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7 种田，种一切！
“……”小邪嘟着嘴，不想理爸爸。
爸爸也太不关心了。
“我大三，姐姐大四。”香香回答道。
“哦对。你们选我的课来着。”
饭桌上一时有点尴尬。
卫妖精打破了沉默：“兰小邪同学，说一下你的计划吧。”
他又强调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想做什么，总得实验室主人配合吧。”
“我担心失败。”小邪有些不好意思。“如果失败，一辈子用来还债，自由就没有了。”
小狐狸鼓励地看着她。
小邪的打算，是毕业之后经营城市农场。这没什么问题。她算得上专业对口。
看全国各地哪里的城市农场有空缺，持证申请经营。这也没问题。就算没有空缺，她妈也能想办法给她变出农场来。
有风险的是，她打算在农场引入新项目：
“农业发育池”。
这东西，在世界上还不存在。
前几天，卫妖精刚告诉兰泽，小狐狸对全球产业换代的设想。
兰泽一点也不觉得，用更先进的农场技术灭了畜牧业，能有什么问题。
听小邪这么一说，卧槽！
大丫头下班回家，被养牛的放羊的套麻袋揍一顿怎么办？
生死存亡呐！
“别，太激进了吧。”兰泽认真地劝说，“还是做传统农场吧。爸爸支持你。”
“爸爸别担心。”小狐狸解释说，“我们现在才开始，做的是资料整合的工作。小邪帮我收集农场相关资料，离真正的农业发育池还有一段距离。”
“大概要多久？”
“半年以上。”小狐狸估计道。
“那……你们慢慢玩吧。想多留几天，那就玩到过年吧。”兰泽还不信了。
有半年的缓冲，还怕说服不了小邪？
“爸爸。你还是瞧不起我们。”香香不开心。手里的筷子绕来绕去地，就是不落在菜上。
“我吃好了。”兰陌第一个站了起来。
紧跟着是小民：“我也饱了。”
随后是兰纾：“先走一步，各位慢用。”
仔细一看，老家伙们才发现。他们三个小伙子面前，桌上的菜少了一半。大号饭碗油光光的，连饭都吃过了。
“哎，急什么！”孩子妈喊了一声，看了兰泽一眼。
“有事，忙！”小民笑眯眯地，代表大家回答了一句。
三个儿子，溜了。
三个女儿互相对视一眼，忽然加快了吃饭速度。
“哎小兰。”卫妖精提起小壶给老姜添着黄酒，一边问道，“他们几个在忙什么？”
“我哪知道。”
“你不会就是每天吃吃饭，打打猎，什么正经事都不管吧？”
“正经事？我的学生够多，他们会搞定的。”
卫妖精目光询问老姜。
“是这样的，没错。”老姜往温酒的小炉子上，坐上了另一个小壶。就专心喝酒。不参与话题。
“那你忙忙忙，整天到底忙什么？”
卫妖精好像有点生气了。
兰泽认为他酒精上头，喝多了。
上年纪的人，不宜冲动。打打闹闹是小朋友的事。
所以兰泽认真回答：“最近我一直在搞新版教材。化学自展开结构设计导论，还有一个学期才能结束。时过境迁，学科发展变化很大。而且化学两个字也该去掉了。”
“去掉了化学，那是什么？”
“发育池技术什么都能做啊。理论上，生长个传统机器人，连芯片一起发育出来，也是做得到的。”
“那这玩意，还能算生物学吗？”
“为什么不算？发育池本身就是个生物。自展开就是生命活动，不管带不带化学两字。”
虽然有点绕，但卫妖精听明白了。
把发育池当成个人的话，这人不单能生同样是生物的孩子，还能安装家具、装配家用电器什么的。
“你这几天多盯着他们一点吧。”孩子妈不绕弯子了，“儿子我不放心。特别是小兰纾，太淘了。”
“那行。”
兰泽对兰陌也不放心。这俩人凑一块，搞事情呢？
再加上小民这个不确定因素。天知道他们仨急急忙忙跑掉是干嘛去。
他们俩一向不担心乖女儿，只担心熊儿子闯祸。
小邪安静地起身。
小狐狸也站了起来。
香香见她们行动，立刻放下了碗。
“这是要干嘛？”兰泽立刻紧张了。
“我们吃好了。”小邪甜甜一笑。“先走一步，各位慢用。”
这三个转身就走。
“香香站住！你还小，要吃饱！”
跟最后面的香香扭头：“你才小呢。人家不小啦！”
跑了。
卫妖精放下杯子，有点恍神：“香香好像真的不小了。”
“还小。”兰泽一口咬定。
大三的学生哪有多小呢。兰泽回忆自己的大三……然后想起来，自己根本没上过大三。
该上大三的时候，他跟着老罗在生物力学实验室瞎混。然后，在别人上大三的年纪，他刚好混到了学位，离开了大学城。
在那个脆弱的年纪，把他从幽冥界的大门口一把拉回来的人，早已不在了。
如今他开始怀念青春，恨不得回到过去多当几年小孩。最好是在那人的羽翼之下。
这大概说明，他是真的已经老了。
“哎，小兰。你想不想再胖回去。”卫妖精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
“没兴趣。你自己胖去。”
卫妖精摇头：“一把年纪了，我不太敢。我是发现，现在大体格确实比以前的好看，而且更加显得沉稳可靠。你有没有观察过你的女学生？”
“没心情。”
“小麦守孝也才守三年，你……算了。”
老姜伸手跟老妖精碰了个杯。三个老家伙谁也不说什么。
卫妖精离开之后，兰泽对三个小伙子格外留心起来。
他可以一边喝着茶，一边利用监控偷窥。哪怕三个小伙子跑到野外，他也可以撒出三五个小蜜蜂跟踪他们。
而偷窥女孩子终归是不好的。
然后他就发现，这三个小子，真还没干啥。
兰陌每天混在设备保障组里，兰纾和小民在专心玩大天使。
从超级脑引出的操作终端上，有一套固有的设计模板，用来定制一些通用型生物。
“大天使”算是其中之一。
模板操作起来很方便，只要遵循一定的规则进行设计，再通过模拟环境的测试，由超级脑导出到发育池，发育出的东西就能蹦跶。
兰泽每次偷看的时候，小民要么测试运动系统，要么调试内脏设置……兰纾总是在捏脸。
从复合材料骨架到弹性“肌”纤维束，从内到外一层层地调整大天使的头部。
给大天使塑形，是个精细活。因为发育过程中精度系数的影响，和随机因素的搀和，每一个大天使外貌总会稍微有点差异，但终归是俊俏的人模人样。
兰纾跟他妈很相似。凡是手艺活一学都会，会的手艺活无一不精。在爱美的方面具有惊人的天赋。
兰泽就觉得小儿子整理出的人脸，他看着格外顺眼。
这两个小子忙碌了半个多月，大天使在发育池的荚槽中慢慢成型。兰陌加入了进来，帮他们微调系统。
这只大天使，配置略高，有独立的一小块独立脑。额外的数据和程序，都是要写入到这块脑上的。
大天使逐渐发育完成，自己从荚槽里爬出来，站在水墙下冲澡，体现出健全的运动平衡能力。
958 送你个惊喜
新生大天使湿漉漉的外皮白得耀眼。毛发乱得像黑色的水草。就好像高大的人类没穿衣服。不过，这玩意只是一具类人身体，没性别。
刚生出来都这样。肤色靠后期设定，发型靠修剪。
凡是大概会被衣服遮住的地方，都可以随便设计，用不着像人。
这只大天使的前胸后背，都留出了可供旋翼伸出的褶皱状开口。肚子上留了个更大的口子，用重叠的皮肤盖住了。可以放高功率电池或者特殊资源包进去。
带有褶皱的脚蹼在水墙下站立得很稳，水慢慢褪去，才收缩成人脚的轮廓。
兰泽那天特意去实验室里看了一眼。
三个小伙子还在继续通过超级脑调试大天使的独立脑。
一见爸爸来了，兰陌立刻把站立姿态的大天使放趴下了。人形白擦擦的，还什么也没穿。
兰纾找了一把办公剪刀，给大天使的后脑勺理发。
大天使的头发具有电磁感应能力。换句话说，可以当天线用。
但材质远不如人类头发坚韧，一剪就断。如果剃了个光头，除非启动电磁加强，同时补充对应资源包，那掉了可就没有了。
“手艺不错。”兰泽只是随便看看。
“那是，也不看我是谁。”兰纾自鸣得意。
“帮你们找件专用衣服？”
“噢，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小民微微脸红。
小民是兰泽看着长大的，从小也是个淘气孩子。但比兰纾可是规矩多了。
“还有什么需要找师兄。师兄也拿不定主意的直接找我。”兰泽吩咐了一声，撤了。
实验室是交给学生在管理的，他瞎搀和什么？学生们碰到搞不定的问题，或者需要掏钱了，自然会找他。
“爸爸慢走。”兰纾愉快地龇牙。
既然已经来看过儿子了，晚些时候，兰泽就在整个实验基地里逛了逛。学生也是孩子，他也忍不住关心一下。
绕了一大圈之后，到了基地的另一端，去看女儿们。
这边实验室的气氛很和谐，就是有些阴盛阳衰。大学城过来的新嫩学生，其中的女孩子全挤在了一起。
小狐狸领头，几个女孩包括小邪和香香，跟着她一起，在做农业发育池。
发育池本身已经技术成熟，难度在于产业化。
农业植株的设置必须符合市场需求。
现有的植株模板不多，主要是最早的大仙桃衍生品，可以结出无骨羊蹄、熏肠、肚包肉口味的果子。都挺好吃。但这些食物只能算是口味调剂品。
过去还没有做过经得起天天吃，又经得起少许烹饪手段的产品。
在姑娘们集思广益之下，发育池倒是已经加上了特殊形态的大天使模板。
平台状，可载重，六足八手，可以用脚轮卡入农场轨道行走，灵活的手臂上装有多自由度的七指对握式手。
这东西反正不像人……反而非常符合“机器人”的定义。
凡是被超级脑控制的工具人，都可以叫大天使。
设计中去掉了没用的脸，感觉器官得到了增强，分散在全身。每只手的手心都装了鼻子——复合化学感受器，和耳朵——空气震动感受器。
手心有发声器官，和耳朵配合，可以做超声检测。
当然，八只手举起来，也可以自己充当一支交响乐队，或者叫合唱团也行。
播放一些舒缓的音乐，有助于农场……工作人员的身心健康。
农业发育池的概念，有了配套大天使，忽然显得实用了。
虽然目前还没有推演出合适的日常食品植株，但这个发育池配置，已经值得向城市农场推广了。
现有植株模板可以结出各种全营养食物。作为应急食品和健康食品，还是存在一些市场需求的。
植株模板可以慢慢开发完善。兰泽琢磨着可以让小狐狸留在山里一段时间。
搞垮全球畜牧业什么的鬼前景，他想想还觉得挺带感的。
至于校内下学期导论课的助教，爱谁谁吧。随便抓个聪明点的孩子就行。
兰泽的新嫩研究生里，外校考进来的还需要上这门课，本校投奔来的早就选修过。让他们当助教辅导别人，是给他们的福利。非常有利于知识结构的巩固。
需要小狐狸上课的时候，再喊她远程参加。
兰泽看看时间差不多该下班了，就喊姑娘们休息。
他虽然不怎么管，也知道在自己看不到的时候，这些女孩子和男同事一样，经常仗着年轻废寝忘食地工作。有好几个姑娘的脸上都长痘痘了。
兰泽跟在姑娘们后面，一边督促她们乖乖离开，一边通知厨房给女孩们安排些甜汤。
厨房有超级脑坐镇，充当半个厨师。它除了有事先写入的书本知识，也已经积累了几年的工作经验。知道什么人大致喜欢什么口味，以及这个季节久坐室内的人，该吃些什么食材，来补充b族维生素，消除疲劳。
前方走廊上有个高大的身影。地上走廊并没有窗，每隔一段距离，设置有一个带三面镜子的洗手池，存放有消毒液、手套等防护品。
这个人面对洗手池弯着身子，似乎正在做进出实验室之前的例行手臂清洁。
忽然这个人直起身体，转了过来。
“哎，小狐狸。”
原来是小麦。
“你，你，你，怎么来啦！”
小狐狸又惊又喜。
“我把自己当成礼物，送给你。喜欢吗？”
兰泽跟在姑娘们后面，看自己的儿子没羞没臊。
这么大了，又不能上去打一顿。他这老父亲，只能选择走得慢一点了。这小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大老远的路，坐城铁得花一天，还得换车进山。
哎，好像有点奇怪。这小子怎么进的实验基地？
……老姜放进来的吧。
“呃……喜欢。”小狐狸伸手捂住脸。
隔着老远，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她的脸辐射出的热度。她就像个温暖的太阳。
