,还是决定自己来。
做这一行,这些东西都是最基础的要求,他们要真正发展,不可能总靠别人。
说起来,以前的他们,真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优越感。
其实认真想起来,凭他们也配?
不过是一些做苦活的老匠人,换了以前,饭都吃不起,想读书都不配的,现在竟然抖起来了,敢瞧不起别人了,简直丢人。
他们商议过后,决定从根子上做起,彻底抛弃这种无谓的优越感,跟上新世界的脚步。
因为许问,算房高那十五家开始联系他们,询问他们的情况,并且想谋求一些合作。
陆立海知道这是他们想与许问保持长期的关系,他们班门只是一个好用的工具而已。但陆立海一点也不介意,反而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现在初步交流下来,两边还
是很友好的,班门很认真地向他们请教一些东西,对方也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有了这样的引领,班门的发展肯定会更快。
许问挺高兴。
真正的大师永远都抱着一棵学徒的心。
其实陆立海这样说,也是恨铁不成钢,对自家人严格要求。
在许问看来,班门这些人在技艺上其实并不自高自大,有自己谦卑的一面。
主要就是对于外界,可能是跟得太辛苦了,所以就不跟了,把自己封闭起来,守着过去的那些东西,恍然之间,没发现外面的世界已经全变了。
现在他们正视了这一切,愿意走出来,从头开始学,这当然是好事,大好事,许问乐见其成。
所以班门锁的班门指的不是他们这个班门这件事情,他也不必刻意解释了……
班门的发展是个长期的过程,陆立海只是提了一下,重点很快回到了遁世博物馆身上。
许问在这里兼了一个监理的职位,为此李秀秀那边还有定期给他打钱,钱还不少。
拿钱办事,这是基本的职业道德。
上次去遁世博物馆现场是三个月前的事情,现在这里一切照常进行,施工标准方面严格按照九鼎公司的要求来,一些不恰当的技艺也照许问过来的指导修改过了。
他回头把最近的相关资料全部发到许问邮箱,许问要是有空的话可以过来看看,没空的话也可以根据资料来了解一下。
总之,一切推进得比较顺利,许问要是抽得出空的话,可以下个月过来看看。到那时候,当前阶段的工作会有一个总结,许问正好可以验收。
打完电话,许问又看了一下网络上的反馈。
平镇与许宅的热度不减,网上很多人正在热烈讨论这样一座宅子应该怎么修。
很多人也有了跟许问一样的疑问——这简直是最基础的。
许宅应该怎么修,修到什么程度为止?
甚至有些人认为,现在的许宅就已经很美了,有一种沧桑与陈旧的美,书写着时光。
万一一个修不好,譬如修得太新什么的,就会破坏现在的这种感觉,反倒是有损这么好一座宅子了。
当然了,平镇一行,许问还是积累了一些粉丝的,相当一部分人表示相信他,有他出手肯定没问题,期待修复的成果。
而且再
说了,许问说到时候修复的全部过程都会直播,这相当于也是请公众监督了,到时候有什么问题的话,大家及时反馈也不迟。
也有一些人认为,做事情要有自己的主见,网上意见乱七八糟,大部分人屁事不懂,他们还怕许问瞎听别人的意见,反而起到反效果呢。
而且这宅子是许问的,他想怎么修就怎么修,关人家毛事?
他直播修复,是想推广传统文化,别不懂装懂,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反对的人则表示,这宅子确实是许问的私产没错,但像这样的古建筑,同时也是人类历史文化与技艺的结晶,是全人类的珍产。肯定是不可能由得许问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的。
而且现在基本上已经证实了,李三司他们去就是为了审核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的,而且通过的可能性很大。
真要通过了,要怎么修就不能完全由着许问来了,方案什么的都是要将由国家审核批准的。
这人许问不认识,但好像是有点来历的,说出来的话很多人都信了。于是话题一转,有人说有文物局的专家把关那岂不是比你们这些键盘侠来得靠谱得多,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但立刻就有人反驳,说你们还看不出来吗许问的水平比那些专家高多了,就不怕到时候来个变相的外行领导内行吗?
接着有人开始质疑许问的年龄和身份,支持者和反对者战成了一团。
许问看了半天,觉得挺有意思的。
要说的话,两边虽然各执一词,其实各有各的道理。
有些东西,他确实也还没有完全想好,但他必不可能完全丢掉这边的主导权,所以必须要抓紧时间,尽快拿定主意。
不过怎么说呢,越是重视的事情,越觉得无从下手。
要是师父在这里就好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
他明明就在林林身边,为什么不见她?
这个世界,那个世界,究竟有什么不对?
