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9 无事生非
在一大桌子荤菜的衬托下，清素可爱的疙瘩汤特别受欢迎。很快被瓜分一空。
兰泽自己没喝疙瘩汤。啃着骨头看着他们四个喝，莫名思念自家的熊孩子们。
仙女在慢慢品尝第二碗，她的碗很小；王沐诗面前盛了很大一碗。
小姜喝得很矜持。卫妖精喝了一大口，放下碗，若有所思地夹菜。
“哎，妖精！”兰泽喊他。
“怎么了？没胃口？想添菜吗？”卫妖精回过神来。
“不是。风洞。风洞实验室。”
“噢，对。”
于是妖精和仙女儿说起需要用风洞实验室的事情，问她有没有门路。
门路这东西，仙女儿本人是不可能有的。她只是答应问问。
一分钟之后，她忽然反应过来：“这不就是你打算用兰泽的壳体造的飞机吗？”
“对啊！”
“有什么特别之处？”王沐诗好奇地问。
“未来几百年，这可能是地球上最安全的大气层飞行器方案。”
“我才不信呢。”
“你信不信关我什么事？”
卫妖精又对仙女解释：“兰泽正在帮我推算飞行器结构。这个飞机，其实算是我们俩人共同做的。”
“他这东西确实挺特别的。”兰泽说，“反正我一听他说了，我就想：真不愧是大系统工程师。我在航校教数学，也见到过不少飞行器的案例。他的设想，和从前的飞行器设计完全不一样，反而很像多细胞生物的构造方式。”
兰泽笑着把分布式旋翼动力的设想讲了一遍。
“算我一份！我帮你联系风洞。”仙女儿立刻来了兴趣。“对了，能给部里一份技术授权嘛？用来换我们的壳体怎么样？”
“那是你们的壳体吗？那是小兰的壳体。”要论讨价还价，卫妖精从来没输过。“再说我犯得着用那么贵的壳体造飞机吗？备选材料多着呢。”
按理说，认真讨论技术细节问题的卫瀚扬和李仙女，构成的画面应该是十分优美的。毕竟两个人都是人类中最好看的，最值得被外星人逮去做标本。
但不知道为什么，餐桌上的两人之间，洋溢着浓郁的山大王气息。连累着兰泽家的厨房，也成了聚义厅。
争论到最后的结果是：用兰泽的壳体，造兰泽的飞机；核工业部提供壳体制造工序，回报是，从第二年起每年租用飞机不超过三个月的话，不用花钱。
争论结束，双方算是达到了共赢，都平静了下来。过了好一会，仙女开始生气。
“妖精还真是斤斤计较呢！”“卫妖精，小肚鸡肠！”
“不是都已经说定了嘛。”卫妖精不生气，反而有点高兴。
兰泽踹了他的椅子一脚：“我们去添两个凉菜。吃肉太油腻了。”
“我来吧？”小姜问。
“你坐着。”
兰泽把妖精提溜到台面前。虽然他想很揍人，但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大家都是成熟稳重的成年人，打人不文明。再说了，餐桌只在身后几米远，他怕吓坏了女士们。
“行了，见好就收吧。”兰泽指了下自己的手环。打算用文字沟通。
随着他手指抖动，他的手环画面闪动，出现了卫妖精的留言。
“说得对。”妖精对着台面小声说，“还继续合作呢。发育个空舰，你估计需要多少年？”
兰泽扫了一眼手环，迅速关闭画面：“拌个好看点的菜，赔礼道歉得了。”
“我错了吗？”
“女孩子嘛，你让着点。”
“切~三十多岁的人，你管她叫女孩子？我也才三十多，是不是你也把我当成男孩子呢？”
卫妖精嘀嘀咕咕个没完。兰泽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拍翻。
“给我点面子，行不？”兰泽也跟他小声嘀咕。“我还得跟人家混呢。”
十分钟，添了四个凉菜。兰泽烫了豆腐皮和小青菜，分别淋上了调味汁。
卫妖精切了两根黄瓜，拌上调料，用葱丝做了点缀。芹菜切菱形段焯水，切了青红椒，细细地撒上调料。两盘菜摆得和两朵花似的。他又切了些水果，摆了一盘。
“不好意思，你消消气。”上桌来，妖精就对着仙女赔笑。
“好吧。看在你长得好看的份上，原谅你。哼！”仙女儿超级好说话。
兰泽忽然感觉，他悄悄憋了半天劲，好像一拳打在空气中了。难怪这么美的仙女儿常年没有男朋友。谁跟得上她的节奏啊！
吃完饭，他们继续吹牛聊天。或者，称之为天马行空地展望未来也可以。
仙女来找兰泽的目的，就是聊聊。
她在认真聊天的时候，其实是个很好的谈话对象。这样的待遇，一般人没有。
天色渐渐晚了。两位女士在附近找了地方住下，约好了第二天再来。
第二天早饭后，仙女和王沐诗又来了。又是吹牛聊天的一上午。
兰泽和仙女两人说着话，偶尔画几张示意图，互相表达一下思想。卫妖精陪了他们一会。他买的家具到了，他就忙着去装家具。王沐诗发现有别的热闹可看，也不听聊天了，跑去看妖精安装家具。
卫妖精给自己买了单人床，衣柜，抽屉柜，躺椅……总而言之一副打算常住的样子。他在兰泽家里本来有床睡，也有地方放自己的行李。但兰泽搬了家，搬来搬去，有些家具就没再搬回来。
妖精在楼上给自己找了个空房间，装上了湖蓝色的绸缎窗帘。自己动手，什么都有。
兰泽的态度是：不用和这货挤一个床，太好了。其他随便折腾吧。
妖精去楼上装完自己用的家具，又回到楼下来，整理游戏室的垫子。这个位置本来是餐厅。
因为紧挨着厨房，兰泽做饭时看孩子方便，于是这里就变成了游戏室。
张荷在这边家里，原来有个工具房。他们搬家到航校之后，工具房就成了个空房间。房间的墙上，还有张荷自己搭的搁架，非常结实。卫妖精把游戏室里小孩子玩的东西全塞进了工具房里，然后把厨房门开到最大，把餐桌从里面搬了出来。
兰泽和仙女在一旁的客厅，看着卫妖精折腾。他们展望未来……都不能专心展望了。眼睛里都是晃来晃去的卫妖精。
兰泽亲眼看着自己的餐厅，又重新变回了餐厅。
750 不能随便揍小孩
王沐诗一直跟在卫妖精身后转。
后来她找了一块红色的干抹布，随意卷了一把，塞进不知哪个角落发掘出的空醋瓶里。白醋标签还在瓶子上呢。摆到了餐桌上，冒充花和花瓶。
“装置搞的不错，值得留念。”卫妖精是识货之人。
王沐诗笑得很谦虚。看向兰泽的眼神，很得意。
“咳。”兰泽被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他强忍着扔掉醋瓶子的冲动，保持礼貌的微笑。“妖精辛苦了，下午我去买几朵花，装点一下。”
下午？没有悠闲的下午了。
吃午饭的时候，仙女提议下午就出发去找孩子们。
兰泽想了想同意了。他来这边家里，是收拾屋子的，现在收拾屋子的任务，有卫妖精接手。这小子相当擅长家务活。他效率不低，效果也不错。
兰泽现在在家，因为设备没带过来，而鲸鱼工作站上运行着卫妖精的模拟风洞，兰泽自己整天就剩下吃饭睡觉。
唯一的正经事，就是和仙女儿聊天。
聊天，在路上也能聊不是嘛？
好点子往往不是在正襟危坐的时候出现的。创意总在不经意间。
于是，一行人上路。家里只留下了卫妖精。他必须守着鲸鱼工作站和风洞，继续测试自己的飞机结构。兰泽给他开了自由进出的门限。
卫妖精习惯于一个人生活，能够照顾得好自己。兰泽只是嘱咐他：一定按时睡觉，别把自己累倒了。脸色苍白，实在是操劳过度之像，容易让人误会身体不好的嘛。
卫妖精翻了个白眼，目送兰泽收拾东西离开。
一行人上了城际列车。到达孩子们所在地区的中心城市，已经是傍晚。孩子们的幼儿园在镇上，而且三个孩子还分布在两个不同的镇上。
从这里到大西北，又是四千公里的路程。兰泽不由得心中叹息。
大家一下午都陪着他一起，在城铁上晃荡。而城铁的最高时速是800km，最低时速是200km。带着孩子坐城铁去大西北，又是十个小时左右的时间。
“小姜……”
“啊？”
“你看能不能联系个飞机。不管多少钱，我出了。带六岁孩子和不会带娃的大人一起做夜车，风险太大了。”
从他带娃的经验看，六岁的娃，如果犯浑，本事已经很大。仙女和王沐诗的小胳膊小腿根本镇压不住。
他和小姜倒是可以上手，但娃有三个。他们不熟，管起来难度很大。
“……好，我试试。”小姜答应了下来。
既然离幼儿园不远了，他们直接到镇上找孩子们。
宁宁是王沐诗的两个儿子之一，本来被他妈领养了出来。兰泽是见过的。但养着养着，他妈又把儿子塞回到了幼儿园里。心情好的时候，才带出来溜溜。
王沐诗是把宁宁和仙女儿的儿子霄霄塞到了一起。两个孩子都有突变，发育都有点慢。据说他俩相处得还不错。
兰泽在幼儿园前厅见到这两个孩子，忽然发现小宁宁顺眼了许多。有李屹霄歪眉斜眼作衬托，兰绪宁变成了相当清秀的孩子。
虽然兰泽也怀疑霄霄是不是被育儿所搞错了，但突变做不了假，这孩子也确实发育滞后。
霄霄不是仙女的孩子倒有可能，但绝对是兰泽的儿子。这孩子长相独树一帜，别出心裁，突破了父母外貌的局限，实在是丑得有创意。
仙女抱了抱宁宁，又抱了抱霄霄。
“妈妈！我想你了！”
眉眼歪斜的丑小孩抱紧了妈妈。
仙女使出全身力气，把孩子支楞着胳膊腿举了起来，高兴地说：“有宁宁作伴，霄霄也变开朗了呢？”
“嗯。”兰泽和儿子不熟没话说，看着王沐诗和宁宁嬉笑着碰拳头。
然后那母子俩小声讨论这两天玩的计划，快活得不行。
“爸爸？”
霄霄在仙女胳膊里喊爸爸。兰泽回过头去，霄霄伸手摸了摸爸爸的脸。然后用力一挥手，啪！
……兰泽猝不及防，被儿子扇了个耳光。
他咬着牙犹豫要不要扇回去。仙女睁大了眼看着他们俩。
看在仙女的份上，兰泽决定暂时记下了。当场扇回去恐怕这孩子要废了，以后等这小子长结实点再扇。
仙女有点慌，一个劲地对儿子进行言语教育——也就是废话连篇的说教。
其实小孩乱打人，非常好解决。
抽一顿知道疼，立刻就好了。
小米他们几个，上学之后变得特别懂事。小时候都没少挨揍。
“妈妈，”霄霄小朋友认真地说，“爸爸的脸是硬的。”
兰泽听到了……更想揍小孩了。
他现在不好动手。除了因为幼儿园前厅里老师正盯着，更因为和孩子不熟。
没有感情，贸然打屁股，起不到教育效果，只会召来怨恨。
于是他嘿嘿一乐，龇出了牙。
“啊！”熊孩子果然吓得缩到了妈妈肩膀上。
兰泽毫无心理负担。
小孩子对包括爸爸在内的男性保持畏惧心态，从进化的角度讲，其实只有好处。
毫无戒心的小孩，很容易被觊觎母亲的男人杀掉。这样一来，女人很快就能再次生下新的孩子。当然，那是原始时代的行为逻辑。但小孩子怕男人，依然是人类的物种本能之一。
仙女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艰苦地举着熊儿子，终于支撑不住蹲了下来。
