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9 切切切鳝鱼
“我没法见我孙子。见到他，我就得想起卫淑仪。你们年轻人不懂的。”老爷爷摇头。
不不，兰泽心说，年轻人也许只是不好意思问。
“她的其他子女，也都是她仇人的子女。我想，如果她的在天之灵知道这孩子的存在，也一定会感到欣慰的。”老爷爷浅啜一口红酒，微笑着放下了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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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爷，鳝鱼骨头太难剔了，你还是教我做鳝段吧。”兰泽系着围裙修理活黄鳝。看着一条条鲜活的长条生命变得血肉模糊，脊椎骨断得一截截地，却依然抠不干净。他觉得自己已经忧郁了。
“去，我不是你爷爷。别管我叫爷爷。喊-我-老-李！”老所长对爷爷这个称呼，是相当的介意。别的年轻人嘴甜喊他爷爷，他只会高兴，觉得小朋友懂事。
但是兰泽不行。
他太熟悉兰贤银的数据了。兰泽的爸爸和他一样大，真爷爷都快一百六十岁了。那是古代人，论年代给他当爷爷都绰绰有余。任由小朋友乱喊要折寿的。
老李所长看着兰泽折腾出的不规则鳝片片：“你个堂堂生物学博士，别跟我说没做过动物标本切片。”
“我还真没做过。上大学之前，我还动过生物实验室的工具，切过几次洋葱。上了大学之后，我进的是数学系。等我好不容易到了生命学院，已经二十岁了，有突变携带者的一堆限制，什么实验也没亲手操作过。我导师都管我叫水货。”兰泽说起这些，丝毫不好意思都没有。
老罗教授带出的学生反正都是“水货”。就连老罗自己，身为导师他都不像正经人。实验室里主要做海洋生物，结果他搞来个专做海鲜的陆大厨给大家做了十几年的大餐……
虽说这事有点机缘巧合：首先，陆师兄以优秀的毕业成绩从大学城的烹饪学院进了生物力学实验室读研深造；然后，老罗一拍脑袋——正好，我们以后就研究海鲜吧，材料用不完还可以吃，不浪费；最后，陆师兄的选题不是太好做，因此花了相当多的时间和精力，努力工作十来年才最终拿到学位……
实验室里每个研究生的选题都有差异，不是所有题目都好做，这很正常。读博士读个五六年、七八年，学位遥遥无期，这也是正常的。陆师兄在实验室里资格老，是后来的师弟师妹心目中的大师兄，不少人都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嗯，不只是厨艺。他的水平大家都认可。
如果生物力学实验室没做出点像样的成果，导师自己也是水货没跑了。老罗之所以有勇气把“水货”二字挂在嘴上，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实验室、自己的学生全都足够优秀。
“小子，我错看你了。”老爷爷提溜起扭曲的鳝鱼片片检查，发现脊椎骨还断断续续地连在肉上呢。“你搞的这能吃吗？”
“您亲自给我订的突变等级，不给我动手练技术的机会，怪我咯？”
“这么坚韧的一条长骨线，你是怎么给弄断的？”
“捏得太用力了。鳝鱼太滑，不用力捏住，会脱手的。”兰泽无辜地答道。
所以，是不小心用手指头捏断的。鳝鱼虽然运动起来全靠脊椎骨，身体坚韧，毕竟只是小动物，并没有多结实。
“这可跟我想的不一样。”老爷爷扔下鳝鱼的残尸，“我还等你遇到困难找我求助呢。谁知道你这孩子乱捏一气。”
“您不早说。”
“骨头不能断，断了就不好剔了。”
“那脱手怎么办呢？”兰泽虚心求教。
“这个简单啊。”
鳝鱼也是鱼，也有鱼鳃。研究所小食堂的厨房里随处可见s挂钩。从腮进去把鱼头勾住就行了。毕竟颅骨是最硬的骨头，结实着呢。挂钩太钝，插不进去？让兰泽一拍就插进去了。
“看您这也像不太熟练？”兰泽合理质疑道。
“我本来是用半片剪刀直接戳在菜板上剥。太血腥，破坏我的光辉形象。”老爷爷低头给鱼摆姿势，“咳，这一步，只是告诉你，必须固定住。接下来看好了。”
老爷爷下刀很慢，让兰泽看清楚。
嚓，鱼肚子开了。一刀。
嚓，连脊椎骨带内脏，从头到尾都和鱼肉分离了。又一刀。
一共两刀的事。