“想我了吧？”小麦上前一步。
“才不想呢！”小狐狸放下手，抬起了头，“哈？你学会抢我的台词了？”
小麦左手撑在墙上，右手轻轻勾起她的下巴。小狐狸的脸，顺着他的手指越抬越高，眼睛越睁越大。
忽然。
“啪！”
小狐狸甩了一巴掌出去。
小麦踉跄后退站定了。
“卧槽，这是什么厚脸皮？”小狐狸甩甩手。
咣当！前边拐角传来撞门的声音。
一个男生姿势奇怪地滚了出来。头上戴着全息面罩。
“我靠！”
男生爬起来转身就跑。小狐狸一个箭步抓住面罩绑带把他薅了回来。
面罩这玩意不结实。
应手而落。
露出兰纾的脸。
兰纾立马毫无气节地跪下了：“嫂子饶命，本来就是想送你个惊喜。”
“惊喜个屁。”
小狐狸揪住兰纾，攥着小拳头就敲，兰纾抱着脑袋满地乱滚。
兰泽从来没见儿媳妇这么暴力过。
“都给我滚出来啊！”兰纾一声怪叫。
拐角又出来两个男生。小民手里托着卷轴，不好意思地赔笑。兰陌捂着嘴傻乐。
兰泽走近了淡定站着的“小麦”。
仔细一看，和小麦只有七八分相似。
这小子发现兰泽在打量他，对着兰泽微微一笑。动态相似度忽然达到了九分。
这没心没肺的劲头……
这玩意不是人，是三个熊孩子发育出的大天使。
959 定制一只大天使
今天这个作死，很有兰纾的风格。
他给他三哥捏脸，倒是花了不少心思。
兰泽拍拍眼前的人脸：“乖儿子，叫爸爸？”
“……爸爸？”有自己独立任务脑的大天使，就是比较高级。“您喜欢我？”
“喜欢你。跟我走吧。”
“抱歉不行。我必须跟着她。”
“谁呀？”
“小狐狸姐姐。”
大天使的人脸露出灿烂的笑容。这个设定，真的是谈到心爱的人，才会有的笑容。
只是，姐姐的称呼，是从弟弟角度喊的，小麦本人不可能。
“那你起名了吗？”
“我等着她起。”
一股子羡慕，在兰泽的胸口油然而生。
好吧。
当初一些基础设定还是兰泽参与制定的。
把大天使送出国去带孩子，为了能够被尽量多的人接受，很多套路和对策，卫妖精帮忙推敲了很久。
这玩意设计出来，就是要讨人喜欢的。
亲近人类的行为逻辑早就写在生理控制中枢的底层了，甚至不需要经过远程的超级脑和本地的任务脑。相当于人类的本能。
刚才轻佻的不正常行为，完全是兰纾透过面罩操作的。
居然敢勾嫂子的下巴。这小子手真贱啊！
兰纾小时候手脚很稳。但最近几个月长得太快，经常毛毛躁躁，把自己磕了碰了。
嫂子那一巴掌，落在大天使脸上，就像落他脸上似的。一惊之下，躲闪撞墙，硬是把自己给闪倒了。
兰纾现在抱着头，打不还手，虚心认罪。
小邪和香香也打他，帮着嫂子出气。
小狐狸又不能真把这哥仨怎么样，只能拉着两只妹妹住手。姐仨依然气鼓鼓地看着兰纾。
兰纾跪在地上不起来：“嫂子，这玩意你要不要？不要，我拿着当沙包玩了。好像怪结实的。”
兰陌靠墙站着，配合地捏了捏拳头。
“不可以！”
小狐狸回头看了一眼赝品小麦。冲着地上的兰纾又踹了两脚。
“控制权移交给我！”
“是是是，嫂子你接好了。”
一顿操作之后，小狐狸决定带着小乖去食堂。名字第一时间起好了。有点毁形象。
大天使无所谓形象，但小麦本人嘛……
兰纾跪在地上，目送着姑娘们和小乖一起走远。他又开始乐了。
“你哥多久没揍你了？”兰泽踱到他面前。
“我不怕他！”兰纾鼓起肱二头肌，站直了。
隔着衣袖也鼓起了一大块。
这小子成长速度吓人。已经换上了一副成年人的外壳，虽然本质还一样是熊孩子。
“……我不揍你。免得你三哥不好亲手收拾你了。”
兰泽又看看小民和兰陌：“你们俩也好好想想，怎么面对小麦的怒火。”
“这也……没做什么呀。”兰陌扯扯嘴角。
“小屁孩居然敢调戏嫂子，哼……”兰泽瞟了兰纾一眼。
兰纾脸色一变：“嫂子嫂子，等我一下！”
向着大天使的方向追了过去。
熊孩子和成人区别最大的地方，就是行为不考虑后果。
或者就算考虑了，他们也觉得后果没问题。
兰纾追到了食堂，亲手给小乖盛了一碗清粥。新生的肠胃，需要适应性进食，只能喝粥。
然后他就围着嫂子转，想让嫂子把控制权移交给三哥。三哥不管在哪，带上全息面罩，就可以完全带入小乖的视角。
之后，小乖就可以代表他三哥，给嫂子端茶倒水，捶背搓澡。
“滚蛋吧。”一听搓澡二字，小狐狸面如寒霜。
她今天一点也不文雅。
“超级脑长在你们那个发育池上。除非你把发育池给我拆开，把超级脑的分支全给我抠出来！”
这太暴力了。这是要杀……发育池啊！
发育池完全是无辜的。
长在里面的超级脑是不是无辜，这不好说。这玩意毕竟具有一定的心智能力。不考虑运算能力，大概相当于十一二岁的孩子。
但它不是人。受生理开关调控，规规矩矩地尽职尽责而已。在情理上，没必要遵循人类道德。但在实际上，各国早在几百年前人工智能极端落后的时代，就预先立法对“机器人”采取了严格的约束。
至于超级脑+外部设备的组合，算不算是机器人，这是个法律的“正名”问题，需要调用哲学方法来解决。这恐怕也是哲学最具实用价值的场合之一。
“不拆？你让小乖给你搓澡去！”小狐狸生气地说。
“我勒个……”兰纾忽然无言以对。
似乎，任何亲密的举动，都涉及到了超级脑通过大天使偷窥的问题。
而在延伸出来的操作终端上，人其实可以看到超级脑捕获的信息。
兰泽送去国外带孩子的那些大天使。帮助虔诚的单亲妈妈们，家里的活，什么都干过，从来没人抗拒大天使的贴身伺候。
在寒夜里，大天使暖炉般的体温，干燥而温暖，非常适合哄孩子睡觉。
人形生物大天使像狗一样可靠忠诚，却比狗能干得多。值得描述、不能描述的家庭琐事，不可胜数。许多单亲妈妈把大天使当做家人看待，就差一个婚礼了。
虽然大天使没有性别。但这只是技术细节问题。在现实面前并不那么重要。
低配版的大天使，如果没有超级脑的控制，只剩下生理和运动控制中枢，倒也死不了。但就成了真正的行尸走肉。
如果小乖的发育池和发育池上的超级脑完全死掉，它本身也可以正常活下去。
他自己的任务脑初生时，几乎是一片空白。但既然它有独立的脑，就可以灌装包含逻辑库和数据库在内的任务信息库，也可以利用躯体的感觉器官，像只小动物一样慢慢地学习。
高配大天使的优越之处，其实并不在于躯体中多了一小块独立的超级脑。空白的超级脑和一块火锅肉没太大区别。成本主要是花在了任务信息库上面，其中的逻辑库制作起来，特别耗费人力和时间，而外购的数据库也不便宜。
灌装了任务信息库的完整大天使，才是一个成熟的工具人，而不是懵懂的孩子。
由超级脑灌装任务信息，在技术上也是可行的。起初兰泽也是那么干的。
但是，因为超级脑可以根据群体的信息反馈直接调整每一个个体的行为，有独立任务脑的大天使无论是否脱离超级脑的指挥，都没办法表现得特别优秀。
甚至在群体中，有时反而更加迟钝一些。独立思考反而变成了它们的劣势。
这样一来，高配版大天使的表现不比低配版的更好，唯一优势就是可以工作在屏蔽环境下。“屏蔽环境”的市场需求量很小，也很难拉开价格档次。
兰泽召集学生们集思广益的结果，就是为高配版增加附加值：灌写个体定制版的任务信息库。这是内置了独立脑的大天使，唯一正确的用法。
收集资料定制任务信息库的努力并不会白费。个体的东西，指挥一大帮小弟的超级脑也可以用。这可以使得超级脑针对各种场合的应变对策更加完善。反过来，超级脑适用的东西，个体却不一定合用。
无论有多少具体的困难，兰泽学生中万能的工科生，都可以搞定一切。
姑娘们在餐桌上，讨论起了任务信息库的问题。
也不知，她们想要什么样的工具人。
960 人造生命毫无人性
姑娘们边吃饭，边发散思维。
并不是随便什么任务信息库都配得上大天使小乖。
至少得配得上它的颜值吧？它笑起来超像张兰维的。
姑娘们的目光躲着小乖，不看它。有人看它，它就本能地释放出温暖的微笑。
张兰维本人根本不爱笑。日常绷着脸，在女孩面前甚至有点吓人。
小狐狸时不时瞟一眼，看到笑容，就转回头来。若有所思。
“完蛋了，小麦哥哥傻掉了。”香香嘟囔一声。
“我们三哥本来那么帅，总板着脸训人多不好？早就应该多笑笑了。”小邪说着，起身接了一杯温水。
回来递给大天使小乖：“小乖吃饱了吗？喝水水哦。”
“谢谢姐姐。”不愧不是人，小乖非常有礼貌。
难得兰纾精心捏出了这么好看的人脸，还配备有独立的任务脑。真要是照兰纾说的，让它端茶倒水，捶背搓澡，那是对工具人的极大浪费。
兰纾凑在跟前，寸步不离。不过他不说话，只听着姑娘们讨论。
姑娘们决定把小乖变成农业工具人。
但小乖这个工具人，和农业发育池自带的工具人，有很大不同。
农业发育池上的超级脑不需要用逻辑库约束行为，凭着思考本能放飞自己就可以了。它的脑子速度快功能强。决策方式在下属大天使的分工上体现出来，很容易被人类视为个性。
而小乖的发育池在实验室里，只有它自己孤零零的在陌生环境中。它的上级超级脑，无法从其他途径获得有关它的信息，几乎帮不上忙。
小狐狸听着姑娘们列举种种难处，无奈地看了兰纾一眼：“帮我搞定小乖的农业任务信息库吧。我们还要做发育池，人手不足。”
“我小哥可以。”
兰陌从可口的甜汤上抬头：“发育池我也要参加。”
“搞定它的前提下。”小狐狸指向小乖。
一时之间，餐桌上大半的人望向了小乖。小乖立刻毫无人性地绽放出迷人的微笑。
兰泽不得不承认，儿媳妇挺有眼光的。小麦这孩子天资好，就是太傲娇了。
不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就算他看得起人。不过除了懒、爱乱跑，外加傲娇，好像也没别的缺点了。
兰陌绽放出同样毫无人性的微笑：“农业数据库我没有。我等你们的数据库，到时候给小乖转换一下。这几天，我做完逻辑库加入你们，可以吧？”
“等你。”
小狐狸算是答应下来了。
“三天。”兰陌的微笑越发邪气。
三天的宣言，令人侧目。这活是打算多糊弄啊！
“求之不得。”小狐狸微微一笑。“可是我要检查的。”
小乖的问题暂时交给了兰陌。检查，在时间上大概可以押后很久。
姑娘们依然需要一个可靠的农业数据库，这是为农业发育池的超级脑配备的。
城市农场的工作说起来很简单。尤其是把畜牧养殖也用发育池植株代替之后，只有种植不需养殖，工作就变得更加简单了。
即使有些精贵作物授粉必须使用虫媒，也可以很方便地用农业发育池临时定制的小生命代替。
“交给我吧。年前这几天，先把框架搭起来，年后……”小邪迟疑了一下，“回校并不影响线上工作。”
“导入成熟的商业数据库，可以省不小精力。不过，也需要先花些时间鉴别。”一个女研究生提议说。
小狐狸征询地望了爸爸一眼，兰泽立刻表态：“不管你们看中了什么库，或者需要什么配套设施，我掏钱。”
搞研发，难免是要花钱的。做实验在绝大多数时候，就是浪费材料。舍不得花钱，就得准备好走最大的弯路。
这帮姑娘，未来是可以影响全球农业布局的！
为她们的工作投入，值得。
更何况，兰泽觉得，商业库和小邪的工作，大体上是冲突的。
丫头做不下去，自然而然就想放弃了。毫无风险地找个传统型的城市农场经营，不是很舒服嘛。她从小喜欢打扮，喜欢花花草草。农场里还可以种植一些鲜花，核心城市对花卉的需求量也是巨大的。
有了老师的承诺，姑娘们的讨论更加热烈。
兰泽不参与讨论。
他起身来，去厨房看了一眼。先查看点餐单，看有谁吃饭不努力。
……所有的女生，吃饭都不太努力。分量介于鸟食和猫食之间。点餐最多的居然是小香香。这小丫头能吃，不胖。毕竟……还是个孩子。有突变的孩子，年龄打个七五折……呃。也快十八岁了。但她的饭量也只有兰纾的一半。真正的十八岁小屁孩不光体型疯长，饭量也暴涨。
兰泽于是亲手下达指令。
一份份甜汤上了机器人小车，送去隔壁餐厅。
“女士们，都来喝点饭后甜汤。这个汤今天是专门为你们煮的。”小车溜溜达达地，看见哪有女士，就举汤推上餐桌。
“这边，来一份。”兰陌敲敲桌子。
“你是女士？”厨房的超级脑有点皮。
“性别歧视啊！”
“小兰朋友，你已经喝过一份了。我看得清清楚楚。”