但是霄霄害怕，不放开她。
仙女动不了。这令大家全都寸步难行了。
仙女求助地看了看兰泽和小姜。
兰泽又看了看小姜和王沐诗。
“……爸爸抱吧。”兰泽向霄霄伸出了手。
熊儿子摇了摇头。
“宁宁，过来！”兰泽只好喊另一个儿子。
宁宁直接向爸爸怀里蹦了上来。
兰泽把这个儿子抱稳了：“霄霄，来不来？”
“霄霄，走啊，找弟弟玩。”宁宁在上面喊。
霄霄谨慎地从妈妈身前挪了出来，抬头看看，慢慢伸了一只手。
兰泽一把把他捞了起来。
“走吧，我们还去哪？”
王沐诗带路，去找她的安安。
接到这孩子时，天已经黑得透透的了。三个孩子里，安安的个子最高，他是没有突变的正常孩子。但实际上，霄霄的日子最大。安安宁宁是同一天的；但从名字的安排上，有突变的宁宁是个弟弟。
751 不熟【有一段分析，关于婚姻率】
孩子们在幼儿园都吃过晚饭；四个大人在城铁上也吃过了。
于是他们去另一个镇上，直奔小姜找好的飞行俱乐部。
一架中型客机，正在机场做飞行前的准备。
不过，俱乐部里没有合适的飞行员。天字乙序列的飞行教官正在休假；高标准的机组，人数根本凑不齐。
小姜出示了他的红驾照，要了个机械师跟飞。一些高年资的玩家听说了有红本子要飞，主动从市里赶过来凑热闹，给小姜凑了个整齐的机组。
飞机就这么飞向四千公里之外的大西北。
天空之上，月色圆满，月光明亮。云海仿佛真正的海洋一样闪着光。
孩子们停止说话，专心地看着脚下地板上投影出的外面世界。他们觉得很新奇。在不知不觉间，感受到天地的庄严，心灵受到震撼。
两位女士坐在三个孩子的两边，她们也不说话打破这难得的寂静。
飞机飞过云海，也飞过崇山峻岭。
直到下方出现皑皑白雪，兰泽才想起来：
“孩子们没有厚衣服啊！”
彩云之南的红土高原也有寒冬，也下雪。但和大西北根本不是同一个概念。
“一会去机场商店，看看能不能给他们换一身吧。”……虽然童装这东西，十有**买不到。
哥哥们入学前穿过的旧衣服，前阵子搬家几乎全都扔了，只留了几件作纪念品。
几个大孩子平时在童校，学校发的衣服就够穿。夏装和衬衣衬裤兰泽倒是为他们买过几套。冬装大外套，还真没有添置过。所以，就算想找豆子和小麦的衣服给弟弟们凑合一下，也是根本找不到的。
好在，从机场出来，可以一路走温暖的地下通道，到市里住下。抓紧时间添置几件新衣服，第二天早上再穿。
两位女士自己倒是保护措施很充分，她俩本来就在北方安家，衣帽齐全。
带孩子们找哥哥和爷爷，根本就是仙女的临时想法。
“那就拜托你解决问题了。”王沐诗不好意思地笑笑，“孩儿们，谢谢爸爸！”
孩子们闹哄哄地说谢谢。
不同妈妈的一帮孩子，孩子跟爸爸还不熟……这场面，兰泽觉得有点尴尬。但看热闹的无聊机组，反而为父慈子孝的画面鼓掌。
亲人们互不相认，大家当做是常态。其实早已司空见惯了。
从二十一世纪初叶开始，结婚率和人口出生率双双持续走低，国家政策就开始使出浑身解数挽救结婚率，想通过结婚率的恢复，带动人口复苏。
上百年间，政策刺激和福利补贴齐上，结婚率依然烂泥糊不上墙。
国家政策最终放弃了鼓励结婚，专心应对起人口出生率来。国土上的男男女女，不管你结不结婚，反正都有义务为社会延续做贡献——留下孩子。
上个世纪，逐渐完备的社会抚养制度下，从来没见过爸爸妈妈的小孩子，越来越多了。
毕竟成年人的职业生涯，并不限于工作日的上班时间。
像小姜这样，把兰泽当成他的工作对象。让小姜抽空去育儿所，生两三个孩子完成任务，他还能做到。找个女人结婚，每天下班回家？每年保持不超过30010小时的上班时间？相濡以沫一辈子？开玩笑吧！
365乘以20小时的上班时间，他反而更自在一些。
婚姻，实际上是职业之外的另一种“事业”。在传统社会中，是男人的一份“家产”，是女人的一份“职业”。经营这份共同事业的产出，就是子孙后代；经营得成功，家大业大，子孙后代就能具有生存优势和更高起点。皇帝的儿孙，起码也能封个藩王、贝勒什么的吧。
而在现代社会中，以社会为整体进行人类的职业分工，男人和女人成为厨师、会计、工程师……已经有了一份全身心投入的事业，怎么可能还容得下婚姻这种“事业”的存在呢？
神州的结婚率逐年下降，根本上是社会经济制度的进步造成的。
婚姻不再是一种事业，只是生活方式中的一种……毕竟，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和异性生活在一起。最终婚姻成为了珍贵的古董，和爱情绑定在了一起。
不过，神州女性，本身也是很神奇的存在。
几千年来，她们基本上不属于传统的“传统社会”。在布匹和丝绸可以当钱用的年代，她们就是民间造币厂。男人管吃饭：农夫种地，一家人有粮吃；官员的俸禄，也是米粮。而勤快女人的作用，是让一家人有衣穿、有钱花。葛麻丝绸，撑起了汉唐强盛，魏晋风流。
到了宋朝发明纸币的年代，女性的正规职业才变成相夫教子，看上去和地球上其他的“传统社会”差不多。不过同时也出现了一大批正常的传统社会没有的打工人：从织女到讼师，什么行业的都有。
到了现代，神州全部的职业劳动力，有一半是女性。这是很自然的事情。毕竟人口比例中，女人只占一半。
靠女性劳动力支撑国民经济的“富强部分”，基本上是华夏神州几千年来的老传统了。
非得把职业女性都赶去结婚、“回归”家庭，既不经济，也不道德。
为了结婚率，一路掉头回归传统社会的国家，也不是没有，最后，都成为了文明的泥沼。像什么东半球的阿尔卑斯共和国，西半球的新英格兰人民联邦……其实他们的生活也还好，也就是穷点，乱点，精神生活丰富一点，大庙华丽一点。很值得去旅游参观，拜一拜垂死圣人像??和抱胖娃娃的娘娘像?，体验不同的风土人情。??
人类这么有创造力的物种，总有办法扎堆生存下去。怎么可能非结婚不可呢？
兰泽现在就非常想找人结拜。同样是集体生活，人多了热闹。
兰泽带两位女士和三个孩子下了飞机。
小王已经带着车，等在机场了。家里的工作站安排了别人守着。小姜同志办事妥帖。
兰泽怀疑，三只熊孩子没衣服穿的事，跟他提一下，也能迅速得到解决。
但为了自家儿子的私事，他开不了口求助。还要脸。
752 像你，脸皮厚
他们从城郊机场，一路穿越繁华的地下街区到了市里。
兰泽在家旁边找了酒店，让她们娘五个住下。
他完全无视前台人员的提示：“小朋友最好跟着同性长辈住。”
把三个儿子塞给了他们各自的妈。
六岁的孩子，还处于性别混沌未开的阶段。儿子跟着妈妈住，没什么不可以的。
他自己回到家睡了一晚上。早早地醒来，在自己的随身大平板上看了一会期刊。等来了三个儿子的大外套之后，就在小王同志的陪同下，出来和那娘五个汇合。吃了早饭，然后一起去童校，找孩子爷爷。
爷爷和豆麦两个孙子之间，已经不必限定在每周某两天见面练武术了。
老爷子就住在童校里。每天都能抽出几十分钟的时间，教一大帮孩子练武术。就连录课都更方便了。
他的日子充实得很，一点也不寂寞。
但兰泽还是要来见儿子。因为……老爷子又不能代替豆子和小麦的爸爸。
老爷子正在上班，在地面开阔地带着低年级幼童上户外活动课。于是兰泽没打扰他，直接把豆子和小麦叫了出来。
五只熊孩子凑到了一起。
在两个八岁半的哥哥眼里，三个六岁的弟弟都是小屁孩。
只差一岁，都能无限放大；何况差了两岁半，三个年级。三个弟弟还是幼儿园小朋友呢。
小麦虽然不比六岁的安安高多少，实际上他作为童校三年级学生，面对幼儿园小朋友，心理相当有尊严。
就算只高一点，也是居高临下。何况他确实比正常发育的六岁孩子结实得多。
童校活动的严格性是幼儿园不能比的，而童校球队也给了幼儿园里不可能有的心智磨砺。小麦骄傲得有道理。豆子和安安是第一次见面，俩人一见如故。没过几分钟，豆子就主动提出，要带弟弟们去玩雪滑梯。
这样一来，他和小麦就不必离校了。豆子找正在校门口待命的教务处老师，说了下情况，他和小麦就挂上了临时“导游”的身份牌。
两个妈一个爸，于是陪着五只熊孩子在童校里玩。
对于南方长大的三个弟弟来说，这里的童校简直神奇。
从屋顶往下滑的雪滑梯很长，岔道也很多。
从滑梯上掉下来，摔到松软的雪地里，看上去很惨，其实一点也不疼。三个弟弟……外加两个按捺不住玩心的妈妈，很快就乐在其中。
很快兰泽发现，他的安安简直是个神仙宝宝。
安安的性格，是兰泽见过的孩子中最开朗的。就连最爱交朋友的张一点和他相比，也多了些腼腆。专爱糊弄大人的小末末，更是显得傲气冲天。
玩了一上午的雪。这孩子不但和小麦勾肩搭背，亲得好像相处多年的兄弟；而且还和拿着塑料小铲子负责挖人的巡逻队孩子混熟了。那些孩子，不是四年级就是五年级的，都是大孩子。而刚满六岁的小屁孩，连一年级都够不上呢。
老爷子忙到中午才闲了下来。他和亲友团见面寒暄，一起在对外接待的小食堂吃饭。看了看他又多出来的三只小孙子。
孙辈太多。虽然有些生疏，老爷子却很高兴。
午后老爷子回去上班。几只熊孩子玩雪滑梯还没玩够，三个大人却有些腻味了。
仙女和兰泽守在温暖的室内，隔着窗子观察孩子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讨论未来的实验安排。专心盯着熊孩子的只剩下王沐诗。
外面有豆子带着弟弟们。他玩起来最疯，但大体上还算是个负责任的哥哥。
第二天老爷子休息，他带着豆子和小麦从童校出来，花了一整天时间，带着亲友团在市郊玩冰扬雪。
两个妈妈跟着活泼乱跳的孩子们逛冰雪宫殿累得不行。老爷子等着她们休息，干脆就地带着孙子们打起了游击战。爷爷带着宁宁、霄霄，豆子和小麦带着安安，分成了两拨。熊孩子们手持无影枪，用嘴“啾”“啾啾”发射激光，打得不亦乐乎。
仙女儿看着老爷爷活力四射地带着孙子们跑上跑下转移阵地，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你父亲真的有九十岁了？”
“不止呢。孩子们的爷爷，比我们大六十整。”兰泽不掺和孩子们的游戏，尽心尽力地陪着女士们——主要是充当她们的移动物品收纳架。什么水杯手套围巾，都往他背的包里塞；需要用到的时候，他必须迅速检索找到。
“……我的生日刚过。”仙女叹息。“我已经比你们俩大一岁了。”
“……”女士的年龄不讨论比较好。仙女只不过领先一步达到了34岁。
“爷爷真会保养呢。”王沐诗捧着保温杯，小口喝着热水。
