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7 我会努力保护你
回程的熊小黑号上。
兰纾玩着大饲养箱。箱子里仿真了草丛环境，几只漂亮的蝴蝶躲在草叶间。
“艮”空中社区兰岛的温室里，每年培育着大量蝴蝶，和形态多样的草本花卉。每个来空岛游玩的人，多多少少，都买点小东西带回地面。
名义上，兰岛的一切是属于小邪和香香的。但实际上，这是卫瀚扬的飞行器集团下属产业。几乎是卫瀚扬的私产，兰泽占有一个不大的股份。
就算等到他们百年之后，兰岛也不可能属于女儿。
因为神州国内没有遗产。未来必然由民政部接手，委托专业人士经营。
卫瀚扬能做的，只不过是让这两个女儿早早成为温室的小实习生，借着空岛财务系统给她们发点零花钱。未来运气好的话，可以成为父亲产业的经营者。
然而这两个姑娘，早就在空岛温室参与养花喂虫子了。大丫头自来熟，话又多，凡事爱瞎操心。小丫头胆子大，什么都敢动。
从效果上看：她们从小跟着专业人员勤学苦练。做错了事情，产生的损失有男妈承担。
随后，她俩都变成了农学院的学生。走上了靠专业吃饭这条人生路。
兰纾在空岛唯一的特权，是吃喝玩乐不用花钱。但叔伯家的兄弟姐妹都是如此。这也就算不上什么特权了。
至于兰陌，他对空岛不感兴趣。
反而有点忧愁。
至于在愁什么？回程的路上，兰泽一问就清楚了。
“我不会游泳。”末末可怜巴巴地说。
兰岛漂浮在太平洋上方。它是一片面积广大的社区，飘在陆地上有点挡太阳。近海养殖场众多，也同样需要光照。正常情况下，它总是漂浮在公海上空的。
“太空城……”兰泽没去过。
“养鱼的池子很小。就算不小心掉进去，憋口气就爬出来了。”
末末用的是“爬”字。
大概他是真的不会游泳。
但兰泽怀疑他没说实话：
“你不用担心神州政府的态度。教团做过的事情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国家会保护你的。”
“如果他们直接向神州要人呢？”
“他们犯下的罪行还没清算。你不会以为，我们会把你交出去吧？”
末末轻轻叹了口气：“爸爸你不知道我在太空城杀过多少人。爷爷问我的时候，是在露天里，我不敢说。有的人，我现在想起来，有可能是无辜的。但那时候我不敢被人发现。”
“太空城上的活人，没有无辜者。”兰泽斩钉截铁。
这个态度，令末末有些惊讶。
“你二哥临死前传回来一段场景信息，看过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了。不过……”兰泽犹豫了一下，“太让人难受。以后有机会再看吧。你大概能承受得住。”
包含了张兰纲死去过程的影音信息，是神州掌握的太空城残酷真相的一部分。
高层的共识是：在蓝教的洗脑之下，太空城上没有无辜者。
“爸爸，你会保护我的。对吗？”末末不像杀人狂魔，只像个无助的孩子。
“我会努力保护你。”兰泽微笑回答，想给末末多一点安慰，“不只是我。你一个人的命运，关系到整个神州的尊严。”
“那个……”末末犹豫了一下，“我真不会游泳。”
从空岛回到家，熊小黑号只用了二十分钟。
当天，兰泽就让小麦带着末末去附近的城市郊区玩水去。
家里的池子是露天的。这个季节已经积了枯枝败叶，收拾起来太麻烦。
城市人口聚集，周边反而有大型的室内泳池。
兰泽本来也想去。亲自教末末游泳，算是弥补多年的缺失。可惜临时有工作必须处理。只能多叮嘱小麦几句，让他照顾好两个弟弟。
兰纾也跟着去玩了。追着末末，亲热地拉住了胳膊：“小哥，我教你游泳。”
这孩子，这段时间不好好上学，倒是玩得挺欢跳的。
虽然兰纾学习比不上滚滚，但他什么都会玩呀。生而为人，怎么可能没有长处呢？
兰泽留在家里，处理完工作，看了一眼时间表。发现自己必须给学生上课了。
涉及到考试和考察的教学课程可以扔存量课。但是自己研究生的讨论课，导师应该在场。至少也得远程在场。
生物讨论课，他把准备工作扔给了学生；他们自己会分组，安排主题讨论。不同实验组之间互相提问，既是互相学习也是互相挑刺。导师到场坐镇，听一听心里有数也就行了。
但是数学课，研究生本来就不多，新入门的女孩子学术敏感性又不够。光靠她们自己，很容易跑偏。
兰泽通知了小麦一声，自己带着安保组跑回学校去。上讨论课，找学生聊天，全集中在两天里完成。
然后他又回家看末末。
结果一回家，就看到末末和兰纾俩人肩并肩趴在餐厅地板上。
“兰纾还没回校？不上学了？”
“上啊。”兰纾抬头，一脸理所当然，“我还没决定专业方向，不着急。”
“未成年人学校有个屁的专业方向？”爸爸很生气，“小麦！”
“啊？”小麦从厨房冒出来。
“怎么你在做饭？”兰泽又回头看了一眼兰纾。
“正好轮到我了。做的都是我擅长的。炒杂烩，杂粮粥。”
兰泽闪进厨房，接过小麦的锅铲，小声问道：“他们俩到底在干嘛？”
小麦往外偷看了一眼。果断把身上的围裙也拽下来给爸爸套上了。
“末末下定决心要上学了。”
兰泽看了一眼炒锅里乱七八糟的菜和肉，立刻把火关小，然后加水抢救半生不熟的肉，加酱油掩盖焦糊味。
“我在野外弄得比这好。”小麦为自己辩解。
兰泽没搭理他这茬：“说末末。”
“哦。本来他对自己的年纪挺在意。但这阵子，他们俩玩得挺好的。所以末末找民政部的远程人员，咨询了一下上学的事情。”
“官方的人怎么说？”
“他们也在研究他。毕竟大龄失学青年在国内挺少见的。海外归国的失学年轻人，一般年纪都不太大，二十刚出头回炉补补课也不是不行。但他大得太多了。所以要看他自己的意向。”
“嗯，然后呢。”
“现在不是正常的入学时间。不管进大学城，还是进未成年人学校回炉和小朋友们一起上课，都可以按照转学处理。不过……”
“出什么幺蛾子了？”
兰泽就这么一说，谁知道真被他猜中了。
“张兰约的学籍还在太空城。在太空城中，整个人是注销状态。也就相当于死了。末末担心，如果兰陌是转学过来，张兰约在太空城的学籍后面忽然补上这么一条，搞不好会让教团找到他。”
928 想回来找你
“这小屁孩……这么胆小怕事。”兰泽无奈。“官方怎么说？”
“官方的人，好像年纪也不大，说转学怎么能不碰学籍呢？关键时刻，兰纾想起滚滚了。”小麦找了一个大瓷盆，打算拿来盛菜。“滚滚这么聪明的孩子，全世界恐怕独一份。他通过大学城门槛课和特长学科的时候，还是童校学籍。后来远程人员答复说，如果照这样，不用管学籍好像也行。”
“好像？”
“请示领导去了。反正兰陌坚决要和张兰约切割。现在，”小麦回头偷瞄了餐厅一眼，两个弟弟还趴着呢。“他俩在研究门槛课。”
话音刚落，就听见餐厅里“咣！”“咣！”“咣！”响。
兰泽回头一看，就见末末用头敲地，泪流满面。
“哥你别吓我。”兰纾已经卷起了自己的柔性终端。
末末趴在地上抱着头，不肯起来。
兰泽把锅交给小麦盛菜，自己走了出来：“这是怎么了……末末你头不疼？”
兰纾从地上爬了起来，淡定地说：“小哥的人文基础比我还差。心态崩了。”
“你有多差？内容有什么？”
兰纾直接把终端展开递了过来。
兰泽接过一看，感觉不大好。兰陌的得分率，天罡数。36%。来个地煞数，才像点样子吧？
人文基础的涵盖内容，可谓包罗万象。好多东西对于神州人来说，几乎是常识。
末末随便测了一下，惨不忍睹。
“情有可原吧。”兰泽随便找了一句安慰的话，然后才找到了情有可原之处，“像是地理，离开地球一点也用不到，这部分……居然还答对了两分？太空城中学的教学内容，本来就和神州教育系统有很大不同。”
神州未成年阶段是偏重心理培养的。但这不能说。
说了末末就该更难过了。
因为社会抚养取代了家庭抚养，孩子们成长中家庭角色缺失，所以神州把11~19岁未成年人的学校，终于建设成了毫无竞争烈度的环境。
这样一来，导致孩子们发展什么兴趣的都有。规模比较小的学校，甚至还有高年级给低年级上课的。协助管理和照顾就更不用说了。
也是因为毫无竞争，时间管理又很严格。很多孩子的兴趣学习，还未成年就达到了专业水准。因为心理尚未成熟，还继续在未成年人学校里混着。
毕竟学校内的管理方式和学生活动更适合他们的心理阶段。但知识教育已经由附近大学城，以选修课的形式接过去了。
“你的呢？”兰泽又问兰纾。
兰纾伸手切换了一下。
正确率89%。人文历来没有满分，所以，算得上优秀了。
“……你差在那？”
“我就谦虚一下。”
谦虚是很有逼格的。
兰泽想打他。
小麦左手端菜和右手端粥，进了餐厅。
兰纾上前只尝了一口就尝出了区别：“哟，盐居然拌匀了？三哥今天表现不错。”
小麦没客气，放下东西，直接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过来帮忙。”
“我觉得这说明了一个问题。”兰泽在末末脑袋不远的地方蹲下了。“神州的教育标准确实和太空城不同。你回到神州，选择继续上学很明智。”
怎么在糟糕的情况下，鼓励熊孩子，兰泽觉得自己已经把脑浆打发成了奶油。
末末抬头瞥了爸爸一眼，又把头转了回去。
“年龄打七五折，你才十九岁半，一切都来得及。”兰泽又想出了一句。
“时间是不能打折的。”末末说。“不过，我的确没有别的选择。”
末末翻了个身，肚子朝上。然后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动作很轻盈。
“几个哥哥跟我说了。有这个突变，找工作是很难的。”末末取了一摞碗，为大家盛粥。“三哥和霄哥哥都留在大学里，虽然留的方式不一样，毕竟不需要流落街头。”
“嗯，还有兰绪宁，他画画。”
“爸，我恨你。你不该把我丢去太空城。我妈她会照顾小孩吗？”
“……”兰泽无言以对。
“现在他们全都不在了。”末末面无表情。
送上太空城的妈妈和孩子们，只有末末活着回来了。
“我有责任。”兰泽费力地开口。
餐桌上又大又空。
饭菜只在餐桌的一角。
餐厅在过年的时候，挤满了年轻人和小孩子。但这两天，家里只有这三个男孩，住在空旷的大房子里。
太空城孤零零地悬挂在远离地球的虚空中。
冰冷如同棺材。
住在那上面的人，陆续死去。
就像是为神明的湮灭而殉葬。
“你想妈妈了吗？”兰泽小心地问。
“不想。”末末摇头，“我是说，现在不想。不过就算是以前关起来的时候，其实我也是更想你。我……自从调查到我妈没有了，我就再也躲不下去了，只想回来找你。”
兰泽沉默以对。
这么大的孩子，似乎不太适合抱在怀里安慰。
兰纾从厨房出来，端了一碟子烙饼：“三哥烙的。”
小麦端着另一碟子饼，紧随其后。
他的菜不怎么样，饼居然……还能吃。
兰泽揪了一小块，尝了一口：“行，比你妈做饭水平高。”
他又好奇地问：“那兰纾帮忙干嘛了？”
“我和面了。”
小麦慈爱地摸摸小弟的头，得意地说：“我承认饼的核心技术全在和面里，但饼真是我烙的。”
这么厚的脸皮，兰泽根本不想理他：
“说正事。末末要不要考虑，下一步申请到未成年人学校借地方学习，顺便借个宿？”
“我没意见。可以试试。”末末说。
“小麦你怎么看？”爸爸问儿子中的哥哥。
“兰纾觉得行吗？”小麦问小弟。
“嗯。可以。我罩着小哥。”兰纾点头，逼格十足。
兰泽看着这小屁孩装腔作势，心里一点也不踏实。
“……小麦，你看，能不能帮着补点课？”
“末末的数学挺好的，用不着补。其他科目，我水平也一般，毕竟我离开那个阶段有十来年了。兰纾比我更合适。”
“十来年。有吗？”兰泽怀疑地问。
“爸！我三十多了！”
“……那你媳妇呢？女朋友呢？孩子呢？”
小麦烦恼地抓抓头：“今年本来可以有娃……但是我推掉了？”
“嗯？居然可以有……然后，依然没有是吧？”这儿子怕不是个傻子。“你小子单身苟到了现在，糊弄谁呢！”
