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4 幻象崩塌
“嗯。马瑞雅死了。我差点陪葬。”卫瀚扬说。
这就是所谓大事情。
“……”兰泽陷入了沉思。
想了好一会他问：“马瑞雅是谁？”
卫瀚扬翻了个大白眼。
马瑞雅是卫妖精流放|留学时候的外国女朋友。
卫妖精一说太平天国四个字，兰泽立刻想了起来。
太平天国后裔，热爱历史，平凡无奇的大饼脸。后来留学神州，卫妖精还正经了好几天，特意做攻略陪她参观古迹。
还有卫阿姨说过：外国人绝对不可以！
“她出什么意外了？”兰泽问。
“她活着好好的。我心里的马瑞雅死了。”
自从去年夏天，卫汉应老人仙驾西去，魂归九天，卫瀚扬不放心母亲的精神状态，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那段时间，两人的关系迅速改善。从卫瀚扬的角度，甚至感受到了几分慈爱和温馨。
但相处增加，问题也暴露了出来。
卫瀚扬的女儿和妻子一直和他母亲住在一起。
他守在母亲身边，不可避免地要和所有这些雌性动物打交道。
女儿还好，他可以拿出做父亲的威严。女孩子们看到他就躲得远远的。
妻子就成了摆脱不掉的麻烦。
实话实说，历任妻子，都是他骗回来哄他妈玩的。
她们每一位和亲爱的母亲之间，相处一直很好。
这是因为他选择的时候，下意识地考虑到了母亲的喜好。
无论长相、身材、性格、知识背景，母亲都找不出一丝不满意的地方。
但是这样一来。和他自己喜欢的类型，完全不沾边。
卫妖精自己，还是整天混在外面比较舒服。
他和那些女人，从来没什么话好说的。一不小心相处多了，说实在的，还有一丝丝微妙的恶心。
出卖色相，这当然恶心了。
他每天用心陪伴母亲，耐心都交给了他妈。不得不面对妻子时，就难免有些烦躁了。
女人开始跟他作。其实每一任妻子，抗争的都是受法律保护的合法权益。
一两个星期见一面，卫妖精甚至偶尔觉得赏心悦目。每天见面，还得没话找话，这就令人承受不起了。
他妈妈顺理成章地掺和了进去，一起折腾他。
起初卫阿姨是站在媳妇一边的，毕竟这是儿子根据她的口味精挑细选的姑娘。儿媳妇是好孩子，没犯过任何错，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每一次儿子离婚，她都百思不得其解。但这一次不一样了。她全程近距离观察。
到了后来，她发现两人的状态实在扳不过来……也就转而支持他们离婚了。
卫妖精于是当着妈妈的面，和他这一任妻子，顺利折腾到离婚了。
平心而论，女人搬走之后，祖孙三代生活在一起，日子清静了很多。
卫瀚扬对母亲没有怨言。一切都是可以忍受的。
钱和女人……被他定义为身外之物。女人是不是物，女人肯定有不同意见。
但在他本人的这个分类下面，攒起来就是图个热闹，没有也不至于活不下去。
去年他把钱投给他妈介绍的外国亲戚。不靠谱亲戚投机失败，全赔光了，他也没说什么。大不了从头再来。
只要老太太慢慢把精神养好了，让她开心了就好。
而且卫瀚扬也没全赔光。
他手里还留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小额股份。
海上浮城现任运营官的思路很有意思，用大把分红来为岛上项目吸引投资；卫瀚扬的分红足够维持现有的生活水准。西北造物股份的分红? 这两年简直是爆炸。
而且，鲸鱼所那个纯烧钱的研究部门居然没有赔钱。这也令他深感欣慰。
所里拿兰泽的阵列方案和别人合伙搞的工作站品牌，运营得很有章法? 去年不但在年内神奇地收回成本? 居然还挣了一点。
研究所是逆戟鲸们未来的安身立命之本，现在在各项副业的支撑下? 收支大体平衡，运行得很健康。这让他继续烧钱都有了底气。
日子就这么慢慢过着? 其实也挺好的。卫瀚扬对人生没有伟大追求? 有追求的人早都飞出地球了。
他偶尔泡个妞? 当做兴趣爱好可以? 但也不能当饭吃。
但是，他妈觉得他这样不行。
他妈开始介绍姑娘给他认识。
他是住在妈妈家里。每天守在妈妈身边? 自然没有什么胡思乱想的余地。他对姑娘保持客气而疏远? 不敢造次。
他妈妈认为是介绍的年龄不对。于是她邀请回家的女士们，逐渐变成了和儿子年龄差不多的“轻度”成熟女性。因为多少都有自己的事业，聊天倒是聊得起来的。但也仅限于此。
卫瀚扬打算什么时候再拐个媳妇，放在家里应付他妈。然后自己继续躲出去浪。但和妈妈之间难得温馨和睦的状态，让他多少有点舍不得这么干。
他看得出来? 妈妈也改变了很多。没再直接催他结婚，也没有急着逼迫他做什么决定。
于是，有一天晚上他从外面回来，在家里看到了马瑞雅。
马瑞雅离婚了，有一个女儿。因为女儿没有入籍，是外国人，公立保育机构对她来说并不免费。于是，为了节省费用，马瑞雅只能选择便宜些的小时托管方案，女儿大部分时候自己带。
一边在博物馆上班，一边当单亲妈妈带着女儿，这听起来很辛苦。
但是卫瀚扬回到家时，他看到的那个女客，衣着得体，妆容精致。女儿也不在她的身边。她正和卫夫人坐在一起，俩人和谐地聊着眼妆和靴子的颜色搭配。
妈妈向他介绍来访的客人；马瑞雅露出矜持而讨好的得体微笑。
他不敢相信，那是马瑞雅。
那个晚上，卫瀚扬记忆中的马瑞雅，像泡沫一样碎裂了。
他心中五味杂陈。只希望妈妈邀请来的，并不是真的马瑞雅。
可惜的是，两人所有的记忆，都对的上。
一起钻研历史的学生时代，已经过去了十来年。几乎没有人知道，卫瀚扬爱好过历史。——所有朋友都知道：他爱好的是美女。有些久远的小事，卫瀚扬连对兰泽都没提起过。
聊天聊得很费劲。他们情绪夸张地叙了旧，话题就一直在红尘三丈内打转。钱，打扮，女儿，博物馆的旅游补贴，女儿的午餐……
充满了市井尘埃的气息。
马瑞雅不是这样的人。
卫瀚扬觉得，如果她扑个粉，扑成白里透黑的驴屎蛋，化妆涂的颜色乱七八糟……自己都能接受。
但是，得体而精致的妆容服饰，讲究色彩搭配……这些意味着什么呢？如果马瑞雅不是被他妈妈收买，用了妈妈安排的化妆师……那么答案只有一个。
马瑞雅本来就是这样的女人。
卫瀚扬当着妈妈的面，起身礼貌地对马瑞雅笑了笑：“你，好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他起身离开了。
他发誓再也不和妈妈妥协。再也不想回到有妈妈在的家里。
大晚上的，他回了自己家。长途跋涉，到家已经半夜。怎么也睡不着，难免有些胡思乱想。
他坐着想了一整夜，思绪在黑夜中起伏。终于决定割腕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世界一片灰白，而他自己已经疲惫不堪……
卫瀚扬端起碗，一碗火锅汤，一饮而尽。
兰泽不让他喝酒，他就一个劲地喝汤。锅子里都添过好几次清汤了。
煮过肥羊的汤……怎么着也和清淡两字毫不相干。
“大补的。”卫瀚扬抬手背抹抹嘴上的油，为自己辩解。
死过一次的人。风度大概死透了，没被医院抢救回来。
“不怕拉肚子随便你。”兰泽有太多别的槽想吐。“你就为这么个女人寻死？不值啊！”
“确实不值。但是当时的情况，类似于信仰崩塌。”
信仰崩塌，理想崩塌，幻像崩塌。
他的马瑞雅在世上并不存在。
“你也有信仰？”
“老子怎么不能有信仰了！”卫妖精瞪眼，“我这么多年，根本不敢联系她。就怕她过得不好。万一她被家暴，我要不要替她揍人出气！如果她过得好，我又为什么要掺和她的生活呢？”
“行了行了，知道是你的精神支柱了。”
卫妖精本质上是个极端幼稚的样子货。而且他根本管不住自己。
和某个特殊的人，在一起就会幸福，不过是他的幻觉而已。
“你有没有想过，她也是慢慢变成这样的？”兰泽提示他。
卫瀚扬叹了口气：“改变的机会已经永远失去了。是我自己放弃的。”
虽然当初放弃，是迫于妈妈的压力。但决定是他自己做下的。
“我觉得你根本不值得同情。本来你想要的就不是真正得马瑞雅。”兰泽无情地戳穿了真相。
“我知道。可是我现在连想像一下，都不能想了。”
卫瀚扬微笑，叹气。操起夹子，在汤底里寻找清淡的榛蘑和竹笋。
“等一下，再给我好好解释一下，你那救命艺术品的事。”
超出兰泽认知范围的情况，他没办法轻易放过。他非得解一辈子的谜不可。
“啊？”卫瀚扬停下了动作。“你不觉得，艺术品都是依赖人的存在而存在的吗？”
“……”兰泽＼（〇_o）／
705 如果可以拯救
“失去了我的欣赏，美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这是不言而喻的吧？”
“只有我继续活下去。我所欣赏的艺术和美才会继续存在。这么说没问题吧？”
兰泽揉了揉脑门子：“求你讲人话。”
“要不我联系下王沐诗，让她给你科普下？”卫瀚扬谨慎地建议。
“……那还是让我死吧。”
那个女人……兰泽心有余悸。
“你们这些年，关系保持得不错，对吧。”卫瀚扬小心地问。“听说你对诗诗一直有好感，有那么点依恋？”
“没那回事。那是她自己编的吧？”兰泽有些忧愁了，“我老婆走了……不对，是前妻飞了。她的克星没了。怕不是要卷土重来。”
“……我就听明白一件事。你离婚了。没事学我干嘛？”
“……”兰泽叹了口气。
真的需要借酒浇愁。
他看看小姜。小姜也在乖乖吸溜火锅汤，一口酒没敢沾。
于是兰泽给自己也盛了一碗火锅汤。
他吹了吹，先喝了一小口试试烫不烫……入口其实味道蛮鲜的。毕竟煮了一堆各种材料，而且汤始终被往外舀，一直在被稀释，实际上并没有煮太久，并不浓肥厚腻。
热腾腾一碗鲜美的汤喝下去，烦恼少了一半。
各人各自都有忧愁和烦恼。在特定的时刻，人人都是伤心人。
卫瀚扬看着兰泽若有所思。终究没有多问什么。
小姜始终忙着吃吃喝喝，就好像烦恼和他绝缘。
其实他和他们俩也很相似，只不过选择了不同的职业和生活方式而已。
出了火锅店。兰泽不放心地看着卫瀚扬戴着长袖套的伤手。问：“要不要我帮你收拾家里？”
他那手过几天还得复诊，暂时不能太使劲。干不了重活。桡动脉被他切烂的位置就在大拇指下面不远的地方，肌肉和肌腱也有损伤。
想死的人，只顾眼前痛快，不会考虑死后的完整。
现在只不过是连上了。虽说连接得很细致，针线也牢固。
但还是不能乱来，免得不小心挣开。
“我叫了房屋托管公司的人。”卫瀚扬回答，“不过……哎，我还是回去看看吧。”
家里一片狼藉。托管公司的人，根本不可能来得这么快。
好在楼上楼下的，除了厨房之外，只有卧室里流血最多。
大部分地方的血迹，都是可以直接擦掉的。厨房满地是血，但在兰泽看来也最省事，直接把干结的地方铲掉，没干的用水冲就行了。
只有楼上卧室里有点麻烦。他们站在门口朝里望。能看到床边有一块地方，暗色痕迹已经渗进了地板下面。需要撬几块地板。
另外就是床上和床垫。
床上的垫褥有一角是掀起的状态，有一摊暗红已经深深地渗入了床垫里面。这个处理难度，完全超过了兰泽的知识范围。泡沫清洁剂也许能除掉表层吧。