“大概吧。”这个问题，兰泽也不知道答案。
他知道老爷子的突变抗衰老。但从科学严谨的角度，他也没盯着老爷子的日常生活，排除不了保养的因素。
“你也挺会保养的。”王沐诗回头看了他一眼。“头发现在的颜色特别好看。回去我要画出来。”
“……你不会是有画我的爱好吧？”
“爱好画你？怕不是变态吧。我只是觉得，你的脸特别有表现力。”
“你想表现啥？”兰泽忽然好奇起来。
“呵呵。”王沐诗把自己的保温杯递给他，站起来伸了伸腰踢了踢腿。“这里真好看，就是太冷了。”
“你又有什么鬼点子了？”仙女轻轻笑着问她。
“冥王之战的大活儿，我要接下来。这个风格作游戏背景，天造地设嘛！嗯，色调怎么调一下……”
完蛋。话题又进入了兰泽完全不懂的领域。大家做成年人好多年了，王沐诗居然又开始碾压他的智商。
仙女儿和画家聊得有来有往。兰泽在一旁努力保持沉默，练习小姜的隐身技能。
王沐诗又看了他一眼。“就是这个严肃脸……眼角的锐角线条，下巴又是圆润的，反差感制造张力……”
“对了。”王沐诗站在他的眼前，“我这两天发现安安比宁宁更像你。你看他到处和不认识的小孩混，那个脸皮厚的，哈哈……”
“所以我的特征就是脸皮特厚是吧？”兰泽终于有话说了。
753 沟通失灵
霄霄打过爸爸耳光之后也说过：爸爸脸是硬的。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安安比较像你。”王沐诗辩白。
“脸皮厚是吧？”
“我靠！你怎么听不懂人话呢？”
他们之间沟通失灵，其实是常态。多年以前就是如此。
两人各有自己的一套思维方式。而语言是建立在思维方式之上的。
除了白色、白菜、咸了、暖和……之类的基本信息传递不会发生误解。基本上一不小心，就是自说自话。
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兰泽懒得说话。有什么需求，都用肢体语言直接表达了。
王沐诗把这理解为霸道，她好像还蛮喜欢的。兰泽越焦虑越暴躁，越有可能直接动手动脚……她好像越开心。
但实际上，无话可说只不过是语言失灵的表现。
人类精神世界总是需要沟通的。当年张荷飘在天边，却又近在咫尺。诗诗就在他左右，却又远隔天渊。
他突然对诗诗提出分手，事后想起来总觉得自己不对。但当时是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虽然张荷经常失联，但他们之间，互相能听懂。
现在兰泽又不想说话了。王沐诗这女人太复杂，他的脑袋实在hold不住。
下午，爷爷带孩子们玩冰。
三个弟弟进了冰场，不愿意在爬犁车上乖乖坐着。他们在冰场上以各种姿势爬行了一下午，看着两个哥哥在身边自由滑行。
大西北民间玩冰的传统，就是穿着普通鞋子，最多绑上带制动的前掌……
老爷子本来会滑雪溜冰，但冰刀和滑雪板都有方向。穿日常鞋子的全自由度乱滑，就连老爷子也玩得很新鲜。
但是这样一来，他能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三个小孙子他是顾不上了，摔倒了全靠两个大孙子。
豆子和小麦到处救援三个弟弟外加一个爷爷，忙得脑袋都冒白烟了。
兰泽……负责在外围牵着两位娇弱的孩子妈妈。她们既然来玩冰，总得上冰面找点乐子吧。
“老人家这么摔，真的没问题吗？”王沐诗看着老爷子一遍遍前扑后倒，有些担心了。
小孩子摔跤，一般情况下问题不大。老年人摔跤，一般情况下都有风险。
老爷子，按理说他不算一般老人。不过，突变可以减缓细胞级老化，却并不能阻挡钙质流失。
“大概……没问题吧。”兰泽不知道答案。
从科学严谨的角度，他排除不了老爷子缺钙的可能性。
“你偶尔也该关心一下老父亲吧。他都这把岁数了！”
“我很关心他啊！……现在不是玩得挺开心的嘛？”
兰泽一指不远的冰面。
老爷子和安安俩人迎面相撞，互相都没避开；爷爷及时把孙子拉到怀里，一起滚到了冰面上。爷孙俩开怀大笑，正在爬起来。
……这次轮到王沐诗没话说了。
沟通再一次失灵。
从冰场出来，三个小朋友意识到该和爷爷、哥哥告别，他们忽然不愿意走了。
宁宁拉着爷爷的手，眼泪汪汪的。
安安抱了抱爷爷，抱了抱豆子和小麦。和两个哥哥说了好多话。
倒是霄霄有点没心没肺。他直接抱着爷爷的腿不撒手，淌着清鼻涕，得意地傻笑。
没办法，这个爷爷实在太好玩了。孩子们舍不得。
“去吧，该回去了。以后再来找爷爷和哥哥玩。”爷爷安抚孩子们。“哥哥明天要训练，爷爷也要上班了。”
爷爷低头看了一眼，脸色一变，把眉歪眼斜的丑小孩揪了起来，直接扔给了兰泽。
兰泽不太想抱这孩子。只拉住了霄霄的脚。半空中抡了一圈，算是减速。然后手托住孩子的背，安稳地放了下来。霄霄眼睛睁得很大，一脸懵逼。不哭不闹，一声没出，还算淡定。应该没被吓着。就是鼻涕在飞行过程中，滑向了脑门。
兰泽在随身的包里扯出湿巾，给霄霄擦鼻涕。同时忍不住担心，熊孩子以后越长越丑可怎么办。他未来的人生，一定……很有特色吧！
仙女哎呀叫了一声，看到霄霄平安无事。她也就没说什么。
“小麦过来，回学校！”
爷爷把小麦拦腰抱了起来。
把小麦当成六岁孩子，是十分正常的错觉。豆子就没这待遇。
“放开我！爷爷，我自己走。”小麦觉得很没面子。不但不领情，还剧烈挣扎起来。
“哈哈，小屁孩。”豆子乐了，回身告别，“阿姨再见！以后带弟弟来玩！”
“这个哥哥太懂事了。”王沐诗两眼放光，“表情有特点，很神气呢。”
“他还小呢，你别乱画。”兰泽忍不住提醒道。
王沐诗对着扛着孙子的爷爷招手告别，扭头对着兰泽露齿一笑，什么也没答应。
兰泽要带着妇女儿童出发去机场。这才临时想起来找小姜同志。
“来时的飞机，现在能起飞吗？”
“可以。”小姜回答，“我已经到了机场。正在做起飞前的准备工作。你们来的话，时间差不多正好。”
到了机场见到小姜，兰泽才想起来问：“这两天你去哪了？”
“唔……办点私事。”
既然是私事，兰泽就不打算问了。
“你不是问愿不愿意结拜吗？”小姜说，“我自己想不清楚，就回去找我们老大了。”
兰泽不知道老大是什么部门的什么人。他还是配合地问：“你老大怎么说？”
“我们老大是政委。我们有什么想不通的，都问他。”
用政治委员做思想工作，是多年以前，我军学习自北边老大哥的优良传统。而北边老大哥学的是西方宗教国家随军牧师的传统。但北边老大哥去世已经超过二百五十年，而西方国家也早就没有随军牧师了。
政委制度在神州已经实行了三百年之久，现在是纯纯的神州传统。
“我们老大说。和工作对象结婚的都有的是，何况结拜。剩下的事儿，让我自己想。”
和工作对象结婚的这种生活，能幸福吗？
想象一下……这种幸福，不但超级贴心，而且超级稳定呢。
“那你想得怎么样了？”兰泽好奇地问。
754 并不空虚寂寞
“我觉得可以啊！”小姜认真地说，“结拜以后，我的命就交给你了。”
兰泽笑了：“你可别乱给。你给我好好活着，把你那条命养得长长的。”
兄弟间打架，是项长期的乐趣。可不能随便送了命。
在这个世界上，哪有多少需要豁出命去做的事情？
大部分生死相守，不过是需要时间和耐心而已。
还是来时的飞机。
降落在了来时的飞行俱乐部。
红土高原的天气比起大西北温暖湿润得多。孩子们离开飞机，站在露天机场的夕阳下，身上的大外套，立刻穿不住了。
三个孩子就地换回他们来时的衣服和鞋子。然后他们被父母依次送还给了两个镇子上的幼儿园。依然先送了霄霄和宁宁。
安安独自一人跑进幼儿园的前厅，拉住了接待老师的手。
忽然他回过头来：
“爸爸？我想像你一样！”
“哈？”父子俩实在不熟，不过兰泽不想打击孩子。“行吧。”
这只熊孩子爽朗一笑，兰泽觉得有被萌到了。
不由自主地，回报以会心一笑。
其实……他觉得王沐诗挺好的，孩子惊人地可爱。但是她太聪明，段数太高……俩人，只是完全不合适而已。
活过了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事。兰泽和多年以前已经不同。那时候他看谁都合适。现在他已经知道了，大部分异性人类，对他来说，很可能都是不合适的。
这个世界，其实是很寂寞的。宇宙，无限，空旷。
人类数量有限，寿命极其短暂。就算一生孤单，无法与同类相遇，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倒是遇见过，才是难得的幸运。
送完孩子，兰泽没有回家。
王沐诗号称要回家闭关，买了飞铁票急匆匆地拖着行李走了。留下了她的好闺蜜仙女儿姐姐。
兰泽和仙女商量了一下，决定从红土高原开始，一起参观核工业部在神州各地的部属实验室和合作实验室。
兰泽打算带仙女看他的一系列验证实验，直观地理解生物发育的研发过程。同时，他也需要仙女帮他筛选一批适合加入生物设施发育的合作单位。
事情说起来，都是正经事。但实际上和游山玩水没什么两样。
不少科研单位的选址，都有些偏僻，放眼一望，山清水秀好风光。再加上各家食堂多少总有几个特色菜。
一路考察下去，那是相当地惬意。
小姜同志趁机学了几个新菜。貌似他对兄弟结拜有点在意了。以前他也办事认真，但似乎对做菜没有过这么大的热情。
……兰泽都没好意思说，自己只不过想天天找他打架。确切地说，是想揍他。弱鸡没有挑战性，揍起来一点意思也没有；但和小姜打，就比较有悬念了，不到最后都说不清谁揍谁。
这个目的，说出来太残酷太有功利性了。不可告人。
眼看着在外面逛到快过小年，仙女认为，她可以回去制定完整的年后计划，向部长阿姨做汇报了。
兰泽也该回家了。
他犹豫不决，是回哪个家。
过年他肯定要和儿子们到一起。最好和天上的孩子妈联系一下，看看是不是大家都能凑到一起。让五只儿子见面，聊聊天吹吹牛也是好的。小年也是年，也该热闹一下。
但卫妖精正一个人留守在大树住宅区的小楼里。说实在的，这几天兰泽都没过问，乍一想起他来，多少有点不放心。再割腕淌一地……也不是太好打扫。
两个家相隔三千公里，不管怎么绕都不顺路。
出发之前……先问候一下吧。
【哎妖精，你一个人，空虚寂寞吗？】
【我一个人，为什么要空虚寂寞？】卫妖精无延迟的回复速度，总是令人愉快。
【不空虚？不寂寞？该不会往我家里带人了吧？你带人我没意见，别碰我东西就行。】
【我干嘛带人？我又不空虚不寂寞。】