“兄弟比较重要。兰纾明白的，对吧？”
“嗯。兄弟如手足。女朋友什么的，我也推掉了。”兰纾持碗，淡然饮粥，如啜醇酒。
兰泽想打他。
但兰纾小朋友貌似并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装逼又不犯法。
末末看着他兄弟傻笑。
“哎，小兰纾。你帮帮他。”兰泽指小麦。“哄个妞回来给他。”
兰纾九岁就泡到了人生中第一个漂亮小丫头……确实是踹水里泡着又捞出来的。小少年长得很漂亮，再加上现在这浑身上下的逼格气息。爸爸相信他帮得上忙。
“我也可以帮哥哥参谋一下。”末末说。
小麦笑容有点扭曲：“这个，不用了吧。我其实……我结过婚了。但这是私事。爸爸你的烦心事那么多……”
“你就是我的烦心事。”兰泽揉揉眉心，“你小子，最好还是让我有机会高兴一下。”
929 要长本事先上学吧
小麦认输了。
手一抖，从他手环里跳出一个精神的身影。
喜洋洋地：“爸爸好，弟弟好，妹妹好……”
这是个姑娘，笑容灿烂。乍一看还挺顺眼的。不过只要年轻，五官和身材没有明显的缺陷，是个人都好看。
现在并没有妹妹在场。所以，这段只能是事先录好的。
问候的几句话一说完，小麦立刻把投影收了起来，不肯让别人多看他媳妇一眼。
“哦，是这位姐姐啊。”兰纾点头，吃菜，喝粥。
“解释一下？”爸爸等着呢。
“她的特点就是，没有缺点。”小麦一句话说完了。“所以，我觉得凑活配得上我了。”
“你还真够挑剔的呢。”
“省心。”
省心就是懒的进化版。总而言之，小麦还是懒。
至于这媳妇真的假的，老父亲选择相信。小麦已经有了一大堆侄子，早就毫无脱单压力。十有**是真媳妇。
只是兰泽一想起来，还是觉得这小子太让老父亲操心了。
一家人乱七八糟的填饱肚子。
末末和兰纾，对小麦做的饭竟然毫不挑剔。粥喝光了，一大盆乱七八糟的杂烩菜，居然全吃光了，令人震惊。只有烙饼留了几块，他们计划当早餐。
兰泽看着兄弟三个收拾了餐厅，又把地面仔细地重新擦了一遍。
然后末末拉着兰纾又趴地下了。
末末要为自己申请未成年人学校。
小麦整理了厨房，也坐到了末末身边的地上。
抛开了脸面问题不提，哥哥弟弟一致认为，末末混进未成年人学校没问题。
就算露出银白的头发眉毛都没关系。他和爸爸不一样。
末末忍不住看了一眼爸爸。
每一代人穿的衣服不一样。甚至连走路的方式，都有微弱差异。
兰泽的脸不老，但因为长期混迹于上了年纪的人中间，本身又带着阅历的沉稳和地位带来的威势。自然而然老气横秋，不像个毛头小伙子。
神州年轻人都天然带着穷光蛋属性。学生靠国家福利活着，衣食无忧。饥饿寒冷，风雨雷电，都离他们很遥远。因此同时，拥有精神上的不知天高地厚，叠加物质上的一无所有。
光脚不怕穿鞋的无产者气息，在兰陌身上十分浓厚。而二十岁左右快要离校的高年级学生，差不多都这样。
末末同学这样就放心了。
“哎，小屁孩，你的学校叫什么？”末末看上了兰纾的学校。
“我来帮你找。”兰纾靠过来帮小哥填表。
在兰泽看来，不同教育制度下的年轻人，表现之所以不同，并不在于他们聪明与否。而是因为“信息传递”的透明程度的不同。
太空城科技教育的实用主义倾向，导致科学信息向年轻人的传递缺乏必要细节。
而存在着成年宗教徒的环境中，这些人大脑节能式的世界观，又进一步扩散，覆盖了需要实践和推理的科学世界观。
即使如此，是否成为宗教徒依然受到先天条件的限制。
末末当年在太空城坚持得很辛苦。中学阶段，为了宗教课的学分，他也不得不选背了经书。痛苦不堪。
只不过他背的是《道德经》和《易经》。属于在宗教世界打擦边球的哲学经典。当年这么选择，纯粹是因为字少。因为需要随时念叨“灵活运用”，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记得滚瓜烂熟。
末末是玩技术的人，本能地反感各种洗脑。独立思考和勤于动手，恰好是玩好技术的先决条件。
世界上没有什么奇迹，是技术无法实现的。如果暂时无法实现，那只是因为科学研究还不够。
末末早在多少年前，就盼着回到地球。地球上可以玩的东西太多了。如果一直留在神州上学，他就可以进工学院，玩各种听起来就很刺激的东西。
现在他回来了。却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如老鼠掉进米仓里。
他和米仓之间还隔着一道铁闸门。
还有好多事情，回来之后他才切身体会到。
身上那个突变，虽说救了他一命，但也是个令人难受的东西。因为携带者数量不足的关系，保护等级太高。携带者受到各种保护和限制的影响，工程师恐怕是做不成了。
除非……跟着爸爸混。
要想跟着爸爸混，就得帮得上忙。要能帮得上忙，就得有点本事。要想有本事……还是先上学吧。
末末申请上学，没碰到什么障碍。
兰泽本来打算找熟人打听一下。还没等他打听，末末就收到了批复。
兰陌直接进入未成年人学校的高年级，重新建立了学籍。并没有复制张兰约时期的履历。
太空城上死人的档案，神州的备份档案，都没有被触动。只是在兰陌知情之下，和张兰约备份之间建立起一条联系。
兰陌收到入学通知的第一时间，就带着失学少年兰纾一起去上学了。
高年级无论是学习还是住宿，自由度很大。兰纾果然罩着他小哥，第一天就找学生会的同学和老师调了宿舍，让小哥和他住同一间大起居室。好处大得很：公共浴室的使用权，是按照起居室轮流的；他和小哥同寝，可以互相搓背！
小麦把他们送到，没什么事，就自己回家了。
兰泽正在家里候着。见他回来：“你现在算是清闲了。可以去找你媳妇了？”
“你才清闲吧？这么大年纪的人，整天守着儿子，都不要上班的吗？”
“我正要走。”兰泽不跟熊儿子计较。“你要去哪？我让熊小黑送你一程。”
小麦想了想：“我去市里接小黑，它肯定想我了。然后带它回校找冯师父。”
第一时间居然是找狗。
市里和学校，距离都不算远，根本用不着飞机。
“你那媳妇不会是你瞎编的吧？”兰泽终于把心里话问了出来。
小麦琢磨半天，忽然蹦出一句：“您老脱离时代了。”
“啥？”
“我收拾行李去。您老先走。”小麦说着，消失在走廊里。
小麦的杂事比较多。走之前，他要检查一遍霄霄房间里的设备，整理卧室收拾衣服和被子。最后还要再看看上墙的妈妈和兄弟、妹妹。
熊小黑号升到半空，兰泽只见小麦在卧室窗口朝天挥了挥手，依然还没收拾妥当。
末末和兰纾这一去，直到快过年才再回家。
兰纾长高了一些。他一直在生长，从来没停过。只是同龄人陆续进入青春期开始加速。他的青春期慢悠悠，速度感人。
末末的变化更明显。
刚回地球的时候，身材还算修长，配上飘逸的长发，小脸清秀得简直可以和霄霄相比。
现在充气一样地壮实了起来。
930 大龄小朋友和零食
从入校到快过年，短短两三个月，兰陌同学长得膘肥体壮。
兰泽乍一见末末，差点没认出来。
整个脑袋变圆。得亏头发长了。平凡无奇的学生发型，阻止了长相向惨不忍睹的方向滑落。
但是银发和身材搭配起来，就有点像北极熊。
反正不像通缉令里的张兰约。“杀人狂魔”虽然浑身上下只有破裤衩子，但人是真标致。神州群众受到偶像气质的感染，主动演绎出无数美好的小故事。什么【车站偶遇，忧郁的深情】、【我与杀人狂魔同行这三天】……反正太空城发布的通缉令没有神州版权。至于张兰约的肖像权，杀人狂魔本魔并没表达意见……
看着这只熊状末末，兰泽觉得自己猜到了真相：一定是这小子住校吃食堂，看什么都好吃，吃得太快乐。
年轻的身体得到营养，开始横向疯长。
毕竟生长得再慢，他也该停止长个了。末末能混进20-的青少年中，又不是真的20-。
“对，没错。”末末承认了。
宿舍床大卧室宽，公共浴室敞亮得像太空城上的礼堂。
住校天天像过年，好吃的供应不限量。
正餐之外还有小零食，食堂在吃喝方面根本没有节制。
“是食堂的问题吗？”爸爸拿他的奇怪逻辑没办法，“你自己想吃，怪食堂？”
养鸡场的鸡，末末都能生吃，每天当饭。
茹毛饮血的野人，乍一来到文明社会，什么食物都可以尝一点。根本没机会挑食。
“我们宿舍大厅有一整面墙的大镜子。最近照镜子都觉得更顺眼了。”末末真心觉得自己变帅了。
兰泽想起来，他妈提到过，这小子的审美……这小子从小就喜欢脸盘子大的小伙伴。
“你觉得什么样的女孩子好看？”爸爸试着问了一句。
“唔……”末末认真思考了一会，“圆润饱满一点的肯定好看。”
兰泽在手环上翻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出个稍微圆润的年轻女明星。
“这个怎么样？”
“浑身的骨头棒子撑不起衣服来……瘦弱了点？”
兰泽同情地看了儿子一眼。毅然决定，不管他。
小朋友在太空城上二十多年，好吃的东西只能逢年过节尝上一点。身边见到的人，几乎都是纤细和消瘦的。虽然不至于骨瘦如柴，但温度和伙食决定了：不需要脂肪，也积攒不了脂肪。
而末末小时候接触最多的人……一开始是爸爸整天照顾他，后来是小米哥哥。身材都偏厚实。就连西北航校的家属区和西北造物公司周边，出没的身影也以大围度居多。
不过大围度也分两种。
兰泽正好看到一张大胖子和健美教练的同体重对比图。
他又问末末：“哪个好看？”
末末对着图左看右看，纠结地说：“都不好看。就不能集中他们俩的优点吗？这个肉太松，肚子太大。这个，看起来太像烧鸡……没人样了。”
总而言之，小时候见过的爸爸体型，最合他的眼缘。那时候兰泽三十多岁，还胖着呢。
末末自己也正愉快地朝这方向发展。
这小子吸溜一下口水。揉揉肚子，龇牙一笑：“我饿了。”
兰泽差点忘了，这儿子不是什么善茬。
“二楼饮水间有我准备的零食，这还没到饭点，你自己先垫垫吧。”
看着末末的背影，那膨胀的体型，令兰泽心里一动。
豆制品和豆浆给他安排上，说不定头发能变黑。反正末末不挑食。
豆子衍生出来的美食多得很，兰泽觉得末末全都能喜欢。
头发颜色并不重要，但这小子是个危险分子。某些事情经历得太多，恐怕形成肌肉记忆了。头发黑一点，意味着激素水平控制住了，遇事少点冲动、多点理智也好。
只要缓冲个三五年，他就能完全习惯地球上的规则。
卫妖精的大儿子小民，和兰纾一向是在同一所学校。
小民已经满二十岁了，长得很结实。因为月份小，还没到进大学城的时候。这次也和他俩一起回了家。
确切地说，他们三个是拼车的。末末和小民都已经成年，但依然是穷光蛋。兰纾居然是三个人中最有钱的。他有一笔小积蓄，隔三差五卖艺攒的。
家这个位置，什么公共交通都没有。太坑了。
幸亏他们到家付账之前，小民终于联系上了卫妖精。亲妈代付了车费。
卫妖精知道他们三个回家，立刻扔下了一摊子事，飞了回来。
所以，今天在家的人，有口福了。
卫妖精把他的厨师带回来了，顺便把滚滚也接了回来。
一楼连接厨房的大餐厅成了最有人气的地方。除了末末上楼找吃的，其他人都在这了。
末末抱着个空罐子下楼找老姜同志。
“姜叔叔，你腌的白萝卜酸酸甜甜真好吃，就是不抗饿……”
“你该不会是……”
“嗯，不小心吃完了。”末末非常不好意思。“我看到还有别的泡菜罐，以为萝卜还有。后来才发现是卷心菜。叔叔，这个……因为我，大家都没得吃了，你再多腌点吧？”
“再腌点好说，但这玩意不能当饭吃啊。这里的泡菜汤呢？”
“我……泡锅巴吃了。”
“可以。胃口真壮！”老姜同志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兰泽正隔着厨房窗户，听卫妖精说事。有厨师在，兰泽帮不上什么忙，妖精也清闲得很。
卫妖精为了搞鲸鱼版的超级脑“鲸神”，用发育池大批量发育鲸神使者，特意在东海边上找了个僻静的海湾，用船只领航，带了一些配合度比较高的逆戟鲸家庭过来，连租带建搞了一片新的场地，用来作为鲸鱼所的分部。