床上里侧，人鱼娃娃穿着好看的睡裙，双眼微闭，蜷着鱼尾巴靠着床背。她旁边的外侧，被子掀开的部分，虽然浓艳而凄惨，但看着莫名有点……似曾相识？
兰泽看了两眼，恍然大悟。小声附耳卫妖精：“别人看到这张床，会怀疑你性别的。”
“我靠！还好老子没死。”卫瀚扬果然感受到了深重的性别危机。
他家的正门坏了倒是影响不大。
这房子附近荒无人烟。大门正对着海边。有贼路过也看不见坏掉的大门。那扇门平时就是个没用的东西。
如果嫌关不严往家里灌冷风，挪柜子堵上就行了。
兰泽正想动手清理大门附近的痕迹，看小姜也撸袖子。
立刻说：“对了，你去县里买点菜回来吧。”
“兰哥，送菜过来不就行了？”
“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是是是！您有事明说啊。”小姜从大门的门洞钻了出去? “我搞菜去了。”
“搞只大鹅。本地鹅好吃！晚上我们烤大鹅！”
“是是是！您耐心点? 这路远。”
兰泽知道小姜不会走远。最多守在房子附近等送菜车到而已。他低头给小姜发了日常消费品的代购付款授权。可惜最长时限是“今日内”? 不然他非得发一星期的授权? 让小姜同志天天守在外面替他花钱。
这么做其实是为了卫妖精那傲娇而又脆弱的心灵。妖精这货根本容不下别人在他家里。没当场赶人是看在兰泽的面子上。
当然还有微小的可能性? 是傲娇心已死，医院没抢救回来。
授权了之后? 兰泽立刻对小姜说了声抱歉。解释了一下：
【心理脆弱期，务必回避。】
【明白。】小姜回答。【抱歉。都是爷们? 我一开始想岔了。等你叫我我再进去了。】
卫瀚扬拖过一把椅子，在避风的角落坐下了? 坐着看兰泽为他清理大厅和门廊。
“辛苦你了。损失了四百毫升的血，还要干体力活。”
“胖子血多。”兰泽客气完? 想起自己已经不胖了，“瘦下来正好过剩。”
小姜离开之后? 房子里立刻变冷了许多。
兰泽发现，卫瀚扬的情绪还不如在医院里的时候。
医院里工作人员多，还有监控? 根本不可能让他出意外的。
现在也可能是累了，看上去有点萎靡。
如果放任他一个人在家郁郁寡欢的话? 搞不好什么时候又给自己来一刀。
“对了。你帮我把床上的被褥都扔了吧。”卫瀚扬坐着没动。
兰泽犹豫了一下，快速跑上楼，不但把床品全扯了下来，还把人鱼娃娃带了下来。
如果艺术真能救他，那就一直救着吧。
“给你，抱着你的艺术品。”
卫瀚扬虽然伸手接了过去，却有点嫌弃。
“还穿着睡衣呢。”
“……”兰泽不想看他对娃娃上的睡衣或者睡衣下的娃娃做什么……他不好奇。
“算了。我带她换衣服。”卫瀚扬站了起来。在他的娃娃身上摸了一把。
娃娃袅袅婷婷地展开鱼尾巴，变成长裙套着的两撇大长腿。光着白嫩小脚丫，脚踝上还闪着鳞片的光。
睡裙底下套着长裙，这造型够特别的。
卫瀚扬找到一双男式拖鞋，给它套脚丫上了。
“走，宝贝，每天都要打扮美美哦。”卫妖精牵着女妖精，绕过暗红痕迹，踩着宽阔的楼梯，上了楼。
706 难以置信
兰泽不好奇，但实在有点不放心他。
正好楼梯和二楼，都有些地方也需要清理。
兰泽在二楼把卧室外面的地方都收拾干净了，才看见卫妖精又牵着女妖精，从二楼的另一个房间出来，慢慢地下了楼。
人鱼娃娃穿上了灰色和浅红色交错的暗花针织长裙。这身长裙完美地覆盖了她本来的鱼尾巴长裙。脚底下踩着绣花小靴子，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卫妖精的手，走得很稳。
卫妖精的伤手举着，上面架着换下来的男拖鞋。
从人鱼娃娃妖娆的步态，可以看出姿态控制系统是经过微调优化的。人类走不了这么摇晃，还这么淡定。
他们下了楼，卫妖精丢下拖鞋，又拖过了另一把椅子。让人鱼娃娃自己坐下了。它褪掉小靴子，蜷起双腿，恢复成了尾巴。卫妖精也紧挨着在自己椅子上坐下了。
两只妖精，一妖一把椅子，静静地坐在楼梯下面。
11-23
兰泽转到他俩面前一看：哟，还挺美的。
人鱼好像还画了个妆。别的他看不出来，红嘴唇娇艳欲滴，肯定是刚才画上去的。
“你的娃娃，还会自己变脸的？”
“怎么可能。我画的。”
“这玩法，有点艺术？？”
“头发编的好看吧？”卫妖精得意地问。
兰泽看看娃娃的头……他不记得原来是什么形状。现在发辫像菠萝的小格子。至少不乱，还挺秀气的。
“哈？……你会玩。”
“它的指甲油很难配的。”
“这……”兰泽看看娃娃的手，手指尖的闪光点简直小到可以忽略不计。“颜色特殊？”
“人类的指甲油，大部分对它有腐蚀性。材质特殊。”
“那你还真是……用心。”
“玩它主要是解压。”卫妖精懒洋洋地偎着椅子上。“比真人好玩多了。”
看到这只妖这么会玩娃娃，兰泽也就放心了。只要妖精继续沉浸于玩艺术品……艺术大概真的可以救命。
只是兰泽不知道怎么和老爷爷解释：您孙子最近对真人兴趣不大，爱玩艺术了？
这责任，兰泽感觉负不起。
东西是他花钱买的没错，实际上是老爷爷给亲孙子挑选的呀！
趁着卫瀚扬坐在楼下和他的人鱼娃娃脸对脸地互送秋波。兰泽赶快把厨房里的地面清理干净了。
这都是他这些年带孩子的经验。不趁着在视线所及的范围内，孩子自己玩得正投入，抓紧时间把该洗的洗了，该炖的炖了，该清理的清理了，家务活就永远做不完。
兰泽迅速冲进储物间，放回用完的暖风机。
他拿这玩意吹干厨房地面的。
“弄不掉没事，我休息两天自己想办法。”卫妖精疲倦地揉了揉眉心，继续含情脉脉地望着他的娃娃。
“厨房我搞完了。”
兰泽的下一个目标是餐厅。
餐厅地面上有不少暗色痕迹，正挡在交通要道上。在厨房门口和客厅门口之间这一整片地方，分布得毫无规律、一片狼藉。跳着走很不方便，看着也很碍眼。
但是也简单。一楼的餐厅和楼梯下直通大门口的前厅，都是石头地面，一擦就干净。
“啊？”卫妖精从椅子上蹦下来。
“唔……给你烧点热水喝吧？”兰泽问他。厨房反正能用了。“你的状态现在能喝茶吗？要是实在觉得累，抱着你的艺术娃娃去客房躺着，窝在这干嘛呢？”
卫妖精蹦到厨房门口，探头看了一眼：“卧槽！你什么时候这么会干家务活了？这些年你究竟经历了什么？”
他回头看着兰泽，逐渐露出惊恐的神色：“我一定是眼花了。兰泽被人调包了吧？我确实死了吧？这是魔王的鬼魂吧！”
一串莫名其妙的问题，让兰泽冒火。
兰泽揪着他绕过污迹? 放倒在餐厅的干净地面上。“信不信我一秒把你变成鬼魂？”
“不好意思，你……长得不像。”
言外之意：你长得不像兰泽的前几个版本，所以本人不怕。
“老子忍你很久了！割腕了不起吗！”
兰泽一拳砸在卫妖精脑袋……旁边的地面上。手疼得够呛。
妖精一翻身? 灵活地从他身前逃了出去。
卫妖精在自己家的一楼精神抖擞地辗转腾挪? 一点也不像身体虚弱。兰泽象征性地追着他玩了一会儿——就当是心理治疗吧。和哄自家熊孩子差不多。踩脏了再收拾就是了。
充分给予了亲儿子待遇。
事情进入了俩人熟悉的节奏，之后就好办了。
卫妖精玩累了? 没再坐下来和人鱼娃娃大眼瞪小眼。
兰泽找了个空酒瓶子，煮了半锅温热的水灌上? 给他拿着焐手。参考了某些人? 人体缺血可能怕冷的状态……
充分给予了亲老婆待遇。
卫瀚扬抱着瓶子跟着兰泽在家里转来转去。看着他替自己收拾屋子。
“你现在这样? 不会是被你老婆训练出来的吧？”他问兰泽。
“前妻。她训练我干嘛？”
“既然是前妻了? 有些话，是不是能说了？”他见兰泽没反对? 问：“传说中? 你前妻，一瞪眼，大象抖三抖？”
“胡扯。你不是早就见过她嘛？”
“我早忘了。反正我听人说，这女的比你大，对你特别凶。不让你出门。据说把你关在家里天天给她做饭。”
“这tm都谁传的？”
“都这么说。”卫瀚扬找了把椅子跨坐上去。
“不会是王沐诗瞎编的吧？”
“我觉得……有的事情……比如说? 你确实很少出门。这本来就是事实！我这几年想见你一面都不容易。”卫瀚扬盯着兰泽问，“你那位前妻，对你的朋友就不好奇吗？我们俩算是比较近的朋友吧？我没资格认识她吗？所以，要么是她特别不待见你的朋友，要么是她管着你不让出门，二者必居其一。”
“全都不是那么回事。我老婆跟你有关系吗？”
兰泽不大好解释这事。
他能说不待见卫妖精的是自己吗？——我就是不想让张荷见到你。你小子名声太坏，怕把老婆拐跑了！
“你前妻。”
兰泽于是换了个说明角度：“她和仙女是好朋友。”
“哦。那没问题了。你老……这位女士人品不错。”
707 这是开过光的
仙女就像个心地纯良的小孩子，她本人的人品绝对靠谱。
至于她的朋友靠不靠谱。她又不是真的小孩子，也没有生活在真空中。随着承担的责任越来越大，阅历和见识也越来越多。
她和卫瀚扬都是兰泽的同龄人。到了他们现在这个年纪，总会有自己看人的眼光。
再比如现在的兰泽。这些年来，他的耐心被自家熊孩子们打磨，脾气简直好的不像话。和十几二十岁的时候相比，性格完全不同了。几乎像是另一个人。
卫瀚扬认为兰泽不像以前的兰泽。确实不像。
身为满头华发的老人家，他大概开始向德高望重的方向发展了。
卫瀚扬家楼上楼下被兰泽快速清理了一遍。日常保洁维护，有房屋托管公司按时派人带设备过来。所以兰泽没管家里的大部分地方，只管清除血迹。
他把卫瀚扬卧室的床都挪开了，沾染血污的昂贵地板都撬出来清洗了一遍，摆到窗边太阳晒不到的地方慢慢阴干。地板下面的铺纸用清洁剂溶解了干涸凝结的残渍，然后反复抽吸干净。
唯一他搞不定的就是床垫。床垫角上那一滩暗红，喷了泡沫清洁剂，溶解了又吸干，再溶解再吸干……还是有一抹明显的印子。从暗红变成粉红了而已，不但依然刺眼，还萦绕着一股清洁剂的化学香味。
兰泽讨厌不完美。但他实在没辙了。
看着这一摊粉红，就好像前面的清理工作全白做了似的。简直是对他整个人人生价值的否定。
“这个，留着算了。”卫瀚扬牵着他的人鱼小妖精，站在自己的床前，“算是留作纪念吧。我的床，以后就算是开过光了。”
“你整个房子都开过光了！”兰泽怒。
洒血不光能开光，还能让法宝认主呢！
“没错。等我死后，这宅子谁也住不起，要留着当博物馆的。”卫瀚扬抬起伤手，用长袖套的手背摸摸下巴。“哎，这主意不错啊。运营得法说不定有赚头。”
“求你把床垫扔了吧。被褥不都痛快扔过了吗？”
“床垫又没坏。不影响我睡它。”
“我帮你把这一角切开看看？”兰泽试着问。“我看看里面能不能清理。”
……切坏了正好扔掉！
“不用了，真的。现在这个床垫，带着我生命的标志，我要用一辈子。”卫妖精深情地说。
“……你小时候尿过的床，也带着你的标志。你住宿舍时#……，你花丛嗡嗡嗡……”
兰泽一口气说了好几个不可描述的排比，嘴上痛快了。转身就走。
“等一下！”卫瀚扬叫住了他，“帮个忙，我一只手用不上力。”
他正用那只好手，扯着柜子里的褥子。
兰泽回去伸手帮他扯了出来……轻飘飘的。
“过份了哈？！”
这只妖精自己明明拿的动。
“嘿嘿……”妖精一脸的贱笑。
兰泽现在想打人是怎么回事？