卫妖精发过来一张大大的图。
一群好看的小姐姐，正围坐在小茶桌前。气氛十分融洽。就是少了点东西。
【你请人家喝茶？茶呢？瓜子呢？】
【看好了！它们能吃东西嘛！】
唔……小姐姐中间有一个熟悉的倩影：颊生鳞片，发色青蓝。一看就不是人。她蜷着鱼尾巴靠坐在椅子上，姿势和卫妖精的人鱼娃娃一模一样。
这个不是人的存在，根本就是人鱼娃娃。
【你这是……把娃娃搬过来了？】
看上去，不但搬来了人鱼娃娃，还又添置了好几只呢！全是各种风格的山精水怪，都不是人。
光看美貌的细腻自然程度，就知道，机器娃娃非常仿真，非常贵。
【看重点！这是你家还是我家？】
好吧。兰泽一开始真没注意这个问题。他从家走的时候，卫妖精正在布置楼上自己住的房间。
刚才联络之前，他也没事先查看一下卫妖精的定位。
【所以，你回家了？把鲸鱼工作站也搬走了？】
【不搬留你家过年嘛？】卫妖精理所当然地反问。
工作站本来就是卫妖精自己的。搬走了，没毛病。
兰泽顺着话茬问道：
【所以……再过一个礼拜，你究竟打算在哪过年呢？】
卫妖精难得沉默了一会。
【这是个好问题。】继续沉默……【今年。绝对！不和我妈一起过年！】
【嗯，不错。你现在的生活还真是……】兰泽觉得不好描述，这一堆娃娃又不是真人。【……帝王级奢华。每天还能换个不一样的大美人。】
【那当然了。】妖精十分得意。【我每天一个脑袋，轮流给她们换发型。等我练熟了，以后给我们的女儿梳最好看的头。】
【……】兰泽发现自己想歪了。
原来女儿父母中的另一位，是这么地温柔善良……才怪吧！
【我要让所有小姑娘都羡慕我们女儿的美貌。哇哈哈！】
【你现在就可以给你那一堆女儿梳头】兰泽不放心自己的宝贝女儿，试着提出建议。
【那不一样！】卫妖精强烈抗拒。【那些小脑袋归我妈管。我要我自己的脑袋！】
【可以……相当可以。那你练习吧。得意之作，可以给小丫头整理一个发型手册什么的。】兰泽认为自己正在胡说八道。
755 学校，热闹
【不错的主意。这样吧，】卫妖精思考了一下，【我把所有觉得好看的发型都拍下四个标准视图，你来分析一下，提取算法逻辑，我们做个自动发型生成器。怎么样？】
兰泽一时之间，竟然无言以对。这真是给自己找了个什么麻烦啊！
一开始就不该慰问这货！
【嗯，你对着这么多头……嗯，可爱的小机器，也别操劳过度，注意休息。】兰泽虽然多少有点不放心卫妖精的作息，但反正他也管不了。又不是自己儿子，提醒一下得了。【你一个人照顾好自己，按时睡觉。失眠我看是你自己作的！吃点好的。】
“欲渡黄河那冰塞川。拔剑四顾我心茫然。”卫妖精唱着念叨了这么一句。
兰泽看了又看，听了又听。总觉得妖精是想表达字面以下的什么不可描述……考虑了半天，还是决定——不招惹他！
就这么拉倒。回家！
兰泽本来还想问问卫妖精，结拜的时候，弄点什么喝比较有意思。
至于卫妖精打不打算结拜？婚都结了，难道还抗拒这一拜嘛？还是用我大神州流行的结拜制度，把那个离不掉的东西覆盖住，感觉比较保险。
结果两人一顿东拉西扯，把想说的事情岔过去了。
兰泽暂时也没兴趣再搭理他。哪天想起来再说吧。
反正他俩早就说好了。过年前后要抽个空约好时间，他带卫妖精去拜访研究大气模型的师兄。
都是小事情。生活中就没有大事。
只有和仙女一起周游全国的科研单位，算是这个月唯一的工作上的大事。已经完成了。
兰泽踏踏实实地坐夜车回家。睡饱了起床，也没管是几点，上街随便填饱肚子，就去童校找两个儿子和老爸爸。
临近过年，童校的课外活动也变得特别松散。
校内足球队的训练，校队只保留了维持性的基本训练，年级队干脆暂停了。
倒是校内的露天大运动场，现在是冰场。中间最大的两块是冰球场地，周围挤满了大人和孩子。不少大人，看上去比孩子更懵懂更好奇，明显不是老师，而是难得现身的父母。
运动场用浇水的方式砌了冰坎，分割成了几大块，每一块里面都灌上了清水，冻成了镜面一样光洁的大小冰场。摔出坑洼和划痕，维护起来也很简单。推着机器，一边烤热一边浇水就行了。
老爷子如今对这类冰场也跃跃欲试。豆子带着他在小冰场玩。这个爷爷上了年纪笨手笨脚，学得有点慢。爷爷被自己的孙子训得跟个孙子似的。
兰泽靠着定位找到了孩子们的位置。悄悄蹲下，降低身形，在冰场边上看了一会。
小麦在爷爷面前显摆，上串下跳的，转到了兰泽面前。他一转身，就发现爸爸了。
“爸爸！你怎么才来呀！我还以为你只陪弟弟不要我了呢！”小麦委屈巴巴地扑到爸爸怀里，眼泪都快冒出来了。
豆子一见：“下课下课！爸爸！我来了！”
他在冰面上跑了两步，出溜了过来，一头撞进爸爸怀里。
兰泽为了接住他，蹲着一仰身，咕咚，坐在了冰面上。
“哎哎，张教练你别走啊！”爷爷一着急，一趔趄，又趴下了。
兰泽拍拍两个儿子：“去，把爷爷扶起来。”
他自己稍微站起身，蹬了两脚冰面，蹲下滑了过去。
“咦？嘿，你会玩。”爷爷在孙子的帮助下，翻身爬起来，也蹲下了。
蹲着不容易摔跤。这在冰面上是真理。老爷子摔得多，看上去没有孩子们学得快，纯粹因为他个高。
“爸爸，过年你有假期吗？”兰泽蹲到老爷子面前，停住了问。
“没有。”老爷子蹲着回答。“不过这阵子学校开放，来得家长多。有不少接孩子出去玩的，也有的就在县城里住下了，天天来学校玩，等过完年才走。”
“你当老师，还要接待家长呢？”
“我不用。我又不是管班老师，也不是管宿老师。现在也就是和别的老师轮流在一年级跟班照应一下。不然这阵子人太多，太乱了。”
“那岂不是……你过年也要在学校过了？”
“学校多热闹啊！”老爷子乐了。“这么多人都在学校过年，你看多有意思？是吧，豆子？”
“爸爸，我想在学校过年。”豆子嘿嘿赔笑。“每年都在家里，你不觉得没什么好玩的吗？”
“今年……肯定更不好玩。”兰泽完全想像得到：只有自己这一个爸爸带着两个儿子，守在家里大眼瞪小眼。这真是要多冷清有多冷清。
他又问老爷子：“学校里小年也过吗？”
“那当然了，过年期间的活动时间表已经排好了。今晚上在大食堂祭灶王爷，然后全校分享五年级孩子做的麦芽糖。明天开始组织全校学生大扫除。”
“……”兰泽的童年记忆里，完全没有这些热闹事。
他当年只记住了自己感兴趣的：打人，抢零食，关禁闭，打人……
小破孩活得真是单纯啊！打人，抢零食都是所谓的开心事。关禁闭，则是难得的美好而温馨。
别的小孩只能隔着玻璃墙眼巴巴地看着他，老师让干嘛必须干嘛去。兰泽自己在透明小屋的地上随意打滚，谁的话也不用听，什么他也不用干。越有人围观他越惬意。
……他究竟是怎么从那么歪的小破孩长成现在这样的？
老爷子伸手揉揉面前兰泽的花白脑袋，撑着儿子的肩膀站了起来。冰面太滑，差点没把兰泽给摁趴下。
兰泽赶紧也站了起来。剩他一个人在冰场中间蹲着，这也太猥琐了。
“下礼拜你也来过年呐？”老爷子问他。
“我和孩子妈妈商量下。”
“到时候学校里和县城的床铺肯定都不够睡。反正你有车。带条毯子。地下大厅，食堂，哪都能凑合一晚上。”
让老爷子这么一说，过年这件事明明被他说得很艰苦，却忽然显得好玩起来。
“带个野营帐篷？”兰泽突发奇想。
“你要是带帐篷，保证他们俩把宿舍的床让给别人爸妈睡了。”
“哎？”小麦果然两眼放光地问道，“过年可以睡帐篷吗？”
756 儿童忙着过节
“可惜，我没有帐篷。”兰泽对孩子实话实说。
“没关系，好玩的多着呢。”爷爷拍拍小麦的肩膀。安抚小孙子。“打地铺有好多种办法。我教你。”
“今天我看就够热闹的了。”兰泽看看冰场周围，面带讨好笑容的成年男女似乎更多了。自家儿女在不在身边不一定，这些父母却并不松懈，和小伙伴们搞好关系，也能获得一个好的印象分。
反正一年之中，他们也就当这几天父母。说起来，比那些一年到头都不出现的，已经优秀多了。
大冰场上，五年级孩子的冰球比赛已经开打。
末末很喜欢看童校的冰球赛转播。不管是人飞出去，还是球飞出去，他都能乐开怀。今年他算是看不到了。
离远了，冰球场上的情况什么也看不到。场边的人太多，成年男女构成的人墙，把视线堵得严严实实，只能听到一阵阵起哄和欢呼。
“哎，豆子。”老爷子拉住了兰泽，“到十二点我要上班。接待他的任务交给你了。”
“哦，好。”豆子点头。“一会我去领个袖标。”
老爷子把儿子郑重托付给了孙子。兰泽觉得哭笑不得。
顺口又问：“那他呢？小麦呢？”
“我下午有事。”小麦严肃地回答。
“他有事。”豆子也这么说。
“我要参加选拔赛！”小麦举起小拳头，眼睛里燃烧着斗志。“我要祭灶王爷！”
所谓选拔赛，其实是为了晚上送灶王选人。灶王爷上天，并不需要乘坐穿梭舟，有一束小火苗点燃画像即可。所以并不需要很多孩子参与。有一队一二年级年级孩子捧祭品，另一队三四年级孩子轮流念祷告词，最大的五年级孩子一个拿画像，一个点火，一个捧着大碗接纸灰，足够了。
因为一个学校的孩子太多，只能每个年级选几个孩子当代表。
选成绩好的、选体育好的，都对大部分孩子不公平，也会令他们缺乏参与感。为了选拔结果的“不可预测性”，比赛项目诸如脑门放熟鸡蛋之类，都比较考验运气。也都和厨房有点关系。
一大堆比赛项目都是事先设计好的。但哪个班到底比什么，还靠临时抽签决定。
小麦现在就跃跃欲试，不管下午是要剥蒜皮、挖土豆还是搓面条，他都准备拼一下，把参加祭灶的机会抢下来。
“那你呢？”兰泽问豆子。
“干部不参加。”豆子平静地回答。
“小队长以上都不参加。”小麦补充说。“他们负责维持班级秩序。”
豆子淡定地说：“所以我真的很闲。”
豆子张兰纲同学，是校足球队的副队长，年级队队长，妥妥的三道杠，少先队大队干部。级别太高，就连维持秩序都没他什么事。
如果小米和张一点还在地面的话，他们俩也是各自班里两道杠的班干部。也参加不了选拔赛。
在某种程度上，这像是给后进孩子的一个机会。——神灵面前，众生平等。
兰泽不记得小时候得到过类似机会……
他的脑子怕不是豆腐做的。记得的事情不但少，而且只和打架有关。
不过，光论打架的话，他也算不上后进。如果人类停留在原始时代，说不定全校小屁孩都得崇拜他，……不过，那时候哪来的学校啊？
老爷子在儿子孙子的陪伴下，又玩了一会，就匆匆忙忙跑向食堂，去交接班。
“爸爸，你进门登记了对吧？”豆子问兰泽。
“嗯。”
“那晚上活动呢？登记了吗？你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吗？”