这主要是因为兰泽现在安保复杂，出国比较麻烦。
实在想出去也不是不行。安保方面压力倍增，花费也倍增。兰泽不想给国家添麻烦。
他的大部分工作在国内就可以了。除了卫妖精的逆戟鲸所，位于太平洋中间。不过那里没有复杂的人口和国境线，环境简单，安保任务一目了然，不用处理复杂情况。但公务机护航，依然是免不了的。
近些年来，兰泽的那部分工作已是越来越多地依靠远程完成。这对于研究所来说，显然是远远不够的。
卫妖精这阵子一直在分部坐镇。这也是为什么他飞回家这么快。研究所分部，离家不过几百公里。
他们正说到发育池人手分派的事，就见老姜同志带着末末进了厨房。
找到了白萝卜，姜叔叔就手把手地教末末腌菜。授人以渔嘛！
“白萝卜泡菜，你爸也喜欢吃。”
“噢噢！”末末小心翼翼地切着萝卜，一脸的幸福愉悦。
931 不用怕，我们一起玩
于是餐桌上，多了一份现腌的泡菜。看上去平凡无奇，但兰泽悄悄尝了，味道很正常。老姜同志的正常水准。
吃完饭，姜叔叔又把末末带进厨房搞小菜。按照兰泽偷偷摸摸的建议，老姜是要搞个榨菜炒豆干、雪菜焖豆干之类的给末末当零食。咸不要紧，末末知道喝水。
卫妖精把大儿子喊了过去：“小民，明天跟我去研究所。”
小民还没回答，小儿子兰纾挤到跟前：“妈妈带我！我也去。”
“叫你了吗。你凑什么热闹？”滚滚绷着脸。
小民和兰纾玩在一起，基本上就没他什么事了。从小如此。
滚滚上了大学之后，和兄弟层次不同，就更加无法融入。经常冷眼旁观别人开心。渐渐地，他也真冷漠了。
小民只问了妈妈一句：“有鲸鱼吗？”
“有。几个阿姨带着姐姐妹妹都来了。我告诉它们你的学期结束会去看它们的。”
“好！我去。”
“那我呢，我呢？”兰纾急忙追问。
“唔……”卫妖精看向兰泽。
他让小民去研究所，是为了图吉利，讨个好彩头。
鲸鱼所搞分部，垫进了他个人的一大笔钱。神州国内的人工比海外更贵，地皮也更值钱。虽说在国内调动大型设备更便捷也省钱，但基础设施建设，一大笔投资下去，至今还没见到收益。
如果不得不从集团内部调动资金……他根本不指望研究所能够提供投资回报，也不指望还得起借款。大笔资金占用会影响周转的。
小民就是家里的吉祥物。他往哪一站，钱自动就来了。
几个孩子都看向兰泽。
“都去吧。”兰泽说，“我也去。”
反正建设发育池的确需要先挖个池子。然后才由超级脑因地制宜地把发育池逐渐发育出来。
哪怕实在没别的东西好玩，看挖掘机挖地，也能看半天。挺好看的。
“爸爸。太好了！”兰纾紧接着问，“我小哥也一起吧？”
小民看了他一眼。
滚滚也迷惑地看了他一眼。
这个迷之小哥，不是他们俩中任何一人。
小民是大哥。虽然他有二十岁了，却比小哥末末小多了。
而滚滚，兰纾高兴时他是“滚哥”，不高兴时就一个字：“滚。”
“嗯，一起。”兰泽点头。
留末末一个人在家干嘛？万一跑出去惹事呢？杀人什么的好可怕呢。
他也不想把小麦叫回来。这小子总算有姑娘要了，还是让他多点空闲。万一他跟狗弟弟相处腻味了，乐意陪媳妇了呢。
研究所分部所在的海湾，本来是青连大学城的地盘。这片地区城市连绵，难得有这么僻静个海湾。逆戟鲸虽然不大挑水温，但体脂厚的生物都有散热的需求。如果分部建在东海边上，到了盛夏副热带高压一来，近海水浅处也会升温的。到时候鲸鱼要避暑，研究所的工作就得耽误了。
兰泽找青大谈了一下，借了这块宝地。黄海的近海，大部分时候比东海凉快好几度。
未来青大的学生可以就近来实习，每年还分给他们十个固定的研究生名额。分部算是研究所和青大共建，不过青大到目前为止只出了地皮。
他们的实习生算不上什么有效人手。啥也不会的孩子们来了，还得分派专人管着他们。让孩子们心情愉快地玩到学到，还不乱跑遇险，不乱碰东西搞破坏，反正是挺难的。这算是给青大的纯福利。
但分部现在的建设规模，显然已经超过了校领导的意料之外。
除了常规的岸上建筑，海湾中还起了一大片半截入海的仓库状建筑。
那是卫瀚扬仿照鲸岛的天然溶洞建造的鲸墅。包括人类平时不进入的鲸类住宅，部落活动大厅，和有人出入的医院、教室、水下车间、实验室。
因为是人造建筑，人与鲸之间，进行各种互动活动还更方便一些。
兰泽他们降落到临时机场的时候，青大校长带着秘书，正在海边上溜达。
于是孩子们自己去找鲸阿姨和鲸姐妹玩水。
卫瀚扬这个研究所的一号老家伙继续去忙他的工程。
兰泽也想玩水，但他只能做二号老家伙该做的事情：找校长聊天。
他们站在岸上沿着工程用的临时道路看各种房子，海湾中的鲸群一阵阵地发出尖锐的叫声。
“它们是在干嘛呢？”校长循声望去。
“吵架？”兰泽也不知道，他不懂鲸语。
这么冷的天，又是在寒意透骨的早上。小民带着兰纾，穿着泳裤就下了水。他们俩人在鲸鱼的巨大身躯跟前扑腾，像两条过分瘦弱的新生鲸婴儿。末末套在一个巨大的黑白橙三色条纹的泳圈里面，苍白的身体上也只有泳裤，紧紧地跟着他们。他的泳圈上拴着保护索，一只灰色的机器伙伴跟着身旁，用机械爪牵着绳，就好像在遛狗。
时至今日，泳圈依然是最简便的水中人类保护装备。符合大部分陆上哺乳动物的身体构造，尤其适合人类。
滚滚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充气小艇上，身上穿着厚重的彩色潜水服，紧抱双腿。一个黑白色的大脑袋推着小艇向前。
“哎？我好像能听懂。”校长忽然说。
兰泽觉得，鲸鱼刚才的话，他好像也能听懂。
不是机器伙伴的合成声音，而是水里某头黑白鲸直接在说人话：“小朋友不用怕。来，我们一起玩。”
声音婉转呜咽，像电声乐器鸣响。这些鲸鱼，能做到这一步，非常不简单。
大海有些泛黄。
这片海曾经被富含泥沙的黄色河水侵染了七百多年，至今颜色仍未消退。但这片海域是半封闭的，塑料颗粒二十年来被清理得很干净。对于海洋生物来说，食物丰富，海水健康，是很宜居的一片海。
而且这里海水浅，大陆架宽阔，很适合种植半身入海的建筑。对于新鲸来说，这里非常适合成为它们从原先族群独立的起点。
青大校长没到中午就告辞离开了，谢绝了午餐邀请。兰泽不知道他是发现了什么，还是领悟了什么，总之神色满意而放松。
青连这一带的文化底蕴比起大东毫不逊色，菜系相似，富足程度也不相上下。但大学城的声誉始终差了那么一点点。人才是有聚集效应的。根据历史惯性堆在一起，简直不讲道理。
兰泽觉得自己在青大校长眼里，貌似……有点类似冯川的地位了。
也可能是自己的错觉。
到了中午，水里的四个男孩上岸来了。
卫妖精喜气洋洋的。他上午一来，就收到了金星上“艮”社区建设的一大笔回款。现在就算研究所从航空集团调一笔资金来用，也不至于影响周转。
小民这个超级吉祥物……亲妈对他的灵异效果满意极了。科学尚未掌握吉祥物的工作原理。但如果切片研究，似乎又舍不得。
“来，喝一点。玩水别冻坏了。”
亲妈特意准备了一大壶热腾腾的保健饮料。倒在杯里，递到大儿子小民手里。
随后看到滚滚煞白的小脸，心疼地也倒了一杯。
“妈！妈！”兰纾喊他。
卫妖精好不容易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塑料小儿子，于是剩下的半杯都倒给了兰纾。
“妈，我小哥的呢？”兰纾又问。
932 安排个刨土的工作
卫妖精尴尬了。
他只能打开壶，让兰纾看清楚里面空了，让这小子别声张。
兰纾倒是心领神会。背过身就和末末两人，一人一口把他那半杯分着喝掉了。
肚子里热乎起来，四个男孩才冲澡换衣服。
然后，他们和研究所的人坐在一起，吃了顿朴实无华的工作餐。
午后小民还去找鲸。末末拒绝再下水了。
他悄悄躲开了水边。蹲在为发育池挖的一连串大坑跟前。看着兰泽的研究生们，在搭了棚子的第一个大坑里面铺设管道和传感器网，调试超级脑。
兰泽出来找学生，一眼看到末末了。
“你不去游泳了吗？”
“上午玩过了。”
“难得小民有高级救生员证书。有他在，你可以尽情下水。”他也在末末身边蹲下了。
末末抱住脑袋：“我就觉得有点跨物种丢人。鲸鱼姐姐都特别温柔，哄我就像哄着小乖乖一样。后来我才知道，它们物种的新生儿都比我的个头大。这也太羞耻了。”
兰泽想了想：“其实它们都是鲸妹妹，比兰纾年纪还小。年纪大一点的，不是在研究所里帮忙就是在带孩子了。”
“卧槽！”
末末更羞耻了。
兰泽的鲸鱼知识都是二手的，但这么多年下来，他也算熟悉它们了：
“它们整个物种早婚早育，好多女孩子十四五岁就当妈了。婴儿死亡率也特别高。照顾小宝宝，基本上是族群中的文化传统了。所以你看……”
“在它们眼里，人类大概就像婴儿一样蠢萌？”末末反问，“特别是，在水里像我这么笨的？”
“而且，它们在海里没有天敌。”兰泽说，“既聪明又无敌。陪着人类玩玩，同时也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连鲨鱼也不怕？什么虎鲨牛鲨，都能赶跑？”
“都能吃掉。”
“噢。强。”末末莫名其妙有点心慌。
“有它们在，鲨鱼不敢来。而且这些小姑娘受过训练，很擅长救生。”
“怎么都是女的啊！”末末终于吐槽了一句。
“母系社会。”
“那她们挑食不？”
“吃鲨鱼只吃内脏，你说呢？”
“我觉得，我下了水就像塞牙缝的。说不定人家还想尝个鲜。”
兰泽也抱住了脑袋。他倒是想把末末一脚踹水里，但这小子……招惹不起。
郁闷了片刻，他冲着学生招招手。把带队师兄叫了过来。
“给这小子安排点活干。他啥也不会。看哪需要刨土埋管子的，让他来。反正有一膀子力气。”
“这谁呀？该不会是，我们师弟？”
午饭时候，这几个研究生根本没去饭堂，就在工地上填饱肚子。也就没看见来玩的四兄弟。
兰泽想了想这帮学生的年纪，再想想末末的年纪……貌似差不多。
“那就……算是师弟吧。他叫兰陌。哎，向师兄问好。”
“果然是亲师弟啊！”
兰老头亲生的！
“师兄好。”末末蹲着拱了手，然后站了起来。“师兄您安排。”
“那就……跟我来吧。”
几分钟之后，兰纾也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头发还是湿的。
兰泽站在大坑边上没舍得离开。挖掘机掏大坑的节奏莫名带感。
他一眼看见兰纾了：“跑这么着急干嘛？”
“找我小哥。”
“那边。”兰泽一指不远的大棚。“你这一脑袋水，也不怕感冒？”
“没事。”兰纾说着又要跑。兰泽一把把他揪住了。
“爸你干嘛？放手啊！我要找小哥。”
“给我吹头发去！”
兰泽不用揪着小儿子去宿舍区，他学生的工作区里什么都有。这帮学生，有时候半夜不睡用凉水浇头。
刻苦是相当刻苦的。
这个天气不吹干，保证第二天脑瓜子疼，就别想接着干活了。
从带队师兄开始，这拨学生全是清一色的狠人。对自己狠的劲头，他这个老师看着，都感觉心疼。
所以他配了些小炉子、小零食、方便菜、吹风机什么的。有了这些后勤措施之后……学生们对自己就更狠了。
一个东西一旦开始发展，就有自身的惯性。兰泽确实是学生们的导师，但是学生们各有各的想法。
他认为学生们大可以活的轻松一点。但是架不住他的实验组多，学生非得认为实验组之间存在竞争关系，这也的确是事实的一个方面。让他们悠着点，他们也得信才行。
都是成年人，听不进好言相劝那就拉倒。人都活着，不耽误干活，怎么样只能随他们的便。
兰泽拽着兰纾从棚子旁边绕进了他们的工作区。
兰纾一路大喊：
“师兄们好！”
“师姐好！”
“我兰纾，给大家拜个早年啦！”
什么逼格也挡不住走他这走江湖的艺术气息。
兰纾的头发一吹干，立马飞窜进了棚子里。棚子下的大坑有五六米深。他沿着台阶下去，立刻找到了小哥末末，于是赖着不走了。
