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9 直男式审美
“对了！我忘了。我们俩结婚了！”卫妖精哈哈大笑。 “差不多可以办离了吧？”兰泽有气无力地问他。 “先别急。我妈说不定还心血来潮，找人查询一下我们结婚生孩子的官方记录什么的。等过完这个年的。那时候我们的女儿已经在培养柜里了。” “……随你喜欢。” “我们现在去看儿子？我太想他们了！” 没办法，没儿子的喜欢小男孩。没女儿的想生小女孩。人类思维就是这么合逻辑。 “……急什么？现在我们去学校也接不出来。他们俩是足球校队的主力，要忙训练呢。和我早就说好的，一个星期离校两天。” “你儿子到底几岁？校队不都是十岁大的孩子吗？”卫瀚扬认为兰泽是骗他！ “过两天你当面问他俩。”兰泽懒得解释。事实就是事实。 “真是校队的。”小姜在旁插了一句。 卫瀚扬投来探询的目光。小姜不好意思地一笑：“俩孩子相当忙。” “那我现在还能干嘛呢？”卫瀚扬不满道。 “回家睡觉去。吃饭要么去街上吃，那么我做饭。就你家那地理位置……还是我辛苦一点吧。”兰泽对他家的破位置，已经不想吐槽了。 那就是一片荒凉的海边。 除了卫瀚扬家，没有任何别的居民，也没有别的建筑物。 卫瀚扬自己在水边修了个小港口，停了他自己的一艘不知道干嘛用的小白船。 岸上他的家，小房子盖得挺好看。然而四周无遮无挡。冬天迎接西北风，夏天迎接台风。 每次来台风，靠海一侧前门两边的花，不用说，肯定一死一大片。 这次卫瀚扬自己在家切自己放血……救援飞机必须从市里带齐人员装备飞过来。 如果不是兰泽前来觅食……等救援来的那十来分钟，卫瀚扬真的有可能失血休克，甚至会死。 卫妖精从医院回家，安静地休息了……半天。 他们不在的几天里，家里的大门已经修好了。 他们把大门关紧。整个家里温暖如春。 外面天气正冷。 厨房里，几天前没吃完的蔬菜还有一些。地板下的冷库里，也有冻好的浓汤和肉。 兰泽做了手擀面，材料加的足足的。老婆孩子都喜欢吃，遗憾的是他们现在吃不着。 卫瀚扬把一大碗面连汤全喝光了，然后上床睡觉。 表面上，这就像是正常结拜家庭的日常。做饭，吃饭，睡午觉…… 卫瀚扬安静了一下午，晚上他又睡不着了。 他无聊地靠在床上列席参加别人家的会议。鲸鱼研究所电脑项目合作方的公司内部会议。那家电脑公司在非洲，人家下午还没下班。 这个项目里，全都是以鲸命名的工作站。 一个系列用八叉运算阵列，一个系列用麻花运算阵列，还有一个系列用两种阵列混搭。莫名其妙卖得很好。 兰泽也觉得挺好奇。失败的项目千千万，成功才是奇怪的事情。这个项目属于小打小闹，用模块拼装工作站也没什么技术含量。有价值的东西，除了兰泽给的运算阵列方案，可能就属机器的外观设计值点钱了。高大上的工业配色，会让人不知不觉认为机器很厉害。这些工作站虽然挣得不多，可也没赔。 按理说用到运算阵列的高性能工作站需求不大。一般都是企业用的。不然什么人会采购新的工作站呢？ 兰泽跟着看了一会报表分析，看得直犯困。 卫妖精的人鱼娃娃不在床上，隔着床边的厚重玻璃砖能看见娃娃在隔壁的浴缸里泡澡。兰泽放心地跳上床，拉过卫妖精的被子，舒服地躺下了。 “我靠！又来蹭我的被子。”卫妖精下意识嘟哝一声，继续目不转睛地参观别人开会。 兰泽看了几眼开会，实在太催眠了……他睡得正香，肚子上挨了一脚。 卫妖精刚刚踹的。 他正抱怨呢：“我靠！世界太不公平了！” 兰泽半睁开眼睛吐槽：“我怎么对你不公平了？为了公平，我是不是得踹回去？” 他才懒得动呢。 卫妖精立刻从床上跳了下去。 “就你那破直男审美……我眼瞎了！” 一些五颜六色的东西从卫妖精的手环中投射而出，直扑过来，还一闪一闪的。差点没闪瞎兰泽的眼。 “这什么东西？”他睁眼仔细一看…… 唔，全都是工作站。大大小小，规格不同。但共同点是，看着都有那么一两点，两三点眼熟。透明的不规则机壳里面，透出运算阵列的装饰彩灯。随着工作站的运行状态，彩灯闪烁变化。闪烁节奏和他在自己机器上装饰的，有点差别，但也挺好看的。 “他们搞的不错啊！”兰泽立刻有好感。 “你给的方案，这帮人连装饰灯都照抄了！” “我也想买他们的东西了。”兰泽越看越是喜欢。麻花阵列上创造性的地采用了折线排列彩灯，他自己都没想到呢。 “这就是热卖的原因了。”卫妖精抬起没戴手环的右手揉了揉眉心。“土！土到极致了。” “不该是因为性能吗？我的阵列省芯片，同样的芯片数量下面，工作站的性价比还可以吧。” “这个年代，谁关心性能啊。”卫妖精说，“小公司记记账，私人手环都够用了。不是为了安全，哪个需要工作站？而且工作站多了这么乱闪的彩灯，其实并不节能。” “这个年代，谁需要节能啊。”兰泽说。 卫妖精说得没错，兰泽说的也没错。 这个时代，无论在计算能力方面，还是能源方面，都是“冗余”的，供应极为富足。 节能虽然毫无意义，但彩灯在机箱内也多占体积啊！节省芯片减少的阵列体积，被多余的彩灯占了不少。 卫妖精叹了口气：“也可能，因为那是非洲吧。这个彩灯的风格很可能和那块大陆比较搭。而且买我们工作站的，除了几块大陆的大公司客户有可能真看中性能了，还有一些个人创业者。年轻人创业，喜欢我们的鼠海豚工作站——最小的那种。我发现还有不少个人发烧友。全世界都有。” “听你的意思，现在主要是用在地球上？”兰泽不着边际地总结道。 “对。全球都有人喜欢带闪灯的小型工作站。反正这不算坏事。”卫瀚扬思考了一下，“我打算在春节年假期间，让鲸鱼所出面，搞点联合营销活动。”
720 天才工程师
兰泽觉得又听不懂。于是眼又一闭。 他刚才忽然有兴趣的，是怎么让运算结构飞上天。 用抗辐射细胞发育个神经元、堆个神经节之类的，好像有点好玩。……可以先试着配合生物核电站的主体设计个控制回路，路线很简单……唔，要不要先找仙女要个核电站控制系统的设计图参考一下…… “喂！被子还我！”卫妖精关闭投影，跳回床上。 “你不是失眠吗？”兰泽身体左右翻了两下，把被子裹得更紧了。 “不管失不失眠，被子都是我的！” “去，睡不着玩娃娃去！” 扯不下来被子，卫妖精起身去浴室：“你说的！你说让我玩娃娃的。” 于是，他和人鱼娃娃开启了共浴模式。在一个缸里泡澡，稍微有点挤。但泡在恒温浴缸里，其实挺舒服的。 兰泽半夜醒来，透过玻璃隔墙，发现妖精在浴缸里睡的正香。枕着他的人鱼娃娃，头发挂在浴缸外面，已经晾干了，随着暖风飘动，半像尸体半像幽灵。……反正猛一看吓人一跳，想冲进去打他。 他想了想，进去体贴地把人从水里捞了出来，用吸水浴巾裹上了，连人带浴巾摆到床上去。被子也诚心诚意地还给了妖精。 这个房间他感觉太灵异，于是还是回了客房。 还行，妖精没被折腾醒。 第二天上午，卫妖精是真睡不着了。再玩娃娃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不行，在家太无聊了。我要上班啊！” 兰泽看他活力四射的样子，提议：“……我们一起回去看老师？” “哪个学校？哪个老师？” “唔……不上课天天喝茶那个。” 未成年人学校，低年级时，有位老师带了他们三年。 可是说是这三年里唯一称得上老师的了。整天陪着他们的只有他。学生自己轮流上课，把其他老师都省了。所以他们对他的称呼就是“老师”！ “我给大家讲几何，他还睡觉来着。”卫妖精想起来了。 他妈认为这位老师身为管班老师，不管学生学习，浪费孩子们人生。 这是他妈的仇人！ “走，回去找他！” 兰泽先查一下……看看人还在不在学校…… 人还没退休。工作节奏很紧凑。带三年天才的变态班，带三年变态的奋斗班。 奋斗班都是智测水平最笨的孩子。考试成绩也有很不错的，但共同点是，都需要小步骤慢慢学习新东西，踏踏实实勤学苦练。亲爱的【老师】，带他们玩得……非常勤奋。出门参观和校内活动的时间表排得满满的。和带聪明孩子时完全两样。 就好像……带聪明孩子的变态班是休息？太放松了。 班级里不管什么事情，学生都自己解决，就连课程内容和教具……都是他们自己搞定的。就算学生碰见疑难问题，老师最多帮忙召集大家开会。学生自己开会，自己商量怎么解决问题，自己记会议记录，最后他们自己表决。 从最后的结果看，两种超常班级出来的孩子，几乎没有人拖社会后腿。奋斗班的学生现在都有自己的事业。 至于变态们嘛……有的人混得还不如奋斗班的。聪明和优秀本来就是两码事。脑子灵活，独立思考是他们的本能。但要把思考付诸实践，本来就很难。何况有的人还特立独行。 【老师】是所谓的“心理”导师。只教低年级，教到15岁。调节孩子们的心理状态，唤醒自主意识。当年觉得平淡无奇，现在想起来好像很牛逼的样子。 当年兰泽和卫瀚扬跟他混的时候，【老师】人还年轻。 现在…… “也是个老人家了。”兰泽一声叹息。 唔，为什么要说“也”呢。 “回校参观要预约。”卫瀚扬伸手给兰泽看自己的手环界面。 “我早就预约过了。结婚那天晚上预约的。” 原先他兴之所至，顺手预约的就是俩人。去不去不一定，先把参观名额占上了。第二个人当然是小姜同学。 现在要带卫妖精一起的话，兰泽觉得小姜自己有办法跟进去。 “走了！” 兰泽招呼一声小姜，三个人又出发了。 辗转到了市里，终于坐上通向当年那所未成年人学校的城铁。 兰泽深深吐出一口气：“妖精，你真该搬家了。” 卫妖精不回答，不置可否。 “我知道你的意思。”兰泽说，“你想啊，你到交通便利的地方安家，你妈如果突然来了，你溜起来也方便得很。” 卫妖精叹了口气：“一个人住自在管了。过段时间，我想在家搞个机库。” 那样他家海陆空就齐全了。本来他是嫌养私人飞机太麻烦，才只在用的时候召唤飞机过来。 他换了个话题：“昨晚上我查了些资料，有些循环保护的老专利好几百年了，真佩服这些没事找事的外国人。有几个我想买，想让你帮我算一下。” 他的话听起来没头没尾。于是兰泽看了一眼妖精投影在桌面上的东西：飞行器局部外观相关，电机相关，机械传动相关…… “你开始考虑造飞机了？” “这些技术专利，在当年估计都是为了封堵竞争对手用的。是在一个大的专利包里面。估计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专利包里的东西具体能派什么用场，所以专利描述写得都很敷衍。但专利就是专利，他的外观我得买过来才能用在气动力布局里面。现在这个包是在北美加国一个商业服务公司手里，还在按时缴费。按照他们国家的法律，老专利依然有效，时不时地还能拿出来全世界碰瓷。我想杜绝后患，就得掏钱买下来。” “已经打算买专利了？那你的设计思路定下来了？” “你忘了吗？我本来就是大系统工程师。动力系统我也不是没搞过。大气层适用的动力系统，只不过是动力系统的一种。” 兰泽真忘了。这货整天就是挣钱、泡妹子、做饭、玩鲸鱼……谁还记得他本人是工程师？ “我是天才工程师。”卫妖精自信地指着自己。 看上去有点可笑。然而实际上……世界上真的是有天才的。他确实是。