“……”兰泽每次进校都是接孩子，总是习惯性地登记为短时访问。
“好吧。我猜到了。我带你找接待处的老师。他们现在很忙。如果不跟你好好说话，你别生气。”豆子提醒说。
“……”熊儿子给爸爸的感觉越来越陌生了。
继小米之后，豆子也成为了小大人。快得让人猝不及防。
不过，这也可能是因为孩子们上学之后的成长，没被爸爸看见。
豆子这孩子一直很有心计。只不过，他在乎的东西比较冒傻气。养在兰泽身边的时候，这孩子心计都用在作死上了。
地下入口大厅有不少男男女女。正中间坐着一长排接待老师。这么多老师，与其说是办理父母的入门登记，不如说是用嘴皮子应付孩子父母的各种问题。越是简单的问题，线上问答越是满足不了熊孩子的父母。人这种东西，总要面对面地再三确认对方的表情，才能最终接受答案。
“老师您今天辛苦了。”一个三道杠的胖丫头正给老师们挨个倒水。
“咦？张兰纲！”她一抬头，就看见了豆子。
豆子眨了眨眼睛：“哦。你上次问我的事情。张兰综说他很想姐姐。”
他飞快偷看了爸爸一眼。这孩子睁眼说瞎话，怕被爸爸戳穿。
“咦？真的！他还跟你说了什么？”
“容后慢聊，我还有事。”
豆子径直走到熟悉的老师面前行礼：“老师您好，这是我的爸爸。他平时很忙，今天来陪我过节。请您为他介绍情况！”
这位老师兰泽也见过。豆子他们年级队的主教练嘛！好多次他来领孩子，都是从教练手里领走的。
看得出来，学校里真的很忙。主持训练课的老师都派出来搞接待了。
教练对兰泽笑笑：“您稍等，前面还有两位。您可以先听听规则，过一会再提问。哎，对了，低年级差不多已经先开饭了。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他这么一说，面前的两位女士之一，起身犹豫了一秒，立刻小跑着冲进了校园内部。
“你们马上也该开饭了吧？”另一位女士问。
“等一会我换班，你们可以跟我一起去对外接待的食堂吃饭。顺便可以看看小服务生们的精神面貌。”
教练这么一说，实在令人心生好感。不必担心他突然换班离开。
又过了两三分钟，他们又聊了几句食堂的情况。剩下的这位母亲毅然决定，提前去食堂，亲眼看看自己孩子劳动的动人场面。
教练对着兰泽眨了眨眼睛。
757 混到世界末日
豆子正在一旁对着几个三道杠的大孩子，瞎编乱造新月号上面的事情。大吹牛皮。小麦挤在中间负责添油加醋。他们俩对穿梭舟、空舰、太空站、月球开放区的吃喝玩乐，是见识过的，有些亲身了解，吹起来不算毫无根据。只是和新月太空城本身没什么关系。
“你下班了吗？”兰泽小声问教练。
“还有几分钟。晚上我还有晚班。”教练没等兰泽提问，先问了问题，“张兰纪和张兰综两个孩子，在上面适应得怎么样？”
兰泽的四个儿子，是他手下的四员干将。现在四个人少了一半，年级队的战斗力大打折扣。
对校队的影响反而没这么大。因为有五年级在。虽然说起来五年级那拨小球员，是他们三年级的脚下败将。但历年来，校队一直是靠五年级的。
“还可以，上面还没正式开课。每天就是各种适应***。但是他们没有球踢，太空城上的空间都很小。我们去食堂，路上慢慢说？”兰泽提议。
“好。”教练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教练，等一下！”豆子不好意思地蹦了出来，“有件事我忘了。我要负责接待我爸爸，帮我打印个袖标吧。”
“哦，是我忽略了。”
打印机就在墙角。教练和兰泽两人各自刷了手环，打印出了小接待员用的光学袖标。根据距离父母的远近，袖标会变色。现在是红的。用手环扫描袖标，还可以直接联系到兰泽这个爸爸。
教练撕下袖标，啪地粘到豆子抱着的大外套的袖口上，就跟在三道杠下面。又撕下一块小的，贴到豆子衬衣的领口旁边。
红绸子下面的胶水，是从海螺中提取的，特别黏也特别难吃……其实营养还不错。但黏性只能维持一天。第二天就变得又干又硬，直接掉下来了。
兰泽和教练慢慢走到食堂，在食堂坐了一会，边吃饭边聊孩子们的事情。
豆子和小麦说是要回班吃饭，一转眼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过年这阵子，学校里来玩的父母太多。食堂是按年级分时使用的。父母的用餐时间也和自家孩子划分到了一起。三年级的用餐时间结束，兰泽也收到了提醒。
他起身和教练告别之后，没再查两个孩子的定位。自己买了杯喝的，就在学校的地下部分，走走看看。
有些小孩子，已经成班级地聚集到了一起。在老师的监督下，由班干部组织起来，进行比赛。
兰泽看到的，是卷面条比赛。用一根筷子在大碗里捞面条，谁的筷子上卷的面条根数最多，谁赢。弄断当然也可以，但断得太碎，可就挂不住了。
如果不是六七岁的小孩子，而是一帮成年人比赛玩这个，那可就太无聊了。
兰泽找到小麦的时候，他班里的选拔赛已经开始了。孩子们忙着剥煮熟晾凉的鹌鹑蛋。兰泽看了一眼，就觉得小麦没什么优势。
剥这玩意需要技巧、耐心和运气。所有孩子都没优势。
不愧是重在平等的选拔赛。
豆子班里的比赛项目差不多，是给煮熟的土豆去皮。不过豆子没在。
小姜解除隐身状态，跟在他身后感慨说：“其实当老师也挺好的。他们真会玩。”
“我现在最困惑的一件事，你猜是什么？”兰泽和他没话找话。
小姜停下听他说。
“我的记忆里，这些好玩的事情，一件都没有。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长大的。”
“您的意思是说？”
“人只能记住自己感兴趣的事情。由人组成的文明也只能如此。如果我们的文明走偏了，很有可能，没有人发现得了。”
“这种事，应该不会发生吧？”小姜是乐观主义者。
“这种事，每天都在发生。”兰泽是悲观主义者。“在地球上的战争和杀戮中，我只看到人类无可救药的愚蠢。”
“……战争等于愚蠢是吧？”小姜实在忍不住想吐槽。“是谁拉着我打架的？这是有多欠揍？”
“你看，有些事，就算发现得了，也避免不了。”兰泽笑着说。
“没有历史上大事的例子，你说服不了我。”
“世界上人与人是不一样的。灾难来临的时候，拯救一个小的族群，也许可以做到；拯救所有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还是没有例子啊！”
“怎么没例子，我说的就是进化论啊！所有的生物，在灾难来临的时候，都是要经历自然选择的。最终，大部分物种，都要死绝的。”
话题太沉重。悲观主义者兰泽，决定还是没心没肺地凑合下去。
明天就去城铁上混一天，找个看顺眼的大妞，拉回家没羞没臊……
“但是，”小姜想了想，“就算只能拯救一个很小的族群，也代表了未来的希望。如果有那么一天，就算我自己活不下来，那也值了。”
兰泽立刻打消了混到世界末日的念头。……有小姜这种人在，搞不好人类能一直繁荣昌盛下去。哪怕兰泽活到突变赋予的有生之年，世界也不见得末日。
“你这人怎么这么正能量呢！”
“我一直这么正能量。兰哥。你没发现是你眼瘸。”
兰泽捏了捏拳头。这个弟弟越来越有意思了。
“回去再算账。”
“切，你会什么啊？除了拖延时间，你还会什么招？”小姜好像是故意刺激他。
“嘿嘿。你等着。”
兰泽慢慢离开三年级所在的楼层，才看见豆子急匆匆地跑过来了。
“爸爸，我刚才去开了个会。现在带你参观。”熊孩子见到他就笑。
“你慢点，喝口水啊。”爸爸忍不住心疼了，递上手里的杯子。
有自家钢豆子相陪，地方不大的童校变得生动起来。
他们直接到了地面层，一眼就看到了老爷子。
老爷子和另一位老师一起，正在一间温暖的小厅里，陪着一年级的孩子。阳光透过落地大玻璃窗照射在里面。孩子们正在认真地用棉线编麻花绳。走廊里有不少成年人隔着玻璃墙望着孩子们，时而露出幸福而神秘的微笑。
758 没留神，吃掉了……
校园里的大喇叭，正在发出巨大的朗读声，按照年级顺序播报选拔赛实况。虽说出现的是各班孩子的童音，但豆子知道内情，各处都有老师坐镇。就像他爷爷陪着小厅里的一年级一样。
兰泽听到三年级各班已经进行到了第二轮，他看了一眼小麦的定位。然后发现，这孩子已经从三年级的楼层跑出来了，直奔地面而来。一转头，他们就看见了小麦。他也来看爷爷上课。
“唉。”小麦见了他们，愁眉苦脸的。
“不顺利？”兰泽明知故问。
“本来挺顺利的。但我不小心，吃了一个。”
豆子眼睛睁大了，忍笑有点辛苦。
小麦补充说：“吃掉一个本来有可能保留资格。但我没注意，一不小心又吃了一个。”
“香吗？”兰泽同情地问。
“鹌鹑蛋还是挺香的。就是壳没剥干净不大好吃……”
兰泽现在怀疑，熊孩子只是打算快速消灭蛋壳。
豆子用力绷着一张脸说：“既然已经吃掉了，不如我们去练会球吧。”
“嗯，我陪你们。”爸爸说。
校队的训练场地在地下一层和二层，空气微凉，光线明亮。阳光透过顶部的小窗照射进来，不足以照亮偌大的空间，只起到了提示昼夜的作用。实际起到照明作用的是弥散型顶灯——整个天花板散发出柔和白光，没有明显的光源。
整个下午，陆陆续续有孩子来了又走。被选进校队的三四年级孩子，都很自觉，就算见不到教练和伙伴，也进来签到，在墙上投影出的终端信息中找到自己的训练表练一会。倒是五年级的大孩子，几乎没出现过。校队中三年级和五年级之间的分裂依然很严重。豆子依然只是一个三年级小屁孩。
小麦一整个下午都打不起精神来。时不时唉声叹气。把教练设定好的常规练习全部做完之后，豆子带他做带球对抗练习。
对抗需要绷紧神经，比较刺激。小麦渐渐来了精神。
豆子差点没把自己累趴下。
兰泽忽然听到坐在自己身旁的小姜同志悠悠叹了口气。
“想到什么了？”兰泽低声问。
“突变。这么厉害的嘛。”小姜轻声回答。
两个孩子是同一天的亲兄弟。差别已经越来越明显了。
如果不考虑智力发育的话，同龄孩子在小麦面前，全都是虚弱的傻大个。
豆子已经非常努力，同时动用了兴趣和意志的加持，但他的反应速度逐渐变慢，失去了一开始时的敏捷。他为了节约体力，不断动用小幅度假动作耍花招，调用小麦多跑动。但豆子连假动作也开始变慢了。
而小麦轻松地保持着一开始的反应速度，虽然跑得气喘吁吁的，却越跑越起劲。依然乐在其中。
在兰泽的最胖的儿子小米身上，随着时间的体能衰减表现得更加明显。——这种人通常被称为“爆发力比较好”。
但小麦的情况，只能称为：爆发力一直好。