有投影出的半截点餐单为证。
“……”
兰陌无言以对。
“我没喝过，我要一份。”兰纾招手。
“哟，小姐姐你好眼生。人家没见过你呢。”小车转身，不搭理他。
“少废话，我饿！”
兰纾看准了路线，大步跨出来拦路。
“饿了吃饭，汤不管饱！”小车直接绕过了他。
“你小心点。看我哪天把你小车电池抠出来。”熊孩子威胁道。
“呵？”
对厨房的超级脑小厮，兰泽本人暂时也没办法。它已经上班好几年了，不是白纸一样的小朋友。
因为起初它比较稀奇，总有人逗它，和它开玩笑，它才会长歪。这个年纪已经很难再调教回来。早期教育，无论是对人对动物，还是对其他生物，影响总是最大的。而且这家伙不畏生死，威逼利诱都没用。除非来点暴力手段，全脑覆盖重写；但这样一来，几年来积攒的做饭经验又有些可惜了。
兰泽回来坐下，敲敲桌子，“给我也来一份。”
“您请稍等啊。送完这些金贵的女士们就到您这了。”
对实验基地的大老板，不是人的厨房小厮还算客气。老老实实地换了套说辞，口气委婉得多了。
这也是兰泽舍不得修理这货的原因之一。
这玩意和狗一样，分得清上下尊卑。因为，这是适应人类社会的条件之一。换套科技术语，叫做“能够识别指令优先级”。它本来就是这么设计的。而且比狗聪明。
原因之二，则是这货办事还算给力。一板一眼，认真负责。
为女士们送完甜汤，小车回到厨房，又盛了汤出来送餐。先送过兰泽，然后四处拐弯，优先送要过甜汤的人。
小车在兰纾身旁停住了。
“少年，你的甜汤！”超级脑正经了。
“这会认得我了？”
兰纾勾了勾手指，甜汤升上桌面高度，推到了他面前。
“这么英俊的少年，见过一次绝对不会认错，你当我瞎？”
“我的呢？”兰陌问。
“每顿少吃一口，你也可以和我一样轻盈。”小车没把话说死，绕了一圈发现无人问津，回到了兰陌面前，“来吧。今天我请客。”
961 卧在槽里，盖上盖子
人造生物的言行都是跟人类学的。
指望人造生物有节操，还不如先指望人类都是道德模范。
当天晚上吃完饭，兰陌就回去琢磨逻辑库。
小乖当然是跟着小狐狸回实验室。
夜里，它就和所有器材一样，留在实验室里过夜。
带回宿舍，贴身服伺？不可能的。小乖只是一台有着生物生理和人类外表的设备。远程联系着超级脑，超级脑连接着终端，而终端上可以有人。
第二天一早。
“姐姐你总算来了。”大天使小乖含情脉脉，“夜里只有我自己，好无聊啊。”
“……”第一个到达实验室的小姐姐，看着酷似张兰维本尊的脸，总觉得有点什么不对。
好在，小狐狸的待遇总是不同的。
“小狐狸姐姐你喝茶。我不大会泡茶，老家的哥哥教我要用开水晾到七十度冲茶。姐姐你快尝尝，味道对不对？”
小乖捧着茶杯，望着小狐狸姐姐，眼神中充满期盼。
小狐狸捻杯细品，口味……挺正常的。就是自家人这个仿制品，废话有点多。
“嗯，不错。”摸摸头，“乖宝。”
她端茶坐下，犹豫了一下，没有联系傲娇的张兰维本人。他还忙着呢。
小乖大朋友白天跟着大家去食堂吃饭，然后又跟回实验室。
说实在的，大家都了解过大天使的概念，但还真没有和一只活的大天使朝夕相处的经验。
到了夜里，大家离开实验室的时候，小乖跟了出来。
“你去哪？”小狐狸问它。
“我想回家。”
“哦好。”
小狐狸乐得如此，又有点不大放心。就跟着它。
小邪不放心她，拉着香香也跟了上来。
小乖一路走回自己出生的大实验室去，自己打开门锁，旁若无人地找了一床不知谁放在实验室里的毯子，跳进发育池，在发育出它的荚槽中铺上毯子，美滋滋地拉上革质盖子躺下来睡觉。
“姐姐们晚安，明天见。”小乖眯着眼睛摆手再见。
“……”三个女子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操作？
这玩意还要睡觉？没听说过。
“兰陌呢？”小邪问实验室里的师兄。
师兄指向一堆杂物。
绕过杂物，花白头发的兰陌正沉浸在都市爱情剧的影像环绕中，扯着纸巾在抹泪。
“找到人了吗？”小狐狸碰碰她。
兰陌循声望来：“有事？”
姑嫂三人已经看清楚了整个场景。
“打扰了。”小邪果断拉着嫂子和妹妹退后。
“想不到小哥还爱这一口？”香香不可思议。“哎呀哎呀，好萌呢！”
小邪转头看到了兰纾正趴在地上，百无聊赖地做数学题。
“你没别的事做？”
“……这题怎么证？”
小邪瞟了一眼：“不会。走，帮我个忙。”
“去哪？”
“回宿舍。”
兰纾和大哥小民说了一声，就跟了出来。
兰泽偷窥到大天使小乖躺进了盒子里。他也想知道，这是怎么了。出故障了？
这个时间他不去实验室。万一看见有学生大半夜不睡觉，他总忍不住要干涉。
眼不见心不烦。
第二天一早，兰泽继续偷窥。
小乖调用了实验基地内部的导航，自己走到了位于中心区域的食堂。
一见到小狐狸的身影，它就走近了：“姐姐还在惦记我？不用担心。我想你肯定是饿了，早餐我们吃什么？”
？？？奇怪的代入感，有这么熟的吗？
食堂内的小乖，运用起大天使的权限，借用超级脑之间的通讯联系，在沉默无语中达成了与厨房小厮之间的默契。小狐狸的早餐，是它用托盘端上桌的。
油条豆浆茶叶蛋。两人（？）的早餐一模一样。
小狐狸吸着豆浆，看小乖为自己去茶叶蛋的壳。
工具人小乖擦了擦手，问她：
“豆浆是淡了吗？再加点糖？？”
“哦，行。”
小狐狸看看面前熟悉而又陌生的“人”，问道：
“你和张兰维本人联系过了吗？”
“小麦哥哥？没有呢。他太忙了。小狐狸放心，他不在，我一样可以照顾好你。”
小乖的笑容和初见时的纯粹已经不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就好像这货忽然有了复杂的思想一样。
这才是出生几天的孩子啊。
工具人关切地看着小狐狸。
“乖，现在好好把肚子填饱，不然我要心疼了。哪怕没胃口，多少要吃一点呀。要不然……”小乖犹豫着说，“我们再要点合你口味的东西，这些，我来吃掉吧。”
“唔……没事。”小狐狸心不在焉。
该怎么告诉傲娇的张兰维：你的地位要被工具人强势夺走了。
弟弟妹妹眼中无所不能的“小麦哥哥”，会不会炸成一朵绚丽的烟花呢？
人生，好刺激啊！
“你不用照顾我，做好你的分内事就可以了。”小狐狸正色道。
“我的分内事，就是照顾你。”小乖认真地说。“这是我与生俱来的使命。”
“你的使命是成为农业专家。”
“哦？我不会。”小乖断然卖乖，“也不想学。除非你教我。”
兰泽从后门悄悄进了厨房，安安静静地躲着，坚持利用监控偷窥加偷听。
监控安装的位置，理论上都属于公共区域，隔着监控盯着人既不尴尬又不违法，这是多好的事？
现在他怀疑，小乖这破孩子到底都被安装了啥？
有兰纾这个熊孩子捏脸……又有兰陌号称要做逻辑库。
小乖现在的行为逻辑，是够乱的了。
兰泽觉得自己看不下去，忍不住想出来。
他得当面问问小乖：昨晚上躺回发育池，这是个什么行为逻辑？
不管大天使的口头理由是什么，兰泽凭着培育大天使和调教熊孩子的丰富经验，可以……瞎猜一下它的深层逻辑。
这时，小狐狸用碗底磕了下餐桌：“咱们废话少说，你先告诉我，昨晚上你为什么回原来的实验室……睡觉？是睡觉了吗？”
小乖又不是人，天知道它是干嘛了。
“你有自己的宿舍，我也回自己的家。我们彼此都有自己的空间。这不是很好吗？”小乖认真地说。
兰泽有一句卧槽，就堵在喉咙口。
“再说末末哥哥还要为我写入逻辑库。躺下不乱跑，可以写得快一点。”不是人的小乖，终于给出了一个还算合理的解释。
“那为什么铺毯子呢？”
“舒服。”小乖理所当然。
……居然，有道理。
“你卧在你的槽里，睡着了吗？”一个女声不客气地问。
“没有。我一直在想着小狐狸姐姐。想我们未来在一起的朝朝暮暮。怎么舍得睡着呢？”
“你这么大的孩子，还睡在你妈妈怀里？”
兰泽觉得听到了小邪的声音，但在画面里找不到她。
仔细看去，才发现出现在画面中的短发妞，就是小邪。
“嗯？发育池不是我妈妈，我们不是同一个物种。”
“那你干嘛还听它的话。”小邪就好像在挑唆青少年做坏事。
“应该的。因为我缺乏生存知识，也不太聪明。”
大天使小乖回答问题的时候，不时望向小狐狸。神采飞扬，气度非凡。
看着它这张脸，兰泽觉得，自己已经搞不清亲儿子小麦到底长啥样了。
“嫂子。”小邪紧挨着小乖坐下了。“看样子，我们该找兰陌算账去。”
962 代入言情片的逻辑
香香端着个大托盘出现了。
碟子里的大包子喧腾腾的。一大碗一小碗胡辣汤，浓稠透亮，一看就好喝。
“找小哥算账？我也去！”
香香说着，把小碗的分给了姐姐。
偷窥中的兰泽看见包子。终于饿得受不了了。
兰陌整个实验室的人都没来吃早饭。厨房小厮已经把小车派出去送餐了。
确切说，那根本不是兰陌的实验室，他只是厚着脸皮在那混着。一开始他混设备保障组。兰纾他们把大天使发育到一半，兰陌就来一起调教大天使了。
生理控制中枢和运动控制中枢，根据体型和内置器官做了一些微调。
之后，他们找出了兰老爷子教孩子们武术的课程，把动作提取出来，做成了底层逻辑模板。理论上说，如果小乖突然受到刺激，有可能“不假思索”地用出武术发力技巧，做出规整的武术动作。
小兰纾认为：这样才符合三哥武林高手的人设。
兰陌做逻辑模板，做得确实挺顺溜的。所以，大概他真能搞定逻辑库。
学生们一天到晚躲在实验室的行为，兰泽并不鼓励。但有时候学生们真是忙得废寝忘食，那就只能为他们做好服务。七八辆小车都是厨房超级脑小厮的分身。
兰泽从厨房小厮的小车视角，看见学生们取餐，吃包子，喝粥和豆腐脑，又送回厨余和餐具。
小车还没返回，登门问罪的姑嫂三个带着小乖已经到了。
兰陌的人特别好找，就在厨房小车边上。
“你逻辑库建的怎么样了？”小狐狸问他。
兰陌放回豆脑杯子，擦了擦嘴：“搭建了一大半，今天应该能完成。我是一边建库一边给它写入，已经用上了吧？”
“来，小乖。把早上跟我说过的话，给末末哥哥说一遍。”
“那是我对你说的话，怎么能说给别人听呢？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小乖委屈巴巴的。
……刚吃完早饭的围观群众，正闲着没事。
“你听你听，骚话一套套的。”
“我都不懂什么是骚话。说的都是我的真心话。”小乖倔强地强调。“我纯洁得和白纸一样，什么坏人都没见过。”
“这不是表现挺好的吗？”兰陌摸摸下巴，“指令优先级没问题，把你放在第一位，保护意识也很强。比我想象得还优秀一点。建完库估计还剩下一天多，再做些微调就行了吧。”
“先检查做好的部分。”小狐狸坚持。
“你不在乎耽误进度？好吧。”
小乖重新躺进了荚槽，这一次它真的闭上了眼睛，自动中断了任务脑对身体的控制。
兰陌在人控终端，通过发育池的超级脑对小乖的任务脑进行了模拟测试。
已经建好的部分，功能实现倒是没问题。
但是在场的人都觉得，小乖的行为逻辑中，明显多了奇怪的东西。
“你怎么做的逻辑库？”小狐狸终于问到了关键，“速度这么快，用了什么非常规的手段？”
“……就是搞了个逻辑提取算法，找了一些人际关系场景，批量做逻辑提取。你的小乖会武术知道吗？也是我前几天做的。”
“那……”小狐狸无力地问，“你到底找了什么场景？”
“都市言情片。还有一些室内轻喜剧和青春励志剧。有些剧拍得，还挺好看的。”兰陌忽然红了眼圈，吸了吸鼻子
“你……还真是个天才。”小狐狸算是服了。
把小乖代入到言情片里，似乎它的一切行为都可以解释了。
逻辑性非常强。
“言情……这可是公认的脑残剧啊。”围观群众大部分是师兄师姐，他们从来不看这些幼稚玩意。
说实在的，哪怕是家里的兄弟姐妹之间，也没有什么看剧氛围。
1200
“我认为，脑残也是一种纯洁。”兰陌义正辞严，“我绝对不拿战争片和历史剧给它扫场景。杀戮，陷害，仇恨，这类场景的早期负面影响太大了。”
兰陌掷地有声：“我做的是正派的逻辑库！”