算了。他叹了口气。就当是熊孩子撒娇吧。
他抖了一下褥子，干脆给铺好了。顺便……其他东西也铺上了。反正也不麻烦，扔床上能睡就成。
卫妖精自己都不嫌弃自己的血。如果闻到奇怪的味儿睡不着，那也是他自己的事。和兰泽没关系。
“我们去做饭吧。你不是派他买鹅了吗？”卫妖精兴奋地说。
兰泽立刻联系小姜同志。
【唔。现在运进来？】小姜秒回。
看样子，他是早就准备好了。
吃晚饭的时候，兰泽发现他替卫瀚扬打扫卫生一下午，还是相当值得的。特别是厨房，清理得非常及时。本来他准备好了自己做晚饭，最多拉上小姜帮忙。
卫瀚扬情绪高昂地接收了厨房，以及刚搬进厨房里的一大堆新鲜菜。他出手? 那也就没兰泽什么事了。
他以饱满的精神对付大鹅。大鹅肚子里各种菜塞得很饱满。
鹅和肚里的菜烤的棒棒哒。烘熟的马铃薯比鹅肉还好吃。
为了晚上这口吃的，兰泽认为? 再冲洗个肉联厂也不怕。
兰泽早上醒来的时候? 是躺在卫妖精的床上。怀抱着卫妖精的人鱼娃娃。这有点令他摸不到头脑。
卫妖精裹在他自己的被子里。神态清醒地注视着天花板。
兰泽于是踹了他一脚。
“我对你的娃娃做了什么？……不对? 你的娃娃对我做了什么？……也不对? 你昨晚上对我做了什么？”
卫妖精一脸悲愤：“我家宝贝挺身而出? 牺牲了自己，才挫败了你抢我被子的阴谋。它的体温曾是这漫漫寒夜里? 我唯一的抚慰。”
“……”兰泽后悔了。
他这一晚上到底经历了什么？最后还没有被子盖? 抱个假人取暖。
还好房间里不冷。飘扬的血腥味……忘了内码事也就基本闻不出来了。主要气味还是清洁剂的香味儿。
“早饭你给我吃啥？”抱着止损的心态，兰泽厚着脸皮地问道。
“吃完早饭，咱们就出发？”
“……反正我答应过你了。”
卫妖精本来号称睡不着，半夜起床包了些小馄饨。他……十分有可能是在医院里睡得多了。
兰泽不大放心他? 担心他还有心事。也有点不放心煮好的小馄饨。
喝了馄饨汤之后，他们俩就上楼去，坐在床上捂着被子。兰泽陪着卫妖精卧聊。
俩人各自都有一肚子心事。兰泽的心情其实也不大好。
老婆~前妻这次上天确定无疑是一去不回了。
到现在他在航校的家还没搬完? 房屋模块航校扣着检查，还没说放行。
他有一种无家可归的感觉。但是为了留在地面上的两个儿子，他只能努力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家。
“你想跟着去? 是吧？”卫妖精问他。
“就算不为跟她去，我也想上天啊！”
大地就是牢笼，不能自由高飞。
就算把他和终身囚禁的反社会人格相比，又有什么本质区别呢？
还有，他一直想要女儿。
现在? 一对女儿已经离他远去了。一想起女儿来? 就比从来没有过女儿的时候，还更难受。
大气层为人类抗住了辐射。宇宙中，地球这粒尘埃外面的地方，绝大多数终归是一片黑暗。
708 看我妈还怎么催婚
星与星之间的阻隔遥远到不可跨越。死寂才是空间的真相。
世界还是一如既往地令人绝望。
卫瀚扬悲伤地看着兰泽，传达了发自内心的理解和同情。然后开始吐槽他妈。
一吐槽就刹不住了。情绪激烈地哇哇大哭，哭得兰泽想揍他。
不过，他妈也是……管得太多了。
卫瀚扬给兰泽看了他妈跟他说的事。那时候他躺在医院里刚睡醒。他还以为自己偷偷摸摸割腕差点把自己弄死，被妈妈发现了。
他妈倒是没发现这事，他也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失落。从不让妈妈为自己太担心的角度考虑，还是瞒住了比较好。
妈妈找他是有大事。
他妈又介绍一个女的给他认识。当然为的是一如既往地催结婚。
那女人光看脸的话，长得十分的……唔，不好说。兰泽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他妈发给他看的图片，那女人长相十分的……正常。鼻子、眼睛的大小和位置都很合适。除此之外，最大的特点就是让人记不住她长啥样。没亮点，不过也没缺点。年纪大概三十多岁，和马瑞雅年轻时的大饼风格有几分相似。
卫瀚扬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想办法回绝了。
……
卫妖精跟兰泽拼命吐槽他妈，这令他的情绪接近崩溃。
兰泽看着他抓着头发嚎啕大哭。
虽然兰泽感觉在这看着，也帮不上什么忙，但也不打算随便走开。免得这货一个人偷偷摸摸地伤心，越想越难受给自己再来一刀。
后来实在是听着哭太烦人了，他才揪着卫妖精去给他洗脸洗头。
替他洗澡就算了，带着伤太麻烦。入院的时候，冲洗得怪干净的。等伤口长上了再洗澡也不会臭。
兰泽估计，这个妈和儿子之间，大概是没救了。
但只要老妖婆一声召唤，妖精还是会兴冲冲跑回去的。到他妈脚底下打个滚，然后吐着舌头摇尾巴。
卫瀚扬哭完了，冷静了一会。他敏锐地找到了问题的核心：“——问题的核心是，我是该活着让我妈骂我，还是死了让我妈伤心？”
“……你怎么打算的呢？”兰泽反问他。
“我舍不得让她伤心。我死了对她打击太大。让她天天骂我，那多有活力？我得活得多开心，才能招她骂我呢？”
“你开心就是让你妈骂你？”
“没错！”
“那我骂你行不行？”
“反正我心凉透了。以后有她的家我不想回去了。她才七十岁，自己完全照顾得好自己。她身边真正需要的，应该不是儿子吧？”
“那真正需要什么？”
“闺蜜？”
卫阿姨，大概是有过闺蜜的。不过，已经先她一步而去了。
兰泽没参加亲妈的葬礼，卫阿姨也没去过白锐捷的墓地。
人越老越孤单，这是没错的。长久相处的老关系，总会莫名其妙地被时光与命运逐一斩断。
随后，卫妖精决定了一件奇特的事。
“我们结婚吧！”
“哈？”兰泽感觉好像没听清，耳背了吧？
“我们找地方办一场盛大的婚礼。看我妈还怎么催婚。”
“唔……”槽点太多。
这大概属于对抗催婚的釜底抽薪法。
卫妖精结婚，好像每一次都是给他妈结的。千真万确。
他把他妈的儿媳妇领回家，自己就躲出去。
……这一次，只不过从找女人结婚，变成找男人结婚。结着玩的不认真性质? 并不会有什么改变。
“我们在一起吧。还是以前的条件，三餐加夜宵。”卫妖精主动提出。
兰泽一个好字还没出口。卫妖精又说：
“你配合我，反正过段时间就可以离了。”
他的计划正在兴头上。
“能不离吗？老子天天可以躺着把饭吃了。这么美的日子离了干嘛？”也不知道为什么，兰泽现在对离婚有着本能的抗拒。觉得这词特别不吉利。
可能是因为? 和张荷离婚? 是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了吧。
“老子要上班了。哪有时间天天养你。”卫妖精不齿道，“住在我妈那里? 好多事情我都没法好好管。我要亲临第一线? 重整旧山河！”
“嗯? 还有重整后宫。”
“对！”卫妖精忽然振奋起了精神，“和你结婚最方便的地方，就是可以建后宫。”
“这是什么鬼逻辑？”兰泽一时摸不清楚他那脑回路。“和女的结婚开后宫? 会受世人谴责还是怎么着？”
“爱妃你太寂寞了。”这只妖精抓起他人鱼娃娃的小手，“等着朕给你找小姐妹来。”
“……”
不行，兰泽感觉? 这小子还是不正常。
整个妖在他没注意到的情况下，不知什么时候坏掉了。
兰泽守着卫妖精? 严防死守地陪了半宿。无所事事? 困得不行。
早上刷牙? 他脑子清醒了。这才回过味来? 自己半夜里究竟答应了什么。
唔……老子和男人结婚？听起来有点刺激啊。
一早上卫瀚扬忙了很多事情。他一边做早饭，一边和婚礼策划师商量他的婚礼该怎么着。
事出仓促，他打算今天就把事办了。
以前他的婚礼，除了第一次用了很长时间作铺垫，用来给他妈制造一种虚假的幸福感，以及调动新娘子的表情、情绪，用来给他妈制造虚假的幸福感。还没有哪次不仓促的。
比起婚礼，兰泽更关心早饭。
答应反正他都答应了。反悔违反做人的原则，不可能反悔的。反正只是陪卫妖精玩几天，一起开心一下。
而且妖精也答应做饭了。
多吃几顿好的，也算够本了。
早饭，卫妖精做的是薄皮的水煎包。虾仁做馅。一咬汤汁四溢。
兰泽现在自己也会做一点面食，一眼就看出门道了。
面皮是烫面的，省去了发面的时间。馅用的是冻虾仁，因为家里存的冻虾仁特别多。大葱是仅次于虾仁的辅料，因为昨天小姜买了一大捆。
只要动作够熟练，做这样一批小包子也算不得麻烦。
只可惜，兰泽现在看得这么清楚。因此失去了不少混饭吃的乐趣。
而且他还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卫妖精在糊弄！
709 走，结婚去
以前，兰泽只知道卫瀚扬这小子做饭好吃。现在才发现这只妖精，做饭其实只是随便搞搞。开心的时候，他就搞得复杂一点；今早他有事赶时间，就怎么方便怎么来。
一连吃了四个小小的水煎包之后，兰泽决定不予追究。随便糊弄就这么好吃了，这就是天赋。
“对了。”兰泽想起了老所长，“去年我跟一位老人家学会了做狮子头，什么时候做给你尝尝。”
“好啊。难得吃你做的菜。老人家是长三角一带的人？”
“我哪知道。”
“狮子头属于淮扬菜。标准的南方菜。”
“这么粗犷的大肉圆子你跟我说是南方菜？小时候我们食堂也有啊。”
“你以为我们这里算南方还是北方？南方的才叫狮子头。北方那是四喜丸子。”
“你会做？”兰泽不死心地确认。
“嗯。略知一二吧。好做。”卫妖精微微一笑，胸有成竹。
高手风范。
老爷爷这位大孙子，什么都会。兰泽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早饭过后，一架旋翼机从天而降，落在了卫妖精家破碎的大门口。
这种机型别看不起眼，安全等级其实特别高。缺点就是飞不远。旋翼飞不快，喷气引擎倒是够快，但因为烧燃料太快，所以也飞不了多远。
卫妖精根本没锁自家的大门，就带着兰泽上了飞机。
小姜一脸懵逼地跟了上去。
飞机迅速上升，失重了几秒之后，随后传来强烈的推背感。
喷气引擎启动的几分钟后，一行人就降落到了城市机场的起降圈上。
一架熟悉的商务机正等在另一处起降圈上。这是卫妖精本人往来海上浮城常用的座机，简直称得上是专机了。
率机组来接他的也是老熟人。
“胡师傅，好久不见。”卫瀚扬上前和出来透气遛弯顺便迎接他的机长握手。
胡师傅是老退伍兵，有天字甲序列的大气层飞行器操作资格。实际上他属于卫妖精收集的老班底。
兰泽去鲸岛，也不止一次搭乘过他的飞机。老熟人了。
寒暄几句，卫瀚扬用胳膊肘捅了捅兰泽，“走吧，我们去结婚！”
说着大步向前走去。
“你们……要干嘛！”姜汉臣同志紧跟兰泽身后，吓了一大跳！
“没事。”兰泽回身拍拍他，小声吐露，“主要是为了气他妈的。”
“……你们俩，昨晚上到底干嘛了？”
“聊天。聊得累死我了。”
“嗯？骗我吧？聊天需要结婚吗？”小姜深感不安，“你们这样，让我压力很大啊！”
卫瀚扬和兰泽在越洋飞机上换掉了棉袄，穿上了同款的条纹衬衫和休闲裤。颜色式样介于骚气与保守之间。