将来如果大家一起学习什么技能的话，按照熟练度积累的时间规律（比如一万小时规律），很明显，体能几乎没有变化的小麦，可以有更高效的训练，更容易练到精通。
兰泽笑笑，喊两个孩子：“休息一会吧。我们去喝点东西，好不好？”
“啊？再玩一会。”小麦回头喊道。
兰泽站起身，走近扇了扇小麦头顶的空气：“你看你满头是汗，都臭了。”
他伸手把豆子抱了起来。
“爸爸，我不要面子的吗？”豆子口头抗议了一声，却没有真的拒绝。靠在爸爸肩膀上，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训练场更衣室的外间，靠墙有很长的水池。大部分很低矮，下方还有抽拉式的踏板，适合高矮不同的孩子。符合成年男性身高的高水池只有一小截。地上铺着厚厚的软质吸水垫，走在上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兰泽扛着豆子试了下水温，催小麦：“自己洗脸。”
小麦看上去像六岁。他比起真正的六岁孩子，毕竟多活了两年。在温水龙头下给自己洗头洗脸，动作熟练得很，比他三个幼儿园弟弟强多了。
兰泽把豆子夹在胳膊下面，打开温水，慢慢替他揉搓头发。就像在他们小时候经常替他们做的那样。
“爸爸，我想妈妈了。”豆子闭着眼睛说。
“嗯，我问问你妈什么时候有空，你们见面说说话。”
“爸爸，我更想他们两个。”
兰泽轻轻叹了口气。兄弟四个从小整天在一起，从来没有分开这么久过。
而天上那两个似乎并不忧伤，反而有点乐不思蜀呢。
“你难过吗？”
“不难过。就是日子有点无聊。”
“后悔没跟着一起去了吗？”
“不是后悔……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如果豆子比现在大几岁，他的所有情绪，说不定可以归类进青春期心理症候群。但是现在嘛……兰泽轻轻揉着豆子的头皮，冲洗掉汗水。从旁边抽了干净毛巾擦干头发，才给他洗脸和脖子。
豆子乖乖的一动不动。这么安静的状态很少见。
擦干净豆子之后，小麦把爸爸手里的毛巾接过去，愉快地扔到用过的毛巾筐里。他被爸爸当成了能干的哥哥，这会儿可得意坏了。
兰泽把豆子抱在怀里，保持一个舒服的姿势。这才问他俩：“你们想喝什么？”
“这得看食堂里有什么了。”豆子靠在爸爸怀里回答。
走在宽敞的地下人行通道中，一路走，小麦一路都在得意。
“你变成小宝宝了。嘻嘻。”小麦终于忍不住，说出来了。
“接待员的职责。”豆子淡定地回答。
小麦抬头就看到了豆子领口贴的红标签。……他不笑了。
带着父母参观学校的好多小孩，都贴了这个标签。小麦没贴。
“接待员的职责？是什么？”兰泽问。
“哦。用各种方式哄大人高兴。”豆子平静地回答。
在校内，一路上，的确能看到不少大人亲热地拉着自己孩子的小手。
换个角度，也可以说是小朋友尽职尽责地牵着大人？怕大人在陌生的校园走丢了？
他们还尽量面带微笑，亲切友好地对待啥也不懂的大人，不管任何无聊问题都耐心回答。
一点小情绪也没有，小接待员们相当敬业。
759 久违而亲切
人来人往的地下通道中，兰泽怀抱着豆子，身边跟着小麦。
“所以，我现在抱着你走。是你哄我高兴了？”兰泽问熊儿子。
“您老现在不高兴吗？”豆子认真地问。
“……”兰泽想把儿子扔地上，又舍不得。“我现在想打你！”
“老头你喜欢就好。来吧，怎么打？”一听挨揍，豆子双眼放光芒。
“刚才你叫我什么？”
“老头啊。你看你头发都白了，比爷爷的还要白。喊你老头有什么不对吗？这么喊亲切，亲切！”
豆子现在明显进入了作死状态。
对于兰泽这个爸爸来说，豆子久违的作死状态，确实挺亲切的。
对付凑不要脸的小孩，态度一定要认真。
“我这是少白头。”兰泽解释说，“我今年该满三十四岁了，而你爷爷马上就九十四岁了。他那个年纪，白头发才是正常的。你父亲我还年轻，算不上老头。”
“爷爷什么时候白头发的？”豆子问。
兰泽迟疑了一下：“听说是二十四岁。”
“那他什么时候变成老头的？”豆子接着问。
兰泽再次迟疑了一下：“五六十岁？”
“你觉得你想说无法判断……”豆子怀疑地看着爸爸。
豆子怀疑对了。
“嗯，无法判断。那又怎样？”兰泽反问。
“爷爷是老头吗？是。那爷爷头发白了吗？”
“一点点。”
“如果爷爷不是老头，你肯定不是老头，对吧？”
“嗯。是啊。”
“但是爷爷是老头。你是老头。”豆子说完了。
“……”
兰泽体会到了久违的烦恼。熊孩子居然觉醒了诡辩技能。作死模式，果然欠揍啊。
“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嗯，我真厉害。”
豆子淡定地趴在爸爸肩头，肌肉紧绷，做好了随时被扔到地上的准备。
兰泽根本没给豆子挨揍的机会。他一路抱着豆子，一直走到学校食堂，特意把豆子领口的红标签靠向自己的方向。小麦发现标签根本露不出来，谁也看不到，渐渐高兴起来。
越靠近食堂，宽阔的地下步行道上，路人越多。豆子开始感觉不自在了。
“爸爸，你累了吗？我自己走吧。”
“不累。”
“休息一下吧。等一会，你的手是要用来拿饮料的。”
“没事，我又不渴。你们俩喝就行了。”兰泽回答。随后建议熊儿子，“要不然你哭两声？哭得大声一点。”
“哭了你放我下来？”熊儿子怀疑地问。
“……”熊爸爸笑而不语。
在人来人往的食堂门口，在白发老头子的怀抱里……
三道杠的张兰纲同学，如果放开嗓子大哭，怕不是要社会性死亡了。
这年代，当小孩好难啊。
豆子把脸深深埋进爸爸肩头，开始装死。
食堂内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孔武有力的活动课老师在各处维持秩序。
真正在人流聚集的地方，完全靠孩子们是行不通的。
小麦带路，兰泽抱着豆子进了孩子们的用餐厅，找到了发放饮料的窗口。
高年级孩子正站在窗口里面，负责往外递杯子。他们的工作内容可有可无，如果窗口没人的话，自己伸手进去也够得着。所以这些孩子最大的价值，就在于……温馨的笑脸。
小麦和窗口里的小姐姐来了一顿礼貌用语的标准问答，要来了两大杯苹果汁。
递给了豆子一杯。又问爸爸：
“你真的不喝吗？”
“来点尝尝。”
学校提供给孩子的饮料和水不一样。饮用水到处都有。饮料却只允许在食堂里喝完，留下杯子之后才能离开。
大人来学校玩，倒是没这么多规矩，花钱买了可以随意带走。但既然跟自家孩子在一起，最好还是入乡随俗。
因为学校里多了很多大人，傍晚在食堂里祭灶神的活动，不可能容纳下所有孩子。童校的时间安排是在晚饭之前。到了祭灶神的时间段，只有参加祭祀活动和后勤服务的孩子，外加他们的父母可以入内。
兰泽端着苹果汁有点发愁。
“你们吃饭应该还早着吧？”
“我们排在一二年级后面。”小麦回答。
“爸爸，”豆子趴在他肩膀出声了。“大人可以买盒饭。”
“小孩没有钱不能买。”小麦解释说。
“爸爸你去买够我们几个人吃的东西。然后我们找个有转播的地方。”豆子淡定地出了主意。
“我们去训练场！”小麦抢着说。“那里可以看转播！”
“我是接待员，整天跟着你没问题。爸爸你再和小麦他们班老师说一下。我们几个去训练场过节。”
豆子说完，又乖乖地缩着了。
这个年纪的孩子，被抱着的机会已经不多了。豆子在爸爸怀里扭了扭，放松地趴稳，顺便把他领口的红标签露了出来。——大家快来看啊！为了哄老头子开心，我牺牲好大！
十几分钟后，他们一起回到训练场。坐下来吃着盒饭，看着训练场终端的投影。
食堂里的祭灶仪式，各方位各角度的实况转播画面，都展现在开阔的训练场里，比人在现场还带感。
训练场里看转播的人不少。
都是担任接待员的小队员，带着他们的父亲或者母亲，到这里找个位置，坐下来看转播。
没有任务的孩子，在这个时间点，早该回班级了。
甚至还来了几个五年级的。
五年级的大孩子，在童校功能很多。他们能在厨房帮忙，能在校门接待处帮忙。转播画面里，也有一些和活动老师站在一起，在现场帮忙维持秩序。
“你们终于来训练场了。”豆子没忍住，还是主动找他们说话了。
“我们白天有工作的。”大孩子很骄傲。
“……”副队长豆子，感觉好堵得慌。
转播画面里，一二年级的小朋友排队放好糖果，水果，饭菜，饮料，三四年级的孩子一人一句接力念完祷告词，五年级的大孩子点燃了灶王爷画像。
兰泽手环闪得很欢。
就好像有个和灶神关系非常不错的谁，忽然受到了灶神点拨。灵机一动，非得这时候找他。
“哟，妖精。你吃了吗？”
手环靠在耳边，里面传来卫妖精的笑声，听起来比平日更加爽朗。
“哟，什么喜事啊！”兰泽又问。
760 女儿的名字
“你孩子的起名规则是什么？”卫妖精问兰泽。
“绞丝旁，最好有我的姓。没别的要求了。”兰泽回答，“其实没有我的姓也无所谓。”
仙女儿子的名字，李屹霄三个字，哪个字长得都不像兰（蘭）。
“女儿跟你姓，名字我来取？”
“那当然好了。怎么忽然想到给她取名字了？不是还小吗？”
“……睡不着。”
好吧，失眠是个好理由。
卫妖精二十来岁的时候，时差对生活没有任何影响。困了累了挺一挺也就过去了。觉可以攒着一起睡，睡不着也没什么大问题。
而到了他们现在的年纪，时差对身体的伤害已经越来越严重。卫妖精已经很久没法像别人一样正常休息了。说不准哪天做错了什么，又是彻夜难眠。
“你睡不着，反正可以挨个玩娃娃。”兰泽对这货……不同情！
“就是给娃娃梳头的时候想起来的。我们的女儿已经攒了好几个好看的发型，居然还没名字。这怎么能行呢。”
“嗯。起吧。”
“起好了。我想了个特别合适的名字，跟你分享。”
以卫瀚扬博古通今的才华，起个名字一定是极好的。
“——兰思缬。名字好吧？”
一听这三个字，兰泽脸色都变了。小女孩本该天真无邪，给她思什么邪啊！
“缬是脸上的红晕啊。哈哈。喜欢吗？而且，一朵羞答答的小花开放在山崖边等待采撷，不觉得场景特别美吗？”
“妖精你是欠收拾了吧？”兰泽咬牙切齿，“我的女儿不给任何人采摘！谁敢伸手，我拆了谁。让他下半生生活不能自理！”
身边两只儿子猛然转头看爸爸。
兰泽本来在一直小声说话。这下发了脾气，音量不小，周围都听见了。
“卧槽！”卫妖精一阵沉默。
【你认真起个像样的名字。思什么邪？这是女孩能用的名字吗？】兰泽闭嘴了。改用文字催妖精改名。