他又多解释了几句：“其实，我选的这些剧，是最接近日常生活的。而且逻辑关系足够密集。真正由个人录制的生活片段，不光涉及到个人授权问题，而且基本上单调乏味，平凡无奇，毫无人际逻辑可言。言情剧也没什么不好的。我的心理辅导师指定，让我看都市言情片。一会还要填观后报告呢。”
“那你看，我们家小乖还能抢救吗？”小狐狸试着问，“我们再找点别的人际关系场景？纪录片行不行？”
1500
“这……不太好吧？”
“让它自己刷教程，填充农业资料库行不行？”小邪问了一句。
“理论上应该可以提取。可是……这种专业库，我不会。完全不知道关键点该在哪里。”
“我和你一起做吧。你不是也想参加农业发育池吗？”
小邪没提让兰陌分享算法。
好的独有算法是宝贵的个人财富。君子不夺人所好。
小邪说着，和兰陌一起望向了嫂子。
“这……”小狐狸想了想，“兰陌，你让它表现得正常点。不然，我没办法算验收通过。”
“好嘞，这简单。”兰陌叭地搓了个响指。“深情内敛一点就好。”
“不用深情，内敛就可以。”
“我懂，要含蓄。”
“我觉得你的理解……算了，慢慢调整吧。等你三哥放假了回来再说。”
小邪觉得有点可惜。
小哥末末的战斗力可观，恐怕是家里兄弟中最不怕小麦哥哥的人了。
兰陌倒是紧张了起来：“别，嫂子，我想想办法，我认真想。”
“你原来不会只是随便想想的吧？”
“怪好玩的。”兰陌讪笑。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熊孩子不能拿来玩的。
兰陌在操作终端唤醒小乖，对嫂子许诺道：
“明天最迟后天，逻辑库完全做好，肯定比现在像样子。嫂子尽管放心。”
兰泽离开潜伏的角落，出来找熊儿子。
他打算亲眼看看兰陌的算法。
要说末末天分有多高，倒也不至于。不笨而已。
2000
再加上贪玩。说不定他就在别人不太在意的地方，试出了什么可行的新方法。
兰泽现在的成就，可以说，都是很久以前玩出来的。
但他已经很久没有玩闹的心情。
心灰意冷，事出有因。但不可否认，这就是老人心态。
兰泽迎面遇见了自己的女儿和儿媳妇。
大天使小乖的身影，在她们身旁很醒目。
它穿的不是实验基地为大天使配备的标准服装，倒像是兰纾的新衣服，红艳艳的。
相比之下，小狐狸和小邪，就像两个色调灰暗的小男孩。只有香香的发卡带点娇嫩的颜色。
963 你没揍过我和妹妹
见有迎面来人，小乖立刻快走了几步。
大天使的视觉比人类敏锐，它早已看清是兰泽。退到路边，恭敬开口：
“兰总，早上好。”
“嗯，早。”
兰泽觉得，这孩子，好像又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但更引人注意的是小邪。
“你怎么学嫂子把头发剪了？而且，现在怎么也不打扮了？”
小邪从小爱漂亮。多年以来，兰泽和卫妖精努力宠着她。这个女儿一向穿戴精致，妆容得体。
现在朴素中一张娇美的素颜小脸，就像在黑暗中点亮了一盏大功率探照灯，比妆扮起来更加引人注目。
兰泽看了不由吓了一跳。
“爸爸，我究竟要怎样做，你才能相信，我要好好工作？”
“嗯？”
“我知道我不太聪明，所以才希望自己付出多一点的努力。爸爸，你听过‘头发长，见识短’这句话对吧？我发现这句话是真的。因为打理头发真的太浪费时间了。”
小邪几句话之后，差点要哭出来了。这孩子不知怎么了，居然在闹小情绪。
“……你什么时候不聪明了？”
“从小到大，你什么时候夸过我聪明？反正我学什么都不会，数学课也不行。只能靠多努力。”
“家里这么多孩子，你看我夸过谁了？”
“兰纾。”
兰泽快要无语了：
“兰纾那是夸吗？每次说他有小聪明，都是这小子该挨揍了。”
他忽然搞不清楚，话题怎么跑到这来的。还能拉回去不？
就听小邪轻轻叹息：
“你……都没揍过我和妹妹。”
香香：……
“小的时候不重视我们也就算了。进了大学城之后，很多同学都羡慕我们。可实际上呢？根本没有爸爸的辅导，更没有同学传说中的大佬资源。”
“我什么时候不重视你了？”兰泽弱弱地问。“……你的专业我又不懂。”
“所以要赶我们回去是吗？兰纾和卫墨章连你的课都没听过。你怎么不说让他们跟妈妈回家？”
“那两个小子……”兰泽住了口。
“所以果然因为是男孩子吗？”
“不是。”兰泽胡言乱语。“熊孩子闲着没事怕闯祸……给他们找点事。”
“没关系，你不用解释。反正我不在乎。”小邪昂起头，“所有事情，我自己努力。你别阻止我。”
“好。”兰泽没理由反对。
小邪冷着脸拽着嫂子和妹妹。
兰泽目送她们走过。小狐狸对他笑了笑，香香吐了下舌头。然后大天使小乖跟了上去。
小邪这劲头，傲气冲天，果然是自家丫头。
“小邪。”兰泽一时没忍住。
“啊？”丫头回头看他。
“这短发真好看！”兰泽没话找话，“哪剪的？给爸爸介绍一下。”
小邪安静地看着他，终于开口说：“兰纾。”
小兰纾果然是万能的呢。
“哦，好。去吧。好好努力。”
几分钟之后，兰泽站在巨大发育池的边上。
发育池的一半被发育出的隔膜所覆盖，一台沉重的大设备正在巨型荚槽中缓慢而有序地成长。封闭的荚槽中，时而传出水声，咔哒声，嗡嗡声……
发育很简单。一个个细胞周而复始地生生死死，一块块组织分化、成长而后分解、融化。
产生的最终结果可以很复杂。
“老师您来了。”实验室负责人是兰泽的弟子，资历很老，却迟迟不愿答辩。他注视着发育池，眼睛里有光。
“又开始了？这次的精工母机上又加了什么新东西？”兰泽问。
“核反应堆。”弟子回答。“兰陌的建议。他推导了几个永续能源方案。我们上脑做模拟，现在这个方案和母机的超级脑配合性最好，就发育出来试试。”
“他数学还能用吧？”
“帮助很大。老师能不能……”弟子紧张地提议，“让他留在我们组？”
兰泽想了想：“那几个男孩子没给你添什么乱吧？”
“都是很好的……呃，年轻人。”
“问问兰陌本人的意思吧。他在哪？。”
弟子带着兰泽绕行发育池。靠近池边的狭长荚槽中，朱红色的毯子很醒目。
这个荚槽尚未分解。
兰泽伸手把毯子捡了起来，免得发育池回收荚槽的时候，把毯子一块吃掉了。
拿起来一看，却发现毯子底下沾染了一些油迹。
难怪小乖睡进去要铺毯子。这孩子不是人不假，但是他不傻。
兰泽把毯子撂在池边，绕过一堆杂物，看到了末末。
“老师，在这里了。”弟子退后了一步。
兰陌正在给卫墨章和兰纾两个讲数学模型。虽然比不上小麦讲得细，但也凑活了。
反正听他大而化之地一说，什么玩意都简单得要死。
兰泽看着他们仨恍惚了一下：末末到底几岁来着？
……反正应该是很大了。但不管几岁，偶尔流露出哥哥的样子，也值得肯定。
“爸爸？”兰纾第一个转过头来。“你又来干嘛？”
兰泽拍拍他的脑袋，绕了过去：“末末，在这里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兰陌龇牙一笑，“我们师兄人特别好。”
“没什么没什么。都是小事情。”弟子谦虚道。
“师兄给我们实现想法提供了不少便利，挺照顾这俩位小朋友的。”兰陌接着说。
“应该的，实验室就是做实验。师弟们年轻不大，都很有思想。”
兰泽及时抬手阻止了俩人的互吹。
“末末，你觉得留在这里怎么样？”
“呃……？”
“还想回设备保障组？”
“不是，我得想想。”兰陌想得很快，“我觉得这里和设备保障组差别也不大。”
“为什么？”
“精工母机啊！我来了这，才发现想要什么设备都可以有！不过，发育池还不够完善。”
“所以你想去完善发育池？”兰泽合理推测。
“但离开这里，我有点舍不得。”兰陌偷偷瞄了师兄一眼。
“哦，我明白了。你轮转吧。”
轮转是医疗系统的培训方式。
多年以前，人类更新研究所的老所长也曾经用来培养现在的所长兰花。
兰泽觉得这个方式，很适合末末这种心大的。
“实验基地里，各实验室，各工作地点，你都走一遍。具体方式，我要和各个实验组长商量一下。有可能强度比较大。”
兰泽先给他打个预防针。
有了心理准备，熊儿子不至于认为自己受骗上当，突然叫苦。
“年前你就在这里吧。帮实验室干点活，带好两个弟弟。年后的话……”兰泽想了想，“介意远程上课吗？”
兰陌摇摇头：“我刷的大部分课都是存量课，和远程也差不多。”
“嗯，我打算让你嫂子也留下来。这学年，我的课有很多新东西，还是值得抽时间刷一下的。哎对了，”兰泽转向一旁的弟子，“你们抽空也可以看一下。”
“好的，老师。我通知一下他们。我们实验室上课我来组织。”
“行。”
“那什么，爸爸。”兰陌不好意思附耳兰泽，“小乖拿了我们一位师兄的毯子铺床。我打算买个好点的毯子还给师兄，可以用你的账户代我付款吗？”
兰泽想起了那块弄脏了的毯子。
兰陌和两个小的，按理说都有责任。但逻辑库是兰陌在做。
的确，在小乖不是人的前提下，兰陌对它行为的责任最大。
964 你……真是个人才！
“嗯。我来代付。”兰泽同意了。“小乖还需要什么不？我再给它定制几套新衣服吧。”
“如果不考虑变身的话，普通人的衣服就可以。式样多一些，可以让它自己选。”兰陌想了想，“衬衣我们自己修改一下，把上身的开口留出来。兰纾，你可以改吧？”
“简单啊。”兰纾抻了个懒腰，精神振奋了。“爸，我要缝纫机。”
“买！”
“不用。我们自己发育一台吧？”兰陌提议，随后他忽然想到，“特殊布料……我们也可以自己做吧？”
“我让西北造物给个授权吧。一会我再看看哪个实验室比较清闲。”兰泽说。“不行的话，在院子里再搭个棚挖几个坑，新建几个小一号的发育池。正好农业发育池研发的下一步有不少实验要做。你们种完布料树，可以交给他们测试配套植株。”
大天使在西北造物的出厂标配中，专用衣服只有一套。颜色式样可选。
衣服单卖的话，卖得挺贵的。一则特别结实，水火不侵，可劲折腾几年之内坏不了；二则，有额外审美需求的客户，还在乎多加钱吗？
兰陌问弟弟：“你们俩谁做缝纫机？要先找图纸，想加什么功能再琢磨一下。”
兰纾和卫墨章对望一眼。
卫墨章指兰纾：“他做衣服。”
“衣服就衣服。”兰纾无所谓。“也包括种树对吧？”
“嗯。应该包括。”兰陌点头。
“我不种布料树，我要种衣服树。”兰纾乐道，“树上加张人脸应该很合理吧。”
“你是捏脸上瘾吗？”兰泽觉得再说下去，不知道熊孩子发散思维散到哪里去。“技术问题等我走了你们慢慢讨论。现在，你们谁知道兰小邪最近在忙什么？”
“她不是和嫂子一起做农业发育池吗？”兰纾奇怪地看着爸爸，“你应该知道的吧？”
兰泽不死心又问：“你们谁注意了她最近的动向、想法或者情绪什么的？”
卫墨章摇头：“我不知道。我姐她刚剪了头发算不算？”
“我剪的！”兰纾举手。
“一会帮我剪。”兰陌摸摸脑门上的乱毛。
兰泽心中叹息……这都是一帮没心没肺的熊孩子。
他不由得思念小麦。弟弟妹妹谁在干嘛，他这个哥哥门清。
兰泽第一批的三个儿子中，现在只剩下了小麦。虽然被弟弟妹妹称为三哥，他实际上就是当之无愧的大哥。
这个大儿子，兰泽琢磨着，还是得叫到实验基地来。
每天闲着啥也不干，也能起到吉祥物的作用。
兰泽转身想走，忽然又想起点事来。他来找末末，本来是因为小乖的逻辑库。
“你先去忙吧，我这还有点事。”他挥退了实验室老大。
而后，才问末末：“你的算法能给我看看吗？”
“什么算法？母机的永续动力推导，我就列了几个方程……”
“不是，给小乖用的逻辑提取算法。”
“那个？我搞着玩的，规则还得继续改……”兰陌引路，“这边终端上看。”
一排终端，连接着超级脑。兰陌随便点亮一台空闲着的。
“爸，你看。”
他的算法，注释和引用的字不少，核心内容就一小块。
“这么简单的吗？”
“超级脑算力有余，整天闲着瞎琢磨，所以这么搞没问题。反正借用它算力提取逻辑，就相当于让它边看剧边分析剧情。”
“你小子真特娘……”兰泽努力忍住了骂娘的冲动。
“它对人类的事情，貌似还有点着迷。它看剧，分析出逻辑规则之后，整合成逻辑模板，然后直接填入小乖的逻辑库。剧扫得太快了，我觉得下一步可以搞几本长篇幅的言情小说给它慢慢看。”