东西是卫妖精半夜睡不着买好了，早上直接送到机场，刚才带上飞机的。尺码完美无缺。
他们要去海上浮城，虽说是个人造岛，却常年在太平洋里飘忽不定。大陆上正是寒冬，浮城却运动到了热带，吸引北方越冬的人们前来旅游。天气相当于初夏，长衣甚好，短裤更佳。穿棉袄活动肯定热。必须换衣服。
而且结婚换身新衣服，不是很正常的操作吗？
不过? 新衣服没小姜的份。卫妖精没给他准备。
小姜同志又不结婚。
小姜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们换衣服。
兰泽安慰他：“我记得机场里面就有卖衣服的地方。你下飞机去搞一套凉快的。”
“你说的，和我担心的根本是两码事。”小姜无可奈何。“衣服好办。你现在的行动轨迹毫无规划。我跟着你不好跟啊！”
“那……同志哥克服困难吧。我以前也经常去玩。反正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兰哥啊? 你现在不是一个刚出学校的学生了。你应该知道自己的分量吧？”
如果眼睛会说话，小姜同志有长篇大论要说：你现在是国内核工业和生物界的中坚力量? 马上又要带研究生了，怎么可以随便到资本主义世界的海上孤岛随便涉险呢？那种与世隔绝的地方? 有个万一，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呼……”小姜同志搓了搓手? 并没有在飞机里多说什么。隐身技能发动? 整个人的存在感若隐若现。
俩人换完了衣服又弄头发。
卫妖精在长头发上抹了护发油? 梳顺了之后亮闪闪的。
他嫌弃兰泽的花白头发太老气了——字面意思的老气，的确太像老人家了。于是随便给兰泽围了块桌布? 拿了个染发喷瓶给兰泽喷了个蓝色，觉得有点别扭，又往上喷了层银灰。
于是兰泽的脑袋变成了金属感的蓝灰色。头发本来的花白? 形成了蓝灰的层次感。
这颜色纯粹是卫妖精糊弄出来的，下次想弄出一样的效果基本不可能。
闪光的蓝灰头发，条纹衬衫……骚气得快赶上卫妖精了。
“不错，勉强配得上我了。”妖精对自己的作品得意极了。
对这个头发，小姜同志也很满意。看不出兰泽本来的发色? 就等于是伪装。
卫瀚扬机智地选择了海上浮城作为婚礼的场地。这里有常年举办各类仪式的经验。设施和服务项目他也相对熟悉。
一月份处于元旦后、春节前? 是浮城的旅游淡季。穷学生们虽然放假了，作为消费主力的上班族却还在年尾的操劳中，等着春节前发年终奖，才好出来度年假。城里的婚礼策划师这时正清闲。足以专心致志地为他办好婚礼。
他们把婚礼搞的很盛大。
岛上的蝶式机群一窝蜂的在岛屿上空拉着彩色水蒸气，定点喷水制造彩虹，人工岛仙气滚滚，仙光缭绕。
一直表演到天黑，随后机群的灯闪烟花效果跟上。
地面上有香槟酒会和演唱会，算得上是高朋满座。除了凑热闹的旅游者，岛上的管理层也都到场送祝福。卫妖精还亲自献唱了一曲，表示对来宾的感谢。
卫妖精本人反正比司仪还忙。
截止目前为止，还没兰泽什么事。
他就是一观众。看飞机表演；看陌生人在酒会上碰杯——兰泽才吃过早饭，还不饿；看卫妖精唱歌——这货在台上还挺有明星范的。
710 手摁《几何原本》发誓
卫妖精再三致谢，从前台退到后台，又出现在台下。
他的歌唱完，兰泽终于觉得饿了。看天上红日西斜，也该吃点东西了。
“不是说好了，一日三餐加夜宵的嘛？你倒是做饭呐。”兰泽抽了个空，骚扰了妖精一下。
吃饭涉及到兰泽的切身利益，他不能不在意。
“今天还没过完呢。你这么着急？”
“饿了！”理直气壮。
“中午宴席还不够你吃的？”
中午？中午到底在什么时候？
“我要吃你做的！”
“我靠！老子是找了个祖宗！滚，一边凉快去。”
兰泽寂寞地退后几步，才想起来一件奇怪的事：卫妖精一个人，结个什么婚？
但总而言之，这只妖就是这么愉快结婚了。
夜幕降临之后，举行仪式的市政大厅灯火通明。兰泽终于有事干了。
司仪和卫妖精过来，牵着兰泽，到了大厅里最亮的地方。到底是哪反正他也没注意，但是那里最亮。一大群观众团团包围，在暗中观察。
司仪说了一大段西洋普通话。
兰泽的外语退步非常严重……除了问他同不同意听明白了，其他全没听明白。
于是卫妖精翻译了一遍。一大段话，他就翻译成了一句：“问你愿意同甘共苦吗？”
“至亲兄弟，那不是应该的嘛？”兰泽理所当然地反问。
“不是结拜仪式。”卫妖精恨铁不成钢地强调。“结婚，我们这结婚呢。”
“那行。同意。”
兰泽又用记忆深处挖出来的西洋普通话重复了一遍回答。
“那来吧。我们俩手摁经书发誓。”卫妖精从司仪手边的大托盘上拿过一本经书。
“老子不信任何宗教！”兰泽强调。
“我也不信！”
那本经书还怪厚的。兰泽接过仔细一看。
《Σtoixe?a》！
《几何原本》！大厚硬壳本，欧几里得的书！拉丁古文和希腊文混排的！里面插图好理性好优美！
“我靠！这个东西我信！书哪来的？用完我能收藏吗？”
“仿古做旧的玩意，不值钱。”
“想要！”
“我还有徐光启文言译本。”
“要！都要！”
卫妖精用好手托着这本图文并茂的仿古大厚书，伤手和兰泽一起摁在了经书上。
对待自己的信仰，兰泽严肃郑重。
整个数学世界的基础都在这本经书里，甚至现代物理、化学、生物，可以说都是在它的公理化基础上建立起来的。这本古老经书对人类现代文明的重要性可想而知。说这是世上最神圣的经书也不为过。
摸着这本神圣的书，兰泽不由得心潮澎湃。
“我发誓，在婚姻存续期间，遵循以下原则……同甘共苦，生死与共。”卫妖精没等司仪啰嗦，直接说中文了。这套词，反正他熟。
兰泽也不管发的是什么誓。一本正经跟着说就是。摸着《Σtoixe?a》发誓的感觉，还挺好的。相当神圣。
不过誓言只有跟着说的那么一小段，不过瘾。
于是兰泽暗自嘟哝了几句：“我以无敌魔王的名义发誓，在有生之年，一定要统一银河系。如果我统一不了，我创造的生物一定可以统一。如果还是统一不了，那我们就多活几遍。”
卫妖精向司仪示意。司仪收起这本伟大的《几何原本》。举起另一本大书。
忽然之间，兰泽的手环震了一下。闪耀红光。
这是哪个亲人联系他？一哥还是兰花？
卫妖精拍了他的背一下。兰泽立刻回过神来。
司仪举起的那本大书，其实只是登记结婚用的终端。这座人工岛上，文化、制度、民族构成和神州都不一样，结婚率比神州大地上高得多。
大书一举，看上去像古代祭祀。现在的人都好这一口。
他们两人对着大书刷了手环。缔结婚姻的信息录入了城市管理系统。仪式的最后一步完成了。
观众们鼓掌、欢呼，就好像结婚的是他们似的。充满了盛大节日的参与感。
“走，去参加晚宴。我让他们准备了不少好菜。”卫妖精悄悄拿过那本《几何原本》，递给兰泽。
他伤手拍拍兰泽：“你要是吃不饱，一会再给你搞点夜宵吃。”
“你答应过的。”兰泽抱着经书小声提醒他。“别管我吃不吃得饱，都得有夜宵。”
“……老子过两天拍完纪录片就离婚！”
兰泽的手环又震了。红光闪闪。
兰泽终于有时间关心一下，到底是哪位血亲找他。呃……是老爷子。
几分钟前的：
【小泽今天跑哪去了？(w)】老爷子的每个字都传达着幽怨。
【早上我看你不在家，以为上班去了。】
【我到你公司门口，没等到你出来吃饭。找你公司同事问过了，他们说你没来。】
刚才：【小泽你回来了吗？(︿)】
“爸爸。有什么事？录课碰到什么问题了吗？”
老爷子羞涩地发出自己的声音：“唉……小泽。你该接孩子了呀。”
接孩子？……老爷子的孩子？自己不就是吗？兰泽一瞬间有点恍惚。
这两天过得太刺激，有隔世之感。
他猛然回过神来。哦对了，自己还有一对熊儿子。
依然令他稀里糊涂的，是落地窗的外面。天已经黑透了。庆典的蝶式机群正在天空中闪烁着高速飞行。一会模拟出烟花在上空炸开，一会又变成流星从天空坠落。
老爷子从中午等到现在……才联系他？
好像有什么不对……
海上浮城正在太平洋中间，和神州的大西部之间，时差有点大。有六个小时之多。那边计时虽然和东部地区没什么两样，但生活节奏稍晚一点。现在的确是午饭时间。没错的。
“……爸爸，我忘了。”兰泽难为情地说。
还好今天才过完一半。
“这也能忘？”老爷子不开心。“今天我该给孙子上课啦！看看他们俩的接受情况，我才能知道接下来录训练课怎么设计进度！”
“呃……暂时我还回不去。我朋友出了点事。前两天在医院陪着他。现在出了院，和他一起处理些事情。”兰泽偷看了一眼卫妖精。
711 我有儿子了！
卫瀚扬这小子面带笑容，和各路人马谈笑风生。一看就是年轻有为。和他之前若干次结婚营造的形象，大概没有什么不同。
“你的朋友男的女的？”老爷子问。
“男的。多年以来，一直亲如兄弟的。”
“那你好好陪着他吧。现在有兄弟一定要珍惜。”老爷子根本没问儿子具体碰到什么事了，兰泽斟酌酝酿了半天的说辞也没用上。
“豆子和小麦，我去接他俩，应该行吧？”老爷子问他。
“呃，我给您监护人授权。”
“一会，他们俩肯定要问起来的，我该怎么说呢？”
兰泽瞄了眼卫妖精，发现他暂时顾不到自己。
“实话跟您说吧。我朋友前两天割腕了。我现在还不大放心他，想多盯几天。爸爸你就这么和孩子们说，他们能理解的。顺便，跟他们说要保密。这事有点伤大人的面子。”
“这么复杂的情况……小麦那么小也能理解？”
“非常能。他对面子有着深刻理解。”兰泽认为精通挑衅技巧的小孩，必然非常熟悉面子这个东西。“过一会你见到他们了，再联系我。我再和他们强调一遍。”
“嗯，行吧。我也不知道他俩愿不愿意跟我出来。”老爷子觉得不放心。“不行的话，你再劝劝他们。”
“好，没问题。”
兰泽一边举着手环小声说话，一边跟在卫瀚扬身后走。
他们进了一个独立的小厅，摆着一桌子好菜。小姜同志没坐下，站在桌边，已经尝上了。
“干嘛？你还给我试毒？”兰泽一眼就看见他了。
小姜放下筷子，端起杯子，没说话。吨吨吨……
抹了抹嘴，微微一笑。隐身术发动……
兰泽低头看看餐桌，完全看不出小姜同志吃了啥。作为一个经常下厨的人……大厨事先尝菜属于正常操作。
兰泽对别人尝菜的容忍度非常高。至于卫瀚扬，他在吃的方面看上去讲究不将就，实际上将就不讲究。只要不招惹他，怎么都行。
这一桌子东南西北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从西式的浇汁海胆到日式的金枪鱼寿司，街边小馆子能见到的清炒玉螺，雪蟹羹……还有草莓虾仁冷盘，不知道属于什么菜系……丰盛是挺丰盛的。
如果是几天之前的兰泽，肯定认为卫瀚扬搭配菜肴用心良苦。现在知道这妖精只是糊弄——反正什么好吃堆上来就对了。
“午饭我们都没认真吃，晚饭就不出去凑热闹了，悄悄在这吃吧。”卫妖精替兰泽拉开了椅子，就像伺候媳妇似的。
因为时差的关系。外面宴会大厅开酒会午宴的时候，他们俩都没胃口。现在都饿了。
兰泽看看桌角摆放的杯子。问：“你是不是还想喝个交杯酒?”