许问思考良久,再度抬起眼睛时,周围的景物突然全变了。
他回到了班门世界。
刹那间,一声巨响在窗外响起,许问脸色一变。
他第一时间听出来了,那是爆炸声,是开山的雷/管在近距离爆发的声音。但关键是,他压根儿就不在山上,而是在营地里,仓库的附近!
787 夜爆
许问猛地站起来,冲到了屋外。
这边现在正是晚上睡觉的时候,爆炸声在深夜里格外清楚,简直惊人。
许问出来的时候,阎箕也刚刚从隔壁房间出来,两人对视一眼,一起往仓库的方向冲。
两人的表情都非常凝重,在火把的光芒下面明暗不定。
许问提议用这种方式开山取石的时候,就做了很多打算,各方面进行了非常周全的准备。
炸/药,从它出生开始,就是一把双刃剑,是要冒着巨大的风险的。
所以,在安全管理与使用方面,许问直接参考了现代的很多制度,又跟阎箕商量了很久,做了很多符合当前时代的改进。
但这个东西确实太危险了,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出事。
就像现在这个爆炸,许问一听,心里马上就悬起来了。
是什么原因造成的?管理不善出现了意外?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有没有人受伤?
相比火/药,炸/药的安全稳定性高得多,但毕竟还是易燃易爆的危险物品。
这种要是出事了,必是大事,绝对不可轻忽。
还好爆炸只有一声,现在回想起来,主要也是因为在深夜里听着才这么响亮,实际规模应该不会太大。这样的话,就算有人受伤,也不会太过……
许问心乱如麻,走得非常快,一路都没有说话。
阎箕毕竟年纪大了,跟得有点费劲,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奋力行走,尽力跟上许问的脚步。
很快,两人就来到了存放炸药的库房附近,方才的爆炸声确实也就是从这个方向传来的。
这里备用的火把已经全部被点燃了,火光熊熊,映亮了空地上的场景。
许问看见了,就是一愣。
这是库房外面的一片空地,两个人被押在这里,跪在地上,用绳子绑得紧紧的。他们深深地低着头,看不清长相和表情。
但是单看两人的服色,许问就认出来了,他们都是建城的工人,应该是从本地聘来的这一批,也就是老逢春城以及周边的人。
他们怎么会被押在这里绑起来?
现在他们衣衫破烂,身上全是血,不过并没有血流如注或者肢体残损等重伤。旁边守卫的兵士也是,身体完好无损,表情凝重,但并无悲愤,看上去应该没有什么大事。
许问稍微松了口气,但
悬起的心还没有放下来。他大步流星走过去,质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他现在是逢春建城的主官,是这些人最顶头的上司。
兵士们一看见他,习惯性地就要下跪行礼。但总算有人想起来,把自己的同伴扶住了。
许问从刚建城开始就强调过,万事以工作为主,见到上官正常行礼就行了,不需要下跪什么的。
“回大人,这两个人趁夜潜入,想要偷炸/药,被咱们逮住了!他们想要逃跑,结果不小心让一个雷/管滚到了火把上,爆炸了。”一个兵士上前一步,指着旁边一个深坑说。
许问一来就发现这个了,几乎可以想象出当时的场景。
雷/管遇火……这是真的不凑巧,也是他们倒霉。
“有人受伤吗?”他紧接着问。
“没,就他俩,被炸了个皮开肉绽。”兵士瞪了这两人一眼,恨恨地说。
按照库房的管理条例,这两人虽然被捉住了,也没造成大患,但会被他们潜入并且成功窃得雷/管,就是他们管理不善出现了漏洞,肯定是要受罚的。
这个兵士自己也很后悔,怎么就会觉得不可能出事,偷喝了二两黄酒。没喝醉,但稍微有点了酒意,反应迟钝了一点。
所以他去上茅厕的时候,抱了一点侥幸心理,没提醒另一边的同伴。结果上完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两道人影,下意识地喊出声,追了起来。
还好把人追到了,没有酿成大祸。
他们都是接受过专门的安全法规教育的,很清楚这些看上去不起眼的东西有多厉害。
万一真的被偷出去了……
他只要一想就浑身冷汗,那点酒意早就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这时阎箕也到了,他多老道啊,听见兵士后半截话,看他眼神表情,就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不过他暂时把这事先按下,问道:“这两人是谁,有人认识吗?”