“那什么……这个小孩也安排点活干吧。我小儿子兰纾，皮是皮了点。动手的事还是挺灵巧的。”
“这个，小了点吧。”带队师兄踌躇不安。
兰陌还能刨土，兰纾嘛……
兰泽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
他们这些学生年纪还小，没有见识过兰纾偷抱熊孩子招来熊它妈拍门的光辉事迹。
好在现在是在海边上，想来兰纾也没本事抱一头鲸孩子上岸。逆戟鲸的新生儿，有两米多长三四百斤重，相当于人类中的大胖子。
又过了一会，兰泽手环闪了一下。
【哎，你看见兰纾了吗？】孩子妈卫妖精又开始找小儿子。
“在我这呢。”
【噢。那没事了。娇娇和小欧发现小兰纾上岸了，怕他出什么事。】
“娇娇和小欧是谁？”
【鲸妹子啊！她俩直接通知到我的。】
“噢。那谢谢她们。这些鲸不简单，居然能认得兰纾。”
【不认得，但他最小最萌。而且机器伙伴也有在场识别系统。】
说着话，卫妖精的身影出现了。他终于也过来看挖坑。
俩人肩并肩地站了一会，只见大机械不断地挖土，运输，抽水，加固坑底。充满了现代大工业中动态的精密、优雅和壮观。
卫妖精不禁感慨：
“每次走到这里，心中总是莫名震颤。”
“你那是心脏不行了。得吃药。”
“……”卫妖精瞟了兰泽一眼。“你整天在这看着，就没别的事要忙吗？”
“没有。”
“我的大鲸神呢。”
“有学生。”
“……”卫妖精羡慕了，“学生真好用，比聘请的什么专家、职员都能干。还不要钱。”
“那得看运气。不对付的学生能把老师气死。”
然而兰老师本人，绝对属于运气好的。
933 跨物种文化传输
“我要是能混个教职就好了。”卫妖精悠然神往。
“做梦吧。你的事迹谁不知道。”
当老师首先要求师德。甚至对性格乃至才能的要求，还在其后。
不说像白天鹅一样纯洁无瑕，至少也得像小白兔一样人畜无害。二十岁之前就算了，还是个孩子。二十岁之后，不能有任何劣迹。
当年的兰泽，和卫妖精本质上是同类。但在特殊的时间节点上，俩人的差别就大了。
兰泽在二十岁之后心灰意冷，和出家了简直没区别。也就是某天晚上扛了个姑娘，留校当老师的事情就告吹了。把为他筹划的妈妈给气坏了。
卫瀚扬的政治经济学博士，说起来非常高大上。但他这一辈子只能有“客座”、“荣誉”教职，最多在别人学生的学位证尾页挂个名，表示自己出过力。
名誉，在神州制度下并非虚名，而是实实在在的职业前景。玩笑不得。
卫妖精叹息一声，也不知他后悔了没有。踩着泥土摇摇晃晃地走进了棚子底下。慰问了学生们几句，和他们聊了聊工作进度，又摇摇晃晃地走了。
兰泽不到下面去，就在不远处站着。
其实兰泽站这不走，是在观察末末的状态。他又不好意思贴上去盯着看，只能站在露天里看挖坑。
底下貌似并没闹什么不和谐，末末刨土埋管道干得还挺起劲的。
然后兰泽想起来。这小子农活在行。
兰纾在棚子下面跑来跑去。
脸上带着街边卖艺式的笑容，混在学生中，就好像跟谁都熟似的。
虽然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不碍事也就行了。
这处发育池工地的名义负责人，是兰泽。实际上他什么具体事情也不管。
实际负责人是他抓阄选中的学生。
这位带队师兄当工地领导，不是靠能力，而是靠概率。听天由命。实在搞不定了，再找老师救命。
半年前，学生们抓阄时倒是非常兴奋。他们认为这是导师交给自己的锻炼机会。抓阄正代表了导师心中没有偏爱，每个学生都是平等的。
其实……兰老师只是懒。
学生这么多，这个不行还有那一个顶上。反正他们都很优秀。怕啥。
傍晚时分，食堂送过来饭菜和水果。兰纾终于有机会秀了一把手艺。他用平底锅当盘子，切了水果，摆了一个漂亮的大果盘。只是，饭后的水果他自己一口没吃到，就被他妈喊走了。
小灶不存在的。
因为……卫妖精并没喊兰泽。
二胡声和鲸声吟唱，响遍整个工地的时候，兰泽才知道兰纾是去干嘛的。
发育池这边留了两个人守着超级脑，其他人都跑去海边看热闹。随后超级脑按捺不住孩子般旺盛的好奇心，放飞了一只迷你型“巽”式摄影师。也往海边飞去。
兰纾在聚光灯照射出的亮光中，翘着二郎腿坐在延伸入海的栈桥上，调了弦，先拉了一曲舒缓的古老《江河水》，试试手里的新乐器。一曲终了，他站起身向水中伴唱的黑白脑袋拱手致意。
重新坐下来，自己给自己报了个幕，来了一曲张兰维的《巨浪滔滔》。小麦哥哥的曲子，量大管饱，有那么三五首适合改编成二胡，兰纾还怪喜欢的。
精神小伙风格的激烈乐声响起。
小民上前一步，走进兰纾周围的扩音光圈内，在旁大声朗诵：
“大江东去……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然后是：
“大雨落幽燕……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
小民随心所欲，想念啥念啥。配乐诗朗诵，自己开心就好。
人类的渺小身体迸发出的声音，和逆戟鲸的嘤嘤啼鸣正好相反。
如果只听声音，海中巨兽理应只有巴掌大。
兰纾的全身和小民的大半个身体，被聚光灯投射出的扩音光圈笼罩，声音传遍了研究所坐落的整个海湾以及岸上工地。
小民的嗓音有几分雄浑。二胡曲的音效堪称暴力。
鲸们的跟随吟唱和利用机器伙伴发出的重复伴音，几乎微不可闻。
卫瀚扬为他的鲸孩子们安排的跨物种单向“文化传播”很狂野。
培养教育了二十多年的新鲸，如今以母系家庭为单位移居到了陆地边缘。为它们安排集体文艺活动，比从前方便多了。
他根本不考虑鲸鱼喜欢不喜欢，接受不接受。
反正，人类就是这个样子。地球文明，目前只有这一个版本。你们爱听不听，就这么着吧。
《巨浪滔滔》一曲终了，兰纾再次起身对水鞠躬。
聚光灯顺着他的身影移动，笼罩住了一小块水面。
“谢谢演奏。我的宝藏男孩。”中性语音字正腔圆，这是机器伙伴发出的声音。
小民一听，凑过来蹲下：“那我是你的什么？”
“你也是，还用说吗？”
水面上大脑袋涌动，把机器伙伴挤远了。
“小民乖乖，好听~~~”鲸声虽然吐字连绵，却也清晰可辨。
甚至有少年的声音喊道：“小纾纾，再来一个。”
兰纾笑得很矜持。维持淡然处之的高端逼格。
水中的聪明“少年”，居然把不同的鸣叫方式混合在一起，模仿了间断音的发音和人类少年的音色。听起来，就像有人躲在了水里。
兰纾微笑退后，坐下为自己报幕，来了一曲舒缓的《良宵》。
小民站起身，退到兰纾身旁。脚上打着拍子，一开口，直接就是《春江花月夜》古诗。
兰纾责怪地瞟了他一眼，又不以为意地一笑，继续拉琴。
二胡曲《春江花月夜》更加幽怨一些。应该算是古诗的“正版”搭配。
实际所有的胡琴曲，都是远在古诗后面的后人所做。
现在他演奏的曲子，婉转曲折，哀而不伤，和古诗的精神气质极为接近。搭配起来，也没什么不行。
卫妖精为鲸孩子们安排的不是什么文化盛宴。充其量可以称其为文化家常菜。跟直接播放录制节目的文化盒饭相比，水平也远远不如。
唯一的优点就是互动性强。
小民是鲸阿姨们看着出生的。有点像是“我们部落”出去的鲸儿子。
兰纾从小就对禽兽有亲和力，和鲸鱼的关系相处得蛮好。鲸鱼都喊他“小叔叔”了。
滚滚捧着一杯热茶，守在妈妈身边，忧郁地隔窗望着栈桥上的哥哥和弟弟。
兰泽也和他们坐在一起，喝着热茶，看着热闹。
入夜了，外面冷得很。小民和兰纾却和鲸鱼一样，对寒冷毫不在意。
鲸鱼其实还好，水是暖的，水面稍凉。而一月的冷空气，是真的冰寒彻骨。
玩到后来，学生们也跑上了栈桥，排了队念古诗。大家都是年轻人，对着大海配乐诗朗诵，莫名豪情万丈。
兰陌不记得什么古诗，但他《道德经》背诵超熟的。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经文背出来朗朗上口，听起来不明觉厉。
比古诗的逼格更高。
只可惜，兰纾正拉着的《二泉映月》平时练得少，用时总出错。搭配道德经……这个组合有点诡异。
兰纾挣扎到了一半，放弃了。改成了轰轰烈烈的《钢铁洪流》。
咯吱咯吱拉大锯的前奏一出现，兰陌被吓了一跳，背到哪都忘了。气得他想揍弟弟。
934 等机器伙伴变活
夜里，兰纾没敢带着他妈置办的新胡琴回卧室睡觉。乐器这类东西，万一不小心弄坏了，他可赔不起。
当年小麦哥哥带他练琴的时候，用的可是好几把废品拼凑在一起修理出来的宝贝玩意。
卫妖精哭笑不得地看着兰纾把乐器还了回来。
这个小儿子总给他一种无法把握的感觉。生疏得很，但总归是亲生的。
四个男孩都安排在宿舍区住下了。
兰纾也不管宿舍到底是几人间，坚持和小哥末末住在一起。
末末说起来是四个男孩之一，实际上他比小民大六岁，比兰纾大九岁。混在未成年人学校，尚未获得独立，也只能算是个孩子了。
他的处境很难，时常担心自己不能尽快摆脱补课状态。
人生一旦陷入过绝境，就会不断被各种次生灾害纠缠。无数莫名其妙的困难迎面撞来，需要解决。但焦虑是于事无补的。
兰泽在临睡前，一直被学生缠着。学生们白天在忙工作，到了晚上才把各自的问题整理出来，扎了堆来找老师。
兰泽干脆带着他们在宿舍就地开了讨论课。有的问题，让他们互相之间脑电波碰撞一下，就离解决问题不远了。
他忙着陪学生，也就没法抽出空闲去关心末末。
好在兰纾一直陪着小哥。
这个小弟发挥多少作用说不准。在末末眼里，兰纾还是个需要照顾的小孩子。
毕竟他俩相差九岁呢。住在一起影响休息的小事情，俩人都不在乎。
孩子妈卫妖精为了滚滚休息得好，特意给他找了一间僻静的单人卧室，紧挨着自己的房间。小民也紧挨着他妈，是个窄小的单间。
到了第二个晚上，小民嫌自己住太无聊，挤进了末末的房间。
滚滚忽然又开始忧郁了。
研究所因为有大量鲸鱼的存在，即使处于建设时期，依然有大量日常事务需要人手。小民白天帮着搞鲸，充实得很。晚上守着他妈和滚滚，他那个角落实在无趣，也想找人说说话。
末末每天的工作就是挖土。按照超级脑给出的图纸，人工埋管线。
他们两下里一聊，都不舍得走了。
到了发育池建造完成之后，这里将培育出一批生物形态的“机器伙伴”。
现在服役的机器伙伴，游进研究所的“变身”入口，复刻即时数据之后，随即，崭新的血肉之躯就会从同一个入口离开，和等在外面的自家鲸见面相认。
只需调用一些简单的逻辑能力，自家鲸就能够判断出，这依然还是陪伴自己从小到大的好伙伴。只是，它活了！
这样一来，从机器到血肉的替代，应该就可以顺畅完成了。
下一步，新生鲸儿的母亲，应该也能够轻易接受由血肉之躯的伙伴陪伴自己孩子长大。
研究所现在忙着对鲸鱼做宣传。告诉它们机器伙伴可以“变身”这码事。
也很期待它们发现伙伴“活了”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是欢迎，还是排斥，现在无法预知。研究所做了好几套预案。
变身是作为任务奖励性质的，还是强制性的，或者让伙伴忧伤地游走变自己的……都还需要观察，没定下来。
小民根本不想回家过年，只想留下来看结果。
然而，通向大海的“变身”入口，目前还不存在。这个入口并不是找间鲸墅，给面朝大海的门刷上“变身”字样就行了。
关键还在发育池这里。
末末的兴趣本来完全在传统技术上面。
但他整天听爸爸的学生们说超级脑和发育池的事情，忽然发现生命设计，貌似也挺好玩的。很多技术细节，和传统技术是一模一样的。
但最根本的突破，是“发育”。
发育这种制造方式，超越了任何一种传统制造技术。本质上是一种综合了多种微观手段的精密制造技术。
和他最初的想象不同，发育出的各种构造体，大部分并不是“活的”。而是包括了从精美发簪这样的小玩意，到核聚变空舰这样的大设备。