“哎，你怎么知道?”
“哈哈！老子不能喝酒，太好了。”
“汽水。”
“啧啧。饿了。”兰泽没时间搭理汽水。“看在这顿大餐有点诚意的份上，不追究你今天少做两顿饭的问题了。”
“……老子拍完纪录片就离婚！”
“你自己答应得好好的。口头承诺也得履行。不然以后谁找你合伙发财。”
这一瞬间，卫妖精竟然无言以对。
钱财虽然是身外之物，但为了彻底摆脱妈妈的干涉，有钱还是非常重要的。
“哎，小姜，过来帮忙吃饭！”兰泽把杵在墙边冒充静物的小姜喊了过来。
桌上的菜吃到差不多，老爷子带着俩孙子找儿子。
老爷子总是特别有礼貌。就算兰泽是他亲儿子，也只振一秒手环。就和到人家门口敲门似的。
过一两分钟再振一秒，再过一两分钟再振一秒。如此三次都没反应……那就是真不想理他。
兰泽感觉到手环震动? 看见有红光，立刻接通了。
老爷子先来了句话：
【我告诉他们你正在陪一位受伤的叔叔，不能来接他们。现在我们一起出来了。在车上。】
随后才发过来立体投影的申请。
兰泽就用手环上简陋的立体投影功能，和孩子们面对面地说话。
他的头发换了颜色? 虽说有点羞涩，但只要保持镇定，也就可以假装不尴尬。熊孩子只会感觉新奇? 不会嘲笑爸爸的。
卫妖精看着他们说话，忽然也来了精神。
他两手扒着兰泽的肩膀，看着两个小朋友。
两个孩子一眼就看到了他的长袖套。
“叔叔好? 你的手长好了吗？”豆子问。
“没有那么快的。”小麦这个老实孩子提醒哥哥。
“哎? 你们俩谁是谁？我大儿子小米呢？”卫妖精低头问。
“滚吧你。”兰泽一把把他推开了。
“还记得吧？刚才是卫伯伯。以前一起玩过。”兰泽这边向孩子们介绍? 妖精又把头伸了过来。
“卫伯伯好！”豆子立刻问好。
“哎，我现在才想起来。我们俩是一家人? 你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卫妖精兴冲冲地搂住了兰泽。
“一边去? 我现在有事呢。”兰泽胳膊腿并用，直接把妖精踹出腿长的尽头。
“哎? 老子终于有儿子了。我有一堆儿子。”卫妖精锲而不舍地又扑了上来。“我看我儿子！”
兰泽的手环，晃得连自动校准都不管用了? 两个孩子身影乱飘。
“算了? 你高兴就好。”兰泽放弃抵抗了。“个头大的是豆子? 小的是小麦。”
“嗯嗯? 咱四个大儿子的名字我都记得，就是孩子长的太快，认不出谁是谁了。等等，我儿子小麦有这么小吗？”卫妖精超人一等的记忆力忽然发挥了作用。“我记得他俩和小米是最大的三个。”
“说来话长，一会儿咱们慢慢说。”兰泽把话岔了过去，继续和孩子们交代：乖乖听爷爷的话，这两天好好练武。
老爷子其实有丰富的带孩子经验。他只是觉得责任重大不敢擅自做主。
有了兰泽的交代，两个孩子也表示认可了。老爷子才放下心来。
“行了。”老爷子从投影中露脸出来。“两个孩子这两天跟着我，你放心吧。”
“您别和他们客气，好好操练这两个小子。如果敢调皮捣蛋，看我回来收拾他俩。”
712 长得慢才怪
“爸爸~”小麦哀怨地叫了一声，表达抗议。
这只小霸王是会撒娇的。完全是因为兰泽抱他比较多。像是小米早就不和爸爸撒娇了，冷静而又富有理性。爸爸对他的疼爱更多体现在餐桌上。
“你要是不捣蛋，还怕我揍你吗？”兰泽不为所动。
豆子嘿嘿笑。
“你也别搞什么幺蛾子。”
豆子挨的揍最多，皮厚根本不怕揍。
他如果发现哪个祸他没闯过，非得体验一下玩玩的话，挨揍也只当是必需成本。
“过一阵子，爸爸带你们玩个好东西。童校里没有的。”兰泽想起家里闲置的两台体感设备，笑着扔出诱惑。
体感设备中的世界是假的。童校孩子还不具备分辨的能力。所以童校不用这玩意。到了上一级的未成年人学校阶段，才会在校内常备体感设备。
不过兰泽觉得，自己带他们偶尔玩一下问题不大。
“啊？是什么？”两只熊孩子果然好奇了。
“嗯，看你俩表现吧。”
爷孙几个，外加卫妖精，随便叙了几句，通话结束。
卫妖精立刻转头提醒兰泽：“等着你说小麦的事情呢。”
……所以说，记性好有什么用？
兰泽轻轻叹了口气：“可以回陆地上再说吗？”
“我现在就想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吗？”卫瀚扬严肃地问。
兰泽看看小姜。小姜摊手，表示随你的便。
几年以前，张荷还在天上飘着，兰泽带孩子来海上找卫叔叔玩的时候，孩子们都还小。
那时，发育速度的差别就已经存在了，但是并不明显。有小米这个壮实的胖孩子，比大家都大了一号；相比之下，小麦比大家都小了一点，似乎也算正常。
兰泽思考片刻，决定用尽可能简短的方式说明问题。
“我有突变你知道吗？”
“知道。谁都打不过你。”
“不是这么回事。”兰泽有点难为情。
小姜在场呢。而且他本来的思路都被打乱了。
算了，他直接说道：“长得比别人慢一点。”
一句话就说完了。
“啊？”卫瀚扬上下打量兰泽。“……没觉得你长得慢。”
“那大概……因为我们班都是变态吧？”兰泽瞎猜。
当年在未成年人学校。二十个男生和二十个女生，分为一班。分到最后剩下的零头不到三十个人，就是他们了。
那可是集中了全年级各种奇葩的变态班啊。当年他们还曾经自豪过。毕竟分班用的名义就是聪明程度——所谓“智力测试”分数。他们这些分剩下的，不一定是学习最好的，但都是脑子最灵的。
现在兰泽以和熊儿子们打交道的经验判断……学校这么分班可能纯粹是为了减少麻烦。
因为聪明孩子不好带。
集中到一块，万一出问题，集中爆发集中解决。对其他“正常”孩子的影响可以减到最小。
他们这些孩子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大人在他们面前，一切伪装和演技都不好用。
他们一眼就能看出来，大人是在哄小孩，还是真心实意对待他们。不是好骗不好骗的问题，而是根本骗不了。
教育工作者和他们打交道，只能一方面显出比孩子高明，另一方面还得着重打好感情牌。
感情够深的话，再聪明的孩子也会作出种种匪夷所思的让步。
天才少年在深思熟虑之后的牺牲，自古以来灿若星辰。流星陨落照亮永夜，比无知懵懂更加沉重。
当年他们一个年级学生上万。分班剩下来的零头小变态们，每人都有自己的主见? 执行能力还特别强。一般熊孩子跑进核电厂折腾? 充其量造成核泄漏。他们这班变态如果有心作死的话，真有本事给玩炸了。
兰泽想起了当年的管班老师。他不给他们正常学习学校里的课程，非得让孩子们互相之间上课玩? 美其名曰：培养自学能力和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他自己当年整天就研究什么茶好喝? 还和学生分享他的茶水。丫的就是个人精。
忽然还有点想他了。
卫瀚扬对着餐桌静静地想了一会，眉头逐渐皱起：“……你长的慢? 才怪吧？”
他根本不想回忆被某个小屁孩追着揍的往事。太羞耻了！
随之他定了定神，叹了口气：“我现在有儿子了。不想离婚了怎么办？”
兰泽决定给他点刺激：“今晚上弄什么夜宵？”
餐桌上的杯盘还在，菜肴半残。晚餐还没结束，这就问夜宵了。
明摆着挑衅呢。
“……”卫妖精优雅地竖起了中指。
晚宴结束? 城里已经是深夜。
兰泽一点也不困……这肯定的。太平洋中间? 比西岸的时间快了几个小时呢。
“走吧。亲爱的，我们回家。”卫妖精拉起了兰泽的手。
兰泽觉得寒毛倒竖。甩了一下，发现卫妖精拉他的是伤手，也就不敢使劲了。
“……你高兴就拉着吧。别忘了我等着吃夜宵呢。”
“呵呵。”
他们顺着熟悉的路线，步行到了熟悉的中央区域。
俩人在浮岛上的家位置就在这里。两间小公寓紧挨着? 本来就是邻居。
“你准备好食材了吗？打算做什么给我吃？”
“我准备的，比你想要的还要多上无数倍。”卫妖精用童话里邪恶巫师的语调回答。
两人的家门口灯火通明。卫妖精的家门敞开着。
卫瀚扬以前的助理冒了出来：“卫总，再拍几个日常生活场景就可以收工了。”
“嗯，好。”
卫瀚扬问兰泽，“你的形象可以对外用吗？”
“不能。”
“那好，上模型。”
化妆师给卫瀚扬修饰了一下脸型，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
这只妖，立刻进家，开始了他的表演。
家里不大，挤满了拍摄设备。
人都守在门外看同步画面。好在从画面上，看不出拥挤来。
卧室内的大床铺着红色的床单，大红色非常鲜艳，多少血都染不出这效果来。
卫妖精扯开领口跳上床，打了个滚。穿着人类衣服的模型，按照设定好的模式闯入了画面中。
在显示脸部的画面角度中，这模型……没有脸，头是个大气球。
身上肌肉也是用气球拧出来的。
713 拍戏非常无聊
“今天还算顺利吧？你有没有想我？”卫妖精露出迷之微笑，和空气对着台词。
“晚饭想吃什么？”
拍摄的片段，全是一节节的。看不出什么情节来。也可能是因为模型不说话。
卫妖精和模型站在窗前凝望。
卫妖精撩头发，倒在大红色的床上。
“不行，这太娘了。”卫妖精跳出来，和导演讨论了几句，改了动作又回去接着演。
卫妖精在小厨房忙碌，模型露出一角坐在餐桌前，面前摆着一个空纸盒。
卫妖精端了一堆道具到餐桌上。
还盛了一碗亮晶晶的彩色食物出来，放在模型面前。
演戏……挺无聊的。
兰泽一直看着。没有回隔壁的自己家，纯粹是因为回家躺下也一样无聊。而且他不困。
卫妖精迅速完成拍摄，出来和工作人员击掌。然后转身进去，从小厨房里端出一大锅椰奶果羹。怀里还抱着一摞碗。
“小兰，吃夜宵了！”卫妖精没忘了招呼兰泽。
“这……不是你刚才用的道具吗？”
“那你吃不吃？”
“吃！”
“你的在里面。”
卫瀚扬忙着为工作人员盛喝的，兰泽自己走进去看了一眼餐桌……
刚才那碗彩色食物还在冒热气。在外面看拍出来的画面特好看，是因为橙色和黄色的水果丁堆得高。
兰泽一直认为：睡前吃水果，对牙不好。
这是他带孩子的经验。
兰泽坐到了模型对面，从那具模型面前，把小碗挪了过来。低头喝了一小口。椰奶清香，不太甜。水果主要是菠萝和芒果。这两样有蛋白酶，适合煮。水面下还隐蔽了一些椰肉。
他慢慢把这一碗吃完，助理带人走进来，拆走了套件内各个角度的拍摄设备，拿走了假人模型。
只听得门外告别声纷纷响起。
卫妖精端着锅回来了。
“你和他们关系相处得不错？”兰泽问。
“他们好像都有点怀念我。我一说需要帮忙都来了。”
“不要钱？”
“怎么可能的，市场价。”
“不愧是资本主义的孤岛。”
这座城的确是座孤岛。由于体积太大的原因，只能接近海岸线，却不能像船一样，真正靠港。再加上飘在海上自带动力，想去哪就去哪，简直可以随心所欲。