721 天才飞行器
“说吧。让我帮你算什么？用到电机和机械传动，你是打算做旋翼机？”兰泽问道。 “猜对了。” “现在的旋翼机结构有几个大类。你倾向于哪一类？” 兰泽对旋翼机基本上没什么了解。如果说有一点，也只限于以前玩游戏时，计算过高度和速度，方便打下来。他才不知道旋翼机有什么结构呢。但常识告诉他，不可能只有一种。这么问，就像面试学生似的，先诈一下。 “嗯，这些现有的结构，我这两天了解过。”卫瀚扬自信地微笑。“我全不用。” “嗯？是全部用，还是全不用？” “另搞一套啊，不然我出手干嘛？” 卫妖精理所当然。兰泽无言以对。 妖精开口说：“我要做分布式的动力系统。需要你帮我算的东西，可能有点多。” “没问题。学校正放假呢。我就算要准备新课，也得是过年后的事了。” 兰泽决定把这两天想到的，从头设计全新的【抗辐射神经元】细胞的事情，也往后放一放。专心帮卫妖精算东西好了。 听卫妖精大体讲了下思路，兰泽发现：卫瀚扬不愧是天才。 不愧是科班出身的大系统工程师。 卫瀚扬要造的飞机，属于大气层交通工具。 方案非常具有针对性，只为有空气存在的世界设计。完全不考虑没有大气存在的地外空间。 兰泽在航校教了两年数学课，也接触到了一些航空航天案例。就这些案例而言，正常飞行器的设计思路，没有卫妖精那样的： 他打算给他的飞机装上成千上万个大小旋翼。具体装多少，怎么装，还需要建个数学模型，计算一下。在他的设想中，飞行器体表的旋翼将不少于一千。 理由很奇特：鸟儿浑身都是羽毛，鸟儿不怕摔！ 幼鸟学飞的时候，直接从树上，悬崖上，往下跳。连滚带爬，翅膀也不怎么会扇动。一边摔着一边挣扎，学飞总有个摔的过程。 不会飞的幼鸟，并不是绝对摔不死，但绝对比其他动物抗摔。 他的旋翼机，旋翼就相当于羽毛。 体表旋翼一部分连接机身发动机，采用主动动力；一部分被气流带动旋转，属于被动动力。 飞机失速跌落的时候，体表的旋翼受到下方空气挤压，被动旋转产生上升气流，足以使飞机以安全的速度跌落地面或海面。从这个角度来说，飞机有可能摔坏不少旋翼，但有了下降时气流的托举作用，和旋翼先撞击地面产生的减震效果，里面的人和比人更加皮实的设备，肯定是可以安然无恙的。 人就算受了轻伤，也不至于致死，除非是吓着了。 卫瀚扬的粗略计算表明，摔落是可以保证安全的。 而且，摔坏的动力旋翼，小于一定比例的话，也可以重新起飞。忽忽悠悠飞慢点，依然可以完成航程。还可以进一步考虑，采用动力切换装置，使得被动旋翼成为后备的动力旋翼。可以通过机体自检的破损动力旋翼，成为被动旋翼参加飞行。无法通过自检的损坏旋翼，收缩，停用。 被动旋翼不仅可以起到减速保护作用。当成千上万的旋翼旋转起来，将在飞机体表产生一个气流层。 飞机在大气中运动的时候，这个气流层与大气中的气流发生互动，被动旋翼的旋转因此受到影响，发生各种变化。 通过连接在旋翼转轴上的传感器，控制系统就可以感知到各种外界气流的存在。 天才工程师卫妖精，就此提出了大胆的设想： 既然他的飞机可以感受到周身【之外】各处的气流，那么完全可以利用这些大气中本来存在的气流高速移动。 复杂多变的大气乱流，实际上是传统大气层飞行器的克星。 但在卫妖精的设想中，他的飞机依靠对气流的掌握和对旋翼的微操，可以随意从自然风中进出。灵敏的感知网络和精密的控制系统，可以保证玩风时候的安全。 高空气流将成为飞行器借力的“高速云路”。 借助全球地理和气象系统，寻找到合适气流，就能够以低能耗的方式，实现二十四小时全球直达。虽说所谓的全球直达，最远的直线距离不超过地球周长的一半，也就是二万二千公里。但毕竟这是旋翼机，两万多公里只飞一天，时速已经接近一个马赫了。如果碰见的是外星球规模的大风，飞得更快也不是没可能。但没法指望它像使用喷射式引擎的飞机一样，达到第一宇宙速度…… 当然，以上全部都只是他的设想。 他还需要兰泽帮忙建立数学模型，做精确的计算。 如果数学模型建立起来，算完了，得不出什么优质的解……他这方案光是不怕摔，但是飞不好，他还得想别的辙。 兰泽听得非常有兴趣。 他都听走神了。 开始想象用细胞、组织和器官，代替卫妖精的成千上万个机械旋翼……甚至还可以发育出更多的旋翼，达到动物身上毛囊的数量级。 转轴连接上神经末梢的话……哦豁了，有没有？ 生物体的神经节和进一步的脑，是个全新的设计领域，软硬件发育涉及到的问题太多。 暂时可以淘个废旧手环什么的，重新刷一遍程序。利用现有电子设备，给飞行生物搭个超小的控制系统。在体表固定住，连接上神经线路就可以用了。 这个实验生物飞起来一定很好玩。 浑身旋翼的动物，在地球上根本不存在。不过，植物种子早就进化出了各种利用空气旅行的气动力造型。 发育可用的生物动力旋翼，仅仅是在动物界不存在现成的DNA代码可供参考而已，并不存在真正的技术障碍。 所以说，人与人就应该交流。 多细胞生物体，天然就是由独立小单元（细胞）构成的分布式的大系统。 然而每一样具体功能的设计，总是涉及到生物学之外的专业。兰泽基本全都不会……他每次现找资料，也能磕磕绊绊地解决问题，但终归并不流畅。 卫妖精的专业，是工科的大系统工程。侧重于工程学各领域各专业的整合。复杂的东西，他反而擅长以简洁而精准的方式完成。 而且，卫妖精本人的能力是从实践中来的。别人在学校里啃教材、学经典案例的时候，他已经自己分包工程、改造城市了。 俩人的领域，看似遥远，实际上非常相关。 兰泽如果只需要把工程设计，翻译成生物的核酸语言（DNA、RNA，以及有限几个人工符号），那他设计生物就相当省心了。 哥俩以后看来应该多亲近！
722 巽——风元素
“有建模思路了嘛？”卫妖精轻轻拍了拍兰泽。 兰泽收起傻笑，重重点头。 “你对我的设计要有信心。”妖精温柔地说。 “给我们的飞机起个名字吧。”兰泽提议。 卫妖精沉思片刻，用手环投影在空中写了一个巨大的字，向兰泽翻转过来。 一个巨大的青绿色的： “巽”。 兰泽熟悉这个冷僻字：“八卦中的风。在其他语言中也很好推介，就用：‘风元素’。” “你不觉得，这个字的形状，就很像飞行器吗？”妖精说。 “哎？……四周还可以特意伸出感知气流的附肢。” 这么一提示，兰泽也有了主意。 两人脑洞大开，只可惜，聊了不多几句，当年未成年人学校所在的小镇到了。 围绕飞行器两人有再多的念头，现在都不靠谱。要想靠谱起来，必须建模计算一下。 材料，传动机构，动力……所有具体的物质和能量，在实际设计中，都必须考虑到性能局限。 发明设计并不容易。但吹牛总让人开心。就算烧钱烧到最后，东西做不出来，……至少开心过了，似乎也不亏。 城铁停靠在他们母校所在的小镇时，巽刚刚装上反重力引擎——这玩意根据理论物理的计算根本不可能存在，搭载上逆戟鲸领航员，一路飞去了海王星，在海王星上空舒展开全身旋翼，一头扎进大气层，乘着狂野的大风，考察下方炙热的氨水汪洋中的微生物资源。 世上一切，都可以想。 海王星那种高压锅，因为距离太远，暂时还是人类禁地。是驰骋想象的好场所。 金星上一样有大风和高温，和并不宜人的大气成分。风暴中时常带着酸雨。甚至太阳还总是从西边出来。还不是已经动手开发了？ 进入小镇，卫瀚扬和兰泽立刻忘记飞行器，眼前一切令他们兴奋了。 小镇里一多半的产业是属于学生会的，是学校高年级学生做社会实践搞的小餐馆、小商店、小旅社之类集体所有制的商业组织。 另外一半产业则属于学校，理发店、礼品店、小菜市之类，半是服务性的产业，都是学校雇人运营。 在这个与学校一体的镇子里，他们度过了多少浪荡的岁月啊。 那时候年纪小，对什么都好奇。不管什么都想尝试一下。比如##、和**……也是人之常情。 学校的高年级，就是未成年人和真实大社会之间的过渡地带。想干嘛都可以试一下。只要别玩过火了…… 比如说，炸飞学校礼堂的屋顶。 玩过界了，是要承担责任的。 低年级小屁孩住的地方，在小镇深处，依然壁垒森严。 校警的身影出现在各处路口，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然而他们打孩子屁股的时候，劲可大了。 看见校警，卫瀚扬脸上有点不自在。 直到他反应过来：二十年都已经过去了，现在的校警和当年全校大会上当众揍过他屁股的大叔，不可能是同一拨人。这才慢慢放松下来，找回到了游览的兴趣。 教职工宿舍混在高年级区域中。绝大部分学校建筑其实也在这一带。在未成年人学校里，只有十五岁以下的孩子，才是被管制对象。他们必须按时上课，按时放学，乖乖回到宿舍住宿，集体活动必须乖乖排队。在需要用到外面的大体育场和实验室的时候，也需要通过管班老师申请，在设备老师的看护下使用。 兰泽困惑地看看低年级活动区中，放肆低飞的监控蜜蜂，和邻家大叔似的校警；他总觉得当年的低年级，好像管得没这么严。 他对当年的记忆，可是相当美好和自在的。 而且，他和卫妖精打架那么多次。卫妖精欺负别人那么多次。没有一次是校警出面制止的。 唔……这样一回忆，低年级的规则似乎也有点奇妙。 学生必须自己主动告状，坏孩子才能得到惩罚。如果主动息事宁人的话……那除了受虐倾向，没别的解释。 兰泽走进低年级区域，预约凭证通过手环自动触发了。校警接到信号，转头对他和卫瀚扬点头微笑。 小姜在自己手环上操作了一下，紧跟了上来。 兰泽想考察的，是未成年人学校中十五岁以下的教育情况。对高年级学生丰富多彩的幸福生活，暂时他并不关心。 前几天在海上，他和小姜聊了些未成年人学校的事情。那时候他就想到了小麦和豆子。还有一年多，这两个孩子就该离开童校了。他忽然动了心思，想试着找个最适合自己儿子的地方。 特别是小麦。脑子笨的孩子，需要更多的保护。 而豆子的团队天赋，也是很少见的，也值得好好呵护。 如果全国的学校全都一样，他也不会动这个心思。但既然各地模式互不相同，那么对于孩子来说，就很可能造成成长的差异。 兰泽并不知道，孩子们能不能横跨地区升学。也不知道，如果可以跨区，应该怎么操作。他对升学的相关政策一概不知。只是觉得应该来看看，万一想来上学，肯定能找到办法。 他一路上都在观察建筑物之间空地上的小块球场。 似乎，低年级区域内部的活动场地，大小不适合孩子们下课踢球玩。更适合羽毛球之类的小规模运动。 “真是充满回忆啊！”卫瀚扬的表情随着往事而变幻莫测，就好像天上随风而动的云。 “对了。”兰泽指着前面的小楼。虽然墙砖已经换了款式和颜色，楼的形状还是原样，所以他还认得，“就在前面楼的拐角。我把你揍哭了。” “……”卫瀚扬面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好汉不提当年勇。” “我只是单纯觉得开心而已。那么大个的小哥哥哇哇哭，多好玩啊。” “恶趣味……”卫瀚扬小声嘟哝一句。退开了八步远。 他们绕路走过宿舍区，又安静地参观了教学区。两人沉睡已久的记忆复活了不少。可惜始终没找到当年的老师大人。 直接找他倒也不难，只是少了很多故地重游的乐趣。