他回地月系乘坐的空舰，就是发育而成的。但目前看来，就快要成为“上一代发育技术”了。发育池将成为主流，成为发育各种结构体的专用设备。
那座舒适的空舰，除了比老式空舰更加先进更加可靠，并没有要成精的迹象。
熊小黑号也是整体发育而成的。它表现出的智能程度，实际上是由操作系统决定的。
这些设备，除了保留了一些自带量子通讯的活性神经细胞构成体内传感器网络，它们和生命基本毫无关系。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爸爸学生们的专业并不是“生命设计”。正式的名称叫做“化学自展开结构设计”。
当然，超级脑的表现，确实像是个生物。但它也可以是厉害的硬件，加上仿真的操作系统。
末末觉得，自己想象得出传统的构造组合，也可以实现类似的功能。但能不能压缩得这么小，这么节能，同时又可以达到超级脑的智能程度……稍微计算就知道绝不可能。
这个专业的范围，简直包罗万象。爸爸的研究生，原先学什么的都有。
在鲸鱼所分部帮忙调试超级脑的学生中，大部分人，本科是各地工学院的。小部分，是各地生命学院的。甚至有位师姐医学院读到一半，跑来给爸爸当学生。还有那么零星几个，学材料科学的，学固态物理的……都是不知道怎么混进队伍里来的。
兰陌打定主意，未来跟着爸爸混，实际上他一点把握也没有。
因为师兄师姐……都太厉害了。
研究所的鲸墅工地，忙得**不离十。卫瀚扬就打算带着孩子们回家。这次真的到了年跟前。家人陆续回家，都在等他们。
研究所内侧的平地上，未来用作发育池的一连串大坑，也已经挖得差不多了。每个坑上面还有棚子没搭。不过这点小事，兰泽早就安排了带队师兄，有他负责和工程单位沟通。
回家之前的晚上，兰泽特意把末末叫到自己房间谈了谈。
兰泽那些勤学好问的学生，总算不缠着他了。他们昂扬起斗志，跟打了鸡血一样，开始陪着超级脑玩集体闭关。学生们根本不在乎过年，连宿舍都不愿意回。总算，兰泽有时间过问末末了。
爸爸问起学业进度，兰陌同学无比羞涩。
“总而言之……我的人文基础一时半会补不上来。不过，数理化还可以。”末末坦言了自己的打算。“今年上半年这个学期过去，就算我还是不行，也不打算继续耗着了。毕竟，学校里都是小孩。”
“嗯。打算好了要去大学城了？”
“人文基础如果实在考不过，我还可以去技工学院。”
“当技术工人？但是你不能下工程现场啊！”
“嗯，不要紧。反正可以考研就行。不用管人文。”
“你该不会是想……”
“我听师兄们说，他们考爸爸的研究生，最难的是数学。但我觉得，我数学还可以。”
末末的眼神里都是渴望。
兰泽觉得，他是渴望爸爸放水。
“所有考试和考核都是要备案的呀，小朋友。本大学城内部，学术各院不用考，导师看上了就可以来。但是想从技能学院上来……需要过关的基础课还是挺多的。”
“有人文基础吗？”末末可怜巴巴地问。
“有。”
大学里，还会继续上些人文通识课。学分少，分量轻，但每学期都有。为了神州大学生的三观着想，这些在各地大学城的学术各院还都是必修课。不过，正常人的这类课还没有不过关的。
“那我怎么办呢？”末末要哭了。
兰泽想了想，还真想出了规避人文基础的办法。
这事说起来，最好是着落在冯老头身上。
“你申请理学院数学系的研究生吧。只要有天赋，哪怕你是只猴都要了。”
935 平安回家就好
“数学？”末末确认地问。
“本校数学系的招生权限特别大。只要老师认为你有天赋，什么基础都不需要。”于是，兰泽介绍了冯川这位大神。
而后重点介绍了几位有特色的师兄，用来说明冯老头独树一帜的招生风格。
然后，他认真给末末支招：
“如果你觉得自己数学还不够好，让小麦给你补点课。你哥他自己水平不怎么滴，教别人还是很有一套的。”
“爸……”末末沉默了好一会。“这事我得好好想想。”
然后末末失眠了。
兰纾和小哥同一个房间，被连累得也没睡好。一早上了回家的飞机，兰纾哈欠连天，很快身子一歪，睡着了。
末末给他掖了掖毯子，忐忑地绕到爸爸跟前。
兰泽看出他神色不对：“有心事？”
“嗯。”
卫瀚扬的座机，这次装载得人多。四望只有小茶水间是个半封闭的隔断，僻静一些。兰泽于是起身给儿子弄杯喝的。
“爸爸。我……”末末接过一杯清茶，犹豫着说，“我觉得，我对数学没兴趣。特别是，好像冯老前辈太可怕了。”
“哦。好。”兰泽给自己接了一杯冷水，“你小时候，不是挺愿意上数学课的吗？”
“那些都用得上的。”
“懂了。你很讨厌纯数学？”
“也说不上太讨厌。但也……没什么兴趣。”
“那你到时候申请我的研究生吧。”
“啊？”
“数学系比较奇葩。选不了老师。但在专业目录下面选工程数学，到时候会分派给我。你老子现在是校内工程数学第一人。但是……”兰泽摇头叹息，“你要是不表现出点天赋来，证明一下自己，让我的脸往哪搁啊？”
末末一时之间，有点傻。
直接跟着爸爸混，貌似正是他想要的。没错。
但是……
“爸你不是生科院的嘛？”
“一言难尽。总而言之，这就是数学系的霸道之处。我一个生科院的老师，照样被他们逮去带学生。”
“爸……”末末忽然想放弃。“……我觉得压力好大。”
“不急，还早着呢。”兰泽安慰儿子，“你连大学城都没进。现在就考虑读研，是不是早了点？”
“可我没别的出路啊！”
飞机一踏上实地，兰纾立刻醒了。
末末低头和他商量了几句。
“小哥去哪我去哪。我为小哥牵大马。”兰纾眉飞色舞。
他小哥温柔慈爱地摸了摸头。
家里只是几天没回来，现在已经装满了人。
老郑放假，陈医生调休，王二哥离开了疗养院。
孩子们带着小孩子楼上楼下地跑，整个家里热闹了起来。
只有三楼稍微清静一点。
为了避免熊孩子破坏漂亮的露台花园，这一层干脆不许小孩子进入。
兰小邪和香香已经回家，带着一帮年轻的姐姐妹妹就住在三楼。这里简直成了单身女生宿舍。直到卫妖精带着小民和滚滚，回到了三楼的自己房间。
大过年的，姜汉臣同志回到了横断山脉里坐镇。他怕山里实验室休假的人多了出乱子。兰泽的结构设计-发育制造摊子越铺越大，直接导致他比兰泽还忙。
但他两个女儿听说末末回到了地球，趁着假期跑回来看望末末。她们已经在家等着了。
兰泽只知道丫头们之间的关系一直特别好。但不知道，她俩和末末之间，什么时候这么亲热了。
貌似，这两个姐姐长得并不是太圆润，甚至有点苗条。和兰陌同学的审美观背道而驰。
兰泽认真思考了一分钟，然后想起来，两个姑娘算不上末末的姐姐……他们仨其实同岁。
他们的交情，大概要从十四岁一起上数学课开始。
算不算青梅竹马不好说，绝对是曾经熟悉过的。
老姜的儿子年纪小一些。因为滚滚小时候过于娇惯，他们反而很少被带到这边的家里来。
末末听从自己两只乖妹妹的召唤，带着兰纾到了三楼。
一到大露台上，他就被一大帮小姐姐包围了。
“是张兰约？”
“不是张兰约？”
“没错，是我哥哥！”
……
场面一时有点乱。
香香冲进来，把自己哥哥拉出去，带到汉白玉茶桌前坐好。然后从桌上的壶，给他倒了一杯花茶。
末末端了杯子，含笑四望。两个姜姑娘，他望了一圈，一个也没找到。
八年多过去，人人都变样了。特别是女孩子，一旦学会化妆，大概率变得面目全非。
“大家好，我是兰陌。请问各位，怎么称呼？”
小邪把两只姜姐姐推到了前面。这下，末末终于认出来了。
姜姑娘一号低着头小声说：“欢迎回家。”
“好久不见。”二号小心地抬头看着末末，“平安回来就好。我们知道你回来了，特别高兴。”
“原来你们女孩都是会变漂亮的。难怪我一开始认不出。”
“你的变化更大。”二号仔细地打量他，“我看到张兰约的通缉令了。你现在和通缉令一点也不像。”
“我们照着找人，恐怕只能找到霄哥哥。”陌生小姐姐吐槽。肯定是家里人，但末末完全没印象。
“原来你们要看通缉令里的人，哈哈！失望了吧！”
末末对自己的容貌有相当的自信：相信自己的平凡无奇。
这一笑让姜姑娘一号眼前一亮。
“不错，果然是末末。还是和以前一样。你现在有多高？”
末末站起身，乖乖站好，让她们比个子。不好意思地依次抱了抱两个姜姑娘，说道：“谢谢。谢谢还惦记着我。”
显而易见的是，家里这些见过没见过的姐姐妹妹，把末末当成霄霄的样子了。
在好奇心和别的奇怪因素驱使下，她们围着末末研究，不问张兰约为什么变成了兰陌，只问张兰约为什么长得不像通缉令了……
答案显而易见。壮实和秀美，在一个人身上是不可能并存的。
一群女孩子住在三楼，整天莺歌燕语。卫妖精觉得，每天早上可以被大自然天籁唤醒，生活十分美好。
滚滚也觉得非常习惯。商学院的男女比例，也是和家里的三楼一样不通情理。
小民受不了了。住校的男生宿舍哪有这么不自在？他选择搬下楼，和末末住一起。
问题是末末睡的房间，本来就是三个人挤在一间。
这个房间再挤第四个人，是真挤不下了。
小麦还没到家。他在远程和哥兄弟们辗转腾挪，经过复杂的调换。让兰绪宁和霄霄住到他和末末带兰纾一起的那个房间。正好哥俩都带一堆孩子，需要房间宽敞一点，互相谁也别嫌弃谁。
霄霄原先的房间里，早就不睡人，完全让给了设备。因为他带孩子，为了孩子和设备的安全，不得不和隔壁的兰绪宁挤在了一起，占用的是兰绪安的床铺。安安自从进了深海部队，常年回不了家。
现在他们原来住的那个套间，末末和兰纾住进了放设备的房间；隔壁卧室住小民和小麦。这样安排各得其所，刚刚好。
兰绪安什么时候能回来还说不准。只能把他的东西整理妥当，存放起来。
小麦这次回家实在有些晚。兄弟姐妹们，能回来的早都回来了。只有他还在路上慢慢磨叽。
到家居然是在早上。
迎着朝阳。
他带着黑狗，挎着媳妇，出现在家门口。
936 江山代有妖孽出
这天一早，天清气朗，晨风微寒。
小黑跑得快，冲在前面，先向跑步回来的家里人问了声好，立刻和老陈的狗打闹在了一起。
小麦在路边慢慢下车，手里挎着个小坤包。随后从车里拉出来一个漂亮妞。
肤白貌美，闪闪发光。
兰泽站在路边，看着他们下车。觉得自己眼睛要被晃瞎了。
“小狐狸，这我爸。”
“爸爸好！”漂亮妞挥手问好。
“这位该不会就是……？”
兰泽觉得，眼熟是稍微有点眼熟的。但跟他见过的人影不大一样。
上次小麦放出来的人影，似乎长得比较一般。大概小麦收起来得太快，根本没让人看清楚？
“您老的儿媳妇。嗯，胡小丽。”
“嘻嘻。”漂亮妞笑着，很有点……缺心眼。
这样一来，看着更眼熟了。确实像上次的人影，还有那么点像……小黑？
大概是错觉吧。
“爸，你傻站着干嘛？你们跑完不用洗澡的吗？您老要带个头啊！”
“孩子们，别围观了。”
兰泽把一群围观的年轻群众轰去洗澡换衣服，但他自己……一点也不想走。
他特别想问小麦：这么漂亮个媳妇，你哪弄来的？
能不能想办法再多弄几个回来？
兰泽带着无数问题，回头望了小麦和他媳妇一眼，暂时忙自己的去。
换好衣服再下楼，人都在餐厅里。早餐时间人声鼎沸。
小邪已经和她狐狸姐姐混熟了。喜欢得不得了，吃完早饭就拉着人家，要去菜园子翻地。
小狐狸并没带方便活动的宽松衣服。香香借给她运动上衣，小邪借给她长裤和鞋。到三楼上凑齐了一身，跑到房子后面就开始干活。
兰泽觉得她们好像在胡闹。
但小麦自己都不管，他这个爸爸，确切说“老公公”这个家庭职位，似乎也没什么立场干涉。
正好，他有话要跟小麦问清楚。
就在通向菜地的墙角。进一步可望菜地，退一步可藏身形的战略要地，兰泽一把拉住了小麦。两个人完美藏身在墙角后面。
“哪骗回来的？”
小麦根本不正面回答。
“爸您这怎么说话的？我这不是……特意带回来溜溜，让您老放心嘛。”
“不会就是专门弄个人回来给我看的吧？”
“那不能。过一会再带她去拜拜我妈。让我妈也看看。”
“骗我不要紧，千万别骗你妈。”兰泽认真吓唬他，“你妈就在你头顶上看着呢。”
“哪？”
“头上三尺有神明。”