“我认识。”另一个年纪更大一点的兵士举了举手,叹了口气说,“这两人,一个叫胡大,一个叫刘狗子,都是逢春本地人。”
“逢春本地人?”许问刚要说话,阎箕突然打断了他,道:“先别急着审,先把这里收拾一下,再慢慢来。库房重地,绝对不能出一点疏漏,我们得再排查一次。”
阎箕一边说,一边对许问使了个眼色。
许问没反应
过来,但下意识就配合了:“您说得对,库房的登记表呢,拿来给我看看。”
两人迅速排查了起来,看看被偷走了什么,是从什么途径偷走的,由此反推安全隐患。
排查完毕,他们发现别的没什么问题,进去出来偷东西的就是这两个人,也就这一次,其他货物条目数量非常清楚,都对得上帐。
不过他们能进去,是因为他们是本地的工人。他们能出来,则是因为守卫的兵士喝了酒给了机会。
晚上值守是两人一组,这人喝酒,他的同伴肯定是知道的。那同伴没喝,只是看在同乡的情份上,替他瞒了过去。
“以后同时值守的人选要重新安排一下。”许问对阎箕说。
“是,这个我来调整。”阎箕说。
“还有进入者身份限制,等级要做得更高。”
“是。”
两人发现了问题,商量了解决方案,留待明天安排。
这时陈根和刘狗子都被带到了离库房有点距离的囚室里关押,处理完库房的事情之后,许问和阎箕一起来到了这里。
途中,阎箕打了个呵欠,许问关心地问:“累了吗?回头处理完这件事情,你回去好好补个眠。”
“算了,明天上午还有安排。必须得我亲自去的。唉,年纪大了啊,想以前,三天三夜不睡觉都精神奕奕。”阎箕叹气,又吩咐手下,“给我泡杯茶,酽点儿。”
没一会儿茶到了,他们也来到了牢房。
这时许问已经意识到阎箕为什么要把那两人拉到里面来审了。他小声问道:“您是担心,犯事者是逢春人这事传出去,会影响建设大局?”
现在他们名义上建的是皇帝迎接外使的行宫,实际上建的就是逢春城,为的是所有因为灾难流离失落的逢春人们,让他们有一个安身之所。
结果现在给你们建城,你们自己人反而进来捣鬼,那不是抛了媚眼给瞎子看吗?
这事万一传出去,对士气的打击是巨大的。
“对。具体怎么着,还是先得审一审。不过这事会不会有什么后续影响,咱们都着防着点。”阎箕点头。
确实,这两个人是逢春人这件事总是会传出去的,他也应该先想想该怎么应对了……
“先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吧。”许问沉吟片刻,走进了牢房。
788 十三余一
逢春城的牢房非常干净,也没什么异味。
这里毕竟是个工地,犯罪事件没那么多,偶尔犯事也没到长期关押的程度。
不过说起来,在天山抓到的鲁班书传人祝老汉,流觞会结束后似乎也被押送了过来关在这里,但是……
许问下意识看了一眼其他的牢房,全是空着的。
祝老汉不在?
他被关到哪里去了?
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这段时间许问两边的事情都在忙,只能把关注的重点分成一二三不同的层次,祝老汉这事排名比较靠后,他也没有多关注。
不过现在都已经到这里来了,他也顺理成章地想了起来。
回头要再问一下。
许问在心里的记事本上记下了这么一笔。
说起来鲁班书还挺有意思的,它包含了大量封建迷信的内容,但为了实践这些内容,又用了不少科学的手段。
所以祝老汉被关起来了,他徒弟祝石头却可以在外行走为他们所用。因为技术归技术人归人,即使是坏的技术,也可以有往好处使用的一面。
想到祝老汉,想到天山,许问又顺带想起了血曼神教。
血曼神教在天山附近似乎有个基地,祝老汉跟他们似乎也有些联系。
在谷中发现的邪恶的图样标记,浮现在了许问的脑海中。
这些念头都只是一闪而逝,思考前,他已经走到牢房跟前,看见了里面坐在地上、垂头丧气的两个人。
这两人还是穿着破烂的衣服,身上血淋淋的,显然被丢进来就无人理会了。
许问抬头看了一眼,表情平静,招呼道:“有金创药吗?给这两人包扎一下。”
狱卒跑过来,有点惊慌地说:“不是有意不管他们的,只是……”
许问抬了抬手,止住了他的话:“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就是想看看他们的伤。”
狱卒松了口气,没一会儿大夫挎着药箱过来,帽子戴得东倒西歪,好像是才从床上被拉起来的。
他打着呵欠,也没说什么,放下药箱就开始给他们包扎。
两个嫌犯任由大夫摆布,许问站在旁边,趁机看清了他们的身体。
身上确实不少伤,不过都不算重,基本上都是爆炸引起的灼伤、刮擦、残片切割等等。没有陈年的淤青,没有长期遭受打骂的痕迹。
大夫包扎完,向阎箕和许问点了点头就走了,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问。
而被包扎妥当之后,那两人表情稍微有些软化,但仍然紧闭着嘴,完全没打算交待的样子。
阎箕向许问使了个眼色,上前一步,许问会意,退后一步。
在审人方面,他的经验本事肯定远不如阎箕,还是交给他来办的好。
“你叫胡大?”