723 旧日时光
兰泽看了一眼手环，绕过下课跑出来玩的青少年，走向卫瀚扬：“我们【老师】陪着奋斗班的学生去外面上金工课了。现在过去找他，应该可以聊几句。” 他们一直称他为“老师”，最习惯最亲切。其他称呼无法取代；其他老师也永远填不满“老师”这个称呼。 金工车间，处于高年级的活动区域。 他们找到地方，课已经上一半了。车间里每个学生一台加工中心，凑在机器跟前玩得正起劲。 不过不出兰泽所料的是，管班老师果然很闲。 上课有金工老师负责，还有好几个高年级学生担任助教。 管班老师正坐在车间外的摇椅上，捧着茶杯悠闲地看天。 一看见他的身影，兰泽就忍不住乐了。 “老头，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老师】最大的变化是变瘦变皱巴了。头上倒是发量浓厚，一根白发也没有。 “你？”老师看看面前的白头发……老头？年轻人？眼晕！ 他转头看到了兰泽旁边的卫瀚扬。一眼认了出来。 “卫瀚扬！原来是你们俩！两个犯罪分子！” 炸学校，是卫瀚扬和兰泽两人高年级时候的事迹。那时候他俩已经不归【老师】管了。排名不分先后，两个都是著名坏学生。 “卫同学还是这么帅啊！”【老师】在窗台上放下杯子，起身拍了拍卫瀚扬的肩膀。“成熟了，风度翩翩。” “兰泽，你把头发染成这样干嘛？混社会需要这个造型了吗？” 【老师】把他们送进高年级之后，又带出了五六届的学生。奋斗班总是满员的，而变态班的人数时多时少。在他们离开之后，【老师】教过的学生大概能有三百多个，居然还能一眼认出卫瀚扬，顺便再认出兰泽。 似乎还有点小小的荣幸。 只是来之前，他们回忆中的【老师】好像很牛逼的感觉，见了面又感觉平淡无奇。 “老师～”兰泽忍不住抱怨。“我才没有混社会！我这是少白头。你就从来不关心自己教过的学生在干嘛吗？” 【老师】哪有时间关心以前教过的几百号学生，最重要的总是眼前的几十号人。 “他我倒是知道一点。”【老师】指着卫瀚扬，微笑着说。“新闻里能看到。” 卫瀚扬得意洋洋，妖气荡漾。 “我……嗯，”兰泽想了想，“现在是你的同行，在大学教书。” 西北航校那种专业学校，和烹饪、护肤、美发、木艺、陶艺，各种手工艺一样……也算是大学的一种。 他这不算吹牛。 【老师】的笑意绽放了：“我一直担心你选择简单粗暴的活法，快意恩仇。看来不傻嘛。” “我傻吗？” “嗯，你这孩子脑袋不笨，就是有点胡来。”【老师】不客气地点头，“从四楼往下蹦，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今天你们俩怎么想起来回学校了？” 卫瀚扬羞涩一笑：“想您了，回来看看。这也是他的提议。” 【老师】意外地看了兰泽一眼。 兰泽其实是为儿子来的。 孩子们还有一年多，就升学了。小麦是小笨蛋，钢豆子有点憨。兰泽觉得，如果能找到特别合适的老师教他们，学校就算在足球方面差一点，好像也能接受。 不过，让【老师】本人教他儿子，希望不大。按照【老师】历年来带低年级班级三年一次的循环，大概恰好错过。 也得考虑到一种可能：兰泽自己当年的老师，很可能并不是最适合他儿子的。 还有一个大问题。按照本校光看智力测试的分班方式，小麦和豆子十有**，分不到一个班。按照考试成绩倒还有点希望，小麦用功，豆子散漫，他俩真有可能拉平了。但如果光看智力，兰泽也拿不准，过渡期结束孩子们分班的时候，小麦还是不是笨蛋？如果进步，又能进步多少？ 两个大龄学生坐在车间门口的台阶上，和摇椅上的【老师】聊了半堂课，直到金工车间的奋斗班学生们下课。 “你们是师兄，鼓励一下他们吧。”【老师】提了个建议。 “我来吧。” 卫瀚扬上前和同学们打招呼。 他的微笑，迷人又有亲和力。这些半大的小男生、小女生眼神立刻变了。围着卫师兄问这问那。 为了和优秀的卫师兄肩并肩，他们未来的奋斗大概更有劲头了。 高年级的学生助教纷纷离开。 “哎，你不会就是……”一位大胡子老弟看了兰泽一眼，眼睛再没挪开，迟疑地站住了。 “你见过我？” “肯定见过……对！你是安全教育视频里跳楼那小孩！” 其余几个助教也不走了，奋斗班的青少年也呼啦啦地一拥而上包围了兰泽。大家都好奇跳楼那小孩……的成人版。谁想得到，看到的好像是老年版？ “呃……同学你眼光厉害，”兰泽看看围上来的年轻人，问大胡子同学，“……你学画画的？” “不是……我计划学法医的。所以自学了一点大学的课程……你的五官变化不大。” “唔……你是今年就要毕业了？去地区大学城？” “对啊。不然还能去哪呢？” “行啊。既然打算学法医，学医的肯定先进生命科学学院。有兴趣的话，你可以选我的课。” “什么课？” “生命设计导论。导论课，方便建立知识框架。” 兰泽合理地解释了自己课程的类型……反正是他的新课，想怎样设置都可以。 “那您怎么称呼呢？” “兰老师啊。生科院就我一个姓兰的。” 几个高年级生，对年年在安全教育中表演跳楼的兰老师肃然起敬。 兰泽还没去学院报到，已经不负责任地为自己招揽学生了。新课的课程他还没开始设计……但是从零基础开始安排知识结构，似乎……也挺刺激的。避开现有教学框架另起炉灶，就好像自己正在开辟新世界一样。 【老师】看着兰泽和卫瀚扬被一帮晚辈同学围在中间，他晃着摇椅品着茶，轻松愉快极了。 看了看时间，他才离开摇椅，起身招呼学生们，回里面的校区去上下一堂绘图课。
724 这是一种什么精神？
724 为离婚率做贡献 “我们该去上课了。你们俩如果有空，就来做做演讲，讲讲这些年的事情。工作啊，感情啊，他们应该都愿意听。” 【老师】算是看出来了，他二十年前教过的这两个学生，都是深受年轻学生欢迎的宝藏男孩。 卫瀚扬微笑着答应了下来。 兰泽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和【老师】互相加了联系人。 当年他们这些学生在学校里时，除了卫妖精特殊，大家手腕上都是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升上高年级才领到了基础版的手环。 这还是兰泽头一次作为成年人，和【老师】之间，互加联系人，平等交往。 他今年变动太大，工作上的时间表还没确定。如果有空，自然愿意来散散心。 他们向老师和奋斗班同学告别。又和高年级的几个助教作别。 之后，兰泽找到负责低年级的教务处，找预约时定下的外勤老师，咨询有关跨区升学的问题。本校的体育水平令他不大放心，也不由得多问了几句。 又在高年级学生会开的学生餐厅，随便解决了午餐。他们三人才离开学校。 身为成年人重返这里，看到的东西，和当年的记忆已经有了很大差别。也许很多东西随着年代不同，确实发生了变化；但更多的不同，也许是因为记忆偏差。 学生餐厅的菜肴和服务十分精致、贴心。对于他们这些混在大社会中的成年人来说，显得相当超值。 中午时分，下了班的教职工和高年级学生在镇子上来来往往，甚至有些世外桃源的感觉。 小镇运转整洁有序，一切分明陌生而熟悉。也许现在觉得珍贵的一些东西，当年曾经习以为常，并视而不见吧。 上了城铁之后，小姜问兰泽：“兰哥，决定了吗？” 兰泽知道他问的是孩子：“再想想。” “如果你决定让孩子到这边升学，我想跟着看看是怎么个流程。我的孩子还小，不过，我挺喜欢这里的。听人说小孩换区很麻烦，跨区申请经常被驳回。” 兰泽点点头。 他可以理解为什么驳回。 11岁的孩子，离开童校，进入未成年人学校集中住宿。这个阶段的孩子适应能力很强。入学之前，长达一个多月的并校大旅行，又让他们在全国各地走过，为他们开阔了眼界。 但集中住宿和旅行，有一点是不变的：孩子们身边都是熟悉的伙伴。到了后半程，熟悉的老师被刚认识不久的老师代替，但伙伴们一直在一起。 教育部安排的并校升学，是把不同童校的孩子安排到同一所未成年人学校去。虽然到处都有新事物和陌生人，但熟悉的伙伴依然可以成为稳固的心理依靠。要到一段时间之后，学校才把孩子们全部打乱，重新分班。 放弃统一安排，自己选择喜欢的学校，实际上也就剥离了一切孩子熟悉的因素。对有的孩子来说，在全然陌生的环境中，适应过可能变得相当艰难。 兰泽轻轻叹了口气。 就算小麦和豆子两人可以互相作伴，掉落到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中，这心理冲击本身就够大了。教育部设计的并校旅行，已经把孩子们的刺激和适应安排在合适的程度。再做别的，都有些多此一举的感觉。 “今天参观我感觉不是太理想。也可能还让孩子留在大西北吧？”兰泽抱歉地说。“那边的体育气氛浓一些。” 从城铁上下车，是一座大城市。方便租车，租飞机。 兰泽忽然不想走了。 “回家建模去呀！”卫瀚扬拉他。“时间紧迫。” “那么急吗？” “我想在你生日前试飞样机。这样可以当礼物嘛！然后快点把安全认证搞下来。这个不大好搞，比较慢。……几年之内你肯定可以飞的！” “等一下，等一下。” 兰泽眼前浮现出高年级学生们的殷切眼神……他面临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还没去大学城报到。 