唯一被陆地国家捏在手中的命脉，就是必须进口的大宗物资。各类消费品本岛自产占的比例不高。本地的“土特产”或者说“水特产”更多是供出口，而不是填饱岛上人的肚子。
“花钱就能买到东西，不是很好嘛。真正的荒岛上面，再多的钱也没处花。这里的世界，比我们国内残酷得多。每个人不单要养活自己，还要养活自己的子孙后代，规划好孩子教育和自己养老。给我帮忙有活干有钱赚，他们也很开心。”
“那你花了多少钱？”
昨天卫妖精喝着火锅汤还吐槽，跟他妈介绍的人合作，结果投资失败了。
今天办这个婚礼，无人机在天上拉了一整天的彩色水蒸气。紧接着又制造了半个晚上的烟花效果，声势浩大。
“没花钱。”
“哈？”
“拍的是城市宣传片的一部分。我正好也需要拍点东西给我妈看。大家合作，一起拍，一拍即合，对吧？”
“……什么宣传还用得着这种素材？”
“当然是城市特色。同性别婚姻的展示，他们一直找不到合适人选。这个气质不能彪不能娘，又不能太普通……我愿意参演，他们求之不得。按理说都该给我钱的。不过城里拍这个，主要目的还是宣传本地的特殊医疗条件：这是个男人跟男人，女人跟女人生孩子的好地方。”
“你演的……”
“尽情夸我吧? 我知道自己表现出的气质绝妙。”
兰泽已经忘了自己刚才想说什么。但绝对不是想夸他。
“呃……也就是说? 这他niang的是关于结婚和生孩子的宣传片？那我们在大厅的仪式呢？”
“宣传片上把你的形象贴个假人覆盖上去。但给我妈要用结婚仪式的原版? 剪辑得原生态一点。可信度更高。”
“就用刚才那种气球假人？”
“嗯，一看就不是人，大家心领神会，这就是本人不愿意露脸。宣传效果最好。”
反正我不懂。兰泽心说。
“明天兰老师还有什么活动吗？”小姜在门口问卫瀚扬。
“唔……别洗头。”卫瀚扬紧急提醒兰泽。“你用的颜料水溶性的。”
“颜料？不是染发剂？”兰泽惊了。
“飞机上? 我上哪给你弄染发剂去？”卫瀚扬理直气壮。“那是上次他们谁来岛上作画用剩的颜料底子? 扔在飞机上不要了。嗯，也小心别出太多汗了。”
“……我明天就离开这里。”兰泽在这待不下去了。
顶着一脑袋颜料? 他今晚会睡不着的。
“嗯，好。明天再说吧。”卫妖精打了个哈欠。“晚安。今天真是充实而美好的一天。”
他昨晚上基本没睡，现在终于犯困了。
兰泽起身回自己家。
“对了? 小兰先别走。”卫妖精又叫住他了。
“需要我留下来陪你聊天吗？”兰泽关心地问。
“帮我洗碗收拾一下。现在咱们一家人了嘛。”卫妖精懒洋洋地走向卧室? 扑倒在黯淡灯光下变成猩红色的大床上。
“……”
看在卫妖精伤口还没愈合的份上，兰泽不和他计较。
小姜看看兰泽忙碌，并没进门。
兰泽收拾了一下厨房和餐厅，又进卧室? 找了薄被子。
卫妖精是真睡着了。他的心事积压成这样? 也是不容易。兰泽小心地给他盖上了。
这才出门，拐弯，开门? 回家。
“你那……朋友思路够跳脱的。”小姜忍不住吐槽。
“嗯。”
兰泽想洗个热水澡……但是头发不能沾水。身上冲热水，头上也会出汗的。所以坚决不能洗。真够烦的。
“你们班全是变态？这是什么梗？”小姜随口问。
兰泽接了点温水，小心地擦了脸，跟他说了当年在未成年人学校的事情。
“我还以为全国各地的学校都一样呢！”小姜说。
他们俩聊了一会未成年人学校。小姜同学非常羡慕变态们。
714 礼物：我们的女儿
从11岁到20岁的人生阶段，小姜同学度过的是所谓“正常社会”状态。
他们整个地区的未成年人学校，分班是把各阶段学生打散了平均分配的，伪造出高矮胖瘦、智愚强弱混搭的社会“正常生态”。校方认为，青少年必须学会和各种不同的人打交道。
姜汉臣从各种角度都找不到同类，因此度过了非常孤单的九年时光。人与自己的同类隔绝开，是非常可怕的事情。
体育成绩拔尖，但是只能自己玩……知识面开阔，日常没人聊天……
“你们学校没球队吗？”兰泽问。
“几大球队都是成绩不好的。成绩好的跟他们也没法沟通。”
甚至老师也把球队当成了拯救落后学生的工具。总有人学别的不行，练体育还算有天赋。
不同的人之间，本质上是无法沟通的。小姜同学生活在一片生态环境复杂的无人荒野上。直到进了大学，他的荒野上才出现了人迹。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见到兰泽就特别高兴。兰泽和他年纪差不多，看上去和年纪大的数学家完全不同。
兰泽真没想到小姜同志能联系到这上面。有点……小尴尬呢。
“对了，今天没顾上你。你没换衣服，不热吗？”
“哦，气放掉就凉快了。”小姜拉开衣服，展示内里。
看似不起眼的外套，其实是功能型服装。气充满之后，也把透气孔洞挤得堵塞了，变成冬装。部分放气可以保持纤维层厚度，全部放气就变成了通透凉爽的速干服。
靠空气层保暖，最多扛得下零下十度，虽然适应不了极寒天气，但在神州版图东部，秦岭淮河以南，也足够应付四季了。
这衣服太高级……据说东部军区的作训服都是这种。兰泽还真没机会穿过。
穷学生时代穿不起，不穷的时候……穿那玩意干嘛？
“兰哥，我帮你擦个澡吧。你这头发，沾水可就花了。”
呃……兰泽半推半就，小姜用杯子装了温水，为他擦洗了后背。他自己接过毛巾擦了擦身上其他地方。
心情莫名好了起来呢。
坐在床上辅导小穆数学题，他甚至不觉得大美女隔空喊爸爸刺耳，反而有点乖女儿式的萌萌哒。
“丫头乖啊，这一题呢，你按照我刚才教你的步骤重新做一遍。学会了，对吧。不用着急交，明早上十点之前交给我就行。”
小穆：【兰老师！！这不人道！】
虽然没有传过来抱怨的人声，小朋友的语气挺有活力的。兰泽不担心她。
第二天一大早，卫妖精兴冲冲地敲开了兰泽的家门。
精神抖擞的样子，一看就是睡好了。
兰泽不想理卫妖精，他忧伤地抱着颜色变得灰暗的枕头。本来他的枕头一直保持雪白，现在也不知能不能洗得出来。
“早饭想吃啥？”卫妖精尽职尽责地问。工作态度良好。
“吃完早饭能离开这吗？”
“我本来打算庆祝三天的！你看天边的彩虹！”
“……”兰泽想打他，又怕把他打得再次放弃人生。想了想说? “你不一定非在这里庆祝。”
卫妖精眼前一亮：“我们去找儿子玩吧！”
兰泽抱紧了枕头，叹了口气：“可是我想要女儿。”
“好！先吃饭！”卫妖精胡乱答应道。“女儿的事好办！”
兰泽跟去了卫妖精家里，啃了玉米? 吃了煎鱼，喝了豆腐脑? 早饭简单而顺口。
而后他们叫了车直奔医院区。
兰泽和卫瀚扬俩人常规体检做完，要在文书上签字了? 兰泽才知道这是要闹哪样。
“送你的结婚礼物。”卫妖精浮现出送人惊喜的标准微笑。“我们的女儿。”
兰泽不太想配合他：“这……太不郑重了。”
卫妖精女儿已经一大堆。这是小猫小狗吗？拿人当礼物？
“那你要不要？”妖精直接问。“你可以给她梳头? 穿小裙子。”
“要！”
虽然是跟男人生女儿，总比没有强。
再说体检已经抽血了? 哪怕挑几个白细胞出来? 也足够组装出孩子来。
登记完毕? 取了上皮细胞，兰泽才想起来问：“在这选女儿居然不用排队？”
“三点不同。”卫妖精回答，“第一，法律和神州不同；第二? 资本主义社会，我加钱加急了；第三? 本地选儿子的多。南亚富人都来这生儿子。”
“他们在国内生不了还是怎么着？”兰泽随口吐槽。
“这里高大上，显得贵气。想用人体生，有妇产科医院、疗养中心一条龙服务；想用设备培育，这里也有神州的注册育幼师坐镇。”卫妖精嘿然一乐? “我的接班人能找到这个经济增长点，也算没白费我的心血，我的基础没白打。”
从医院区离开，他们直奔机场。
还是来时的飞机，这次的机组只有胡师傅，以及充当副驾兼机械师的小姜。飞向正北方的鲸岛。
飞机落稳，放下扶梯。卫瀚扬第一个冲了出去。
“啊！！老子终于回来了！”
“这是你最值钱的一处产业了吧？”兰泽四下里望了望。
鲸岛的冬季受到海洋的保护，树木长青，气候温和。空气清爽宜人。令人感觉凉快，但是不冷。
“最烧钱的还差不多。最值钱的，好像是前几年买的那串珊瑚岛。现在那边政变闹完了，经济好转了。好几个人问过我价钱，我都没卖。”
兰泽默默抬头望天。和身边的小姜望着同一片多云的蓝天。
聚集而来的云朵，好像郁结的心情。土豪的世界……凡人只能仰望吗？
同情这只妖精？看来是多余的。
到了熟悉的地盘上，卫瀚扬直奔研究所。一大群职工正等着他呢。
兰泽没跟着一起，他选择先去客房。
研究所的客房设施齐全，用着舒服。岛上空间宽裕，所里专门为他保留了一间房，来了就能住。他还放了几件衣服在这，尺码肥了，但凑活能穿。
刷手环进门的第一时间，兰泽就愉快地冲进浴室洗头洗澡。
卫妖精果然没骗他，头发上的颜料一洗就掉。果然是水溶性的。
洗完澡出来，花白头发重新露了出来，立刻又是诚实而稳重的老人家。
715 规划未来
卫瀚扬在自己的鲸岛上连续工作了好几天。
兰泽无数次提醒他，手还没长好，不能累着自己。他倒是听话，但晚上总会失眠，还是会起床忙碌一会。
到了早上该起床的时间，他总是一脸疲惫，又不肯乖乖躺在床上补觉。起床做好早饭，给自己灌了一大杯浓茶，就去研究所上班。
兰泽本来住他隔壁，后来为了就近监督，干脆搬进他的套间里。睡客厅，就守在卫妖精的卧室外面。
为了半夜检查卫妖精有没有好好睡觉，兰泽刻意在睡前喝了不少水。
果然，夜里尿急憋醒了。……卧室里面也果然有亮光。卫妖精的身影，果然像是在工作。
兰泽解决了自己的问题，不客气地闯进了卧室。
“你竟然也没睡？太好了！”妖精兴奋地说。“我想好了，以后要给我们的女儿，开一间影音工作室。现在就可以物色合适的人选，好的编剧，好的剪辑师，都可以收几个。合适的剧本小说，也可以考虑收购！”
……原来这货没在忙鲸鱼的事情。
大概是睡不着随便找点事情做。
“你什么时候对自己女儿这么关心过？”
“你的女儿。”卫妖精抬头郑重道，“我感觉好像爱上你了？”
对于卫妖精的“爱上你”，兰泽接种过无数次疫苗了，有着强大的免疫力。
“可以理解。以前你对每一个前女友劈腿之前，不都这样吗？”
就算是真爱，奈何变心快。
“这次不一样。我有为你而死的冲动。”妖精认真地说。
“滚！老子不吃你的耳屎。”
这只妖精，大概每段感情都是真的，劈腿也是真的。但是他对结婚的那些女士，大概没什么认真感情。必须除外。
“切~你以为谁都能让我给他做饭吃？”
“我们……难道不是兄弟情吗？”兰泽认真思考了兄弟情三个字，自己感觉非常贴切。
“谁跟你兄弟情啊？你看！”
卫阿姨从卫妖精的手环中跳出来的时候，兰泽吓了一跳。
还好不是实时双向通话，只是一段保留下来的视频。
卫阿姨坐在宽敞明亮的窗前。清晰的光照下，她的脸颊都有些皱巴了，看上去比夏天的时候老了不少。毕竟也是快满七十岁的人了。