“真要是这样，我今天赶紧去离个婚，应该还来得及。”
“你又想闹哪样！”爸爸很生气。
“偷窥我**。”小麦很无辜，“亲妈什么都看，那也不好吧。”
这熊儿子不按套路来。
“……行吧。你祈祷的时候，告诉她一声，你娶了媳妇不要娘了。”
“不是这个逻辑啊。儿大避母。在天之灵记得保护我就行，不用一直盯着看。”
这条路线算是聊不下去了，兰泽改口道：
“这位……儿媳妇长得这么好看，该不会是她骗你的吧？”
“我能有什么值得一骗的？”
兰泽心说，说不定冲着我来的呢。
不过，家里虽然防卫森严，其实外人并不难混进来。卫妖精当年生完孩子，在家坐月子激素水平不稳定，不知换过多少保姆来着。
“要么是你骗她的？”
“你儿子正人君子。我犯得着吗？”
“那我可就不明白了。”
“……爸，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该不会以为我没人要吧？”
“你什么样，我还不知道？”
小麦并不正面反驳：“其实我以前只是嫌麻烦。”
“那现在呢？”
熊儿子现出一丝羞涩：“这……不好说。反正，互相尊重，互相支持。也就不算什么麻烦。”
“嗯。我来翻译一下。肯定有那么一句，她说养你。”
小麦一脸震惊。
“嗯？我猜对了？”
“爸。你可不能瞎说。我们那都是说着玩的。”小麦不自信地问，“你该不会派人调查我了吧？”
“调查？最多让你妈托个梦。”
“互相支持。”小麦一口咬定。“没什么谁养着谁的问题。我最多……让你养着。”
“哼。我就知道。”兰泽心里有底了，“也就是说，这个看上去娇滴滴的小姑娘，实际上个性很独立？”
“你还说没调查我？”
“……我要是真调查你了，现在还用得着问你吗？”兰泽发现，反正说不清楚了。干脆全问出来吧！“你媳妇……嗯，叫什么来着？小狐狸。不对。武小丽。几岁了？干嘛的？你们怎么认识的？”
“……爸，慢点。一个个来。”
“好，先从名字开始。只有起错的名，没有叫错的外号。你家这小动物，是在哪修炼成精的？”
“她们同学喊着玩的。喊了有十几年了。因为是长得可爱的犬科动物。”
“这是说人的？”
“您老就别深究了。这跟你也没关系。”
小狐狸同学和霄霄差不多大，但她还没完全从学校毕业。
最近她带着一帮半大孩子修了个桥，通车仪式搞完了才顾得上过年。
小麦因为要等她忙完，所以回家就晚了一些。
之所以她还没毕业，是因为她们大学城的大系统工程专业，实习期太长。
兰泽立刻明白了。这位儿媳妇和卫妖精算是同行。各地工学院每隔几年，总要出几个妖孽学生。而大系统工程，是工学院内部最需要妖孽的专业，没有之一。资质和性格一般的人，根本玩不转。
她的妖孽程度，参考卫妖精的话……兰泽忽然不敢想。
修那座桥就是妖孽表现之一。
那桥是前两年全国工学院数学建模大赛的比赛项目。前五都可以拿到奖金，但真正建桥的却是冠军队伍。
小麦是理学院研究生，担任工学院本科生队伍的领队；小狐狸是工学院特殊专业学生，担任她所在工学院本科生队伍的领队。
具体建模是学生做的。
小麦的队伍，实际上数学模型做得非常漂亮。
桥体坚固简洁，学生们甚至还考虑到了造价的问题。他们的设计，在所有参赛方案中最节省材料。
主办方和评委们爱不释手，最后……反正大家拿到了奖金。
只是，他们的领队本人还从来没有过夺冠经验。
小麦带的队伍成绩不错，时常可以拿到奖金，但离夺冠还远。
他就算和工学院老师一起分析往期案例，也只能注意到自己本来就在意的事情。
但这一次，冠军队伍的领队在赛后找他谈了谈：“这可是工程模型大赛啊！”
小狐狸的队伍不光考虑了造价，还重点考虑了施工难度。以及后期维修和维护的方便……
一份精致的桥梁“积木”模型已经设计到随手可以搭建的程度。搭建结束以后，还可以随意拆换。她的队伍不拿冠军，天理难容。
术业有专攻，小麦本来也就数学还行。他只能服气。
但是，小狐狸本来是不参加建模大赛的。
她就听说，有那么个人在建模大赛中出没。长得……忽略一大串小麦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溢美之词……总之，挺合她眼缘的。
所以，特意来参与一下大赛，看看是不是有缘人。
“怎么样，交个朋友吧。”
937 留下来当接班人吧
这个妖孽，兰泽算是服气了。
她先表明了，自己逼格很高，但又是冲着小麦来的。给出了巨量的心理满足。
这么高规格的虚荣，小麦以前见过吗？有免疫力吗？
这阳谋贼兮兮的。正常人都承受不起吧？
“喜欢当对手也可以。陪你玩哦。”小狐狸说。
“谁愿意当对手。我就是挣点零花钱。”小麦同学嘴硬。
他见识过长辈的财富规模，但自己一直靠“零花钱”活着。还鼓动着兰纾一起，想方设法地为突变携带者的未来攒钱。
“巧了，我也是。”
冠军队的奖金多，而她的队伍人少。每人分到的钱有点多。
虽然在小麦眼里，依然算是零花钱规模。但小狐狸是正常人，有生以来从来没掌握过这么多钱。怎么花，她还没想好。
她说要请几支获奖队的领队们小聚一下。重点请教一下各位前辈，这钱怎么花的问题。
到了约定的第二天，小麦跑去一看，就他一人来了。好嘛。
按照正常流程，人家都回校了。
这种没节操的小伎俩，就很狗……很犬科动物了。
真正的死缠烂打，是拉着一起修桥。
正式的桥梁工程，冠军队伍的自家领队是可以出手的，也可以请人优化方案。
小麦除了和数学模型有关的事情，也不会干别的。
这座桥晃晃悠悠地修了一年多……的方案。
修桥补路，自古以来和行善积德并列；百年大计，慎重一点也对。并没耽误小麦带不同的学生队伍参加不同的比赛，也没影响小狐狸抽空给他支招。
突变携带者需要坚实的经济基础。不然回趟家连车都叫不起。
小麦的生活中慢慢多了个人。由远而近，日益亲密。
因为并不拖累他本来就艰难维持的生活水准，他也就无所谓了。
俩人一结婚，近距离发生共振的两副大脑，就把桥梁方案定了下来。合同期限还早，修桥绰绰有余。
型材在工厂加工好之后，运送到建桥的峡谷，就近找了家未成年人学校，一帮半大孩子勤工俭学，寓教于乐，很快就把桥搭成了。
然后就是慢慢等着公共管理部门的检测和验收……最后来了个通车仪式。
兰泽不由得叹气：
“你媳妇前途远大。好好跟着人家混吧。”
“爸！”小麦不开心，“你怎么总小看我呢？”
神州国内的结婚率一直偏低。近年来稍有回升，但离婚率也同时回升了。稳定的婚姻一直没有超过总人口的十分之一。
就算小麦成功地摆脱了单身，爸爸还是替他担心。单身担心他没人要，结了婚担心他被甩。这么好看的儿媳妇，万一哪天不要他了，小麦得多伤心？
长的丑了配不上自家儿子。长得太漂亮了，似乎也平添烦恼。
“爸！你躲这墙根后面看她们干活吧。我妹、我媳妇都交给你了。”
“那你干嘛？”
“我还是找我妈汇报去。我妈从来没你这么多废话。”
和已故的人比话少？
兰泽觉得，自己好像被儿子嫌弃了。……就是被嫌弃了。
小麦带着他媳妇，就在家里住了下来。俩人没在一起，是分开住的。
小麦本人，只管带着狗和弟弟住在一起。他媳妇和姐姐妹妹混在三楼，小邪安排她和郑叔叔的帅气女儿住一间。因为是过年期间，和平时很不一样，只住这么几天，哪怕挤帐篷也是算是特殊的节日体验。这媳妇一天之内和楼上楼下、祖孙三辈都混熟了。兰泽就觉得她那外号没取错。
卫妖精站在露台边上往下张望。
“哎，这么好的丫头，可惜了。小民和滚滚，都太小了。”
家里的年轻人在机场边上拉了网打排球。就连滚滚也下楼充当了观众。
小狐狸俏丽的身影很闪亮。她身上套着小麦的厚外套，左手保温杯右手毛巾，眼睛盯着打球的小麦，认真当好一个会加油助威的人形置物架。
在回家来的这些年轻人都喊小麦“三哥”，实际上他是理所当然的大哥。说一不二，很有点小威风。
三楼此时正是最清静的时候。所以卫妖精找兰泽上来说事。
兰泽差点都忘了，三楼可不是什么真的女生宿舍。卫妖精这么危险的人物，也住三楼。
“你这是想撬我家墙角？你不对劲，你该不会想亲自撬墙角吧？”
“我要修心养性。做一个道德高尚的人。在经历了波澜壮阔的人生之后，我可以用美的眼光欣赏世间万物。”
“呵？吓死我了。”
“帮我劝劝小狐狸。让她毕业之后，别去什么未成年人学校当老师。还是来我这吧。”
“我儿媳妇，和你深谈过？她说想当老师？”兰泽怀疑地看看卫妖精，感觉怪不踏实的。
“嗯，就在这。昨天下午，我们喝了杯茶，聊了一会。”
卫瀚扬转身在茶桌前坐下。茶台就在旁边。自动煮水的水壶，发出了呼呼声，打破了露台上的寂静。
“以她现在的能力，教书育人，为一些半大孩子培养思维方式，也不算屈才。但我有一些私心，想让她留在家里出力。你劝劝。”
别说是儿媳妇，哪怕是亲儿子，兰泽也决定不了别人的想法。不可能劝得动的。
但他得问清楚：“为什么？”
“你知不知道我当年上学有多水？”
兰泽摇头。有一系列卫妖精做过的强大案例可以反驳。然后又点头。因为他想起来，这小子三十多年前，确实没好好上学。
“我们大学城的核心，是全国最好的理学院。两百年前，就能靠自己发射卫星了。托数理基础的福，工学院的机电也还可以，但工程学方面一直比较水。大系统工程毕业出去只有给人家打下手的份。这也是为什么当年我宁可跑出去混工地。”卫妖精顿了顿，有些黯然，“而你儿媳妇，她是秦岭的。”
“哦？”
“秦岭大学城整个是围绕当年的关中工学院建设起来的。”
“……很厉害？”
卫妖精简直不想理他。
好好地定了定神，才继续说下去：“这么说吧，整个地球的基础设施，除了北美的一小块，都是关中工学院的毕业生挑头建设的。基本上，他们决定了现代文明的物质基础。”
“那……一个小美女，你让人家来，想干嘛？”
“我那一摊，想让她接手。以前做过的项目可以拿给她学习。她只要能来参与我们的工作，就会快速成长起来。那时，我也就该退了。除了逆戟鲸研究所之外的其他东西，我都想交出来。”
“让我的儿媳妇，当你的接班人？”
“不。是你需要她留下。”
卫瀚扬定定地看着兰泽：
“我知道你心里藏着股火，想要做的事很大。我怕是不能活着陪你到完成的那一天。”
兰泽沉默了一会。
露台上，和煦的暖阳透过顶棚，照射在汉白玉的茶桌上，留下骨骼般的阴影。
兰泽要做的事情，具体而遥远。说不定有一天继续不下去了，还会中途转向。但如果能成功的话，人类就不可能是今天的人类了。
“难得碰到适合代替我的人。哪怕留下来让她经营企业，继续给你做经济支持也是好的……”
卫瀚扬还在努力说服他。
938 好生伺候着吧
“我怎么才能说服她留下来呢？”兰泽转头问道。
“我们带她……去看我们做的那些大工程吧。”卫瀚扬认真地想了想，“密级不高的东西，比如民用空舰的制造基地可以看。超级脑没有深入参与，暂时看不明白。但空舰，她的专业底子厚实，一眼就能看懂。”
兰泽点头：“我要先征得仙女儿同意。”
仙女的更年期，变化有些剧烈。
老天似乎抽取了她身体内部的某种东西。地球引力使得皮肤松弛。眉梢嘴角叠加了一层层对称分布的细纹，仿佛镂刻的纹身，精雕细刻，尚未完稿。
导致现在……看上去有些慈祥。
兰泽觉得，不光小麦他们夫妻俩可以去看空舰制造基地。似乎霄霄也可以一起去。
他也有一阵子没见妈妈了。牵着一串孙子去看奶奶，一定很有意思。
最大的三个孩子都上学了，仙女肯定乐意见一见。
兰泽向仙女说明了情况，等她迟些时候回复。就接着听卫瀚扬往下计划：
“艮社区的设计室也值得去坐坐，和一线人员聊聊。用作旅游区的兰岛虽然不够完善，依然可以当做样板社区来看。从建造者的角度登岛，就可以看到很多游客注意不到的细节。”
兰泽点头：“这需要你这个设计者全程引导了。”
“我只是概念的提出者，真正的设计者还不是我。”卫妖精忽然谦虚了。“可以改善和更新的地方有许多，这就可以征求她这个大系统工程师的看法了。”