去大学城报到之后，又要面临一个严峻问题。除了上课，他好像还得组建实验室，为院里培养几个研究生…… 研究生有男有女。如果有女学生选择成为他的实验室下属，天天朝夕相处，万一又长得特别漂亮…… 小妹妹听话地整理实验材料…… 小妹妹热心地为大家订餐…… 小妹妹在小厨房系着围裙笨手笨脚地刷锅…… （唔……这是哪来的诡异画面？） 兰泽握着她的小手，手把手地指导她使用设备…… 这段不可能，兰泽本人用不了正经设备。 ……桃花朵朵，把思维回路的缝隙全都填满了，大脑已经卡死。 “我们还是今天把婚离了吧！”兰泽脱口而出。 “啊？等到年后不行吗？” “万一年前这几天，有妹子看上我了怎么办？你能负责吗？” “你想得真美。”卫妖精严肃地撩了一把头发，“你又不是我。” 这种态度令人分外不爽。 “你个妖精就别碍事了。我要开始新的生活。必须民政局走起。” “那我这次结婚创纪录了。史上最短。” 卫瀚扬有可无不可地召唤来了小电车，第一个坐了进去：“目的地：市民政局。” 任何一座城市的民政局，办理婚姻事务的房间里总是特别冷清。 而在有的城市里，干脆就合并到结拜业务中了。 “离……离什么？”办事员抬头看看他们俩，定了定神。“如果没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建议你们兄弟继续过下去。一家人，契兄弟，都没坏心。多数时候，把话说开，心结打开，也就好了。毕竟离了之后，从小到大的感情多半也就没有了。” “离婚。”兰泽对他重复了一遍。 办事员愣了愣神，确信自己这次没听错。在面前终端上紧急搜索到了另一套说辞，“呃，结婚了的话，就更不建议离了。毕竟，真爱走到一起都不容易……” 兰泽敲了敲他的桌子，“本来就是结着玩的。” “其实你们俩可以继续玩……你们这，太让人为难了，本来我市结婚率就低，你们又不知从哪跑来，为我市离婚率添砖加瓦，这是一种什么精神？”
725 离是离不成了
“那你看，我们能做些什么作为补偿呢？”卫瀚扬问办事员。 办事员不高兴地看看四周，“这里有监控。” “我下次结婚到这来结怎么样？”卫瀚扬又问。 “那说不定是你下辈子的事了。”办事员继续不高兴。 “你查一下我的记录啊。我每次找人结婚都很快的。” “唔……”办事员神色复杂地看着卫瀚扬的一条条婚姻记录，“所以这一次，又是这么快。哎，不对……以前的都是女人啊。” 办事员麻利地拉到最后，看到了卫瀚扬最后那条和兰泽的记录。 “这次才刚结婚几天啊？哎，不对！” “现在有两个问题。”办事员说，“你们不是在国内结的婚。法律体系不同，如果想在国内离婚，有点麻烦。” 兰泽已经快被烦死了。 “嗯，你请说。”卫瀚扬诚恳求教。 “第一个问题是，国内对你们的婚姻还没有认证。如果不认证，在国内是无效的。如果想离婚，我要先为你们俩办理认证。 第二个问题是，你们在国外结婚之后是财产共有状态，这是结婚当地的法律规定。百分百共有，国内最多百分之五十。 当然，还没认证，国内现在还不承认。 但如果你们想要离婚，就要先办理认证，把包括财产关系的婚姻状态全盘接受过来，然后再办理离婚；按照你们结婚国家的法律，离婚需要清查及分割全部财产，在这里办离婚，因为是全盘接受过来的，也是要清查财产的。或者你们直接再回到结婚的国家去，办离婚，同时清查及分割全部财产。 这两个问题，按理说问题都不大吧？就是我本人增加了不少的工作量，需要和国外那边核对一些工资表之类的，有现金的话就分一下。然后以后你们谁的工资还是谁的。” 兰泽的脑袋都被绕晕了。 “协议分割应该可以吧？”卫瀚扬问。 办事员叹了口气：“你们结婚的地方，到底是在地球哪里？结婚之前没签财产协议，离婚时倒是也可以签分割协议。但是为了保护妇女儿童权益，规定必须先清查，再协议分割。我的天啊！为什么这么麻烦？我这一天光给你们离婚……也不用办别的事了。” 兰泽和卫瀚扬对视一眼。办事员说到的第二个问题……问题大了。 他们俩清查财产，可不只是核对一下工资表就能完事的。 如果清查到兰泽的碧玺矿啦，卫瀚扬买的珊瑚礁群岛……所谓“清查”既然被称为清查，需要不需要实地考察呢？就算不量尺寸，专业人员至少到现场核对一眼吧？ 眼前这位办事员，恐怕不止这一天办不了别的事了。估计他得有不短时间陷入天天跟进，天天跟不完的状态。 所谓“离婚”就成了一场旷日持久的麻烦事。 兰泽一点也不想被清查财产。卫瀚扬的财产结构就更加复杂了。 他们有数以万计的专利需要找行业人士估值。还有天南地北的产业需要不相干的人进行实地考察。 这些事情不光是麻烦，还有一种个人**被揭露的感觉。 走在闹市中，裤子忽然掉了。 在自家浴室洗澡，外墙忽然倒塌。 万众瞩目的难堪，也不过如此而已。 “那什么……不想认证会怎么样？”兰泽问。 “不怎么样。”办事员回答。“反正不影响你们生活。在国内就算各自和别人结婚也毫无影响。” “不算重婚罪吗？”兰泽谨慎地追问。 “你们俩在国内都不算结婚，哪来的重婚罪啊！” “嗯……”卫瀚扬提出了一种可能。“我们现在结个婚，然后再离呢？按照什么样的财产关系？” “你们……”办事员有气无力地继续解释，“已经先在国外结过婚了。国内再结一遍婚，就是作这个婚姻认证。作婚姻认证，也就等于在国内再结一遍婚。只不过结婚日期和一切细节约定，完全按照你们在国外留下的记录。不过……嗯，你们俩没有结拜记录，倒是可以再结拜一次。” 办事员幽了一默，觉得自己话说的特有意思，脸色平和多了。 “唔……”卫瀚扬捕捉到了关键信息。“财产关系必须按国外的来？” “对。” 卫瀚扬转身向兰泽摊手：“要不然算了吧。” 兰泽转身就走。 到了大街上，他越看卫瀚扬越不顺眼。 “你建的岛！” 他非常生气。 “法律又不是我制定的。”卫瀚扬也不开心。“岛上的人自己开会，自己制定法律。我哪知道制定了什么鬼出来。” 小姜清了下嗓子。见两人看过来，他问：“现在去哪？” 兰泽又在卫瀚扬家多留了两天，帮他搞早期要用到的数学模型。 顺便写了个小工具，可以根据动力旋翼和被动旋翼的分布，模拟各种形状模型的体表气流。工具很简陋，不过算法是兰泽花了半天时间优化过的。设计早期拿来推导飞行器布局，绰绰有余。卫妖精聪明得很，小工具摸几下他就会了。 然后，兰泽就带着小姜离开。 他又该见儿子们了。 卫瀚扬没好意思跟着一起去看男孩们。 他和兰泽之间，现在……真成“骗婚”了。 俩人约好了，在国内谁都不提这事，就当离婚已经离成了。大不了……这辈子再也不去那座岛了。 不过，他们俩的女儿，还是要从岛上接回来的。俩人只要不同时出现在岛上，似乎，也就没那么别扭了。 兰泽觉得，这时候把卫瀚扬丢下应该没事。 就看他半夜睡不着，给娃娃梳一脑袋螺旋桨发型的劲头，在“巽”的试验机能飞之前，这只妖绝对不会甘心去死的。 再说，他还有一大池子鲸鱼闺蜜呢。他的闺蜜不爱出远门，活动范围只限于太平洋大池子和旁边的印度洋小水泡。北冰洋那么近都懒得去串门。铝孩子们怕沾凉水。 跨物种的友谊，能不能给人继续生存的勇气，这谁也不知道。但那小子，其实并不孤独。 兰泽回家，陪着儿子和老爷子过了两天快活日子。 他刚把熊孩子塞回童校去，他的工作室模块，终于可以离开航校启程了。
726 上课的老老老师
实际上，几天前，航校就通知兰泽可以取走了。只是，卫妖精的数学模型很重要；陪伴熊儿子和老爸爸也很重要。 反正已经拖延了那么久，兰泽也就不在乎再多拖延几天。 一大早，房屋模块上了平板货车。货车就自己跟着导航出发了。 按照最高速度飙起来……也就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吧。路途从西北到东南，几乎快要斜跨整个神州大地。 货车上没有人，也不需要休息。所以并不算太慢。 但因为模块太大，只能走地面公路运输；而地面公路为了照顾调皮的野生动物，郊野路段的最高限速，是设定在遇见小鸭子过马路也可以及时刹住的速度上——针对房屋模块这个大块头的惯性，就是不高于每小时八十公里。 虽说主干公路两侧有防护栏，但这只能防大动物，不防小动物。遇见珍稀物种，除了温柔地停车等候，还能怎么办呢？ 兰泽按照路程预估了一下，打算一天之后，自己再启程回南方的家里。货车后天凌晨也就该到地方了。 房产公司倒是现在就可以预约了，到时候和他们一起接收房屋模块。 然后需要工作人员打开建筑物“树干”上的接口，把工作室模块连接到树干上，再花上几个小时慢慢爬升到他家房屋的高度，从他家小房子的正上方滑行到原来的位置，等待房屋缺口打开之后，就可以嵌入其中。 只是一个房间而已，当天就可以组装回去。连接上原先那些管网接口，立刻就能用了。 离接收房屋模块还早，兰泽多出来一天多时间。 他打算去公司转转。之后，还可以看看老爷子的武术课录的怎么样了。老爸爸还想要做训练课呢。这需要外骨骼式的外挂体感模块配合，设置参数有点小复杂。 他中午从公司出来，饭还没吃，就到处找老爷子。 老爷子没在每天录课的露天小公园里。也没在家。也没在两者之间的路上。 这就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直接问老爷子“你去哪了”，好像有点不大礼貌。 “一哥。爸爸回去了？” 兰泽的选择，是问千里之外的兰得一。 等了一小会，才见一哥的回答出现了：【我看他的定位，不是还在你那吗？我帮你找找他？】 “呃，算了，我自己问他。” 兰泽犹豫了一下，还是自己直接找老爷子得了。 “爸爸，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录训练课？” “哦，训练课啊。”老爷子秒回。“我上个礼拜试着录了两节了。你不用操心了。” “有一些专用设备……” 兰泽想问老爷子，是借到了还是买到了。 “哦，有老师教我用。”老爷子说话的背景音稍微有点嘈杂。 “……爸，你真行，这么快能找到专业老师教。” “豆子帮我找的。”老爷子声音中带着喜悦。 “爷爷！”手环里传出熟悉的孩子声音。——钢豆子同学。 “哎，是你爸爸。” 兰泽昨晚上才把熊孩子扔回童校去。谁知道，爷爷和孙子今天居然又凑到了一起。 手环里立刻传来豆子的呼唤：“爸爸！爷爷来帮我们堆雪人了！” 孩子和大人的声音乱糟糟的，手环对面不可知的世界很热闹。 他们三代人说了没几句就挂断了。老人孩子忙着给雪人造型。 