“我早该想到的。”她轻轻叹了口气。“我早就看出来你喜欢同性。”
！！！
“你们俩，是不是很多年前就在一起了？嗯？是不是这些年还偷偷摸摸地约会？我还以为能拆散你们……”
“停停停！”兰泽没耐心看下去了。“你妈对我有很深的误解啊！”
“做戏做全套。我妈已经知道我们有女儿了。这也是我的女儿，我要为她规划未来。”卫妖精一时间充满了父爱，也许是母爱。“其实规划起来，还挺带感的。我们买个成熟点的服装品牌吧！方便和影音工作室配套。婴儿护肤品要不要来一个？”
“我的名誉啊！”兰泽仰天叹息。“以后你让我怎么泡妹子啊。”
卫妖精这货非得和男人结婚，录下了盛大婚礼，还整了个孩子。就为了和小孩子撒娇一样，对他妈任性示威……
他妈倒是好像确实死心了。
卫阿姨已经把这事当真了。
正在播放的视频并没停下来。
后面她妈在叮嘱：
“……你们以后好好过日子。你也算是终于安定下来了。千万不要像以前那样，随随便便任性闹分手。这次不一样了。这么壮实的小伙子，我看着你们一起长大的，你可不一定打得过他。他要是揍你，你一定及时呼叫救护车，千万别拖延，别怕伤面子……”
“你妈……”兰泽咬牙切齿，“想得真周到哇？”
“哎……喂！兄弟你消消气！”卫妖精慌了。
“这会知道叫兄弟了？”
兰泽满意地吃了份海参炖盅。
这是卫妖精煨在客厅里保温的高级夜宵。那锅就在兰泽睡的长沙发头上。做法和用料相当不糊弄。软滑美味。虽说量有点少，但年轻人吃得太滋补了也不好。
卫妖精吃完了另一盅? 偎在长沙发上? 满足地打了个哈欠。
于是，兰泽放心地把他抬起来挪开，自己躺下了。
什么影视工作室? 什么服装品牌? 卫妖精在梦里随便搞吧。
“好好睡吧? ”闭眼之前他提醒了妖精一句，“鲸岛上的工作反正是忙不完的，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你别忘了，手还得复查呢。”
“嗯。好。”妖精点头，“这几天主要是走走看看? 让几个组的人都定下心来。明天我安排一下? 我们再去别的地方走走。”
“强度这么高，你身体还没恢复，受得了吗？”
“习惯了? 没事的。倒是手不敢沾水，我都没敢去海湾看闺蜜。”
“闺蜜……”兰泽愣了两秒才顿悟：他的闺蜜不是人。
是一帮唧唧啾啾的小女鲸。所以这货是【真·男闺蜜】。
“接下来打算去哪？”兰泽又多问了一句。
卫妖精眼睛一亮：“我们去看儿子吧！”
可别……
“我……”兰泽提议，“带你去看我妈留给我的碧玺矿吧。”
虽说兰泽自己只去过风暴岛一趟? 也没找着碧玺在哪里。但终归不放心让这货见他的儿子。
因为他知道，卫妖精其实是个沙比。
天生情商为零。傻到让人心疼的那种。
表现出来的面面俱到的高情商，其实全是靠他的超高智商推算出来的。
独处的时候，他就原形毕露了。
不管是什么，这小子，一看就会，一学就会，一想就会。别人需要一万个小时熟能生巧的东西，卫妖精一个小时之内就可以混到精通。
问题就在于他太聪明了。没人看得出来，他其实是个沙比。
在需要长辈教导、陪伴、引领方向的时候，没有人知道，他居然还需要这个。
这货自己就没长好，所以既不知道怎么跟他妈打交道，也不知道怎么跟他那些女儿打交道。
兰泽就怕这个披着大人皮的熊孩子，和他的儿子到一起，把他儿子带歪了。
“也好。看看宝石的品质，以后给我们的女儿做首饰。”卫妖精美滋滋地回了卧室。
716 风雨中位置好
至于为什么偏偏是兰泽知道，卫妖精本质是个沙比。纯粹是因为以前揍得太多。挨揍的人哭啊嚎的，比较原生态。反正谁挨揍谁沙比。
智力在暴力面前呆若木鸡。
文明在野蛮面前脆如琉璃。
要不然先哲为什么提倡：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
哪怕漫长的岁月可以驯化野蛮，驯化者总得先活下来。
第二天卫瀚扬站在山上，对着海湾中他攒的海洋原始部落挥了挥手。
逆戟鲸们上不了山，就算它们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躲在天尽头的他，就算它们真有类似人类的感情，它们也是没办法扑他一尾巴水花的。
随后卫妖精瞒着他所有趴在水里的闺蜜，悄悄离开了。
对于体长恰好是人类五倍的逆戟鲸，人类究竟算是什么呢？
可爱的长腿玩偶？
女鲸八米的体长，相当于女性的一米六；男鲸九米，相当于一米八。
就连不同性别的体长比例都极端接近于人。行为模式与人类接近，也就没什么奇怪的。
比如说……妈宝。
这就是个妈宝物种。很多物种的行为逻辑，在生物界中存在着跨物种的普遍性。
因此卫妖精这只妈宝，投入到妈宝的物种中，还是相当有意义的。也许他们可以互相理解呢？
兰泽已经发现了。卫瀚扬这货就算是受了伤，活动强度也远超常人。让旁观者都不由得替他担心，能不能恢复得好。
他伤了手只是外表问题。失血期间，身体内部发生的损伤，才是真正的问题。
从山上绕下来，卫瀚扬立刻向兰泽交代：“早上我和胡师傅说了地方。他说要先装个副油箱。我们先吃午饭吧。你想吃啥？”
兰泽叹了口气：“我胃口不好，有口吃的就行。你自己多吃点好的补补吧。”
妖精“哎哟！”一声：“饲养难度又增加了！”
兰泽看着远天，没有斗嘴的劲头。
“你在愁什么呢？分享一下？”
“单纯只是心情不好。”兰泽认真想了想，“我人生中的一切都很顺利。衣食住行，随心所欲。事业有成，身体健康。无病呻吟是年轻人的病。所以，莫名其妙心情不好说明我青春正年少。对吧。”
“你不能这么想。换个角度，你已经惨得不行了。”卫妖精一本正经地挑衅，“你看，你妈死了。你老婆跑了。你心爱的儿子被带走好几个。女儿刚成人形也飞了。现在你又被男人骗婚了。你不惨谁惨？”
听起来确实惨。
兰泽脸色渐变。
“想哭你就哭出来嘛。周围没人，就算有人，也是自己人。”卫妖精继续添油。
兰泽对着天空大吼一声：
“啊啊啊~~~~我想飞上天啊~~~~~”
他又叹了口气：“走吧。解决不了的问题，那就不是问题。”
卫妖精略微有点失望：“那行吧。我想吃鲍汁捞饭了。”
“哎？”兰泽眼前一亮，“我要多来点鲍鱼，不用配饭，来点粉丝就行，煮的硬一点，也别太硬。”
“煮硬一点？直说想吃鱼翅不就行了。”
“你有？”
“没有。”
“鱼翅反正不好吃，腥。还是粉丝好。快走，鲍鱼是不是已经煮好了？”
“……我现做来得及。”
“哟，这地方，这么大的风雨啊？”飞机在云海上盘旋。卫瀚扬低头看了一眼。
下方云海万马奔腾，缺口处看到的海面如同沸腾。黑云带着雨水乘风斜飞，向海岛上浇灌。
风暴岛的风有点大，雨貌似也不小。
虽说南半球正是夏季，但此时也是湿润的西北风穿过岩石小岛稳定向南吹的季节。
但来自极地的东南风? 并不会轻易退缩。偶尔也抵抗一下。
他们下面那个小岛上? 不是西风压倒东风，就是东风压倒西风。谁也压不倒谁的春秋季节，就该天天交锋、天天下雨了。
等到了冬天? 寒冷干燥的东南风，就会从南极大陆奔杀而来? 一路北上。
但西风会随便退缩吗？笑话。败退之前难免要大哭一场，随时准备着卷土重来。
纬度再往南七八度的位置? 气候大概能稳定得多。但也该出现极昼了。
大风雨中的降落，是小姜操作的。他好歹来过一次。风雨中的盲降号称有九成八的把握。
胡师傅只有八分把握，因此虚心让位为他压阵。
“我还以为，来这是度假的呢。”停稳之后，胡师傅依然端坐驾驶舱。
“你在我的岛上已经度假好几天了。”卫瀚扬就站在胡师傅的身后。
外面滂沱大雨?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小一点。他正在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出去。
兰泽也挤进了驾驶舱。他也没有什么好主意? 见小姜身上穿的是功能外套，大概……是防水的吧？
“小姜，要不然……你问塔台，借几把雨伞？”
“等下? 我在听。……明白了。”小姜摘了一侧耳麦，回头告诉兰泽? “别担心兰哥，等牵引车。”
他们跟着磁吸牵引车慢慢移到了机库。
几个人离开了飞机，依然还在机库里。
从窗户望出去，地面上的雨势比从云上瞥见的大一些，但比困在飞机里时看到的平易近人多了。
“这个岛不一般啊。”卫妖精居然心情不错。
“这一带的夏季本来就多雨。”小姜回答他。“西风带嘛。在往南多飞一会，就到南极大陆了。”
“原来是这样……”卫妖精一脸顿悟了的神色。“风水宝地啊！”
兰泽不知道他到底明白了什么。
“是啊，咱们这个岛，就在南极大陆的灵芝伞盖正上方。”小姜肯定道，一伸大拇指，“吉祥！”
灵芝的形状，和南极大陆还真是有那么点像。
“小兰，我们把另外四分之三也买下来吧。”卫妖精迅速做了决定。
“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啊。这个岛的位置不好，全买下来也不贵。你的矿可能就是岛上最值钱的东西了。”
“事实虽说是如此，但你要这岛干嘛？”
“它的位置好。”
“你把刚才那句再说一遍？”
“位置好。”
“前面那句。”
“位置不好，便宜。”
“你没神经分裂吧？”
717 你，一定可以飞