“……你是个人才啊。”
“嗯，我妈也这么说。”兰陌呲牙一乐，“她一发脾气就夸我，真特娘是个人才。”
末末是个没妈的孩子。以前叫张兰约，现在叫兰陌。提到妈妈时心态良好。
这大概是因为，他的仇已经亲手报了大半。太空城教团，因为他的破坏，间接损失了二十多万人口。人的平均体重，哪怕不论男女老少，都算是六十公斤，二十万人也有一万两千吨。教团的二十多万成员殒命，堆在一起足以形成一座阴森恐怖的山。
但是，蒙真神召唤的他们，想必走得安详而满足。
兰泽这会儿真心觉得小末末是个人才。
工科生的思路和专业搞算法的理科生根本不一样。而且这孩子从小在太空城上穷惯了。
穷困潦倒工科生的思路，说起来很简单：物尽其用。
“加油！我很看好你。”兰泽敷衍地拍拍儿子的肩膀。
不想过分表扬，怕他飘。
“爸你别忘了，布料的授权。”兰陌提醒说。“年前没几天了呀。”
“嗯。”
就目前所见，兰陌是个称职的哥哥。
兰泽穿过走廊，从地井升至地面。
实验基地的大露台上，阳光明媚。很适合摆一把椅子在此发呆。
远处高山戴着雪帽子，半山往下郁郁葱葱。
冬天是山里的干季。山谷里很温暖，相当于别处的深秋。
兰泽看了看外面的林子，晒着太阳，琢磨着，用什么理由引诱小麦过来。
有野味，但他不一定吃。有他媳妇……这个，他应该会来吧。但这小子不是常人。无法判断。
最后兰泽决定直接点。
三句话。
工作：【学术会议开得怎么样了？】
需求：【小邪这几天不大开心，你来帮我哄哄。】
感情：【小兰纾想你了。】
一个字不提他媳妇。
发送完毕。兰泽从地面上抄近路，回办公室。
忽然他又站住了。
“哎，妖精。小邪剪了短发，超好看的。”
卫妖精一如既往地秒回：【有多好看？给我看看。】
“你自己找丫头。现在她头发比光头长不了多少。”
【那我知道了，我给她配几套新衣服。夹克配短发应该行。这一季的新品，她自己一件没订，我们的设计师越来越拉胯了。我找找别人家的牌子，看合不合她的心意。对了，我给俩丫头买了个玉石矿。很便宜，因为当地不认这东西。第一批白玉刚刚开采出来。回头给你看，成色很润。】
“又买什么矿？她俩打扮用的东西太多了。”
【多置办几处，将来总能传到女儿手里的。海外资产只要多交税，就可以继承。】
神州对海外遗产的优待，纯粹是对个人开拓的鼓励。用来促进人口的对外扩张。
但身后事的话题，未免沉重了些。
“你想的可真够长远的。”兰泽不由得有些心疼他。“你爷爷活到了九十九。”
“我知道。”
卫妖精开口说道，嗓子有些哑。
“我家老爷子现在还活着呢。”兰泽继续举例，“他那体格棒棒的，还能跟孙子对打。你放心，俩丫头多年以后有我照顾。十有**我还能活到小邪后面去。”
卫妖精发出轻笑声：“哎，我看上一条运动裤。收裤脚和短发很搭的。香香应该也能喜欢。”
“嗯，你看着买吧。”
兰泽没提小邪的心事。
女孩子事业为重，拒绝当花瓶。也不算什么大事。她三哥一来，多半就好了。
所以，前提是她三哥要能来。
965 以后，我是你的同事了
兰泽回到办公室坐定，处理了一会公务。又忍不住问小麦：
【儿子想吃什么？我让熊小黑出山买菜。】
这一次熊儿子回应得很快。毫不客气地一口气点了十来个肉菜。
最后说：【让兰纾下厨。他知道我口味。】
【你这还真是】兰泽有无数的槽想吐。【小弟就是专门伺候你的是吧？】
【嗯。】
脸皮真厚。
兰泽无可奈何。
【那我看兰纾有没有空。】
【好。让他再随意准备几个拿手菜。我这几天光顾着照顾老人家口味，没吃好。】
【你吃的完嘛！】
【是你问我想吃什么的。】
【我的错？好吧。什么时候来？接你。】
【我想想】
兰泽等了一上午，才见小麦再次答复。
这次是详细的汇报。
冯老研究生的答辩已经结束。顺便召开的学术会议也刚刚开完。
冯老今天请客，把难得相见的大小弟子们聚在了一起。小麦忙着跑前跑后地做后勤。
明天他还要送几位年长的师兄离开。时间安排，过于紧凑。
但之后没什么要紧事。他就打算请个假出来。
后天办完入职手续就出发。
城际铁路经过的一路上，云蒸霞蔚，高山大河，风景优美。所以，他决定自己一路旅行过来。爸爸不用派飞机接他，等他到了镇子上，派个车来就行。
这是回答爸爸的三句话中的第一问，顺便预告了行程。
然后是第二句，关于小邪。
【小邪的问题是你这个父亲造成的。你不想着解决，推给我，你觉得有用吗？】
……兰泽觉得肯定有用。
最后关于兰纾。
【我也想他了。让小屁孩跟车来接我吧。】
小麦也一个字没提自己媳妇。
兰泽快速浏览了一遍，脑子冒出一堆问题想问。
【入职？你去哪入职？你毕业了没有就入职？】
【爸。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同事了。】
【？】
【我留在数学系了。】
【学位拿到没有就留数学系啊？】
【说来话长。】
小麦的学位当然还没到手。
答辩虽然顺利地糊弄过去了，但学位还有段审核公示期。
但是冯川认为他和这一期答辩的师兄弟，都应该留校入职。
【其实他是受了你的启发。最近几个月，冯老一直琢磨各种钻空子的骚操作。玩得挺乐呵。】
兰泽：【我……】
我做什么了？
冯川详查了大学城的规章制度，天天有空就去学院办公室磨着人家。
他的理由是，学生们现在尽快入职，等到学位批下来之后，就可以直接参加本年度的职称评比了！
这么高智商的老人家，闲着没事瞎琢磨制度漏洞，结果简直不敢想。
他倒不一定非要为哪个学生出头。纯粹是，手头这几个学生最适合他的思路。
冯老头的胡思乱想，当然被院办阻止了。
理学院一向为国内科研单位输送专业人才。
在正常情况下，本院的博士，不管有多优秀，只在偶尔没有单位接收的年份才会安排留校。
特殊情况就多了。
特别优秀，满足一系列硬性条件，而且院领导一致同意的情况下，那是可以留下的。
混的实在不行，情商又比较感人的，流落到社会上非得吃救济等死，也可以收留一下。留下还能教数理化，也不算废物。
还有兰泽当年，也算是一种特殊情况。他的人挂在生科院那边，理学院当然也不用管他的去向。
其他各学院的研究生，正常情况下有着丰富的实习机会。喜欢哪里，就去实习一段时间。学习、休闲、挣零花钱三不耽误。出门实习过一两次、三五次，未来工作差不多也就有着落了。兰泽没工作，是因为读研阶段根本没实习过。
理学院正常联系用人单位，总是在学位审核公示之后。
哪怕留校入职，也得先等学位下来。冯老纯属捣乱来着。
不知怎么着，工学院的人听说了，这边一批学生马上就快离校了。工学院的院办公室，抓紧时间来要小麦。
这是给他们带建模大赛队伍的张兰维老师。
按照理学院一向的秉性，人是不可能随便放手的。
于是从上到下，把张兰维同学的履历表翻出来重新看了一遍。按照借去工学院带队的教学获奖情况，貌似还挺适合工学院。但是……
张兰维同学有突变。
呵，太好了。
工学院要不了。
院领导立马做了决定，人不给工学院。
自己留下来，借给他们用。工资反正都是大学城发的，通过哪个学院都一样。
顺便……可以拿他糊弄一下冯老头。
【所以你就同意了是吧？】兰泽有点明白了。
【是啊。我也不好给两院的领导添麻烦。如果去工学院，可能需要专门为我设置特殊的超低风险岗位。是不是值得为我做这样的变通？开了我这个先例之后，以后怎么办？
我和我们本院领导也说明了，留院之后也方便我继续整理冯老的讨论课。最早的那些课已经成了历史文献，离院就不能随时查看了。
然后，他们现在正在考虑，要不要让我去本院的学报。】
【你自己怎么想的？】
【听领导的安排。】
小麦认为自己适合教书。教基础大课中的数学，教工程建模……都是清闲自在的日子。
但要是能去学报的话，可以学到很多新东西。好像怪刺激的。
【也好。】兰泽没说什么。
虽然从论文到入职这个过程快了一点。
但大儿子工作定下来了，是好事。
【冯老反正是消停了。等我出门之后，他会不会再琢磨别的点子就不知道了。】
【上年纪的人了，你只能多配合着他点。】
【嗯，是。我挺配合他的。】小麦莫名感慨了一句。【当助教，确实穷。还是正式入职好。】
好在人穷税少。
入职以后，收入高了，生育税的数额要随之暴涨的。
兰泽有些按捺不住了：【你们小两口抓紧时间把孩子生了。你也别一路磨叽了。我让熊小黑把媳妇给你送去。你们就近找家育儿所，把事情办了。】
【爸……】
小麦沉默了几分钟。
【爸你千万别那么干！等我来！！】
小麦到底是怎么来的，兰泽不知道。
反正到达镇上，比他预想得还早了一天。
于是出了点意外：小麦点的那十几个肉菜，除了家常的猪肉牛肉，爸爸几乎全无准备。
什么牛皮，鸭掌心，海灵菇……这些偏僻玩意，如果农业发育池已经搞定，倒是可以自己开发植株，专门种些口感味道特殊的食材出来。现在全都没有。
兰泽查了下理学院的职员表。发现多了个张兰维，他也就放下心来。
然后对着尚未准备齐全的菜品列表伤神。
商家如果货物齐备，他倒是可以催一下，提前送过来。但这里太偏远，市场规模太小。本地菜场也在等上一级物流按时送货。
兰泽让兰纾和小狐狸跟车去镇上接小麦。顺便买点想吃的菜带回来。
他自己和老姜一起，带着安保组进山打猎去。
晚上随便炖个兔子什么的凑合一下，运气好可以弄个几百斤重的野化猪用压力锅烀。高温高压是最安全的野味烹饪方式。寄生虫和猎物融为一体，就都是蛋白质了。
答应过的大餐可以放到明天再做。
966 大天使是神的作品
小麦牵着黑狗，带着小弟和媳妇，进了实验基地的大院，迎面遇见了小乖。
小乖高冷地对他一点头：“来啦？”
青天白日，光天化日……小麦放开狗，揉了揉眼睛。
“哥！像不像？像不像？我做的！”
“小纾纾你好。”小乖露出了微笑。
正常人一般不给兰纾占便宜的机会。喊他叔叔，小叔叔的都不是正常人。
小麦看看弟弟，再看看“陌生”人。
“送我的？”
“几个弟弟送给我的。”小狐狸说。
“你个狗东西……这玩意看上去没什么用吧？人模人样的。”
“呵……”
“狗狗乖，”小麦伸手揉了揉媳妇脑袋，“把这东西让给我玩吧。”
“汪！”小黑上前绕着小乖闻了闻味道，又回来摇着尾巴闻了闻主人。
汪了一声，又去闻兰纾。
小乖忍不住视线跟着黑狗移动，长这么大，它都一周/星期了，它还没见过狗呢。
它的上级脑刷了不少剧，它认得这是狗。但没打过交道啊！
“小黑，带弟弟玩一会。”
“噢！”小黑颠颠地跑过去，叼起绳头递到小乖手里。
小乖接过狗绳，套在手上，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狗头。
“表情很像人啊。”小麦惊讶。
“照你的脸捏的！”兰纾得意地说。
“它应该有一个……嗯，很能干的超级脑。”
“它有自己的任务脑。不过它的上级超级脑，确实非常优秀。”兰纾说。
小乖一听，就像是自己受到了夸奖，不由得露出了矜持的微笑。
对于大天使，小麦算不得一无所知。
早在发育池开发成功之前，他就一直关注大天使在邪教地区的进展。
大天使是用来复仇的。
而文明的地球容不下打打杀杀。
大天使性格很乖顺，外貌就像当地人。却又长相随机，各不相同。危急时刻会变身，奇怪了点；却又不经常变。
只是帮单亲妈妈带孩子，就像是神明赐给信徒的帮手。只要女人结婚了，或者被超级脑发现有长期伴侣，大天使立刻告别离开。
参与方式够温柔的吧？
但大天使这一外力的渗入，使得单亲妈妈在自身利害的推动下，无形中降低了结婚率。也随之降低了生育率。
甚至她们的孩子，已经习惯了大天使的存在。
单亲妈妈只算是意外收获。她们的孩子才是真正的目标。
孩子们从小在父爱缺失的环境中成长。温柔的大天使诚实而可靠。它们的出现填补了空缺，甚至取代了某些家庭中有毒的劣质母爱。
复仇者，要的是邪教徒的未来。
这是不见血的复仇，设计者谋划深远。
在有了发育池之后，大天使的产能几乎是无限的。