老爷子关于训练课的话没头没尾，兰泽感觉脑袋里一团乱麻。头绪理不清楚，他不大放心。 看孩子们的定位，豆子和小麦还在童校，并没出来。兰泽觉得，他非得再跑一趟童校亲眼看看不可。 老爷子不光跑到童校里堆雪人。兰泽还看见，他和一大帮小小孩打雪仗！ 兰泽午饭没认真吃，随便买了个烤红薯，就到童校来了。他在车上填的肚子。连带着小姜午饭也是吃的烤红薯。 他们到的时候，豆子和小麦已经回到宿舍，参加三年级在午后的球队训练。宿舍区的训练……其实就是集体看纪录片。看完纪录片，小朋友们分组讨论，每个小组指定一个人站起来说心得。认真的学霸小组，就会先写下一二三，站起来照着念。随便混混的小组，那就站起来随便说了。 兰泽从手环看得到俩儿子看纪录片的场面。因为是课外活动季，学校特意提供了孩子们的定位动图，方便大人选择合适的时机接孩子。在这个年代，父母和孩子都不大熟；小朋友玩得开心你来打断，那是有多讨嫌？ 兰泽不是来找儿子的，没必要打扰他们。 他到了地面上，随便一看，就在空地上找到了老爷子。 雪地是白的，老爷子是黑的。比穿着鲜艳制式冬装的小朋友们长一大截，特别醒目。 【注：小娃娃依法穿警戒色冬装，摔倒在雪地里，目标明显，方便救援。】 这老人体力真好。……如果按九十多岁的标准的话。 轻便的冬装和深色的帽子，把年纪遮盖得严严实实。暴露不出半点九十岁的迹象。老爷子在白茫茫的雪地里，手里抓着雪球引而不发，追得五颜六色的小朋友一边狂叫一边四处奔跑，场面十分欢乐。 小姜一脸钦佩：“老前辈精神状态真好。” 他们站着看了一会。俩人缩着膀子越站越冷，冻得直蹦跶。 老爷子终于远远地发现了他们。 “小泽？” “哎！”兰泽应一声。 “等我一会，等我下课！” 玩了好大一会，玩累的小朋友整队，整理成了一长串，老爷子牵着他们，交给了学校里一位老师，这才走过来。 老爷子摘掉帽子，扇了扇头顶蒸腾的热气，奇怪地问：“你来干什么？” “你在这干嘛？”兰泽反问老爷子。 “我带他们上活动课啊！” “你……工作的童校不是在南方嘛？” “哦。教学交流。正好有体育老师想去南方，我和他换了一下。”老爷子开心地回答，“你们这里不喜欢下雪的老师还挺多的。我一说想来工作，太受欢迎了。” “……没嫌你是退休再就业？” “一开始全校没人看出来。糊里糊涂就把手续办完了。”老爷子得意地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这口几年前种植的白牙，为他的年轻脸加分不少。
727 再就业
就算是退休再就业的老人，一般也都不太老。 正常人六十岁退休，或者六十五岁退休。高危高风险职业，五十岁退休养老。 老爷子是退役的军人。打过仗，算是高危高风险职业。 不管是九十岁的退休再就业，还是五十岁的退休再就业……都一样是退休老人。 五十多岁的人，不甘寂寞出来上班，还有几个学龄孙子，似乎很正常。 不仔细看老爷子的出生年月，谁会把他当成上寿之年的老人？正常情况下，这个年纪该拄着杖，以时速一公里以内的速度小步移动。移动速度快的，全靠轮椅辅助。这个年纪穿鞋都需要小心翼翼。动力外骨骼之类需要固定在身体各个位置才好使用的装备已经不适合他们脆弱的关节。 追着一大帮小小孩打雪仗？ 五十岁绝对可以，六十岁也凑活。七十多岁的硬朗老人敢这么玩的已经不多。 “爸爸你……不会就是为了带孙子练武术调来这里的吧。” 想想也不对，老爷子的孙辈，早就超过一百了。十七个儿女，一百五六十个孙辈总该有了。 “那倒不是。”老爷子微微羞涩。“我这几十年和你妈住在南方。年轻时打仗那些年，一直在热带。小时候是住在城里。我倒不是没见过这么大片的雪地，最主要是，以前不知道玩雪还有这么多花样。” 兰泽品出来了。老爷子就是想好好玩雪。 冰雕，雪雕，溜冰场，冬泳……这些地域名片一类的东西，人人都看到过。课本上都有的东西，多看几遍课本，也就觉得没什么了不起的。 但有的东西，课本上没有。比如，看上去过于普通的，雪。 北方的雪就和大海的水一样，没什么好说的；无非是生活的一部分。 “这里真好。我和本校老师沟通了一下。他们一年四季带孩子玩的项目太多了。无怪乎我孙子和他俩的小表哥小表姐都不愿意离开学校。” 看来，老爷子已经见过风风和南南那两个孩子了。说不定还见过了孙子的姥姥姥爷。 “接下来还有课吗？”兰泽问。 “没课，我先休息一会，再出来带下一班。老师和学生一样，不让一直在雪地里。” “你来干嘛的？”老爷子又问了他一遍。“豆子不是想训练吗？” “哦。我不找他们。我来看看你的训练课。” “那走。看你们俩缩成什么球样了。喝点热水去。” 老爷子带着他们俩从电梯口直接到地下。 电梯间出来的大厅，是教师休息室，里面很温暖。进来需要脱外衣。房间里有水有躺椅。还有一屋子衣着横跨四季、膘肥体壮的男女老师。都是在冬天带孩子活动课的主力。 老爷子已经混熟络了。自在地打了招呼，刷开柜子挂了自己这三个人的外套，然后从饮用水源旁边的消毒箱里取了公用杯子给儿子和小姜接水喝。 水杯直冒白气。兰泽吸溜了一小口，冻得一哆嗦。 冰水。 他确信老爷子是刚刚才入职的了。 大西北，苦寒之地，其实有一点很神奇。因为自古以来地下水的水质好，一般人喝水直接喝冷水。外地人来工作的，也很快被同化了。除非是外地人扎堆的小团体，不然很少有人喝热水的。 热的饮料，可以是各种茶：绿茶、红茶、花茶、奶茶，女孩子喜欢的茴香茶、姜茶；也可以是各种纯奶，调味奶；可以是果汁，可以是酒。正常情况下，没有热的纯水这个选项。 兰泽正好口渴。既然不是开水，他几口就喝掉了。从头到脚，一阵冰爽。 大冬天的，在温暖的室内喝点冰水，太开心了。 小姜奇怪地看他一眼，也喝了一口。 “唔……” 小姜愉快地喝光了冰水。 老爷子给自己接了一杯，喝了一小口。 “！” 老爷子看看手里冒白气的杯子，一言难尽。 “嗯，没错。”兰泽小声说。“这是常温的水，从室外绕了一圈回来的。室温的水是旁边的龙头，你看那上面没水珠。” 房间里的老师太多了，他不敢大声，担心老爷子觉得难堪。 “居然没热水的吗？”老爷子压低声音，不可思议地问。 “有。茶。” 热水标了“茶”字，可以用来冲泡各种东西。 不过休息室里的茶字水龙头，紧挨着洗脸池，方便大家泡茶前后清理杯子。老爷子可能当成洗手用的了。 “爸，你是今天才来学校里？” “来了几天了，今天正式上班。” 兰泽琢磨着，得离开这个挤满人的房间，让老爷子自在点。于是说：“爸，我想看看你的课怎么样了。你看找个什么地方放投影？” “跟我来！”老爷子兴冲冲地带路。 地下建筑盘根错节。 不看地图，五分钟之内保准迷路。 兰泽只管跟着老爷子，跟进了地下深处的一个小房间。 他们一进来，坐在靠门口桌前的男老师立刻发现了。 “老班长来了？” “嗯。我的小儿子不放心我录的课。我带他看看你们。” 房间里挤满了设备，从里面一张堆满东西的桌子后面，又伸出个帅气的脑袋：“老班长好！你们好！” 老爷子介绍，这二位都是退役的蓝盔兵。蓝盔兵是神州的海外任务部队。难怪他们热情而友好。因为老爷子本人也是退役士兵。也在海外驻扎过，也曾经亲身打过仗。虽然年代相差几十年，他这算是遇见战友了。 在童校遇见退役的将士一点也不奇怪。很多战场上下来的老兵，在退役之后，都被安排进了学校里工作。他们担任各级学校的保安，校警，活动课的老师…… 特别是见过血的那些人，会被专门安排进幼儿园或者童校。 还未到青春期的小孩子，可以为经历过艰苦血腥生活的军人提供心理治愈环境。几年之后，退役的老兵也可以结束这份“心理治愈”性的工作，重新选择喜欢的职业，离开相对封闭的学校环境，完全回归社会生活。 这里的两位，以前是在南欧战场上玩激光炮的，打到处乱飞的苍蝇蚊子。机器玩得特别好。在童校里，他们也负责操作校内各种机器、维护各种器械。已经拿到了基础级的教师资格证，算是彻底留下了。
728 现在我毕业了
现在是课外活动季，童校里停课，设备科的老师做做常规维护就没事了。他们正清闲着。 老爷子又介绍了小儿子，以及小姜。 小姜同志露出灿烂一笑。 “我儿子的好朋友！”老爷子说。 兰泽跟着老爷子看了看他录课用的设备。童校装备，非常标准，无可挑剔。 外骨骼式的外挂体感模块，本来就是校内做体育类基础训练课的时候用的。老爷子以前没用过，试着用来制作训练课，全靠两位设备科的老师热心帮忙。 这两位老师，也确实是豆子介绍给爷爷认识的。校内无论哪位老师需要录课，他们设备科都去帮忙。豆子见过他们干活，也说过话。 三道杠，哪怕只是个小朋友，在校内也挺有面子的。 胳膊上贴了杠杠，标明了此娃大概率不是一个无法沟通的熊孩子；正常成年人，都愿意耐心听他说几句。豆子本人又喜欢在校内乱跑，见到好玩的就胡乱搭讪，就这么和好多老师都混了个脸熟。 老爷子又出来到走廊上找了个宽敞点的地方。给儿子演示他做好的训练课效果。训练课中规中矩，展示出的辅导功能很完整，没有什么错漏。 基础训练，多数是重复动作，因此很快就演示完了。 现在老爷子在童校录武术课，用童校的设备，是得到了校方支持的。作为交换，等到开学之后，学校准备找一些低年级的小孩子，小范围试用一下。 搞得好的话，可以成为本校体育课的一部分。配合学童的心理发育，纳入到童校身心锻炼课程的体系之内，入本校教材库。 童校的体育老师，和高校里的体育教师和社会上的体育类专业技能教练，几乎是完全不同的职业类型。对教育心理学的强调堪比管班老师。 老爷子年轻时还没有现在的政策，他退役之后是在预备役当教官带新兵。到了五十岁退休，开始享受养老待遇。的确有不少战友，到了这个年纪，身体劳损，不修养不行。但他一个健康人，整天无事可做，简直像是受刑。 当年兰泽的妈妈白锐捷把他弄进童校“退休再就业”之后，他也认真考过童校体育老师的教师证。那个年代人口回升，各级学校都缺老师；当年的教师短训班很多，证也比现在好考。 老爷子是有证的正牌体育老师，只不过原先他年纪实在太大了…… 从五六十岁，工作到七八十岁，到了现在，变成了九十多岁的体育老师……教别的课还好，怎么偏偏就是教体育呢？整个就是瓷器、吉祥物、人瑞。就这还不服老，想干嘛呢？ 老爷子喜滋滋地，回房间去穿戴设备，就打算当着儿子面，接着录他的下一堂训练课。 “你不用上课了？”帅气款的设备老师一声吼，声音中带着指导员的气息。 “我忘了……”老爷子悻悻地脱掉外挂模块，“那我现在去上课。