“你有把握吗？”
“没有。”卫妖精摇头苦笑，“她的兴趣实际在自然保护区的综合维护治理。选择去未成年人学校，也有这方面的考虑。因为不少未成年人学校，远离人烟聚集的大城市，位于自然保护区周边。的确面临着人与自然之间冲突与共存的问题。”
兰泽若有所思，但他还没想清楚，也就没说话。
“她选择了十来岁的大孩子，带着他们实践，传授给他们方法，传播自己的理念。等到这些年轻人进入大学之后，还会继续保持老师赋予的理念，并且运用各自的专业能力深度参与。她大系统工程的学位项目，做的就是这方面。她有理想，希望用毕生之力实现。不只是长得好看而已。而是真正的天选之子。这种人其实我熟悉得很，三十年前的我就是这样。所以……我真的没什么信心说服。”
“我想到了！”
兰泽忽略了卫妖精的自吹自擂，脑子里终于一闪。
“带她去山里看我的发育池吧。还有，西北造物的东西，也可以全部看一看，都是商业级的，不涉及国家机密。我想想，可以从核污染治理和海洋物质清理开始，这丫头对生态恢复不知会不会感兴趣？”
“参观西北造物，你怎么想的？”卫妖精有些警惕了，“发育池可以当成新型制造设备，看了也就看了。但西北造物里那么多人造生物的样品怎么办？万一她反对你们创造生物呢？别说什么化学自展开结构，不迷信宗教的正常人都看得出来，那些东西说不清是动物还是植物，但就是生物！”
“那不正好嘛！真正有责任心的话，她就会放弃自然保护区，阻止我们毁灭世界！”兰泽一本正经地说。
卫妖精哈哈大笑。
兰泽等他笑完了，补充了几句：“如果没什么责任心，那就当成是一般的实力展示。拉过来帮我搞发育池。这东西越来越复杂，我不能光指望超级脑，确实需要有人统筹全局。”
卫妖精点头：“好像真的可以试一下。发育池这个切入角度也不错。复杂工作压下去，她会很快成熟起来的。”
俩人仔细讨论了一会，就还站到露台边上，看年轻人在楼下玩闹。
未来永远难以确定。
人类寝食难安，不断追求不可琢磨的确定性。创造出了哲学，宗教，和神。似乎把握住了世界的真相，于是觉得可以松口气，睡个好觉。
……或者，就带着宇宙的秘密沉入永夜。
霄霄和宁宁坐在门口台阶上，看着小孩子在他们附近跑来跑去。他们已经有了岿然不动的老人姿态。
小麦和小民被末末和兰纾换下场。小狐狸紧挨着小麦坐在落地窗的台阶上，把大外套使劲往他身上罩。小麦比弟弟们大好几岁，但他自己没有孩子，就依然还像是个孩子。
这一对小夫妻……怎么看也不像是靠谱的样子。
“小麦一直没参与过我的事情呢。”兰泽有些感慨，“前几天末末还说，想到我身边读书。”
“这不是好事嘛？”卫瀚扬奇怪地看他。
“有点丢人。”
“哦。”卫妖精不置可否。
“像霄霄和宁宁那样，不是也挺好的吗？”
“他们有妈妈管。”
“是这样？”兰泽有点怀疑。
但仔细一想，恐怕真是这样的。
“嗯。你的两个女儿有我。兰纾……虽然住校了，其实有哥哥管。小麦很负责任，教得也很好。你看他捱到现在才解决自己的个人问题。”
这么算起来，只有小麦和末末孤苦伶仃的。
“……小麦，他有天庭保佑。”兰泽认真地看了看天色。“他可是跟他妈姓的。”
过年这几天，阳光和煦，天空晴朗，就连风都分外轻盈。
“你迷信了，脑子坏掉了。”
兰泽捏了捏拳头。
不知多久没好好打一架了……但他一看卫妖精这副老骨头。
欺负老人，胜之不武……又觉得没劲了。
“对了，你家末末，现在跟你姓了。天庭还罩着他不？你打算怎么保护他？”
“这倒霉孩子。”兰泽一想到他，就觉得脑壳疼。
好好的漂亮儿子，硬是用最快速度，生生把自己长残了。真不知道他是存心的，还是故意的。
在他心里，末末始终是个小孩子。实际上……
“别担心了。他们都有自己的想法。”卫妖精安慰道，“你看小狐狸，今年也没多大。”
“……我想起来了。你爷爷当年好像就是这么算计兰花的。”
问题是，卫妖精现在还不到六十岁，老所长培养兰花的时候，可都是九十多岁的人了。
“啊？未雨绸缪不是很正常嘛。再说了，我并不是想退休，只是想从琐事里脱身，专心搞鲸鱼所。”
傍晚时分，兰泽收到了仙女的答复。
她常年住在核工业部实验城，因此大年初三假期结束，她就打算正式上班了。
春节期间，各岗位依然有人值班，包括她在内。同时，正式上班后的几天之内，依然有人回不来。
因此，这阵子她都有空闲，随时可以陪同参观。下班之后见见儿孙，也是求之不得。
有了她的反馈。兰泽跟卫瀚扬一起商量了个周密的行程。
当天晚上他先找来了小麦。
小麦和狗一起刚洗过澡。抱着黑狗，脑子有点迷糊，但答应得还算果断：
“哦，好，行。没有什么严肃的事情吧？”
“就是带着你们走走看看。了解一下我和你卫伯伯这些年做过的事情。”
“我以前怎么没这待遇？”小麦提出了问题，自己蒙出了答案，“莫非我沾我媳妇的光了？”
“没错，以后你尽心尽力好生伺候着吧。”
小麦咧咧嘴，欲言又止。
939 一个能打的都不在家
小麦要带媳妇一起出门，临走时叮嘱末末：
“我和爸爸都不在家，你要好好在家学习。有问题，家里这么多兄弟姐妹都可以问。如果实在看不进去课本，找几本历史小说看也行。”
末末心不在焉地答应了下来。
可以打球，谁愿意看书啊！
“三哥放心，有我照顾小哥。”兰纾拍着胸口保证。
“嗯，拜托给你了。”小麦居高临下地揉揉兰纾的头。
“总摸头会长不高的。”末末替小弟抗议。
“真的？”兰纾捂住了脑袋。
“哄小孩的。”末末抓住他的手，狠狠揉了揉他的头。
“呵。你才小孩。”
“走了走了。有矛盾你们打一架。”小麦临走，还留下这么一句不负责任的怂恿。
末末在家里打架，实际上打不起来。还是打排球好，容易凑齐人。
兰泽一走，带走了最有战斗力的贴身安保组。
剩下那些外围安保人员，基本上是靠设备完成工作。哪个有闲心上班时间脱岗打架？
家里祖孙三辈人。
祖辈最有战斗力的都不在家。兰泽和姜叔叔不分先后……卫妖精其实也还可以。早年间为了防身专门学过，锻炼也一直没落下。但他向来热爱和平，不挑事也不怕事。剩下三人，王二爷切了肝，郑叔叔有肚子，陈医生……他经常锯骨头，似乎体能保持得不错，但也仅此而已了。
老家伙的孙子孙女们，是应该爱护的花骨朵。
中间一辈。小麦和霄霄跟着爸爸出门。据说有点凶恶的安安根本没回家。小民属于精神可嘉，愈战愈勇的……其他都是弱鸡。
“小哥，你再摸！我长不高啦！”
末末瞟了弱鸡兰纾一眼。
“呵……？反正你也长不高。”
兰纾的头发顺滑无比，揉起来手感好得不得了。
撸小黑，狗会炸毛。撸弟弟……
“还摸，你还摸！”弟弟炸毛了。
末末发现，兰纾小朋友逗起来怪好玩的。
毕竟是小麦教出来的……间接学的是爷爷的功夫。很值得逗他炸个毛。
兰纾手指细长灵巧，平时是个多才多艺拥有高端逼格的好……少年。这少年身材还纤薄了些。但打起来全不是那回事。
他们住的房间里，到处是金贵的设备。兰纾小朋友借着地形闪来闪去，并不是太好对付。
“看你脆得跟个小姑娘似的。”末末一时半会也拿他没办法。“敢挨一拳不？”
“你才小姑娘。”兰纾绕到小哥跟前来，在满屋子杂物的掩护下，脚跟轻磕了一下他的小腿骨。伤害不大，但有点疼。
“嘶——别让我逮住你！”
“你才小姑娘。你长发飘飘，穿上裙子就是大美女。张兰约是大美女！”兰纾扯着嗓子乱喊。
“哎，你闭嘴！”
“张兰约是大美女！”兰纾开了窗户喊。
“闭嘴！听见没有！”末末真生气了。
这下他没再留手。逮住兰纾就实里揍。
兰纾也没再留手。力气突然大了，反击变凶猛了。
两个人火冒山丈，等不及走楼梯，从二楼窗户翻出去，落在花圃边上，打得有来有往的。
家里兄弟姐妹，下楼本来打算打球的。都围过来看他们俩打架。
本来大家还想试着拉架。末末也不管围上来的是谁，往身周踹了几脚，把人都踹远了。
兰纾从花圃边上拔出一块古朴的红砖。
啪！一掌劈成两半。碎砖飞了出去。
兰纾举目四望，兄弟姐妹随着他的目光，纷纷退后。
他眯着眼死死盯住了小哥。扔掉手里的半截砖头，一个错步组合闪到了末末身后，扑了上去。
“噢——！”
“这是真功夫！”
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围着他们叫好。
这俩人打得热闹，谁有本事拉得开？能拉得开的人，都不在家。
大家只能选择，继续看热闹为他们叫好。
还好，有他们拉架一打岔，节奏向友好切磋的方向发展。
兰绪宁怀里抱着哭宝宝，远远站着。这孩子看见亲叔叔打架，反而睁大了眼睛不哭了。
小邪和一帮文静的女孩子终于从楼上下来。滚滚跟在后面陪着长辈，也出现了。
小邪跑在最前面：“行了！你们还没闹够嘛！”
“兰绪宁！卫墨章！”小邪点名了，“把人拉开！”
兰绪宁还在纠结怀里的孩子，末末先停手了。
小民被姐姐点了大名，犹豫着正要上前。兰纾已经退到了他身前。
“嘿。不错。”末末对小弟的战斗力还算满意。
“穿裙子向我道歉。”
“啥？”
“张兰约，大美妞。”兰纾一边继续后退，一边扭了两下腰。用夸张的铝孩子姿势，扭扭哒哒地跑掉了。
“……”末末看着他溜走，感觉十分羞耻。
还没等他看清眼前的局势，小邪开始训人。
“兰陌你今天怎么回事？你是哥哥呀！你为什么和弟弟打架？你们俩发生了什么事情？兰纾犯错误了吗？……”
兰小邪的大姐大职称，绝对不是因为年龄。
“没……没有……我们打着玩的……”末末回头看了一眼兰纾跑的方向，忽然觉得刚才自己应该追上去。
追上去可以继续揍弟弟，理由兰纾给过了。名正言顺。
小邪训过他，转向兰绪宁：“宁哥哥！你就在现场，也不管管他们，你长这么大个子有什么用！”
“我……就是……”宁哥哥无话可说。
他怀里的哭宝宝没打架看，突然之间姑姑又这么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额……你带孩子吧。”小邪不好意思了。“宝贝乖~爸爸知错就改，还是超棒的爸爸！”
于是她转身找小民：“卫墨章，你给我站住！”
小民身子一抖。
“看打架很开心是嘛！”
“是……是啊。”
王二爷环顾四周，对着儿孙辈露出满意地微笑。那叫一个慈祥。
末末觉得，二爷好像是在暗示自己，趁早快走。
他抬头看看二楼窗户，从这上去回自己房间，好像不大现实。主要是众目睽睽之下动静太大了。
他贴着花圃闪到别人身后。现在的围观焦点早就不是他，而是兰小邪训弟弟。
末末顺利地拐了个弯，就看见餐厅了。活动了半天，正好进去搞杯东西喝。
兰纾从厨房窗子露头了：“小哥快来，我做了豆浆。你不是喝奶拉肚子吗，爸爸说多喝这个好。”
两点之间直线最近。末末懒得再从餐厅绕路，直接从那小窗户翻了进去。
“我要多加糖。”
“得令。”
豆浆才煮上没多久。兰纾洗了水果做果盘，末末坐在一边看他切水果。
“我就知道！你躲这了！”滚滚出现在了小窗户外面，对着兰纾喜笑颜开。
窗子太高，滚滚试着往里探了探，最后只能把胳膊放在窗台上，就这么说话：
“没想到你还会武功，随便教我两手？”
兰纾眨眨眼，淡定回绝：“这是童子功，你怕是练不成了。”
“世界上哪有这种东西？”滚滚反问道。并没否认他“练不成”。
末末也觉得兰纾是胡诌。不过，他忙着吃切好的水果，没时间发表意见。
“你可以问三哥啊！”兰纾龇着牙，笑得非常快乐。“我这点三脚猫功夫，是三哥教我的。我练得远远不如三哥正宗。”
谦虚，是非常有逼格的。
940 道歉诚意十足
滚滚悻悻然走开了。
末末吃了一肚子水果，喝饱了豆浆。感觉心满意足。这才问兰纾：“你说让我穿裙子道歉，就是让我出来追你的吧？”
“不是。”兰纾断然否定。“我是真生气了。除非你扮成大美妞。不然我绝对不原谅你。”
“我到底犯什么错误了？”末末得问清楚。
不问还好，一问兰纾又炸毛了：“你摸我头了！你说我像小姑娘！”