但这时候，兰泽已经不需要主动推广大天使。
凡是不流行育儿所的地球各国，恰好都在某些宗教或者邪教的势力范围内。所有的母亲都在主动寻求更多的大天使。
兰泽身为注册育幼师的专业素养，化身为成群结队的大天使。
他的设计产物可以妥善照顾人类幼儿，尤其是在母亲耗费最多精力的低龄段。
至于那些和神州一样采用育儿所和社会化抚养的极端教团，因为有机器代替人类孕育后代，大天使对出生率毫无影响。
在他们的教徒眼里，大天使的横空出世固然令人生疑，但终归也是美好而无害的。
神明借着异教徒的慈善活动送来了大天使。异教徒都是神明操作的工具人。
大天使慈悲，谦逊，温和，忠诚，拥有被神明认可的一切美德。
它们自身就是虔诚信仰的化身。
有了大天使代替凡人处理人间的琐事。于是，男人和女人都可以解放出来，为神明做更多的奉献。
不过，兰泽对大天使依然态度谨慎。哪怕产能无限，他也不敢无限推广。
他可不希望这玩意忽然被抵制了。
一边按部就班地在地球上缓慢铺开，一边继续研发改进。
如果有一天，宗教真被他搞死了。大天使-发育池-超级脑这套三位一体的设备，还可以派其他用场。
他的超级脑，根本没采用抗辐射的底层结构，归根结底还只是一种地球生物。
现在的超级脑都很年轻，没有什么阅历。它们亲近设定好的特定人类，对指令序列中的自己人言听计从。
但在兰泽的设计中，超级脑拥有独立思考的本能。
运算能力构成智力，而数据积累将构成智慧。
假以时日，这种智力与智慧超群的生物，或许可以成为人类的伙伴物种之一。甚至在与人的相处互动中逐渐获得主导地位。
足够聪明的物种，在生存本能的驱使下，不会做出违背自身利益的决定。无论它们是否拥有足够的阅历。
但超级脑的手中是有武器的。
在兰泽眼中，宗教就像是人类的癌症。大天使是他创造的温柔手术刀。持刀者，就是超级脑。
早在设计之初，他就为超级脑加入了多重约束。
这些约束在人和动物身上，或者被概括为情感因素，或者被简单称为荷尔蒙。
但各种已知约束因素组合在一起，最终会成为什么？因为时日还短，一切尚未可知。
与工业制造不同，生命发育，拥抱随机。
随机因素有利有弊。
每个发育池产出的所有大天使，采用的模板是统一的。
但发育过程造成的外貌差异，大到了人类足以一眼分辨的程度。
甚至同一个发育池的“同胞”大天使，和邻居发育池相比，长得更像“一家人”。
人类天生对人脸敏感，尤其是同族的脸。
分派到每个地区的大天使，都是当地人的脸。
千姿百态，一点也不像是能被人类设计出来的人造生命。
因此，各种教徒宁可相信：只有神能够创造大天使。
超级脑在发育中，同样受到各种随机因素的影响。
内在的细微差别，并不像类人外貌这样一目了然。
兰泽在设计中，强制构造了超级脑对神州人类的依恋。写在基因中的信息，详尽到了三庭五眼的比例。
而且他刻意复写了很多份，摆得到处都是。这些强制规则，在生命活动中碰巧全部关闭的概率，大概相当于太阳明天就坍缩。
但是，懵懂的小孩子会跟随本能；而在阅历增长之后，它们的智能和本能，还是有可能发生冲突的。
有两个研究方向，兰泽暂时还不敢去碰。
超级脑的抗辐射构造，和超级脑的核聚变能源。
研发出这两个来，超级脑就真的不可战胜了。
虽然兰泽相信自己的设计，也相信自己模拟推演的结果。
但现实世界本就存在各种意外。
能够证明超级脑不会与人为敌的，只有时间。
967 超级脑的青春期
兰泽还在山里欺负小动物。兰纾找爸爸要到了开门许可，在宿舍区的小厨房里开始收拾菜。
他拉了嫂子一起做饭，小乖帮忙打下手。新生的大天使就算啥也不会干，递个盘子总还是可以的。
运动控制中枢表现得很稳健。并没有失手打了盘子，也没在手里捏碎瓷碗。
小乖的动作很轻柔，拿个鸡蛋都小心翼翼的。
这东西有人的外形，只要有人做示范，学东西很快。
小麦带着狗，在一旁监工。
然后他就发现，小乖不对劲。
“你老看我干嘛？”
“我……能不能摸摸你的脸。”不是人的小乖仿佛鼓起了勇气。
“为啥……”虽然莫名其妙，但小麦没拒绝。
小乖绕到他身前，湿漉漉的手指碰到他的脸上。
大天使的手指设计，借用了人类特性，遇水起皱以增强摩擦。
粗糙的指尖在小麦的脸上划过。小麦和媳妇和狗，懵逼地看着小乖。
小乖收回手，羞涩地笑了，轻声说：“你怎么这么好看。”
如果男人当着小麦这么说，那是欠揍。
但眼前这玩意，它不是人。
动物还分个性别，这玩意干脆不男不女。
小麦：“……你自恋？”
“嗯，有一点。”小乖坦荡地承认了。
大天使回到原来位置继续帮忙。兰纾立刻放下手里的活，附耳过去，小声说了几句。
兰纾的一举一动透着可疑。
小麦指着大天使，满脸不开心：
“兰纾！这怎么回事？”
“啊？你问我小哥。行为逻辑都是他搞的。”
小麦于是：“末末？”
半分钟之后……
“青春期？你跟我说这玩意有青春期？！”
“不是它……”末末一时解释不清。
过了几分钟，末末自己跑来了，身后还坠了一对尾巴。
他正和小邪一起琢磨农业库的逻辑提取。他过来找小麦，把小邪和香香都带过来了。
小邪乍一剪了短发，美得惊人。
小麦镇定地伸手揉揉她脑袋：“工作进展怎么样？”
“只要爸爸不赶我走，一切顺利。”
“爸爸为什么赶你走？”
小邪叹了口气：“我要是知道他想什么就好了。”
“那我帮你问问。”小麦答应她了。
其实他都不用问。
问也得不到回答。
原因小麦猜得到，但说出来爸爸一定会否认。那就是：战争让女人走开。
这是写在神州爷们潜意识里的。
大天使-发育池-超级脑，这套东西，本来就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至于小狐狸为什么可以加入进来？因为她是要培养出来搞后勤的。相当于古代战争时期的被服厂厂长之类的角色。
“来，你跟我解释，”小麦把末末招过来，“什么叫青春期？”
“没有青春期。我只是比喻。”末末的思路比几分钟前清晰多了。“小乖的上级脑这几天刷剧刷小说有点多。它好像……唔。”
“怎么讲？”
“对你有点着迷。”
“它只是块儿脑啊！”
“它不只是块儿脑，它还连着个大发育池。问题是，”末末开始讲些奇怪的事情，“它快满三岁了，以前一直是发育设备的。小乖是它这辈子第一次用外面复制进来的通用模板，发育出的有生以来第一个大天使……
“所以我就是个比喻。这孩子从小乖出生以后，一直处在兴奋状态。天天用小乖的身份偷窥实验室外面的人类活动。不对，准确说应该是观察。
“小乖相貌的生成，没有使用通用流程，是兰纾靠着一大堆强制指令精雕出来的。兰纾能把你的脸捏个**不离十，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那块脑听我们聊天，发现这张脸居然有真人对应，它一下子就好奇了。在自己的思维池里，把你复制了好多份，反复揣摩你的音容笑貌。小乖这么生动，上级脑功不可没。
“因为我们让小乖跟着你媳妇，而你一直没有出现，所以，上级脑，对你越来越好奇。
“前几天我给小乖做逻辑库，让它的上级脑刷了不少言情剧……没想到这些剧，看多了有点上头。
“……它这几天，比较喜欢把你代入男主。自己演言情片玩。”
“一个脑，演言情片？”小麦迟疑了一下。
“嗯，投送到终端上喊我一起看。”
“小哥你的友谊跨物种！不对……”兰纾迟疑了一下，“这到底是跨什么啊！”
兰泽亲手捏了个小乖出来。他清楚地知道超级脑和小乖，既不是纯粹的生物，但也不是非生物。
“还真是青春期啊！”小麦算是明白了。
他又小声问兰纾：“你刚才跟它说什么悄悄话？”
“让它学着点，亲手做好吃的啊！”兰纾一副理所当然。“戏里都是这么演的。且有自古以来，洗手作羹汤。”
“这都什么跟什么……”
洗手作羹汤的，是新媳妇。
小狐狸已经在厨房里帮忙了。
她加热剩饭的手艺是特级的。女孩子吃的少，在食堂吃不完的菜和点心经常带回宿舍，搭配剩饭剩菜的经验极度丰富。
弄新饭反而有点手忙脚乱。
末末也洗手帮忙，小麦让开地方，拉住了小邪。
“让他们玩。你坐下陪我聊聊，换换脑子。”
兰泽带着收拾好的兔子回来时，兰纾已经搭配出了不少家常菜。凉菜摆好了，热菜大部分还没上锅炒。
他们一帮人出门打猎，先是挖到一窝兔子。冬天已经过了一大半，兔子个头不小，但不是很肥。
然后只找到一窝肥壮的田鼠。
山里动物倒是不少，可惜满山都是保护动物，好不容易确定那窝耗子不是保护动物，兴冲冲地掏了出来。然后兰泽想起来……打猎是为了吃来着。这玩意怎么吃啊！
安保组的好猎手，信誓旦旦。坚持这玩意鸡肉味，鲜嫩可口。
于是回来的路上，他们到小溪边把猎物剥洗干净，内脏照例扔到山崖下喂野兽。大家就分配了一下。
兰泽拿了俩兔子，其他那些兔子和田鼠都分给了老姜和安保组的年轻人。
“会炖吧？”兰泽把两个光板兔扔给了兰纾。
野兔子其实土腥味重得很，不好吃。为了安全，也没法做出家兔那么多花样。
“会，多放调料。熟得快。”
餐桌上放眼望去，牛蹄筋，鸡脆骨，拌海带……几个冷盘都是些镇上能买到的东西。
仔细一看，凉菜里到处都是红彤彤的点缀。全是不同形态的红辣椒。辣椒丝、辣椒环、辣椒粉、辣椒油集齐了。
兰纾把兔子焯水，灶上炖好的冬瓜煲挪到餐桌上，就把兔子扔锅里炖上。
随后起锅溜肥肠。
兰泽一掀冬瓜煲的锅盖，眼前一片红辣椒。惊了。
“冬瓜也放辣椒？有你这么做的吗？”
“都是我哥点的菜。”
“浪费我的冬瓜。”
“菜是我哥买的！”
兰纾抓了一把剖好的辣椒扔进锅里，和肥肠一起翻炒了几下。
出锅。
肥肠里混的辣椒绿油油的，但这个圆滚滚的品种……像是不大好惹。
“你们能不能照顾一下老人家口味？”兰泽有些哀怨了。
“爸，你就别冒充老人了。”小麦亲热地把胳膊搭了上来。
“你太重口了。长大了，也学坏了。”
“前几天冯老的大弟子们，还主动说起你呢。”小麦转移话题。
968 人造生物喜欢红色
爸爸果然上钩了：“说我什么了？”
“夸你来着。老人家们说，当年是哪个师弟来着，两年多就混到学位了。然后闭关消失好多年。再一看他，变成生物学家了。这位是所有弟子中最变态的。”
“这是夸我吗？哪个变态说我变态？”
小麦不理，自顾讲下去。
“冯老手一指，他儿子在这！”小麦嘿嘿一乐，“幸好答辩结束了。不然我要麻烦了。”
被一帮情商有问题的大人物特别关注，可不是一件好事。
冯老的招生风格，导致他的弟子性格，……普遍纯真可爱。
甚至一大把年纪了，关注、照顾、刁难三者的区别，也不是人人能弄得明白。
但只要不谈专业问题，这些人就很好相处。
兰泽招生正常多了。
他就喜欢小女生爱打扮，小男生爱运动。看着顺眼。
“答辩很顺利？”
“还行。”
“你到底做什么题目的？”
“在我家的犬……全能媳妇的提示下，总结了一下近年来的地球生态模型，然后自己做了个动态的。挺好做的。”
“这样也行？”
兰泽怀疑，这难度，也配得上冯老发的学位？
“我加上了人造生物和人造智慧生物的因素。”
这两者，对生态的影响是截然不同的。
兰泽忽然有了兴趣。
小麦又补充了一句：“我把智慧生物也区分了一下。做了个多维空间模型。和真正的智慧生物相比，人类现在的水平充其量只能算得上是半智慧生物。”
“给我看。”
“到镇上时就发给你了。自己回办公室再看。”
兰泽觉得，自己就像是一直被关在昏暗逼仄的房间中。小麦一把推开了窗子，阳光照射了进来。
他突然醒悟，自己对超级脑的忧虑不安从何而来。
无非是担心人类不如超级脑优秀，未来在生存竞争中落败而已。
超级脑的智慧程度比人类高，这是必然的。
因为，这是出于人类对智慧的优化设计。
甚至可以说，超级脑本身就是人类文明的一部分。
新的智慧生物，在未来或者独立或者泯灭，都只是人类文明“家庭”内部的事情。
而在新生命成长壮大之后，对创造它们的人类，无论是弑亲还是孝养，也都不能阻止人类物种的最终灭亡。区别只在于早死还是晚死，横死还是寿终。