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吧？” “去上课吧。晚上等你。” “只要你不在上课，熄灯时间之前什么时候来都可以。反正我们俩总有一个在的。”另一位老师说，“我等着看你亮绝活呢！” “绝活可不能随便看。以前老兵没教过你吗？只有两个选项：要么死要么拜师。” 老爷子得意地撂下话。从设备科离开，脚步十分轻快。 “老前辈，真有这两个选项？”小姜好奇了。 “有过。”老爷子点头。 “我觉得可以有第三个选项。” “小姜！”兰泽立刻喊他，“别胡来。” 老爷子一点也没生气，反而欣慰地笑了：“好多人都认为应该有第三个选项。最后还不是乖乖趴下叫师父了？” “你们俩打什么哑谜？”兰泽不开心。 小姜笑而不语。老爷子的笑容充满回忆。 兰泽最烦这种不好好说话的场面；小时候碰到类似情况，别人互相都懂，傻子只有他一个，气得他想砸烂全世界。 现在他猜得出所谓第三个选项，是让想当师父的那位跪地求饶之类……但是他依然不开心。 老爷子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年轻人，“一会我去上课，不能陪你们俩了。小泽，今天看到这些，感觉怎么样？” “嗯，挺好的。爸，你的课耐心录下去吧。天上几个孙子也等着上你的武术课呢。” 老爷子点点头，说：“其实，我知道你担心我。想让我找点事情做，忙起来，别乱想。现在你也看到了，不用再担心了吧？ 到这来工作，我发现比原来的童校更好。这边的人挺好相处的，直来直去，好恶都挂在脸上。在原来的学校，我也知道他们都照顾我，只不过……” 老爷子苦笑：“上上下下都知道我九十多了，哪敢让我做什么事呀。我带体育课，就是领着低年级的小朋友跳跳沙坑。 好多新东西，我见都没见过。人家有事也不喊我。谁让我是老人家呢？我这个体育老师，无聊得很。” “爸。你年轻着呢。” “那是，我还相当年轻。按照你们科学家的说法，我不是能活到三百岁吗？现在才活到……”老爷子心算了一下，“三分之一不到。不就相当于三十岁吗？” “爸你这么想就对了。以后人生还长呢。”兰泽心里想说，妈妈已经成为过去了。他犹豫了下，没敢出口。 “你妈妈是我的老师，”老爷子自己却提起了亡妻，“教会了我如何生活。现在我毕业了。” “爸爸你这么想的话……” 走出来了吧？老头应该是走出来了吧？ 兰泽心里激烈地问自己，当着老爷子的面，却不知怎么问出口。 “到了。” 老爷子拉开一扇门，里面正是他们来时的教师休息室。里面坐着的人明显已经换了一波。 “老兰教练，你快上场啦！”有人在躺椅上提醒老爷子。 “来了，我来了！”老爷子快速打开衣柜门，拿了自己三个人的外套出来。 兰泽接过了衣服：“爸，那我就回去了。” “嗯，忙你的事情。不用操心我。你那都是大事。” 兰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我哪有什么大事。您老有事要喊我。哎，对了。”他又想起一个事。“是不是你又该搬家了？” “不急。小一那边，我放东西，偶尔还可以回去看看他们。警察住的楼，你想安全系数多高？”老爷子说笑道，“倒是这边，你帮我租的小套间可以退了。学校里有宿舍。” 兰泽点头应是。 他和小姜随着老爷子一起来到地面上。 又一队穿着鲜艳冬装的小朋友，很快跟着带队老师来到了地面雪地里。老爷子走上前，牵住这串小朋友的排头。 兰泽看着他们在雪地大声呼喊，散开，奔跑。 莫名有些感动。 轻叹一声，转身离开。
729 三十八位细胞级量子计算机
兰泽花了一下午时间写写画画，始终无法决定，自己想做个什么样的神经系统。 前一阵搬家时，小王抱了一大抱给末末画着玩的大张图画纸上了货车。兰泽觉得没什么用，但也没说他。 现在兰泽在自己房间里，画过的图画纸铺得满地都是，用得还是末末的果汁彩笔。画到兴起他添了一口手里的红笔。颜料没放糖，真酸。 按照大自然现有的神经系统，推演抗辐射版本的脑结构和神经传导结构，相比之下只是一个微不足道小任务。这个任务已经在麻花上悠哉地跑了起来。麻花同时跑着一大堆多细胞推演任务，性能还有富余。兰泽给它增加了一个小任务，跑着玩的。 如果就这么用脑和神经网络构成神经系统，终归……感觉挺没意思的。既然他已经打算自己设计神经系统了，必须更好用才行。怎么能还用大自然原有的那一套方案呢？ 兰泽画了半天神经系统的概念图，快把自己画成神经病了。他终于决定先放弃宏观结构……先做自己擅长的。设计细胞内结构吧。 于是，他终于打开了随身的砖头工作站。 这一下，他的思路打开了…… “兰哥，你画的这是什么拓扑图？” 小姜从铺了一地的图画纸上小心翼翼地跨过来。在桌子上找到空隙，放下手里的保温壶。 “哟，不错，认出来了？我还以为你只会打架呢。” “你才只会打架呢！” 刚认识小姜的时候，兰泽觉得这小子精明能干；在一起时间久了，发现还有点小可爱。 小姜给他倒了茶：“喝一杯？” 茶汤颜色红亮，兰泽接过来喝了一口，“有枣味儿。” “嗯，放了红枣。” 兰泽反正渴了，随便喝了几口，润润喉咙。 随后，他从桌上堆的图画纸底下抽出一张来： “兄弟有空没有？帮我推导一下这个。” “必须有空。” 小姜出去拿了张椅子，把地下的图画纸稍微推了推，放下椅子坐了下来。 其实小姜能力还不错，就是见识不够广——特指数学领域内。 兰泽自己虽然能力一般般，但当初上学的时候刷课、刷专著、刷论文的劲头，脑子没病的人都不可能有。刷得太多，就成了见识。 不管哪行哪业，天赋卓越的人都是成群结队的。拉开差距的唯一方式，其实只有拼体力。那时候他不懂这个道理，属于歪打正着。 构成神经系统，需要很多种细胞。最重要的是会放电的神经元细胞，由突触互相连接。 思维，就是放电。 既然兰泽已经降到了细胞的层面做概念设计，神经系统已经根本不用考虑了。他只把设计神经元细胞，当成设计一台电脑。 这样一来，完成神经元功能的细胞，也不一定非得放电。 细胞内的活动，天然是量子级别的。在有辐射存在的情况下，制造量子纠缠很容易。 只需要整理一下……利用核糖体结构做一下规划…… 兰泽设计了一串量子运算单元，可惜的是，因为核糖体的分子特性，怎么也凑不齐64位，而且他还需要留足校验位。 他算来算去，凑来凑去，搞了个蛋疼的38位量子运算单元。至少从细胞能耗方面考虑，这样子性价比最高。 以后用八叉推演看看，有什么大分子比核糖体更合适的……这次先凑活着。 兰泽在运算单元上面套了一层膜结构，封装了一下。 包裹起来之后，样子就像超小的线粒体或者叶绿体似的。 这么小的东西，一只细胞里完全可以放一大堆，以4096个为基数（十六行，十六列，堆起十六层）排个队，放几万个不成问题。 先少放几个看看，整数64个（八进制的100，没毛病）也可以排成四行四列四层。 ……64个放进去，细胞里立刻乱成芝麻烧饼了。兰泽添上一条结实的长肽链，把64个芝麻全挂在了藤蔓上。 64个芝麻之间的通讯，如果依靠肽链的话，需要改肽链结构，搞不好藤就酥脆了。 兰泽灵光一闪，反正校验位够用，让出三位来做个量子通讯……就叫做通讯子好了。 细胞在组装小芝麻的过程中，通讯子位置纠缠的电子分离。那三个量子位，每位交出去一个电子就可以了…… 兰泽在肽链上又挂了个膜结构围成的小球。专门负责收集芝麻内的通讯子扔出来的那一大堆电子。这个球因此负责细胞内芝麻单元之间的通讯。 顺便，细胞间通讯也可以这样……再挂个大点的球搞定。 38位×64个单元的细胞级量子计算机，附带量子通讯功能。这些细胞结构，全是现有技术可以发育出来的！ 传统神经元细胞之间，信息交换依靠突触，突触是从细胞上延伸出去的，占据物理空间。 在这个细胞里，信息交换靠个球。唔……这个球还是起名叫做西瓜吧。 一根藤，一端是对外通讯的大西瓜，另一端是对内通讯的小西瓜，藤蔓上分布着运算用的小芝麻。神经元细胞的主要功能凑活搞定了。 到公司合成出来之后，可以拿来先做几组实验试试。 以后再考虑多加几组藤，或者藤上增加几组分叉……就算排不成立方体，一条藤粘满小芝麻还是可以做到的。粘上几万个38位小芝麻，计算机性能就有了。 增加芝麻数量有可能遇到意想不到的障碍，可以上八叉推算一下，数量极限在哪里，然后再实际测试一下。 这只特别的神经元细胞，应该有个方便的称呼。 它是以38位芝麻单元为基础的，公司内部名就叫三八神经元。以后建脑，就叫三八脑。……莫名充满了感性之美呢。 兰泽觉得心满意足，精神都升华了。 “兰哥？” “嗯？” “你饿了吗？”小姜问兰泽。 “不饿啊，干嘛？” “我推导完了，看你在忙。你休息一下吧？” 现在他们住的地下公寓，没窗户。地面上天黑没黑，完全不知道。 兰泽接过小姜手里那一摞图画纸。
730 毫无用处的思绪纷飞
兰泽给小姜的那一大张纸，正反面都已经写满了。下面还有小姜自己又添上的好几张。 小姜手撑着椅子，直接蹦出房门外，去做饭。 几张纸，兰泽翻看了一遍。小姜的推导，反正没问题。 所以，兰泽继续琢磨神经系统的事…… 貌似，可以省掉全部的神经线路了。他画了一地的拓扑图全都用不上。只需要在发育初期，把带有通讯结构的三八神经元细胞送到该去的地方。 理论上，他的三八神经元细胞构成的“大脑”，可以直接指挥肢体末梢。 如果躯体太大的话，大自然的神经连线有传输延迟。而西瓜通讯，没有延迟。 脑的所有细胞也不再需要挤在一起。如果分散开的话，是不是可以获得更好的营养条件呢？这倒是不一定。但可以把这条记下来，试验一下效果。 甚至，兰泽忽然想到…… 他还可以从整个生物体身上，放飞一小部分。比如说长翅膀的小爪子。如果可以遥控的话，似乎可以控制它抓一把虫子，然后飞回来吃。 还可以把生物体切两半。一半脑控制一半躯体。脑和脑，这半脑和那一半身体的信息联系，并没有中断，依然可以认为是一个完整的生物。 甚至，半个生物，完全可以看上去像一只完整的生物体：一个人，一条狗。 ……这事不能细想，越想越激动。想多了容易飘。 放飞思绪，一个人切一个足球队不成问题……但那物种他也不是人呐？ 兰泽迫不及待，想要实验一下！ 实验需要从最简单的一步，创造细胞开始。 在那之前，他必须把合成细胞的工作拆分一下，把各步骤用到的核酸代码拿出来。这部分工作，只要花时间就能做出来，属于纯粹的工作量。挺没意思的。 神经系统还有另一个重要组成部分。那就是感觉器官。 