确切地说，后面还有一刀，老爷爷把鱼头剁掉。之后，剩下的是一张完美的鳝鱼肉。
“好玩不？”老爷爷笑眯眯地问兰泽。
“嗯嗯。”兰泽连连点头。忽然想.asxs.啥。“难怪厨师职业的风险等级……”
“咱们爷们不管这些。你又不是来应聘的。”
上档次的厨师不能光靠机器自动配菜烹调。红案就是玩刀子的，白案也有各种层次的高温值得挑战。厨师这个行业，当然具有一定的风险。
不从事这个职业，自己做饭玩，谁也管不着。
以此类推，如果兰泽想学着自己动手做“有风险”的化学实验、生物实验，逻辑上，他自己找教程看，自己买仪器、买药剂，躲在自己家里做实验，其实一样谁也管不着。
只不过一般人，不在相关行业从业，谁也想不起来玩那些。而且学生都是很穷的。拥有的东西，只称得上是个人物品，几乎没有个人财产。衣食住行都靠民政部买单。当年兰泽接触实验设备的唯一途径，就是学校。
人这种东西，一旦事过境迁，未必想的起来弥补以前错过的东西。就算想得起来，也未必有勇气和自制力。
兰泽在小厨房里，跟着老爷爷认认真真地玩着鳝鱼。就老爷爷这个年纪来说，他的体力真还不错。连示范带指点，一直教到中午。
时近中午的时候，厨师来了，清点食材开动机器。兰泽乖乖地躲在他的小角落里练习。
然后饭菜都好了，食堂开饭了。兰泽和老所长爷俩倒是不饿。不过，老爷爷也该休息了。
之后，研究所的漂亮姐姐、漂亮妹妹、漂亮阿姨，都来餐厅取餐吃饭。
兰泽透过手动递餐处旁边的窗子，一眼看到餐厅进来了他熟悉的人。
兰花紧跟着路荦荦。俩人取了餐盘，就到了取餐口。都给自己装了米饭和蔬菜。
“过来。”兰泽在手动口这边招招手，“给你们俩添个菜。”
570 鲸脑模拟开始
“你怎么在这？”兰花睁大了眼，低下头使劲往厨房里望了望。“改行了？”
“这应该我问你吧？你怎么跑研究所来了？不用上班？”兰泽递给她一小盘鳝丝。顺便给路荦荦面前也放了一盘。这两小盘是他炒的最漂亮的一份分出来的。“尝尝？”
“我请假了。”兰花回答兰泽的问题。毫无戒备之心，就把来历可疑的菜摞上了自己的餐盘。“考试时间太紧。书太多，看不完。小路叫我来这儿，她帮我辅导。”
“不错，是个热心人。”兰泽对着lll笑了笑，看准时机把鳝丝架上了她的餐盘。
小路低头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没扔下来。
皱眉问：“你做的？”
“嘿嘿。”
“行。我检查一下，看看你得到了我们老所长几成功力。”这丫头尖嘴利舌的，傲娇都透着可爱。
老所长收集漂亮“小姑娘”，对于构筑良好的工作环境具有积极意义。反正兰泽没心思和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吵架。
帮兰花复习的事，兰泽也找同事和同学问过。只不过，进到企业里的人，都没有多擅长考试的。学校里的人倒是擅长考试，未必合人类更新研究所的路数……
算下来，其实lll还真是合适。
兰泽直觉她是老所长安排的。老爷爷用心良苦。
他回头看了看老所长。老爷爷擦干了手，正在慢慢地解开围裙。兰泽蹦到老人身后，一把给他扯开了。
“我胳膊够得着！”老爷爷很生气，挥舞着双臂。“你看我的柔韧度。”
“是是是。”兰泽急忙转移话题，“您老饿不饿，要不然喝点水？”
“嗯。我要喝杯茶，然后去睡午觉。”老爷爷把围裙丢进脏衣筐里，推开了通往餐厅的小门。
整个餐厅立刻热闹起来，所有人向老所长问好。老所长心满意足地向各年龄段的姑娘们点头，慢慢走到茶饮窗口，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找了张空座，静静地坐了下来。
兰泽一上午都在吃东西，他每炒一份黄鳝就吃一点尝尝。现在一点也不饿。其实还怪好吃的。
兰泽没有兴趣出去看着别人吃饭。他又不是老所长。
这会儿厨师已经下班了，要到下午再来。厨房里就他一个人，挺清净的。
兰泽把自己的一盘盘劳动成果螺旋形排开，不假思索地采用了中央清晰周围模糊的特写模式拍照展示给卫妖精：
【我今天在练习这个。下次做给你吃。】
卫妖精也不知在干什么，秒回：
【看上去像那么回事。忙着呢。下次我做给你吃。*微笑*】
【还在忙鲸鱼？唱歌搞定了？】
【忙挣钱，开会呢。鲸崽子太难弄，唱歌放弃了。】
【好吧。有事找你。有空你再细看】