“你叫刘狗子?”
两人听见自己名字,都低着头,刘狗子完全没动,只有胡大稍微抬了一下头。
“两人一间牢房有点挤吧?反正也没人,一人一间好了。”
阎箕什么也没问,反倒关心起了他们的住宿条件,给他们重新安排了起来。
许问在旁边仔细观察,瞬间会意。
两个人在一起的话,互相激励,也互相监督,是很难老实交待的。所以阎箕第一件要做的,就是把他们分开。
接下来,阎箕果然留在了胡大这间牢室里,端了把椅子坐下来,捶了捶腰,说:“年纪大啦,这大半夜的起来跑这么一会儿,感觉腰都要断了。”
阎箕确实是老了不假,但老实说,远没有到走不动路的时候。他这是在装佯。
“确实,大半夜的,您这种老人确实太辛苦了。不过这么疼也不是事,要不要把刚才的大夫请回来给您针一下?”他当然不会拆穿,附和着说。
“回头再说吧。”阎箕又捶了捶腰,一副正事要紧的样子,回头又去问,“你叫胡大?”
“……嗯。”胡大应了一声。
“听你这名字,是家中老大?”
“……以前是。”
“以前是?”
“家里人死完了,就剩我一个了。”
“……以前家里几个人?”
“十三。”
阎箕深吸一口气。这时候就连他,也觉得语塞,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一家十三口,只剩他孤身一人,真令人难以想象,当初的胡家发生了什么。
而胡大一个接一个地把家里人全部送走,又是什么样的一种心情?
阎箕沉默良久,缓缓叹气,然后才接着问:“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胡大一脸麻木:“最后一个吗?一年前死的,死在我面前。”
许问抿了抿嘴,打量着胡大。
昏暗的灯光下,他表情晦暗、瘦得简直像一把柴火,眼中全是麻木。
逢春新城的建设,给了许多流离失所的逢春人一条生路,让他们有了希望,有了未来安
身立命之所。
但对于胡大这样的人来说呢?
他家里所有人全部都不在了,只剩下他一个。他在这个世界上情感依托与归属之地在哪里?
他要凭借着什么生活下去?
“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许问突然问道。
“大家都来,我就来了。”胡大看他一眼,说道。
“大家是谁?乡里乡亲?”
“嗯,乡里乡亲,还有其他一些人。来这里之前,大伙儿一起到处走,讨点吃的。春天了就找个地方种点地,过过日子。”
这是逢春城建城之前,这批人惯见的常态。
冬天出去流浪乞讨,天气暖和了就回去以前住的地方休养生息。
所谓故土难离,也有这方面的意思。
“你今年三十多了吧?”
“嗯哪。”
“没有找一个合适的姑娘,搭个伙儿,再生个孩子?”
许问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有劝婚的一天,但放在眼下这个环境里,这样的话,仿佛顺理成章,再诚挚不过。
“嗯。”
胡大又闷闷地应了一声。
不过这一下,他突然变成了一个闷嘴葫芦,再怎么样都不吭声了。
许问和阎箕又各问了一句,他仿佛打定了主意一样,一言不发。
大约小半个时辰后,许问和阎箕一起走了出来,到了一个僻静地方,许问有些抱歉地说:“对不起,我好像把审问搞砸了。”
“哪里搞砸了?你不是问出了最关键的事情吗?”阎箕扬了扬眉,道。
“那个姑娘。”许问笃定地道。
“没错,这人应该大有问题。”阎箕赞同。
“要再去问下这个叫刘狗子的吗?”
“用处应当不大,这人多半是个死硬派。不过既然已经到这里了,那就还是问问吧。”
许问也是这个意思,两人正准备一起往里走,一人突然匆匆跑了进来,是个衙役。
他额角冒汗,脸色非常惶恐,一到面前就向两人行礼。
听完他的话,两个人的脸色瞬间全变了!
“大人,有人**,死了五个!”
没一会儿,两人已经赶到了现场。
五具焦黑的尸体摆在街边的草席上,被火光依照,依稀可见面容。
烈火焚身是极其痛苦的死法,但这五人脸上全部挂着诡异的笑容,仿佛喜悦幸福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