也就是，各种生物测量工具——用来实现对外界各种状况的感知和度量。 兰泽用手环随便搜了下“传感器”这个词，出现的海量内容令人窒息。 “哎，妖精，传感器什么的，你都了解吗？” “啊，还行。”卫妖精的声音听起来像躺着，带点鼻音。 “什么温度、风速、湿度、偏光、磁场测量之类的入门书有没有？” “你是什么都想测量啊？你是到底要传感器，还是要测量？”妖精问他。 “都要。”兰泽反正都不懂。“测量什么类型数据的传感器我都要。” 他强调：“书要薄点的。” “那你自己写啊！算了。接着。” 卫妖精陆陆续续发过来几本书。还都是入门书，内容讲得非常简单。 这些书的优点，大概就是涉及到乱七八糟的各种传感器，介绍得特别全。缺点就是太像儿童读物了，具体内容一点都不详尽，该有的误差曲线也没有，图文特别简单。 兰泽需要的就是这种，能当索引就行。他打算看到喜欢的，再找找原理，翻译成核酸语言。发育出来，就是他的生物感觉器官。 他随便浏览了一会，扯了张大纸，画了个磁感应线圈……不漂亮，涂掉。重新画了个顺眼的。 所谓磁感应线圈，其实就是把电线绕成螺旋形。 以、这、个、为、基、础，可以实现大部分近距离测量。 唯一的问题是，他在细胞内部，怎么长出电线来。还得是螺旋形的。 核酸分子就是小螺旋，很容易拧出松紧合适的大螺旋。但拿遗传物质刷一层功能团来导电，容易出乱子。 唔……这个先不管，一会再说。 他又扯了张大纸，画了个完整的章鱼眼结构。这是地球生物进化出的，最先进的眼。 人类文明的很大一部分的感知和测量，都可以依靠对“光”的分析来实现的。虽然人类视觉有很大缺陷，只能察觉所谓的“可见光”波段，但人本身就是一种视觉生物。科技拓展了人类的视觉，不可见的波段，人类也用视觉来模拟。 依靠感光装置，可以方便地集成人类文明全部的“光”测量手段。 地球生物发展出的各种眼睛，不论是否带有成像结构，都可以简单地归纳为“集光器”。视觉的基础，是感光细胞对收集来的光做出生理反应；所谓视觉，实际上是神经中枢对大量感光细胞提供的信息，进行计算的结果。 人体的各种感觉，产生的真正位置是大脑。感觉器官，只是给大脑提供了海量的信息。大脑在信息处理的过程中，对各种信息删减计算，在杂乱无章中识别出对“活着”有用的东西，创造出“世界”的景象。 兰泽看着章鱼眼，琢磨着，有不少远距离测量手段也都可以集成在视觉中。包括激光测距，光谱和温度…… 数据分析全部交给他的三八位量子神经元构成的三八脑。算法能搞定的事情，都不是问题。现在的关键是采集环境中的光。 高频率的光是放射性的伽马射线。 完全可以把放射性的中子、电子和氦原子核也顺便收集测量一下。对于抗辐射的细胞来说，这些应该都不成问题。 为了保证测量精度，感应细胞需要位置固定。 如果用细胞内部的细胞器感光的话，细胞器是活动的，因此细胞本身对外感应的那一面需要足够细小……但是，也完全可以造一层细胞壁，把感光部分直接砌进墙里。这个主意简直完美。 低频率的光是电磁波。 兰泽又拿起了刚才画的磁感应线圈。 “兰哥，出来吃饭呀！” 热腾腾的晚饭已经在餐桌上了。 小姜做的主食是土豆盅。大土豆烘到半熟，切两半，中间挖个坑，坑里打个鸡蛋加调料盖肉片当被子，继续烘熟，出锅时撒点葱花香菜或者随便什么装饰一下。分类上属于西餐。但讲究的西餐厅里没有，属于西洋土菜。 本地的土豆，烘熟了真香。什么调料都不放都好吃。一大盘在餐桌上，热气蒸腾，仙光闪闪。 可惜，兰泽看到眼里，暂时吃不进嘴里。太烫了。 小姜又端上来一盘猪耳朵凉拌黄瓜，一壶豆浆。 “兰哥发什么愁呢？” 兰泽没说是吃不到嘴馋的，随便问道：“你说，电路怎么才能做到细胞里？” “你说的是一个细胞还是一堆细胞？”小姜拉开椅子坐下来。 “好主意。”兰泽拍拍他的肩膀，以资鼓励。 “我说什么了？” 小姜提醒兰泽了。根本不需要把线圈塞进细胞里面。 只要找一堆细胞按顺序排队就可以了。放电、导电、绝缘，都很好处理。而且这样一来，在线圈中间和线圈旁边，设计一些别的功能也很方便。
731 我的眼要装灯
超过了单个细胞的范围，就属于多细胞发育的事情了。这部分工作，可以交给麻花工作站。 吃饱了之后，兰泽回房间，把地上碍事的图画纸全踢到一边去，就动手规划感觉器官的多细胞结构。 一大类以磁感为主。一大类以光感为主。 振动感知和触觉，也都可以利用磁感应线圈实现。但传统的大自然方案也可以来一份，比较看看哪种更好用。传统的振动、触觉、化学感官挑几种，用模块化方式重写一遍就行。 这些都只是信息采集器官，凑活用吧。如果不好用，以后再改掉。 设计眼部结构的时候，他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干脆装个灯。 犹豫到最后，他决定，凡是大自然没有的，都可以加上。他的眼必须有灯！可见光、电磁波按需发射；以后加上个辐射源，照射能力还可以更牛逼。唔……用不着的时候，不开灯就是了。 神经系统的一端，是感觉信息，另一端，是脑。 三八脑是三八神经元实验完成后的下一步目标。脑结构不着急，先搞几百个神经元随便连连，测一下数据，以后再推演脑结构。 就当成一台和八叉、麻花差不多的工作站。只不过，消耗的能源类型不大一样。那是“电脑”。这是“生物脑”。按照能源类型，实际应该称为“化学脑”才对。 兰泽给并不存在的三八脑，预设了个电路接口，方便以后连电脑。 这个脑除了要对感官传来的信息做分析处理，还必须有个操作系统。这些都属于软件，可以通过电脑灌装进去。 信息处理软件很多，公版软件改一改应该就可以用了，有些模块也可以自己写。 操作系统实在是太关键了。 兰泽想到市场上找找，如果有合适的机器人操作系统，或者工业控制系统就买一个试试，如果没有特别合适的……那他只能找人定制操作系统。或者换个思路：根据操作系统定制生物……这么一想，似乎问题变得容易多了。 终于忙完这一堆没什么意义的事情，兰泽起身伸了个懒腰。 他的手环忽然震了一下。 这个震动节奏是提醒上班。 居然，不知不觉……已经到早上了。 随后，他的人也震了一下：打了个喷嚏。 他这才感觉到，房间里好像有点凉。 “我最近没干什么大伤元气的事啊？活得这么清静无为，就差追随白道士出家了……” “你输血了。”小姜出现了。“这才刚过十天。失血四百毫升，相当于一口气半年大姨妈。” 小姜伸手要拿桌上的保温壶。“你先喝点热茶暖暖吧。” 兰泽一脚踹了过去：“你才大姨妈呢！你长得就像大姨妈！” 小姜跳开站定了：“我还真没有姨妈，只有姑妈。” 这小子本来挺稳重的，怎么越变越不靠谱呢？ 兰泽自己拿起壶，掀开壶盖往里看看。 悬浮物成分有点复杂。红枣、红枸杞，下面好像沉着桂圆，还有一些难以识别的东西。可以断定这壶茶，大姨妈标配…… 不忍直视啊。 兰泽盖上壶盖，淡定地给自己倒了半杯。 这壶液体，反正他昨晚上也喝过一大杯了。现在又冷又困又饿，一晚没睡，马上还得去上班。好歹热水也是热量。 兰泽喝了水，刷牙洗脸，穿上棉袄，开门。 “等一下。” 小姜同志把他喊住了，塞给他两个热乎乎的熟鸡蛋。一脸忧虑和老妈子似的。 打开门，小王已经站在门外。 公司近在咫尺，小王同志陪他上班。 这一天，西北造物研发部门的年轻人都沸腾了。 兰泽一早到公司，就召集研发部门开会，宣布年后的研发任务：做38位×64个单元的量子神经元细胞。 这件事对于生物设计来说，相当于研发生物版本的芯片。 整个部门受到神经元的刺激，思维极其活跃。 兰泽召集大家，本来是想商量一下年后的工作流程和任务分工。还不用他开口，几个大实验组的组长被组员们催促，你一言我一语，闹哄哄地就把工作全瓜分了。 这个神经元细胞的重要性，……其实也没多大。 现在已经泡在海水里做实验的塑集-1人造生物，虽然抱稳岩盘就不活动了，其实它也能对环境做出反馈。如果飘在海水里，长时间碰不到岩盘，它的体内可以产生化学信号，促使身体改变形态，增大密度逐渐下沉。 大自然的神经元细胞，可以产生电信号传递信息；塑集-1和大自然的植物一样，产生的是化学信号。 负责塑集-1的实验组玩得非常嗨，其他组只能给他们打下手，看着眼馋。他们组在兰泽提供的原始版本上，推演增加了不少功能，放到海水里测试各种实验型的改版。产生化学信号和改变形态，就是出于他们的设计。 现在活得最好的改版是塑集-1.0173，产生的塑料刺膨大扎嘴，鱼不爱吃它。已经成功攒住了好几百个植株了。 虽然这个人造生物不挣钱，也没有实际投入净化海洋的工作，但已经给公司赚足了声誉。 不过公司贴的钱也不多。“海洋塑料颗粒的清理”属于科技部发布的“五十项亟待解决”的技术难题。公司申请到了研发补贴，抵消了部分支出；海水实验场地的租金，有政策优惠也非常便宜；其余支出就当是广告费了，还挺划算的。 三八神经元细胞的任务一扔出来，就被瓜分一空。还有好几个小实验组的不少人没抢到活，不甘心给别的组打下手，还在翘首以盼。兰泽干脆把推演感觉器官的任务也丢了下去。 重写大自然版本的小任务，只要做成遗传语言的模块就行，很适合新人练手。 磁感和光感是两大重头任务。 接过眼部设计的是当过兰泽副手的小陈。现在小陈自己独立带一个大组。兰泽一个劲地和他强调：“我的眼要装灯！我的眼一定要有灯！” “放心吧。我考虑推演个合适的灯光接口，便于以后升级灯的类型。” 整个研发部门经历了塑集-1的磨炼，小陈这帮研发人员虽然没有直接上手塑集-1，也已经有了预留升级的概念。 “你这么想就对了。”兰总工不吝赞许。
732 人手不够