手环上的聊天记录中，妖精早就给出了【兰思缬】三个字的正确写法。不说思字有多么大路货这种小问题，整个名字的读音，就完全不能接受啊！
【你就这水平吗？】兰泽质问。【你不是爱好历史吗？多翻几本书参考一下不行吗？】
【提交过了。】卫妖精那边传来令人绝望的消息。【岛上下午一上班我就提交了。这个名字我回味到晚上，越想越觉得妙，完全没想到你提到的问题。所以，禁止采摘，这才是父亲对女儿的真实感情吗？】
卫妖精开始说些令人烦躁的废话：【我以前总觉得这样的感情过于浓烈，在真实世界中是不可能存在的。从来没想到过，你就是这样的父亲。受教了，】
【改名字！】兰泽压着性子催他。
【至少以后在我妈，我女儿的奶奶面前，我知道应该怎么表演一个更好的父亲了。】
【改不了了。】妖精在废话连篇之中，终于说了句有用的。
【我特么现在想揍你。你给我等着！】
终于放下了手环，兰泽觉得太窝火了。
好不容易养个女儿，起个什么鬼名字！
这事不能想，越想越生气。
“爸爸？”勇敢的豆子不怕挨揍，主动问道，“我妹妹怎么了？”
“妹妹起了个很难听的名字。”
“妹妹的名字不是早就取好了吗？”小麦小声问爸爸。
素素和秀秀，张兰素和张兰绣虽然住在发育箱里天天游泳，已经跟着妈妈到了太空城中。
“是又一个妹妹。刚刚才有的，她还非常小。”兰泽和他们解释。
“妈妈和妹妹好像才刚刚离开吧？”豆子平静地问。“那我们小妹妹的妈妈是个什么样的阿姨？”
“妹妹没有妈妈。是我和一个伯伯的女儿。”
两个男人的女儿。说不定，未来她长了一副荷尔蒙过剩的肌肉脸，一点也不可爱……
兰泽这么一想，恶心的名字似乎无法带来更大的伤害了。这孩子，从她不幸成为没妈的孩子那一刻，这辈子怕不就是废了。
“你们这些大人啊……”豆子叹了一声，却没说什么。
被白发老头抱着示众一圈，这孩子乖顺了很多。
修理熊孩子不一定非得揍一顿。豆子反正不怕挨揍。
“哟，大过年的，怎么一脸不开心？这是谁惹着你了？”
兰泽一抬头，是老爷子。
“爸~”他念了一声，无限委屈好像都释放了出来。“你下班了？”
“我从食堂那边过来。一年级回宿舍了。小麦和豆子的糖，我带了过来。”他向四周的孩子们笑着说，“其他同学的糖，都在你们自己班里，回去记得拿。还有，睡觉前就不要吃糖了。”
训练场里立刻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刚才你这是怎么了？”老爷子挨着儿子坐下了。
“您小孙女起了个超难听的名字。”豆子回答。
到底有多难听，反正他也不知道。
“小妹妹叫什么？”小麦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兰小邪。”兰泽实在是抗拒“思邪”、“兰思撷”读音组合。一朵待摘的小白花？滚粗去吧！
“好可爱啊！”小麦高兴得快要起飞了。“妹妹快点长大！我想去抱抱妹妹！”
“……随你喜欢。”
只要别长得太肌肉……有哥哥疼爱的小妹妹，应该会幸福吧？
“小邪？”豆子念叨了两遍。“嘻嘻！”
小女儿的小名，算是无意中有了。充满了不正经气息。倒是和兰“魔王”、“卫妖精”的气质很搭。
老爷子拍拍兰泽的肩：“不好听就不好听吧。以后小姑娘不喜欢，自己也可以改。”
改名需要年满二十岁。在那之前，有整整二十年的艰苦时光需要度过。老爷子这么说，只是毫无实效的纯安慰而已。
就像白权明哥哥，本来应该是白泉鸣。好不容易到了二十岁，他的名字也已经用习惯了。
而且那时候，卫老头在太阳系中一个人飞得远远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哥哥的名字是卫老头起的，就算全是错别字，他也终究舍不得改了。
兰泽勉强对着老爷子露了个笑脸。
不揍卫妖精一顿，他总觉得不解气。
761 暴龙的室友
从训练场离开后，兰泽和老爷子一起，把两个孩子送回他们各自的宿管老师手上。
车子从地下通道离开学校。连天空都看不见，更看不到天空中的下弦月。
“兰哥。”小姜忽然开口，“丫头的小名听着不错。”
兰泽白了他一眼，不想和他说话。现在谁主动提小姑娘的名字，都像冷嘲热讽。
回到家，兰泽洗了澡出来，重新带上洗净晾干的手环，才发现有人找过他。
不是公务身份，也不是职务身份，而是个人私下里联系。还怯生生地，既没有震动，也没有闪光。只有孤零零的三个字：【睡了吗？】
是公司财务部的云岚。职务是出纳，但因为长得符合神州审美，和各位大小股东的财务往来，是由她专职负责的。
兰泽怕她是有什么公司里的正事，于是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刚刚放下手，拿起小姜倒好的茶，就瞥见手环界面无声无息地多了一句话。
【45年的分红今天结清了，你的款项到账了吗？】
“我还没看。应该到了吧？”
云岚始终知道他有多少收入，这一点和别人大不一样。
出于对自己**的慎重，兰泽不得不始终对她保持敬重的态度。
【你的分红又增加了。今年公司的业务范围扩大了好多呢。】
“嗯。社会发展的结果。”兰泽没敢说：‘都是大家的努力’这种套话。如果是那样的话，他的分红岂不是应该分给别人？还能拿得心安理得吗？
【是的，这一两年销售方面变化很大。国内市场已经被成功培育起来了，全球市场也开始对我们技术方案感兴趣。我不了解具体的情况，不过看到了订金。】
“云，你有什么事？直接说事吧。”兰泽耐着性子问。
“嗯，我，你……”云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可亲。
“说吧。”
“你的声音好听，我想多听听。”
“喂喂喂，哇啦哇啦，叮咚叮当，咚咚咚，你听吧。”兰泽敷衍道。
云轻快地笑了出来：“我听到了……嗯，我听说，你家张将军，以后都不回地球了？”
“嗯，是啊，我们离婚了。”兰泽平静地回答。“以后各自有各自的生活。”
“这……”云岚声音发颤。“你终于……摆脱母暴龙，现在恢复自由了，是吗？”
兰泽的心情，被卫妖精起的名字搅和得一塌糊涂。
他冷笑了一声：“母暴龙？什么母暴龙？你不是还管她叫龙穴之母吗？那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啊，什么？”
“能和母暴龙在一起，和睦相处，生活这么久的，能是什么物种？”
他追问：
“你觉得是什么物种？”
他又问：
“对了，我记得你们国家的人都特别讨厌蒙古人是吧？”
“不不，不要说这个。”云的声音在发抖。
“我知道啊，你们欧洲人的梦魇。巧了，我是祖先是蒙古人。兰姓才不是一朵小白花呢，那是狮子将军阿尔斯兰的缩写。我还要告诉你更吓人的。你知道我妈妈姓什么？”
“白，是白。”云小声而急迫地回答。
“我妈妈的姓来自于祖先，战神白起。他战无不胜，曾经亲自活埋了四十万人。你怕不怕？”
云岚哭了起来：“对不起……原谅我不知轻重，我只是想……只是想……”
“别想了。”兰泽轻声打断了她。
他发现自己有点过份了。好好的，吓唬人干嘛呀。
“你现在让我感觉好陌生……我本来想问，你有没有重新……过另一种生活的打算。”
“哎，对了，给你看个东西。”兰泽忽然起了玩心，修了一张图发给她看。
标题【另一种生活：】
他在浮岛上的结婚证……和男人的。
卫妖精的名字和脸被胡乱涂掉了，性别项还在。脸下面那截肩宽，再高个的女人也是不可能有的。
“我的天啊！……难怪我一直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你喜欢亲自照顾小孩，也是因为这个吗？”
“喂，你脑补太多了吧。”
“这是你的私事……我发誓不会告诉别人的。”云岚一边笑着一边抽泣，向兰泽许诺。
“那我就谢谢你了！”
好不容易打发了这位姐姐，兰泽回想了一下，忽然觉得云岚有点没话找话。
“小姜，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好姻缘？”
“我和她又不熟。你问我不是白问吗？”
“她以前的麻花辫真好看，现在发型……太短了，真丑。”
“你们以前到底什么关系？我莫名其妙觉得你们很熟似的。”
“我十七岁时候的，前女友。”
“靠！”小姜无话可说了。
人与人不一样。评论反而像是羡慕嫉妒恨。
理他都是多余的。
“她们家是养牛的，专门给本地供应鲜奶，天天有工人往外送。她是家里的大姐，超勤快的。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她特别温柔。”
“喜欢你就追回来呀！”小姜表达得很含蓄了。
“没意思。没难度。你信不信，我勾勾手指头，她自己就跑过来了。”
一句话里，每个字都是发光的。各种炫耀好像各种材质、各种型号的长矛，直从前胸戳向后背。这一瞬间，小姜享受到了前辈高人隋唐第七好汉罗成的待遇：万箭穿身。
“我不信！”
“不信关我屁事！”
兰泽叹了口气。他真正在意的是女儿。
“我女儿名字怎么办啊。”他都难受一晚上了。
仔细想想，卫妖精起名失败，不会深受打击吧？
“哎，妖精，你还好吗？”
卫妖精没有马上搭理他，这就更让人不放心了。
“妖精？”
“生气了？”
“我那时候不是在气头上吗？”
“哎，理我。理我一下。”
“干嘛？”卫妖精出声了。
“名字起都起好了。如果改不了，你也别想不开。就这么算了吧。”
【有你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一点也气不起来了呢？】
“真生气了？”
【谁挨骂不气啊？】
【反正是没妈的孩子，小邪就小邪吧。我们好好疼她就行。】兰泽心中有些苦涩。
“小邪？”卫妖精惊讶得读了出来。【……我们俩的小邪，还真是没妈的孩子。】
762 龙的独断
卫妖精继续保持安静：
【现在有个方案。我刚才问了下老郑。他现在搞民法，水平已经一点不水了。他建议，你可以在国内再给小姑娘登记个姓卫的名字。孩子不一定要接到国内，只要先手工填报孩子的出生信息，起好名，然后再读取国外信息办理认证，在国内就可以一直用新名字。相当于在神州法律范围内覆盖掉了国外的名字。但是，我们家起名字比较麻烦。要有辈分的。】
【墨？】兰泽问。
他们家按照“图书翰墨”排下去。该到墨了。
【是的。为了把邪给掰正过来，你给她填报叫卫墨端，好不好？】