末末摸了摸肚子，觉得现在战斗力得到了补充。
那处理起来就简单了。
他对着兰纾勾了勾指头。兰纾不明所以，挪近了半步，一把被薅住了。
末末把他往餐厅方向拖，两人立刻又撕打了起来。两个都是负责任的好孩子，坚决不碰厨房里无辜的瓶瓶罐罐。
末末这次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绝对不再轻视这个小屁孩。最后一路成功到达开阔的餐厅，摁牢兰纾，揍了一顿。
兰纾打架吃了亏，真的气坏了。他赌了气，大半天没理他小哥。
到了晚饭后，兰纾把自己东西搬到了隔壁，要和小民住在一起。正好小麦哥哥出门，把床空出来了。
“这是干嘛？晚上你还不回房间了吗？”末末觉得有点懵。
“呵。”兰纾不说人话。
“怎么着，你是没骂我还是怎么滴？非得我给你道歉呢？”
“你打我了！”
“哦……对！”
末末扳手指头一条条对照了一遍。他不对的地方，兰纾不对的地方……发现揍人这事确实抵消不了。
如果让兰纾揍回来，他总觉得自己有点亏。小朋友力气不小，鬼门道也多。
热爱和平的自己，如果挨到一半受不了，还手的话，事情就进一步扩大化了。
道歉必须有诚意。那可就……令人为难啊。
末末去饮水间喝了一杯冰豆浆。下定了决心，上三楼去找兰小邪。
三楼的姐姐妹妹多，他就想……借条裙子。
小邪独自在房间，正在整理她的一大堆小坛子和小瓶子，开着柜门重新分门别类。
“我的裙子你穿不下的。”小邪听明白了前因后果，认真地回答他。“没有那么大尺码的。”
“别人有没有呢？香香比你高一点。”
“不是裙子长度的问题。你太宽啦。香香那么苗条的女孩子，哪怕是松紧腰的裙子，你也挤不进去的。不过，我可以想想办法。”
小邪出门转了一圈，和香香一起回来了。
“喏。裙子的主人说送给你了。有条件。”小邪手里拿着花裙子。
“说！”
“全程视频。小合影。”
反正要丢人现眼了，末末一咬牙：“行！”
小邪弄来的是一条有弹性的无袖睡裙。
末末换上的效果，就是紧紧绷在身上。
效果非但不妩媚，反而彪悍狂野。红绿色块的花裙子下绷出的肌肉轮廓，渗透着大自然的远古气息。
香香贡献了自己带来的米色大围巾。给小哥围在脖子上，拉开来充当披肩。嘻嘻笑着敲了敲小哥的胸口。
胸肌duangduang地弹手。回到地球上伙食真好。
“发箍哎，姐姐。红色大花那个拿来。”
末末咧咧嘴，顺从地伸头。
裙子他都穿了。发箍实在没必要反抗了。
“小哥头发真好看。”香香喜滋滋地套发箍。“我也想要一个这样的发型，这个颜色真太闪了。”
“漂浅色太伤头发了。我可以用水溶性颜料给你喷一喷。不过，”兰小邪经过认真观察，认为“小哥头发闪和颜色根本没关系。”
“那跟什么有关呢？”末末不由自主地问。好奇心这东西，他根本控制不了。
“比较好的洗发水？”小邪也好奇得不得了。
“可我一直用浴液洗的呀……回地球以来。”
“……”
打扮完了，两个妹妹左看右看。
“小哥真是好看呢。”
末末在小邪的穿衣镜里照得见自己。仔细看了看，他觉得俩妹妹的眼神堪忧。镜子里那是什么怪物啊！
房门一开，走廊里聚满了姐姐妹妹。
她们看见穿裙子的末末，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香香把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指了指滚滚房间的方向。
一群姐姐妹妹，蹑手蹑脚地跟着末末下楼。【跟随拍摄。】
末末回到自己住的套间。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打开门进去。
姐姐妹妹跟随着鱼贯而入。
小厅里没人，隔壁房间传来说话声。
末末鼓足勇气敲了两下门。
门从里面被拉开了。
开门的小民一愣。
“卧槽！”
他看清楚了是末末：“兰陌你竟然毫无节操！”
兰纾摘了体感手套和耳塞，跳下床不再练琴。
看到裹着花裙子的末末小哥，兰纾乐了。
“说吧，还需要我干啥？”末末站在门口看着兰纾，说话毫无底气。
“小哥你跳个舞！”
“不会！”
“不会……咦？后面这么多姐姐。姐姐们晚上好啊！姐姐们谁会跳舞，教前面这位……咳，小姐姐一下。”
这一晚上算是风平浪静地过去了。
末末前来道歉，算是诚意十足。兰纾让小哥在小客厅里扭了几下，清唱了一支歌，放两段音乐学跳了两支舞。见好就收，没敢再瞎折腾。主要是怕玩过火了，惹怒小哥，他再挨揍。
兰泽和卫瀚扬住在核工业部实验城的招待所里。他们白天陪着一起参观。参观到了紧要地方，就和霄霄一起带会儿孩子，把仙女从孙子们手里释放出来，专心做一个讲解员。
仙女亲自安排路线，亲自陪同参观，意义十分重大。因为，她是小狐狸的偶像。
她看得出兰泽和卫翰扬的重视。作为实验城基地的大领导之一，她当这个导游，没有一丁点的不耐烦，反而温柔而慈祥。
偶尔，他们能遇见秦岭大学城的工学院毕业生。对于小狐狸来说，无论年纪相差多少，都是她的师兄师姐，是亲人呢。
当天晚上，兰泽就看到了家里一帮孩子的胡闹。
有姐姐妹妹全程跟随末末拍摄，一点细节都没漏掉。
不得不说，末末小朋友很有穿裙子的天赋，走路端庄，两脚走在一条线上……但也可能是因为裙子太窄。戴着发箍，脸上带着胖丫头似的娇憨，甚至有点像香香小时候……就是必须忽略他的脖子以下。整体来看，这就是头刚修炼成精的怪物，刚柔相济达不到，阴阳错乱先实现了。
家里这帮孩子闹腾是闹腾了点，但兰泽也看得出来，他们相处和睦，气氛融洽。
小麦和小狐狸，显然也看到了。
小麦直接来敲爸爸的房门。
兰泽开门，见小麦的脸色很难看，小狐狸拉着他的胳膊，小心翼翼一言不发。
“爸，我们明天回去吧。”小麦说。
941 我回去处理
“回去？回什么回，今天才出来呢。”兰泽不可能同意。
“那我自己回去。”小麦决然道。
兰泽有大计划。小麦不在怎么行？他们两个老家伙，和小狐狸又不够熟。
“别闹。谁也别回去。”
“爸。末末和兰纾这么在家不行。现在不像是在学校里，有老师管着。我不管，你不管，这两个熊孩子要放飞自我了。”
“家里有那么多长辈呢。你别操心了。”
说是这么说，兰泽立刻问了老姜同志一句：有没有时间回家看看。
老姜手底下有个机甲团。凭他的权限，哪怕在地方上随便调几个人，还怕管不了熊孩子？
“好，这一圈巡视结束，我正好回家。”老姜同志实时回答。
他也看见末末穿裙子了，乐得不行：“小末末今天这一打扮，和张兰约是完全不同的风格嘛。那种风韵惟妙惟肖的！”
“他这是风韵的事吗？”在兰泽眼里，那不是儿子，是变态。
现在他忧心的是，熊儿子身上发生了什么不可控的心理变化。太空城教团摧残人啊！
毕竟末末被关了七年多；从关押中逃出来，又潜藏了近一年；才终于找到机会，离开太空城。
万一……只说万一。末末忽然觉得，穿裙子也挺好的呢？
每天用女孩子的衣服，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他那小脸，瘦下来是真有潜力。银白色的胡子剃了，脸上光洁一片，连胡茬都没有。
割不割那一刀，也都那么回事了。
“他这么开朗的孩子，我觉得你完全不用担心。”老姜同志安慰他，“他回地球适应得挺好的。我回家之后留心观察一下。不过，以前是真没发现他有这方面的迹象。从他小时候看，也不像啊。”
兰泽深深叹了口气。末末从学会发声，吼声就是小男孩的丹田音，和小米哥哥的清脆童音完全不同。
在今天之前，他也从来不会把末末和女孩子联系在一起。
“好了。”兰泽招呼小麦，“姜叔叔忙完了就会马上回家。”
“那行。”小麦的脸色缓和多了。
第二天，他们还在实验城里到处参观。
三代人在各项目组之间溜达。
仙女牵着一串小孙子，小麦牵着媳妇。
大人看门道，小孩看热闹。每次踏入实验城的开放区域，就像进入一个大公园。工作之余的配套环境，被精心设置得十分美好，穿行其中其乐融融。
中午时分，在实验城的便利餐厅，仙女带着儿子孙子围坐圆桌，看着一个个小朋友努力吃东西，仿佛家宴。小麦和小狐狸肩并肩坐在边桌，容不下任何外人。
兰泽和卫瀚扬也凑了一桌，对面而坐。只是便餐而已。
卫瀚扬把剥好的虾尾一只只摆在小蝶子里，淋上调味汁，推给了兰泽。“别想心事了，你吃这个。”
“唔……”
裹着裙子载歌载舞的末末，在兰泽脑子里蹦跶了一晚上。
这一上午，他倒是想忘掉来着。脑子没听他的。
看着这一碟子整齐漂亮的虾，兰泽不由自主地感叹：“兰纾是个好孩子。”
整天陪着末末的，是小兰纾。发挥多大作用不好说，至少是个安慰。
小屁孩有一双灵巧的手，只能是他男妈的遗传。
“嗯，还不错。”男妈谦虚了一下，“脑子不够聪明，学东西太慢。不如滚滚。”
“呵。”
兰纾不聪明？纯粹是比较对象太逆天。
孩子们各有所长好不好。滚滚他会……比如说，做菜吗？
兰泽根本不想承认兰纾不如滚滚。
“我又怎么招惹你了？”卫瀚扬小声关切地说，“乖，好好吃饭。别跟自己过不去啊。”
看着卫妖精这个大变态。兰泽对兰纾也不放心了。
万一小屁孩受他小哥刺激，想给自己切一刀呢？
“来，吃个饭团。”卫翰扬取干净的筷子裹了个精致的小饭团，递给兰泽。
“吃米犯困。”
“正好回去睡一会。”
“好吧。”兰泽乖乖地把饭团咬在嘴里。
受到心理暗示影响，他立刻觉得眼皮发沉了。
离开便利餐厅之后，依然还分了三拨。仙女和霄霄带贪玩的孩子在户外闹腾。小麦牵着媳妇的小手自己俩人去逛。兰泽把胳膊搭在卫妖精的肩膀上，迷迷糊糊地跟着走。
卫妖精抬头看了一眼手环，站住了。兰泽顺势把头靠了过去。
卫瀚扬用快捷手势聊了一会。
“家里出事了。”
“嗯？”兰泽抬起头。
“几个孩子在夜店闹事，现在治安拘留。末末打伤了人。”
兰泽一下子清醒了。
“夜店？”
这大白天的，天上大太阳明晃晃的。
“我回去处理。你回去帮不上忙。”卫瀚扬淡定地安排道，“你继续按原计划带他们参观。”
“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详情你问老郑。他已经到局子里了。”
卫瀚扬匆忙飞回家。
兰泽一点睡意也没有了。
有安保组跟着自己，算不得孑然一身，但莫名心慌意乱。他看了一眼手环，发现老郑早就联系过自己了。
家里一帮孩子一早就出门了。
主因是，小民想庆祝一下成年。实际上，他去年十月份就成年了，但到了现在，才有机会做点大人的事情。
夜店这东西，正常情况上午不营业。不分时间段瞎热闹的，一般距离联合体基地不太远。因为那些天上飞的人，生物钟都是乱来的。
不过，神州境内的联合体基地管理都比较严。专业服务联合体人员的夜店，连酒精饮料都不提供。瓜子花生倒是管够。全靠各种脑洞大开的互动式表演吸引人。
因为有不定期的暗访抽检，基本上节目格调也都比较健康。
直接或者间接的人体危害性，恐怕只限于音响震伤鼓膜。
对于刚刚踏入社会的大孩子来说，倒是非常热闹好玩的。
所以，小民他们一大早泡夜店，一点毛病也没有。
老郑的帅气女儿选定了地方。末末跟着小民去长见识。就连兰纾这个小屁孩也去了——他就想看看有没有卖艺挣钱的机会。
出事之前，兰纾刚在高台上面演奏完一曲张兰维的《巨浪滔滔》。
小麦的这支曲子不仅精神十足，而且张狂，居然和娱乐场所的热闹劲完美契合。这曲子，除了兰纾别人还真不会。更妙的是，兰纾拥有张兰维作品的全部演出授权。
他下台交还乐器，就来前面找小哥他们。他们都在高台下的低矮围栏边上，离后台很近。
就见更多的人进了大厅，都是联合体的。
新来的人见气氛热烈，为了离演出近一点，有的人就特意往围栏前挤。
一男一女，挤到了末末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