兰泽愉快地下班走人，把问题全留给了研发部的那些年轻人，让他们自己慢慢琢磨。 上班之前，神经元和感觉器官全是他的活；现在他已经下班了，活留给了公司。 他带着小王出来，一起吃了午饭。然后溜达回家，睡了一下午。傍晚时分才上了城铁。小姜同志接替小王，继续陪着他。 一路向南，长路漫漫。 夜车上，人少空位多。 兰泽随便找了个空位躺下，继续睡觉。到了半夜，醒来反而睡不着了。 整个车厢空空荡荡，仅存的几个人，都在休息。小姜躺在一侧另一张长座位上。睁眼看了看他，又继续闭目养神。 兰泽无所事事，清醒得难受。 他平时干活用的大平板，并没有带在身上。回家是为了整理东西，干体力活的。 因此只能静静看着窗外，任思绪驰幻化出一个又一个泡沫，转瞬破灭。 他的三八神经元细胞，在组装母细胞的过程中，其实是需要辐射的。确切地说，量子纠缠需要辐射。 公司可以用强一点的紫外线试试，如果紫外线用起来效率太低，也可以买几个医用放射源。在公司开会的时候，他提到过了。 制造纠缠不成问题。但是说到辐射，按理说，神经元更应该交给核工业部来做。 只是，他的合作实验组太忙了。 核设施发育涉及到的验证实验实在是太多、太繁杂了。收割一批实验数据，又有一批新的验证实验必须跟上。但距离最终整合数据、确定设计细节，依然很遥远。 核设施发育的项目进展，反而远远不如塑集-1这个闹着玩的小生物。 兰泽在拿到塑集-1研发过程中逐步收集的数据之后，已经根据这个脆弱的小生物，压缩了核设施发育研发的不少验证实验，缩减掉了一些原定步骤。 他想起白天在公司开会的热闹情景，忽然之间，他找到问题在哪了。 一大帮年轻而有锐气的研发人员，争着抢着要发言，争着抢着提问题，争着抢着承担任务。 虽然稍微乱了点，但这就是朝气。 核工业部实验组中的每一步都很稳。但一般的年轻人，刚从大学毕业，就想要进入核工业部承担起重要的实验任务，却很难得到机会。 核工业部拨给他的人手太少，也太老到了。 老到本来不是缺点。但每年离开校园海量的年轻人，如果一直不经历磨练，不承担责任，是不可能变得老到的。 西北造物只是个商业公司。而商业公司，不该承担太多的研发责任。公司首先是个经济团体，一方面服务社会，另一方面养活自己一大家子人。利润才是西北造物更应该考虑到事情，正常研发应该围绕着新的市场盈利点才对。 三八神经元后面的发展空间太大，达到了商业公司不可能驾驭的程度。假如西北造物公司驾驭得了，到了那一天，公司一定会发展成为一个可怕的庞然大物。垄断企业的下场……应该是被拆分吧。 而且三八神经元，很可能具有某种战略意义。因为神经元之间不需要连线，因此构成的军用装置，可以方便地化整为零，每个或者每组神经元细胞单独由一个小电池、一小片太阳能膜提供能量，分散隐身在意想不到的丛莽之中。 兰泽还想给神经元配上核能“线粒体“。和人类目前使用的大中型核设施不同，他打算做细胞内部的超微型核裂变能源中心。这个特殊细胞器的遗传代码，他在几年前就推演出来了，但实物一直没有做出来过。 核能线粒体只能用在抗辐射版本的细胞内部。而抗辐射的细胞设计，兰泽还从来没有在核工业部之外的地方拿出来过。 理论上，核能线粒体可以提供超出人类寿命的细胞级能源。如果和三八神经元细胞的抗辐射版本配合起来，必然成为可怕的东西。这种母细胞如果存在于个人或者公司手中，只能招灾惹祸。只应该由核工业部代表神州国家来掌握。 现在兰泽有太多的东西，需要核工业部从他和西北造物公司的手里接过来。并且率先把实物做出来。 不然的话……兰泽觉得，就凭公司研发部门那些干劲十足的年轻人，未来迟早可以实现他提出的任何设想。 这会让他越来越依赖西北造物，不得不与西北造物融为一体。 商业公司掌握超出其他人类实体的可怕能力，搞不好也会做出奇怪的事情。 开发病毒，同时卖药卖疫苗挣人命钱的，不就是北美的医药公司嘛。资本天生是邪恶的东西。 所以，兰泽需要部里给他增加人手。至少，不能比西北造物的研发部门人数少吧? 人手不足的问题，兰泽如果直接对吴组长提出的话，十有**被组长大人的太极推手给化没了。 “吴组长，我们再向上面要些人吧!还有一大堆验证实验要做。加快进度啊!“ “啊?现在进展很顺利啊。人手不是一直够用嘛!“ 组长他才不会没事找事，搞一堆啥也不会的新人进来。他是组长，要对每个人每件事负责，他还得操心怎么培训呢。 要想彻底解决问题，除非兰泽直接找部长阿姨。结果无非有两个:问题原封不动，阿姨变得很讨厌他；或者，问题迅速而完美地解决了。 被大人物讨厌，那也是一般人根本不可能达到的成就。 人微言轻，那就……莽上去吧。 反正睡不着。 兰泽在手环上找到核工业部部长阿姨的公务身份名片。呆看了几秒钟，酝酿出情绪。把手环的投影打开，开始利用面前的空气写一封长信。 主题是:在超越地球生物的限制之后，多细胞生命设计的无限可能性。 主要内容是吐槽。 他拉拉杂杂地向部长阿姨吐槽: 地球上的各种生物，进化得是多么凑活。 物种延续下去，唯一需要的就是:有娃之前别死。 地球上的生物资源，并不是所谓丰富多彩的“灿烂宝库“，只不过是个大垃圾堆而已。 天天翻垃圾堆，有时候也能淘到几样能用的废品，可以洗洗干净拿回家去。
733 人生的纪念
真正的生物资源宝库，埋藏在物理规则之中。 宝贝哪有能轻易得到的呢？ 但我们只要按照规则，设计出能够适应宇宙的装置，把能够自己展开、维持、判断、进化的那种装置称为生命。那么，人类文明自然而然可以扩散到遥不可及的未来。 兰泽一个字也没提：在那时候的生命中，还有没有人这种东西的存在。这个问题不重要。 宇宙这么大，就算人死光了又有什么关系呢？ 哎……这是什么逻辑？ 小姜躺在一旁另一张长座位上，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这孩子睡得很浅，有点风吹草动就得蹦起来，所以兰泽连肘都不动，不创造任何风吹草动的机会。 他悄咪咪地写着胡扯八道的长信。对于上年纪的人来说，言论或许激进了点，但是，这么写……他爽啊！ 写了一大篇，他回头看了一遍。 生物和核工业距离实在不算近。 他改掉了几个错别字，就趁着自己头脑还在发热，抓紧时间在长信末尾简短描述了自己的一连串与核有关的设计、实现设计的障碍，提出了加快实验进度、分配更多人手的要求。赶在自己反悔之前，发到了部长阿姨的办公账号。 做完这件不理智的事情之后，他觉得这一晚过得真是充实。 满意地歪倒，闭眼睡觉。 最后这一下，动作有点大。 小姜睁眼，看了他一眼，又闭上了。 下车时兰泽睡得正香，是被小姜硬生生叫起来的。 下午是他自己在家懒床，导致出发得太晚。到站已经是惨酷的后半夜。大半个月亮几乎完全掉落到车站屋顶的后面。 天地无光。无影的风在车站灯光照射之外掠过。这个时间适合闹鬼。并不适合回家。 兰泽紧了紧身上的棉袄，缩着脖子等小车。 地下通道更舒服些，但他的家在地面上。不知不觉就跑到地面上来坐车，就好像可以一眼看见自己家那棵树似的。 小车很快到了家。 这片建筑物构成的小树林地势开阔。 月亮露了出来。但立刻又沉入了地平线之下。 兰泽犹豫不决，要不要干脆上楼等。 这时候，公路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阴影。挡住了街对面路灯的光，自动通过了小区门禁，驶近了他家那棵树。 房产公司的工程车紧跟在平板货车后面。他们已经在郊外锁定了房屋模块。 工人打开车窗招了招手，喊兰泽给模块松绑。 平板货车松开了捆扎物和保护层。卷收进了车体下方的收纳箱中。 工程车轻盈地推举起房屋模块，旋转了一个角度，贴上了粗壮的树身。 液压爬升接口对齐，只能听到微弱的清脆咔嚓声。 工程车松开胶爪，工人等了几分钟后探出头，“好了，我回去了，中午再过来。有事联系。” “多长时间？能调快吗？”兰泽问。 “快那一会儿功夫干嘛呢？” “我收拾屋子啊！” “那行吧。我上午十点以后过来。”工人把车窗关了一半，“大半夜的，怪冷的，你也回去睡觉吧。” 兰泽看着他把车窗关严，驶离。 大平板货车原地没动，等着兰泽的指令。如果兰泽一直不理他，那它就╭(╯^╰)╮自己走了。充电睡觉去呢。 兰泽把货车的账结了，目送平板货车悄无声息地离开。转头看看，自家的工作室已经爬了两米多了。 树太高，小家又在最顶上，距离爬到位，还早着。 这边的家里已经几年没回来。当时搬家搬完，也没回来整理。家里到底有什么，记忆已经模糊了…… 现在他连自己能不能找到被子睡觉都没把握。 上了电梯。 回到家门口。 刷开房门。 空气清新，微暖。 空调系统刚刚才启动。是墙体隔热的效果给力，几乎可以保持四季恒温。 兰泽面前，熟悉的景象扑面而来。 这个家的客厅，比校房子的厅小得多，但也温馨得多。 用旧了的软沙发是便宜货，胜在舒服。 餐厅的位置改成了孩子们的游戏室。有些垫子堆在角落里，曾经是孩子们的城堡。 家里原先的两间卧室都没有床。床还在工作室模块里，慢慢往上爬。倒是衣柜里有不少旧衣服。 孩子们五岁之前穿过的小衣服，都还在他们自己的卧室里。 在主卧衣柜，兰泽找到了自己十年前穿过的衣服裤子。胡乱往身上套了一下，他才发现自己还不够瘦。十年前，他还是个清秀少年，非常像未成年人。反正张荷说他帅。 衣柜最深处，挂着张荷穿过的联合体制服。式样很像结婚照上搭在手上那件。 他们的结婚照，其实也在工作室模块里，带回来了。婚姻已经结束，却依然是彼此人生经历的一部分。留下的，全是人生的纪念品。 整个家里，低处的抽屉和柜子都被张荷装了强力磁扣，家具也都磨成了圆角。大浴室里，给孩子们洗澡用的网兜，还挂在她安装的挂架上。走的时候家里窗子关严了，所以网兜上几乎没落什么灰。 厨房里几乎还是原样。大人的餐桌，张荷给孩子们打造的专用小餐桌，都在原位矗立。 设施齐全，器具都在顺手的位置。马上就能使用。 大餐桌后面的墙上还有一副装饰画，那是兰泽亲手用螃蟹壳子拼的机甲。扭腰屈腿，翅膀呼扇，充满了不正经的气息。所以当初搬家，他就没好意思带走。 厨房是兰泽最熟悉的房间。宽敞明亮。 他不单在这里带孩子，做饭，吃饭。还曾经一个人孤独地思考人生。白天从窗子望出去，能看到对面那棵树的单元房侧墙爬满了藤蔓。春夏季节，那面墙会开满鲜花。 现在，窗子外面，是无尽的黑夜。天空月落星沉，地面上几乎只有路灯亮着。 不过，离天亮也没多久了。 兰泽烧了一大壶热水。然后打开厨房的抽屉、柜子，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虽然东西肯定是他自己装的，但日子隔得太久，他也想不起来了。 小姜在他家里到处走着看着，这时候从楼上下来了。 “你这里不错，安保比军校里还好搞。楼顶居然还有个机场呢。” 兰泽都快忘了，自家屋顶上还有个小机场，那是张荷亲手盘的呢。 “兰哥，搬过来住吧？” 兰泽没有回答。 搬过来是不可能的。兰泽的两只儿子在大西北上学，老父亲刚在大西北上起了班。 他只问：“你看这也没床没被褥，你找几件凑活能盖的，在厅里睡一会？” 小姜回头看到了软沙发，问：“那你呢？” “我……想自己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