兰泽大致说了一下他模拟鲸脑的大计划。还有一个升级鲸岛上电脑的小计划。
前一个要花大钱，因为逆戟鲸的神经元数量非常多，用硬件模拟，有可能需要定制一种以上的运算芯片，花费巨大。后一个基本不花钱。兰泽的八叉专利已经申请提前公示了。配套元器件备齐的情况下，修改运算阵列的工作一个小时内就可以完成。修改需要的物料成本很低。不过，兰泽建议扩容。建一个更大的运算阵列，获得更强的计算能力。
另外，他还想知道逆戟鲸的数学能力怎么样？
卫瀚扬组织了这方面的研究，但实验报告和成果从来没有公开过。
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试试看，用鲸脑模拟器搭配合适的算法，能不能用来推算宇宙维度？
总之，想法很多很飘渺。很有利于逆戟鲸研究所进一步烧钱。
下午，老所长没出现。老人早上做了一桌的家常菜，一上午又在培训兰泽，也该是累了。
兰泽找到lll，想借个桌子工作一会。他又不是真的厨师，总不能就在厨房里不出来了。
结果lll直接把他领到老所长会客厅隔壁的办公室。房间里只有一张办公桌，角上正立着兰泽的名牌。
她把兰泽引到桌边：
“请。你自己链接一下名牌吧。”
“好。多谢了。”
“不用谢我，这都是我们老所长吩咐的。房间里的设备也请自由使用。”
“那以后，就请荦荦姑娘多关照了。”
兰泽只混过大学实验室，缺乏在研究所工作的经验。在人类更新研究所内部，老所长看上去是个在自己势力范围内很霸道的大学阀。lll和老所长很亲近，在研究所的实际地位不低。只不过她太年轻了，独当一面还不可能。通过给大人物跑腿、办一些琐事，来接触行政事务，才是最适合她这个阶段的角色。
“有什么需要随时告诉我。”lll公事公办地说。
兰泽报以微笑。
lll离开房间，还帮他带上了门。
兰泽坐下来。取出自己带来的大平板，画了一下午的鲸脑模拟器。
这东西建立在鲸脑数学模型的基础上。本来鲸脑的结构就很复杂，随便设计一下，就是一下午。专用运算芯片，兰泽只画了概念图。反正他也不会，画概念图就已经超越自我，很了不起了。卫瀚扬如果真打算做，他会找专业的人做具体设计工作的。
兰泽也可以骚扰神州计算所的何适大叔，打听一下。
按照正常的情理来说，何大叔应该是乐意搭理他的。当然了，兰泽对“正常的情理”在何大叔身上能不能行得通，其实没什么把握。
自然界中所有的动物脑，都有一个强大的共同点。它们都是天然的量子计算机。所有纠缠都是在发育过程中形成的。发育过程在微尺度上的差异，造成了即使是同卵多胞胎，也在大脑的决策行为上存在明显差异。
鲸脑和人脑相比，量子纠缠的规模更大，构造间的联系也更复杂。有理由相信，逆戟鲸其实比人类更聪明。只不过，一直以来物种之间语言不通。
针对人体做研究的限制很大。很多类型的研究都是不可能的。你不可能把生理功能正常的人类脑子取出来做各种测试。
但如果是鲸鱼的话，对生活心灰意懒的逆戟鲸如果主动同意提供完整的脑给研究者的话，暂时并没有什么法律条文对双方加以限制。
571 人类纪元可以结束？
人世间无事生非的动物保护组织，只能从道德上谴责研究者，却做不到在法律上惩处。
兰泽大体上画完了鲸脑模拟器的草图，稍微修整了一下，就发给了卫妖精。并且提醒了一句，做鲸类的器官研究也得抓紧时间。
免得某些讼棍立国的国家，随便立个奇怪的国内法，就全世界发动狗腿子追杀你。北美的某些泥坑国家，有这么干的丑陋先例。毒药战争就是因为他们的国内法扩大化执法到全球而引发的。
直到傍晚，老所长才重新出现在兰泽面前。
他敲了两下门，就进了兰泽的房间。
“怎么样？就在我这别走了吧？”
兰泽靠着桌子站着，正在用室内的大型投影浏览人类更新研究所提供的期刊列表。
“您给解决编制？”兰泽转头，好奇地问。
“你这孩子怎么那么俗呢？”
“那您的意思，想要我不俗？不大好吧？”
“你看，我们所有很多项目，你都可以参与进来。你想以什么姿势参与咱们都好说。”
“合作？还是白干活？”
“俗，真俗。”老爷爷直摇头。
“您看，我都这么俗（熟）了，您帮我一个忙行不？”
“有要求可以提嘛。”听到要帮忙，老爷爷非常高兴。
不怕有难题，就怕没条件。那样合作就没有可能了。
“我也不让您为难，您老帮我把突变等级调低一点呗。”兰泽试探着胡说八道，“也不用调多少，您看，厨师职业的风险是一星半。我打算兼职当个厨师，您呐，可以雇我给您那大孙子天天做饭。”