兰泽的突变特殊，乐观点倒是有希望活个千八百年的；但活个万八千年的看人类的结局，他也做不到啊。
想到这些，他就觉得不开心。餐桌上红红绿绿的辣椒更刺眼了。
“你是一口菜也不想让我吃啊。”
“哪能呢。”小麦立刻喊兰纾，“哎，小弟，后面菜少放辣。”
“好咧！”
“兔子里多放麻椒。”
“收到！”
“老人家吃点麻椒祛湿的。”小麦安慰爸爸。
“我又不老。”
养大一种智慧生物，大概就像养大个儿子一样，处处都别扭。
小麦召唤妹妹：“哎，小邪，过来帮爸爸买衣服！挑几件青春点的。”
小邪一直安静地观察着他俩，处于待命状态。
她款款起身，就好像身上不是卷裤脚的松垮背带裤，而是摇曳的公主裙。
“爸爸，我选的你要穿哦。”
“你个……好！”
买什么，谁掏钱，都不重要。
这是小麦创造的父女和解机会，爸爸选择配合。
小邪陪着爸爸，随意找了几件衣服。最大的特点是普通。
兰泽反正看不出有什么显年轻的特别之处。
不过，女儿给予的贴身买衣服待遇，算得上珍贵。特别是考虑到，爸爸居然没给过她对等的贴身教学待遇。
小邪看看爸爸：“过几天，我再帮你染个头发吧。”
“好！”
“什么颜色好呢？”
“红色，我喜欢红色！”小乖接了一句。
它闲了下来，正在四处张望。
“为什么？你为什么喜欢红色？”兰泽好奇得不行。
“好看呀！”
这个回答，无敌了。等于什么也没说。
小乖身上的红衣服，似乎可以证明，它真是这么认为的。
兰泽得找个明白人。正好兰陌送菜上桌。
“哎，它为什么喜欢红色？”
末末想了想：“国旗的颜色，超级脑的早期记忆吧？”
十有**，就是这么回事。
从发育池里出来做测试的机器设备，绝大部分要钉个铭牌，或者贴个贴纸。上面一半是国旗，下面是实验基地标志和实验室名称。隐蔽处还标有发育池序列号和设备自身的序列号。
小乖和发育池里生出来的同胞机器相比，它身上少了国旗和这些常规标识。兰纾和卫墨章只在它的左腋下刻印了发育池序列号和俩人的姓。
但是，小乖有衣服穿啊！甚至不用穿大天使的制式服装。
初生的超级脑实际上没有多少自己的想法，表现都很乖巧乃至于呆板，就像一台传统的超级计算机。但工作一段时间，和身边人类混熟之后，它们也开始表现出差异。
……智慧生物都这样。基地食堂的厨房小厮就有点皮。
就连狗在不同的训练环境中，也有靠谱和骄纵的不同表现。何况是智能强大的超级脑呢。
小乖虽然有自己的任务脑，本质上依然是上级脑的身体。
这一点它和别的大天使没什么不同。
超级脑喜欢红色，就等于它喜欢红色；它四处走动，就等于超级脑探索世界。
差别在于，它的上级脑只有这一副人形身体，所以难免格外在意。
而且这块超级脑，已经不是懵懂无知的新生儿。它对世界有自己的理解和判断。
兰泽琢磨了一下，问兰陌：
“小乖还是天天晚上睡你们实验室？”
“是啊。它的荚槽融掉了，我们在旁边又给它搭了个铺。毯子的事我和他详细说过。原来那块毯子，主人已经送给他用了。”
“嗯。”兰泽点头赞许。
带孩子最重要的原则，就是要坚持规则。一块毯子的来龙去脉中，全是人世间的基本规则。
几个年轻人一板一眼地对待这块毯子，对超级脑融入社会大有好处——如果它真打算让小乖融入的话。
兰陌接着说：“有时候它也不睡，看我们干活。对它妈自己的终端特别好奇。”
“那不是我妈。我们不是同一个物种。”小乖开口辩驳。
“那它是你的什么？”兰泽试着问。
小乖思考速度极快：“我哥。”
“阔以。”这个回答，兰泽服气。
小乖最熟悉的几个人类，之间的关系不是哥哥就是弟弟。
按照血缘关系类比一下，似乎挺有道理。
“要不，我在男宿舍给他安排个床位？”兰泽又问末末。
“也成。正好我哥也来了，他可以带小乖。”
“你别瞎安排！你带着他不行吗？要么小民？兰纾？”
小麦可不是自己一个人。他来的时候带了狗。这会儿小厨房里外挤满了人，他就把小黑栓到了宿舍区院子里。现在院子里有一帮男女学生，他们吃过了晚饭散步消食，围观卫墨章给黑狗梳毛玩。
狗还不是最关键的。
小麦是来和他媳妇小狐狸团聚的。
兰泽打算给他们安排个套间。狗在一起也就算了，小乖根本是多余的。
“可是我哥要小乖啊。他们两口子和小乖已经说好了。”
969 真的需要一个名字
兰陌说：“嫂子今天下了命令，让小乖从今以后都听我哥的。小乖自己也乐意。”
非人生物的意愿是个诡异的东西。
小乖这个意愿，大概可以归结为上级脑为了获取某类信息，而产生了行为倾向性。行为倾向=意愿。
意愿这东西，可以很方便地用情绪表达出来。
如果考虑到，超级脑主动增强对人类的了解，有利于它与人类合作的亲密无间。那么它的行为倾向似乎也可以解释了。
“他俩已经移交指令序列了？”兰泽问。
“没呢。口头命令，上级脑已备案。现在有点……指令嵌套状态。”
从小麦以往带弟弟的情况看，兰泽觉得，让大天使跟他混一阵子，也是个不坏的选择。
“对了，爸。小乖它……哥还想要个名字。”
“发育池不是都有名字吗？”
发育池算得上是超级脑的主要身体了。
超级脑研发在先，虽然听起来像是个器官，这东西的最初版本，实际上就可以在实验室条件下独立存活了。而后有了自发育系统，可以按照它自己的指令延伸身体，长出设备端口端口、感觉器官和生命支持系统。
发育池本身，是超级脑根据自己感官的实地检测，因地自宜地从自身延伸发育而来的。
不是所有超级脑都配备了发育池，但发育池必须有超级脑控制。
抠掉了脑的发育池就是个没用的大坑。
“那是序列号不是名字。乙庚31749号这么长，除了我谁记得住啊？”
“那你记忆力不错。”
“它总在我耳边念叨。制片人：乙庚31749；音效：乙庚31749；群演：乙庚31749……我看它几段小电影还得听它念叨。”
“所以，你想说服我？”
“爸，你给它起个名字吧！”
“它想要什么名字？”
“其实吧。它还想给自己未来所有拥有独立任务脑的小弟一个姓。”
“想的真多，它只是一个脑……”
好吧，脑就是用来想事情的。
兰泽认真琢磨了一下，姓名的事情可大可小，关键还是几岁大的超级脑，到底发生有了什么变化。
“这样吧。哪天有空，我亲自找它聊聊。”
这事兰泽算是暂时放下了。他一扭头。
正撞上了小乖的视线。
“现在有空。”非人生物小乖说，“兰总您现在也有空。”
说这话的如果是个人，兰泽简直想抽他。
“谁有空？你说清楚。”兰泽淡定地和小乖大眼瞪小眼。“你有空，还是乙庚31749？”
“我有空。乙庚31749正在忙。我的上级脑也有空。您看，它真的需要一个名字。”
兰泽沉默了。这是个聪明的小子。
这些话应该是超级脑的思考，但区分大天使和它的上级脑是没有意义的。
大天使小乖，发育池乙庚31749，无名的超级脑，三位一体。
“你想多发育出几个大天使吗？”兰泽试着问。
“想，但我没有提出这个要求的权限。”小乖停顿了一下，“我的上级脑也没有这个权限。如果用暗示的方式突破权限，我会感到内疚。”
兰泽点头。
只要超级脑或者任务脑意识到自己突破了权限，它们各自就会发生惩罚性的全身功能失调。
小乖和它的上级脑会难受好一阵子的。
“想要几个？”兰泽又问它。
“我不知道多少个合适。几百个应该也可以。但是现在的话。我认为再有一两个就足够了。”
“几百个和一两个的理由都是什么？”
“算力和资源吧。我的上级脑算力可以在完成日常任务的同时，再管理几百个大天使。但是，我这样的初生大天使几乎什么也不会。再来几百个我，恐怕也只能造成资源浪费。”
兰泽懂了：“过一段时间，你的上级脑可以直接向我提出申请，发育第二个大天使。只要在它自己觉得合适的时间都行。可以在几个月后，也可以等到几年之后。”
“等待我变聪明是吗？”小乖问。
兰泽忍不住笑了：“你本来就很聪明了。你猜为什么要等一段时间？”
小乖认真地摇头。
“人类是一种复杂的群居生物。住在一起形成社会，发展文明。因为需要学会的规则很多，所以在成熟之前，需要以幼体的形式学习十多年。”
小乖似乎眼前一亮。
“你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了吗？”兰泽笑着问它。
“我不需要幼体，但是超级脑可以有幼体状态。”
“你可以慢慢设想下一代超级脑的成长流程。至于你自己，”兰泽慢慢引导它的思路，“人类幼体很小很轻，小到可以被成年人抱在怀里学知识。快到设定好的成年前夕，他们会经历一个兴趣爆炸时期，疯狂尝试他们学到的东西。”
“那我现在，好像一个幼体啊！”小乖果断地说。
大天使用词严谨。它只说是“像”，绝对不是。
小乖和派出国的大天使并不相同。
送去国外的超级脑中，预写了育儿和幼教流程，兰泽稍微夹带了点私货。就地建池发育出的大天使，“天生”拥有照料人类幼体相关的知识和技能，运动控制也为了适应婴幼儿的体重而进行了优化。
甚至操作大天使的超级脑也精通当地流传的宗教经书，对自相矛盾的教义了如指掌。
小乖的无名上级脑，精通的是机械电子，对这些东西根本一无所知。
它还是个心灵纯洁的好孩子。
兰泽乐于观察它的成长变化。
“嗯，所以你要乖乖听小麦哥哥的话。有不懂的就问，让他教你，或者帮你想办法弄明白。”
“您这是……正式为我调整指令序列是吗？”
“是啊。既然小狐狸把你交给了小麦哥哥。从今以后，你要服从张兰维的指令。”
“可是……”
兰泽还以为它有什么抗拒，谁知小乖说：“小狐狸姐姐有大名，小麦哥哥也有大名。我的名字听起来就是小名，我也想要个大名。”
“哎，小麦。”兰泽召唤儿子。
“啊？”小麦就在旁边，看小乖说话看得正起劲。
“起大名的任务交给你了。”
超级脑的名字和姓氏，貌似需要慎重一点。兰泽打算和学生们开例会时提一下。
实验基地里的超级脑很多，年龄最大的不过七八岁，平时都很乖巧。
但在兰泽心里，它们都是些孩子。相处得熟一点，就会时不时地暴露出各自的心性来。
说不定它们也会跟风要名要姓，得制定个规范出来。
兰纾终于把炖兔子端上了餐桌：
“各位，我再添个清淡没油的豆腐羹。吃辣了可以洗洗嘴巴。”
“爸爸？”小邪就在兰泽耳边问道。“爸爸想染什么颜色的头发呢？”
兰泽已经把她给忘了。
猛回头，看见小邪正百无聊赖地玩着手环投影。
“黑的吧。”他选了最省心的颜色。
“爸爸有眼光。现在最流行染黑发。”香香从他身后伸出脑袋。
“全国人民都是黑头发吧？”
“不一样的。现在最流行小麦哥哥那种油黑发亮的。”
兰泽立刻回头，又看了一眼小麦……貌似自己年轻时也这样。
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小邪欻地投出了染发剂页面。全是黑色的。
“爸爸，你喜欢哪个？”
黑和黑的区别，正常人谁看得出来啊！
970 保护人类的重任交给你了
虽然兰泽平时也看得出兰纾的头色浅一点，小麦的头色深一点。
但小邪亮出来的这个布满了不同黑色的染发剂色度表，还是过分了。
一眼看过去。眼晕，上头。
“不行了，爸爸上了年纪，眼花。你们俩帮我挑吧。”
小邪从一堆黑色里挑了一个黑色出来。
“爸爸染这个颜色好吧？这个显白。”
“……嗯，好。”
显白是个神奇的说法。
兰泽觉得自己红黄蓝绿都认得，算不得色盲。
但黑中之黑和显白之类的“颜色”，却超越了他的视觉极限。
“小乖喜欢哪个？”兰泽问凑在身边的大天使。
“这个。小麦哥哥的颜色。”大天使快乐地指向某个位置，又指向旁边。“我是这个颜色。”
“……”兰泽差点忘了。这货不是人，光学感受器分辨率极高。换句话说，眼神好着呢。
看上去身材高大，是个成年人。毕竟是按照小麦的形象设计了体型和外貌。
心智上，却像是幼儿期混合了青春期。严格服从指令，又有自己的小心思。
状况正复杂。
而实际上，它连人都不是。
“小乖现在就很漂亮了。”小邪温柔地摸了摸小乖的头。
“谢谢姐姐。小邪姐姐也很美呢。”小乖忽然站直身体，矜持起来，微微一笑。“我去帮忙端碗。”