“来的路上我查过地图了。我没疯。” 卫妖精谨慎地望了望四周：“小姜同志，你带路，我们去市政厅吧。” 居然连这里有“市政厅”他都知道了，可见查过详细资料。 在这座岩石小岛上，没有地下通道这种高级的文明产物。但好歹有遮风避雨的封闭式走廊，从机库一直通到塔台。 塔台是一座低矮的小楼，里面只有一个人值班。正在百无聊赖地抱着猫看娱乐节目。 “又见面了！”小姜招呼道。 “我当是谁，这个天气还能来岛上。原来是你这个牛人。” 那人看到小姜身后还跟着人，斟酌了一下，字正腔圆地说：“欢迎光临。” “我们需要借辆车。”小姜说。 “车库往右边走，门是绿色的。不过你们的机械师最好留下来。我的水平不高，乱动你们飞机怕搞坏了。” “我留下吧。”胡师傅主动说。 “嗯，拜托你了。”卫妖精温和一笑，暴露出了一丝上位者的气息。 雨中行车，全靠导航。好在从车库到市长家的棚子下，人不用淋雨受罪。 只是下了车之后，三个人第一次暴露在岛上的空气中，才意识到：这什么鬼天气居然是夏天，冷得人寒毛竖起来了！ 鲸岛的冬天都暖和多了。北纬三十度和南纬六十的差别，如此地冻人。 小姜立刻按动衣服上的开关，给衣服充气。 兰泽看卫瀚扬抱着膀子开始发抖，不由得后悔没把俩人的棉袄带出来。 面对虚弱的小女生，正确操作是一把搂住了，用身体来传递内心的火热。 面对这只妖精…… 他还要脸。一起冻着吧。 还好身为市长的鹰钩鼻大婶及时发现有客人，开了窗子和他们打了招呼。 本地公职人员的责任之一，就是招待好外地来客。客人基本都是外国人，搞不好就有大国背景。再万一还是有钱人呢？风暴岛的位置孤立而特殊，在风雨天气里能成功出现在岛上的外国人，总不可能是自己游过大洋的。 大婶家里难得来客人，她非常高兴。热情地打开正门，也不怕他们三个大男人是歹徒，请他们到家里就坐。体贴地为客人煮了热茶。 兰泽起初认为大婶这么勇敢，有可能是隔着窗子认出了小姜。 兰泽自己就太难认出来了。上次还是少年黑发，如今已然白发丛生。容易让人怀疑自己虚度了半生，怀疑时空发生了扭曲！ 坐下聊了十分钟，大婶才发现小姜同志居然来过。 因此，毫不犹豫请他们进门喝茶的唯一原因，大概还是卫妖精的颜值。 在冷雨中瑟瑟发抖，脸色苍白，楚楚可怜的美少年。 有可能在不同民族的眼里，他这开始长褶子的脸依然是少年。看一眼，令人心灵平静，精神镇定。 卫妖精捧着热茶爱不释手。和市长大婶相谈甚欢，充分发挥出了他哄中老年妇女的功力。 愉快地聊了一下午，晚上大婶叫了外卖。 送外卖过来的，是岛上唯一的“治安官”，一个开小饭馆的老大爷。 再要来个法官，岛上的领导班子就到齐了。 兰泽和小姜跟着卫妖精，在市长大婶家混了晚饭。 卫瀚扬和市长在下午就已经签了岛上土地交易的意向书。单价比上次兰泽来的时候看过的海岬还便宜一些。 兰泽看了他们的意向书，觉得自己好像也买得起。但是买这干嘛呢？不开发还得给外国人交闲置税。反正他不想买。 卫瀚扬买岛的事情，顺利得简直不像话。 不过他暂时没有办法达到“买下另外四分之三”的目的。大婶手里可供出售的，一共只有全岛的三分之二左右。 交易完成之后，他和兰泽两人拥有的风暴岛将占到全岛面积的十二分之十一。 剩余的十二分之一，一部分是在其他人手中的小块土地，还有一部分是所谓的“政府用地”。 这个结果，也算凑活了吧。 晚饭过后，他们和市长告别。大婶特意找了一张毯子给卫妖精披在身上。她一再强调，雨停了，天就暖和了。到那时候可以还给她。 至于夏天的雨一般下多久这个问题…… 大婶告诉他们，下几个月也不奇怪。反正对外交通，飞机和船的通行，都不方便。不如在岛上住到冬天算了。冬天除了天黑得早一点，天气冷一点，晴天比其他季节多得多。上午十点钟来钟天亮，下午两点来钟天黑，抬头就是璀璨星空。看星星是很浪漫的事。 卫妖精爽朗一笑，裹紧了毯子，合身闯进了屋外的冷风里。外面雨势小了，但还没停；奇妙的是，天色反而比下午更亮了。 这一下午，兰泽就像是卫妖精的小跟班，隐身程度和小姜不相上下。他也冷，也没衣服穿，市长大婶反正看不见。 他们三人又上了借来的车，去岛上的小旅店。胡师傅已经在那等他们了。 旅店太小，只能两人住一间。 卫瀚扬选择和兰泽住一间，别人他都不同意。终于住进简陋温暖的旅店房间里，兰泽也终于按捺不住了：“你干嘛非要买这个岛呢？” “你不觉得这里很完美吗？”卫妖精心情相当不错。 “完美个啥？” “这里以后，就是我们共有的海岛了。可以作为我们爱情的见证。” “滚你M……”话出口一半，兰泽觉得，与其问候妖精的至亲长辈，还不如修理他本人。 “停停停！”卫妖精在房间里上蹿下跳。“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位置好。” 兰泽出于照顾病人的心态，给他倒了杯温水润喉咙，让他慢慢说。 “南极大陆在我们这个方向，是圆的。就像小姜说的，这个岛在灵芝伞盖的上方。而因为大陆形状的关系，这一带的极地东风带是非常稳定的。整个地球上，北极那边你了解吧？” “我不了解。”兰泽坚定地摇头。 “北极那边人类活动太多，极地东风带是乱的。整个地球上，只有南极大陆伞盖这一侧，因为地形的原因，极地东风最稳定。” “那又怎么样？” “这意味着，我们这个岛，稳定地位于两条风带交锋的位置。但你看一下地图，在南极大陆附近，同一侧同纬度的海域，还有其他岛屿吗？” “唔……这么说来确实非常独特。那你要这地方干嘛？” 卫妖精的双眼放射出含情脉脉的光芒，兰泽惊吓得想打他。 “小兰，我想设计一款飞机，让你也能飞。” “……你有这想法多久了？”兰泽很想判断一下是不是靠谱。 按理说酝酿越久的想法，细节越完善，实施起来越顺畅、障碍越少。成功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有两天了吧？”卫妖精露出回忆的神色。“昨天，今天。” “啊？” “你说带我来看矿的时候，我就有这想法了。我以前查询过这个岛的情况。今天亲眼看到了，终于坚定了我的信心。我打算设计一款，世界上前所未有，安全系数最高的飞机！这里风带交错，是地球上最适合检验我设计的试飞地点。你，一定可以飞。” “唔……”兰泽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你加油。我洗个澡。”
718 准备试飞场（修改）
等兰泽洗澡出来了，他发现卫妖精幽怨地盯着他……也许是盯着洗澡间的门？ “干嘛？” “我也想洗澡。” “你随意。” “难道你不该主动问我，洗澡需不需要帮忙搓背吗？” 卫妖精其实能自己洗澡。伤手上的袖套调整一下就行了。 最多只是左手不大敢使劲。但这对淋浴毫无影响。 兰泽没理他，直接跳上自己的床，拉开毯子，闭眼睡觉。 最近飞来飞去的，倒时差实在烦人。他也不管现在几点，困了就睡。 何况按照本地的纬度，早上两点就该迎接日出了。除非阴天下雨。 “怎么？是碰到你的伤心事了吗？”卫妖精不安地问他。 “伤心什么啊？困了。”兰泽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客观世界中，哪有什么伤心事？ 伤心是精神世界凭空捏造的东西。同一条街上，升职加薪的人兴高采烈，伤心绝望的人擦肩而过。吃饱消食的狗拽着牵绳的主人，向饥饿的逃学少年狂吠。生物的精神世界，互不相干。 精神世界只是生命运行的一套演算系统。归根结底是物理链路中传递的神经电信号在起作用。底层只是化学物质，乙酰胆碱、多巴胺…… 仅仅只有一些神经递质以及荷尔蒙。 还有水。 兰泽迷迷糊糊地为自己下了诊断。先喝点水，过几天去大学城报道……趁没开学认识个不谙世事的女学生，开启一场新的恋爱，顺便解决荷尔蒙的问题。大家年纪差不多，身份虽然不一样，大概，可以玩到一起吧？ 他不是长得慢吗？按照发育滞后的系数计算，33岁半就相当于别人的25岁。 早点忘了飞在天上的孩子妈，日子也许可以快活一点。 ……神经递质在精神世界的底层不断作怪，他就完全没办法了。那是人类躯体不可分割的部分，除非躯壳死去。 “喂！”卫妖精推了他一把，发现没反应。“靠！” 他们在风暴岛上等了三天。雨越下越小，却依然没有停。 “看来，这里需要建设的东西很多啊。” 卫妖精已经冒雨在岛上溜达了一圈。兰泽和小姜陪着他。 有路的地方坐车。 没有路的地方，也只能坐车。离开车，外面从天到地都是湿漉漉的。 这个岩石岛，如果不是夏季雨水充沛，本该寸草不生。但因为纬度高，阳光有时候甚至从云下斜射过来。 长得最好的植物要属本地特产的地衣。炖着吃味道相当鲜美。这玩意生长得太慢，实际上卖得挺贵的。 碧玺矿的矿洞，这次被他们找到了。 其实有一条碎石铺的人行小路通向矿洞。只在雨水打湿之后，碎石路面因为石头种类的关系，才显出和周围地面颜色稍微不同。洞口上遮了个低矮的棚子，旁边还开凿了水沟。 兰泽和小姜冒着雨，顺着棚子保护的支架爬了下去。他们开着手环上的照明灯，踩在小腿深的积水里，摸了两把亮晶晶的小石子上来。回到车上，才和卫瀚扬搜到的矿石图谱对照了一下。 他俩抓上来的多数是在下面没看清楚的碎石，黑乎乎的。虽然也反光，但不大像宝石。少数嵌着粉红色的晶体，还有几块带桃红色的。目测桃红色的可能成色比较好。但还需要专业检测。 看到石头的颜色，兰泽就设想了：过一阵子，他要多挖些石头，把粉红的全挑出来，打磨一下，串成串给女儿当玩具。仅凭颜值，应该就能讨小女孩的喜欢。串好了，再分成三份。他要把两份送到新月号上去。 再过一段时间，地球到新月号的邮路该开了。 至于其他颜色的石头……适合成年人的颜色太鲜艳了，留女儿们长大再玩吧。 卫瀚扬在这三天之内，已经计划了一大堆需要建设的东西。列了个表。 比如修个像样一点的气象站。 现在岛上只有个敷衍了事的港口观测点，设备是连在全球的气象网中的，作为海洋气象预报系统的一部分。但对于天气复杂多变的本岛来说，灵敏度是远远不够的。 卫瀚扬需要重点建设的是高标准的飞行器试飞场。 岛上的小机场现在是私人运营的，几乎什么像样的设备都没有。这块地方他也买下了。该做的建设，该有的设备都必须添上。 他和市长大婶商量好了，以后的机场依然分出一部分作为岛上公用，起降条件不低于现在的标准。对现在运营者补偿的事情，大婶负责搞定。 不过真正到了飞行器的试飞期间，光有岛上的试飞场还远远不够。卫瀚扬还需要调集一批舰船在这片海域配合。但这些船可以临时租用，随用随租，很简单。 “我有个师兄是搞气象的。”兰泽想起来说。 “学生物的搞气象？地球上有什么大气生物吗？”卫瀚扬好奇地问。 “不是。他学数学的。冯川弟子。” “哦？”卫瀚扬来了兴趣，“兄弟帮我引荐一下？” “正好下个月过年，他们研究所的工作安排肯定很空闲。我约个时间，我们一起去拜访一下吧。” 不管卫瀚扬搞的飞机靠不靠谱，至少目前看来，他准备试飞场的态度是相当认真的。 这三天没等到雨停，但卫瀚扬需要去医院复查了。 他们去市长家还了毯子，回机场还了车，就冒着小雨，起飞回家。先是飞去南纬五十度的大岛添了燃料，之后一路飞回神州。 卫瀚扬伤手的检查结果，是愈合得不怎么样。只不过表层已经愈合，袖套倒是可以摘下来了。 他当时切自己切了不止一刀。解剖水平太业余的结果，就是桡动脉附近都被他自己划得一塌糊涂。手腕处的肌腱尚未痊愈，大拇指依然使不上劲。 兰泽陪着他做过复查，离开医院时忍不住抱怨：“你再这样不行。我早就告诉你要休息要休息。你再不好好修养，身体要废掉了。” “……这阵子吃得好。”卫瀚扬为自己辩驳说。 “……”兰泽吃他做的饭，嘴软。 他犹豫不决地提议道：“要不然这段时间我做饭给你吃吧。只要你别嫌弃。” “干嘛突然对我这么好？怪不习惯的。” “你快点恢复啊……” 兰泽实在太不放心卫瀚扬了。总觉得他拼命工作有点自暴自弃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