“这个名字看上去很好。很正常。意义也好。”
【你接收一下。老郑整理了填报流程。后面还有我向岛上查询到的我们女儿的出生信息。你都看一下。】
【好……】
兰泽打开看了一眼，随手点开了自己，查询子女状况。
他最小的小女儿，在子女列表中还不存在。选择手动添加信息。忽略【认证】其他国家与地区按钮。导入卫妖精的信息图片，整理一下，填上宝贝女儿的名字卫墨端……提交。
然后出现了办理流程，待审核，待认证，两个并列。
于是兰泽发现：【国内这边，好像都下班了。信息审核要等明天了。】
【几点了，还不下班？】卫妖精很无奈。【你急什么呢？】
【对了，你把老郑他们召集一下吧？趁着过年把人凑齐，我们抓紧时间把结拜给办了。】兰泽终于想起了这件大事。【下一次大家再有空，又得等一年了。】
【我本来不想结拜，你知道的。不过，】卫妖精话音一转，“老子现在家大业大，想结拜就结拜，谁也不怕！”
“是是是！”兰泽接着说自己的日程安排，【我正好陪着父亲儿子过完年，就去找你们。民政局年初三上班。】
“我来找地方聚。陈相鹤我知道，虽然他没说，其实一直在等着跟我们俩结拜。老郑，一喊就来。不过，王小二不一定能来。”
【他凭什么不能来？带给我们最多痛苦的就是他——的诗。】
“他老婆不会让他结拜的。老婆那种东西的威力……”卫妖精心有余悸。
兰泽差点忘了。王小二是有老婆的顾家好男人。
他还不死心：“我问问看。”
王小二在马丘比丘地区的山上定居，整个人生活在文艺里，非常愉悦。他那边无论时间还是气候，都和神州大地正好相反。是在盛夏的白天。
兰泽刚一提结拜的事，小二哥拒绝得那叫一个义正辞严：
“我是有老婆的人，怎么能和你们这帮二流子混在一起呢？”
“你说啥？我怎么就二流子了呢？”
“你离婚的事情我可知道了。正经人谁离婚？”
“什么逻辑……”
兰泽还没给自己辩白，就听小二哥说：“不去不去，没一个正经人。”
好嘛，兰泽觉得自己深深地被嫌弃了。
他第一时间向卫妖精做了汇报：【你说得对。这小子果然背叛了我们。】
【也不能全怪他。】卫妖精说。【这些年我们俩不也是结婚状态嘛。能结婚谁不结婚？反正聚会通知我照发，他不参加结拜，来聚聚也是好的。我们散得天南地北，能见面都难得。】
“妖精你变了。”兰泽深吸一口气，“变得大度、开明、为人着想，越来越像一个好管家婆。”
“滚！”
兰泽心情愉悦，找了首应景的歌当做自己的bgm，放下手环。
这时他才发现小姜全程就在他眼前。家里地方太小，小姜想躲也是没地方躲的。
和人瞎聊被听到，他有点小尴尬，但又觉得反正无所谓：
“嗯……多给你找几个好哥哥。都混的挺不错的，到时候你找他们要见面礼。”
“呃……兰哥，你真不考虑勾个手指头什么的，把你养牛的前女友追回来吗？”小姜正陷在深深的求知欲中，“我真的很想观摩一下。”
“我现在哪有这个心思啊……你感情方面有任何问题，以后可以问卫妖精，他是大师。”
“离婚无数次的大师？”小姜并不轻易相信。
“一般人连结婚的机会都没有，何况离婚呢。”
“说的也是。”
兰泽躺在床上，认真地写了一小段留言发给张荷。内容非常干净清爽，符合他们现在已经离过婚的身份。
【豆子想妈妈了。也想哥哥弟弟了。你方便安排见面吗？】
随后他把今天在童校拍摄的短片发了两段给孩子妈。一段是豆子和小麦训练的情景，一段是大家一起在训练场观看食堂的祭灶仪式。
到了早上他才听到张荷的叹息。
手环放在耳边，就好像她还在枕边，轻轻吹气：
“乖小兰，等我几天啊。”
兰泽一点也不想关心新月号上的新闻。
把孩子们送上天之后，他发现自己对太空已经没有十几年前的执念了。
但忽然之间，新月号出现在了白天的新闻综述里……这意味着，事情有点大，超出了新月本身的范围。
综述只有一句话：总督张荷签署了独断令：新月城将从世界时2246年2月15日凌晨零点起，不在城中养牛羊（含宠物类），不接受这一点的居民等当于自动放弃新月城身份，必须在规定期限内离开。
兰泽不觉得这条新闻有什么问题。除了……独断令看上去霸道了一点。
查看详情，他才发现事情不这么简单。这条综述下面，还带了一堆相关新闻，全是某某宗教组织谴责新月总督，某某国家领导人认为牛奶在太空可以有……诸如此类的表态。
张荷和独断令，置身于国际舆论的风暴之中。
难怪她说：等我几天。
仔细看独断令的全文，其实是口气相当柔和的一篇文章。
首先，新月号太空城作为人类的第一座生活性质的太空城，具有实验性质。其次，饲养动物，涉及到从饲料到排泄物的一连串物质循环问题。
新月城设计的生物容量有限，物质循环系统的功能，是为杂食动物诸如人类、猪、鸡鸭等动物设计的。并未预留出足够能力，来处理牛羊类动物富含纤维素的粪便和饱含甲烷的屁……
763 龙的困局
独断令的文章，通篇都在说明一个问题：新月城不适合保有牛羊。
如果硬要挤上去少量牛或者羊，那么人类数量必须相应做出几倍到十几倍不等的让步。而未来在太空城远离地月系之后，少量牛羊构成的生物群体必然发生种群退化的问题，并且难以得到地球上物种资源库的补充……
未来的其他太空城，可以继续探索包含食草动物的物资循环系统，做出能够提供牛奶、羊毛等生物材料的完善生活设计。
结论：今后新月号太空城不作饲养牛羊的安排。
发布此令，目的在于终止关于新月号太空城饲养牛羊的讨论。
“独断”是新月城总督的特有权力。
不遵守此令的新月城居民自动放弃身份，这在独断令的公文中并没有任何地方提到。这一条约定，其实存在于新月城的宪章中，是政体的一部分。认可城市宪章，就相当于认可总督对城市的管理与裁决大权。无论总督是谁，都有独断专行的权力。
这份独断令的措辞本身，一点问题也没有。有问题的，倒是地球上宗教界人士的强烈反应。
独断令发布出来之后，新月城饲养牛羊的问题，不但没有终止，反而更加激烈了。
兰泽看到相关新闻，才意识到，地球上宗教信仰的人口有多大规模。
无数人呼吁“自由喝奶的自由”。
还有人详细解释了，牛奶是每天的“洁净”宗教生活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是不可能用豆浆取代的。
还有地面上的某些国家领导人瞎掺和地表态：月球上也是可以养牛的，新月城应该考虑人类对牛奶的日常需求，取消独断令。
还有人借着领导人表态搞事情：
喝牛奶是一项基本人权！
保障基本人权，推翻个人独断！
兰泽有点慌。
独断令炸出来的基本都是地球上各国的外国人，但新月城上多的就是各种外国人。
新月城现在就是一口锅，张荷好像锅里的菜。眼看就让给人烩了。
神州国内倒是对独断令不以为然。
国内的围观群众基本上都觉得，这么点小事，犯得着专门动用总督独断大权吗？
新月太空城养不了几头牛，是太空城设计决定的。就算特意养了一两头牛，两三头牛，十头八头牛，太空城四十万人，那点牛奶够给谁喝的？
新闻评论区里面，还有人闲得无聊批驳外国人的观点，反正挺热闹的。
喝牛奶是一项基本人权……
——笑死姐了。喝你妈的奶才是基本人权。是吗？哎，还真不是。就连你生下来之后，喝你妈的奶，都不是基本人权，你可以喝配方营养液。喝牛的奶算什么人权？某些人根本无视科学事实和技术局限，只要求宗教特权。
月球上也是可以养牛……
——月球和太空城能一样吗？月球表面积多大？新月城容积多大？月球一辈子不离地球左右，随时可以得到物资供应。新月城呢？
……“洁净”宗教生活……
——你们的神那么能，你们怎么不上天呢？哦对了，你们就是想上天。那你们究竟知不知道，太空城是怎么飞起来的。你们家大神推的？干嘛不让你们家大神吹口气，把牛吹上去，给新月号当卫星？我琢磨着这样挤奶方便。
——牛吃什么，呼吸什么，你们的神应该可以解决。便便形成的牛粪小卫星带飘成环状太普通了，可以请大神设计个造型。
……
快过年了。神州的闲人，尤其悠闲的年轻学生，看样子是挺多的。他们的观点虽然吵闹，却实在帮不上张荷。
对张荷杀伤力最大的，应该是无脑要求“自由喝奶权”，呼吁“推翻独断”的那些。
对于这些带有政治色彩的玩意，神州公民几乎都不熟悉，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大家从小到大受到的都是科学教育，拥有更多的是科学逻辑与技术思路。
隔了一天，新月城又出现在了白天的新闻里。
这次，比不养牛羊的独断令更刺激。
虽然已经经过了神州新闻部门的剪辑，依然包括了相当多的内容。
新月城的居民，已经住进太空城的不超过三分之一。十几万居民分布在各个区域，都有各自工作和休息的活动场所。正常情况下，绝大多数居民的活动场所。是不包括总督府门前小广场的。
但看新闻画面，总督府正门前的小广场上，以及府邸前后的通道里挤满了人。
这里是张荷的办公场所，也是她带着孩子一起居住的地方。虽然居住空间狭小得很，却代表了新月太空城的治权。
人群高呼口号，要求太空城提供牛奶。
“没有牛奶，总督滚蛋！”
神州时间比新月城快了七个小时。看时间，这应该是新月城“夜里”的事。
新闻中大约天亮的时候，一个年轻女人被人墙举了起来。她用尖锐的声音朗读檄文。谴责总督：你限制我们的自由，目的是控制我们的思想！你要的是没有自己思想的服从性！要的是奴役人民！……
兰泽庆幸，张荷身边跟着一整个警卫团，人手经过是神州军方精挑细选的。她的人身安全应该有保障。
他正高兴，张荷出现了。她出来好像就是为了刺激群众的。
“哟，这是哪家动物园没关好，把你放出来了？”
她站在扩音光晕里，声音传得很远。人群举起的发言人声嘶力竭，也无法发出更大的音量。有人一声高喊，于是远处不少人开始向总督府门前投掷不明物体。警卫们撑开盾牌守在她的前后左右。
“这么大的太空城，依靠服从？有可能运作得起来吗？”张荷不紧不慢地刺激暴怒的人群。“新月太空城中的每个居民，都应该拥有自己的思考能力，拥有自己的判断能力。我们在新月号上，所有人共有一个艰巨的目标，那就是在恶劣的外太空，让人类生存下来。任何把技术问题情绪化、宗教化，甚至政治化的人，新月太空城不欢迎你。”
张荷的嘴角挂着笑意。
这副笑容兰泽再熟悉不过了。
这娘们的性格不正常。越是碰见大事情，她越是笑得出来。
但在敌视她的人眼中，恐怕要当成是冷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