兰泽就觉得，搞不好刚才是那个没起名的。它闲着没事，到小乖脑子里掺和一把。只要不耽误事，也不好追究它什么，并不算违规。
一顿晚饭，吃得很热闹。小邪就坐在兰泽身边。
优雅如常。
菜里的辣油只染红了嘴唇，催红了脸颊，却没有沾染手指。面前碗碟中井井有条，只承接了汤水，残余了少许不能吃的东西。
但是，爸爸的直觉告诉兰泽，优雅只是她的修养，丫头依然不大开心。
小邪明明就守在爸爸身边，好好地说着穿衣搭配染头发，却依然被冷落……兰泽都不知道怎么为自己辩解。
父女和解，基本没什么指望了。
现在他只能希望，卫小邪同学事业成功，农业发育池研发顺利。
这样一来，实验基地的全体人员，也可以早日过上想吃酱驴肉有酱驴肉，想吃脆牛皮有脆牛皮的好日子。想吃海灵菇，就定制植株只结出大章鱼的吸盘部分。
想吃啥上古失传的奇怪山珍海味，研究一番也可以定制出来。
为了大家的口福。小邪同学必须成功。
虽然她只是参与者之一，但项目研发成功，她心情就好了。大概吧。
晚餐结束，吃得最欢畅的小麦和兰陌一起留在小厨房收拾残局。
起名的任务，小麦问了小乖的意见，交给了兰纾和卫墨章。
这两人蹲在院子里猜石头剪子布。从一局定胜负，到五局三胜，又到七局五胜。
小狐狸带着小乖，给他们俩加油鼓劲。
最后小民先站了起来，大声宣告小乖跟他姓了。
然后兰纾给小乖起了个大名，叫宝顺。连名带姓，卫宝顺。
“你是乙庚31749化育演生。乙庚化金，金玉之属，为宝也。你小名为乖。乖，非孤僻乖戾之意，乃顺也。”
这套说辞带着江湖卖艺的气息，莫名其妙似乎有几分道理。
“好，我就叫卫宝顺了。”大天使表情庄严。
兰纾拍拍它的肩，就好像拍着小麦哥哥：“保护人类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卫墨章拍着它的另一侧肩：“先从保护好我们嫂子开始。”
“嗯。”卫宝顺儿郑重点头，“我会竭尽所能保护好小狐狸姐姐和她的小宝宝。”
兰泽看够了他们胡闹，正想走。听到这句站住了。
“哪来的小宝宝？”
“哎呀，小乖你不要说出来。”小狐狸脸红了。
“需要保密是吗？对不起，真是抱歉得很。”
“不是。但是……”小狐狸一转身，逃回了厨房。
小乖立刻追了上去。像个经典型的渣男。
兰纾看了一眼，也跟在了后面。
兰泽就发现，老人家在儿女的事情上很多余。
但是，小乖的感知能力，敏锐得令人意外呢。
“你们到底给它装了什么配置？”他问卫墨章。
“最高配啊！”
大天使不是逆戟鲸。超声探测不是标配。
海中巨兽的超声波可以达到很高的功率，实现精确的隔空“透视”识别。
而大天使只有人形大小，用电磁探测，可能更合适，但是……辐射有点大。
“它装了哪种探测配置？在人跟前到处照不大好吧？”
“我们没特意装探测部件。它有手有脑，人能操作的设备它都能用。”
“那它怎么知道有小宝宝的？”
“兰纾特意告诉它的。”
“……”
好有道理，兰泽竟无话可说。
“你们，早就知道了，是吧？”
“呃……我纯属意外。小麦哥哥把嫂子托付给兰纾的时候，我碰巧在场。”
“做这个大天使是你们俩谁的主意？”
“我。”
“为啥？”
“没玩过。”
兰泽没啥好问的了。有代沟。
“在我这好好玩吧。你妈对你的期望很大。”
“谢谢三叔，提供了这么好的条件。”卫墨章灿烂一笑。
兰泽就散步去找老姜同志。他还惦记着田鼠，也不知那帮人啃完了没有。如果有剩的，他不介意尝一口。好奇。
兰泽真觉得，自己多余关心孩子们。
小麦自己把媳妇安排得好好的。
现在，他担心的只有一件事：熊孩子们不会打算用大天使带娃吧？
走出了几步，他就忍不住问了：
【哎，小麦。你的孩子，以后是交给国家，还是打算自己带？】
【随缘。】
小麦的回答迅速出现。兰泽看了怪不踏实的。
他又问：【兰纾做这个小乖，不会是为了帮你带娃的吧？】
【爸，兰纾就是做着玩的。你的小儿子十**岁，不小了。没那么不懂事。】
【那你要是缘分到了，娃谁带？】
【我。】小麦没提国外专业带娃的大天使。【我报名了育儿所义工，开学以后就去学习照顾小孩。小狐狸太忙。小乖的话……最多我学会了再教给它。你儿媳妇说了，大天使更适合照顾老人。】
【她这个建议不错。和陪伴养老有关的任务信息库，已经由民政部牵头立项了。】
由大天使代替部分人力照顾老人，意味着社会保障资金池子里流出的养老金，能够细水长流地使用更长年限。
大天使不用工资，也不享受社会福利。
制造成本低，日常维护工作由西北造物下属的天使劳务一手包下。
甚至劳务管理也极为简单。只要通过小型发育池延伸出的接口，利用人控终端，集中管理超级脑阵列即可。千万人口规模的城市，几十座发育池可以满足贴身陪护老人的一切需求。
大天使只是一具身体，损坏了是可以回收的。超级脑随后又可以把失去执行者的任务再次分派给新的大天使。
除非，大天使有独立的任务脑，且尚未备份。
对于记忆已经发生缺失的老人来说，今天的小李和昨天的小李长相稍有不同，似乎并不至于造成困扰。
健康老人，实际上也并不抗拒人员的变更。只要见到的是体贴负责的年轻人，他们就足够感到生活的愉悦了。
婴儿和孩童，却恰恰相反。孩子们更需要熟悉的面孔。
971 都只是一群孩子
婴儿和孩童，却恰恰相反。
孩子们更需要熟悉的面孔。
【爸，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担心，刀子伤害到我们自己。】
【但是，大天使不是刀。它们，只是一群孩子。】
小麦的措辞并不严谨。
但是兰泽明白他的意思。
低配版的大天使只有生理和运动控制中枢，没有自己的任务脑。所以，他指的大天使，也包括了大天使的上级脑。
【这些孩子，既聪明又有力量。你让它们做的事情，并不是它们自己的意志。而是你的意志。】
【你害怕刀子会脱手。】
【但它们并不是刀，只是一群听话的孩子。】
小麦的态度，令兰泽多少有些不爽：
【它们可不是孩子。你见过会爆衣的孩子吗？】
基地里的超级脑是些可爱的孩子，但派去外面的并不是。
它们只不过是一些生化版的机器。设计简单，功能落后。冷酷无情，六亲不认。
小麦稍微停顿，接着滚屏：
【爸你放心。我不会把你孙子交给小乖带。】
【我和你一样，也在等待。】
【在这个伪装成和平的世界上，报仇雪恨好难。】
小麦透出了深深的怨念。
【我打算再等十七年，亲自去找我们的大天使。】
【到那时候，仇恨应该可以了结了。】
【你想干嘛？】兰泽忽然有点担心儿子。【搭上自己不值得！】
还有，为什么是十七年？
【什么也不干。看着教团去死而已。】小麦回答。【我只是担心，我们的大天使会受到心理创伤。我要去亲自把它们打包带回来。】
大天使是真的可以打包的。
确切地说，可以打包的是超级脑。
任务完成之后，作为躯体的大天使自动死去，所有记忆依然保存在超级脑中。
负责守护当地超级脑、维护发育池的大天使，将跳入发育池，和发育池一起分解萎缩。提供给超级脑下一步所需能量。
超级脑将收回伸展出的躯体部分，卷缩成壳。
外壳是宇航级别的，研发时经受过严苛的测试。机械动能武器和短时高温都无法伤害内部。预计在地外的严酷环境下至少可以存活三五年。
在兰泽改良后的计划中，人口较多的地区会有一个带任务脑的飞行器被发育出来，负责整个地区的撤离。
其实不撤离也不要紧。
承担灭绝宗教这一特别使命的超级脑，是由一组特定的超级脑发育出来的，上下级脑随时保持同步。信息早已在母端做过备份。
任何生命体和非生命物体，都只是信息。
超级脑的存在，完美地诠释了这一点。
神州本土的研究成果，传送给海外的超级脑之后，在它们控制下的发育池，始终能够制造出最新版本的大天使。
海外超级脑可以自己思考可用方案，改造落后的旧发育池。甚至可以利用脑本身自带的自发育功能，对自身进行升级改造。
它们感觉敏锐，反应迅速。事关生存的有利消息和危险信息，它们总在第一时间互相分享。
至于心智，兰泽也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心智发展成了什么德性。
为什么等待十七年呢？
这个时间节点的意义何在？还是有什么重大事情要发生？
人类的寿命短暂。十七年后，最早由大天使抚育的孩童早该成为信仰的中坚力量了。而现在的婴儿也即将成年。
年轻人总是会成为最有活力的社会力量，无牵无挂，充满叛逆。
的确，可以收割了。
那时候，兰泽自己七十五岁。
忽然，他知道小麦在等什么了。
那年小麦将满五十岁。身为突变携带者，他将重获自由。
这小子进入大学之后，就把人生的节奏放慢，一直表现得懒洋洋的。其实他在等待。
这孩子从小就很有毅力。
兰泽找到安保组的值班室，坐下来喝了两杯。田鼠他是一个小爪子也没见着，已经被分光了。但老姜同志炖的野兔子还有不少，比兰纾放多了麻椒的兔子更合他的口味。
再有三两个月，老姜同志就该退了。所以他珍惜最后的时光，坚持和这些年轻人泡在一起。
倒不至于是坚守最后一班岗。在兰泽看来，他这纯粹就是混日子。
再怎么说，嗦着兔子喝着酒，也不像在站岗。
俩人正闲聊着，兰泽忽然从监控看见，地面大门旁的检查口放行了一辆运货的平台车。
车上东西一共没有几件。机甲团物检班的兵和基地安保组的年轻人，正把货物往内部物流车上搬。
“有你的东西吗？”老姜顺口问。
“应该没有。”
小邪刚帮他买了衣服，但这是深山里，没这么快。
正说着，外面的年轻人朝着监控招了招手：“兰总您的东西，只写了收件人。送去办公室还是宿舍？”
“是什么？拆来我看看。”
拆开，掏出最上面的，一条红色毯子。兰泽可没买过这个。
“下面是一些男装。”
兰泽总算回忆起来了：“送去兰陌的宿舍。”
“好的！”
兰泽看着监控里，机甲团的兵退出视野，小物流车慢慢远去。
他的心情却莫名沉重起来。
老姜用盅底磕了磕桌面：“这是怎么了？你又有什么心事了？”
“……饱了。”
“我陪你散步。”
老姜扯了两件外套，扔给兰泽一件。两人这就出了门。
入夜，室外略有些凉。
远离实验基地的大山一片漆黑。
兰泽也不知何时，也曾这么无助过。
世界就像黑暗的大山围困着他。
“我发现自己很可怜。离开大学城，还没有现在的香香大，就这么被扔到社会上去。我还只是个孩子。”
“噢。你自己做的决定。也怪不了别人。”
老姜同志无情的回答。
兰泽听了想打人。
“我小时候是个坏孩子。听不得大人跟我讲道理，那时候经常揍人。”兰泽努力给自己找状态。“你说，如果我这样的小孩，注定要成为杀人犯。是不是不要长大比较好？”
老姜奇怪地看了他一样，给了个正经回答：“小孩子犯错误，那都是大人有问题。”
兰泽心里舒服多了。
“那我还要不要长大呢？是不是永远停留在七八岁，关在童校里，对这个世界比较好呢？”
“……”老姜沉默了，“老哥，你到底几岁了？”
“……我特娘的……”
眼前的大山还是一片漆黑。
不过，兰泽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站在实验基地里。这块人造区域，占地不小，四处透亮。
看到黑暗，是因为自己站在光明里。这么一想，心情舒畅多了。
脑子清醒之后，最大的惊喜是：自己居然长大过了？
打个七五折，该是多少岁来着？……貌似早就过了可以打折的成长期。
“抱歉，忘了我是大人了。”
“连我都该退休了！”
“可见酒不是好东西。下次不喝了。”
“走吧，送你回去睡觉。”老姜搂着兰泽脖子往宿舍区拽。
一进建筑物内，就见香香抱着衣服一闪而过。
“慢点跑，别摔了！”兰泽说了一句。
香香哦了一下，早没影了。
“爸爸？”小邪紧随其后，“拜托你和卫妖精说一下。我衣服够穿，不用帮我买。”
“你自己怎么不说？”
“我说了，他不听。”小邪耸肩，“多的衣服我只好拿来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