老爷爷的脸立刻拉了下来：
“你马上生一百个孩子。也不用都带突变，也不用等他们成年。你只要保证一个月之内做到，我现在就帮你游说其他人去，让你的突变等级马上重新调一遍。你觉得调低的希望大不大？”
俩人大眼瞪小眼，互相沉默了好一会。
老爷爷话的意思很明确：突变等级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事。
“那算了。”兰泽心虚地说，“我的厨艺差得太远了，想当厨师不是一两天能练成的。”
“就是嘛，走正途。”老所长拍拍他的肩膀，“只要成年的突变携带者人数够多，不用调突变等级，风险星级是自动调整的。”
兰泽的孩子中，最大的几个今年入夏才满八岁。等他们成年，还得等十好几年呢。哥哥姐姐的孩子们，也大不了多少。
兰泽乖乖地跟着老所长，回到小厨房去练习做菜。
傍晚这堂课，他练习的东西还算擅长。老爷爷指导他拌干丝。
用开水焯菜，用调料拌菜的操作，兰泽是熟到不能再熟了。他自己吃蔬菜，天天都这么吃。
稍微有点陌生的无非是碱水和小苏打而已。练习了几次，老爷爷非常满意。
于是，兰泽又顺手拌了个金针菇。发挥非常完美，又软又脆好吃得不行。当场他就下定决心，回家就给老婆孩子吃这个。
老爷爷乐得，当场表扬他有悟性。
兰泽直到餐厅里吃饭的人都走光了，才吃上晚饭。
老所长早就吃过饭了。确切地说，老人家是一边吃，一边指导兰泽，一边点评他做的菜。
兰泽这顿晚饭有一半是食堂菜，另一半是他自己做的菜，倒是挺香的。
为老所长的妖精孙子做菜的任务还很艰巨。兰泽向张荷报告了一下，晚上就在本地留宿了。
留宿主要还是为了兰花。
兰花请假的时间不短，她还要再住一段时间才能回去。离开学校的人，想要专心读书，总是不容易的。兰泽晚上留下来，只是为了看看她的情况，和她聊聊，听听她的想法。有什么问题也可以尽快想办法解决。不然他完全可以坐城铁早出晚归。
当他从兰花借住的宿舍离开，走在照耀着黯淡暖光的地下通道中时，卫瀚扬终于有反应了。
“照这样说来，人类纪元可以结束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似乎心情愉快。
只是，这话里的意思，似乎对人类充满了恶意。
“妖精，你别吓我。”
四下里寂静无声。地下长廊上，除了姜汉臣同志正悄无声息地紧跟在兰泽身后，最近的行人都在十米开外。这条路边上没有商店，只有墙壁和绿化，最大的优点是清净。
兰泽压低了声音：“我和你不一样，我还没好好浪过，还没放肆享受过人生。你别随便把我们人类的纪元给结束了。”
“哈哈。”卫妖精干笑两声，“逆戟鲸的脑子比人脑好用，这在我们研究所内部已经成为共识了。但是世界上的绝大部分人并不知道。人类毕竟拥有发达的文明，所以大家都对所谓的人类文明自满，未免对我们的物种看得太高了。鲸不如人的地方，只不过是人有手，而鲸鱼没有。”卫妖精谈兴很浓。“然而，就算人类和逆戟鲸之间过去接触得再少，人类也依然承认了，逆戟鲸的智力相当于人类的青少年。”
“呵呵。”兰泽忍不住笑出声了。
这里面的问题大了。同样是人类，某些原始部落的人类，却被人类学家判定为：智力相当于十二岁的儿童。
非洲俾格米人，俗称小矮人，更是被认为，只相当于**岁。
当然了，黑猩猩只有三岁。最聪明的黑猩猩不超过人类五岁。
然而黑猩猩已经懂得搞政治。所以人类的**岁、十二岁，已经是相当高的智力水平了。而逆戟鲸比这更聪明。
给动物用的智力量表也是根据人类智力量表改进的。形式上有区别，本质上测试的都是同样的几个大类内容。
“逆戟鲸可从来没有受过教育。”卫妖精带着笑意，“而没有受过教育的人类青少年是什么样的？你能想象到吧？用鲸鱼和受过教育的优秀青少年相比，人也太高看自己了吧？逆戟鲸打猎的时候，也是超级有创造力的！把现在的熊孩子扔到野外去，有几个能活下来的？地球上的人口还能超过一亿吗？”
“你跑题了。”兰泽提醒他。“咱们还是维护人类纪元吧。”
572 为我的孩子们装上手
“维护你个头啊。有什么好维护的。顺其自然吧。”卫瀚扬改成了文字输入，传递过来的信息量反而更大了。【我前几年就想试着教它们认识宇宙的真相了。总觉得让他们意识到地球之外的各种常识是很有意义的一件事。】
“这事你没说过啊？”
【不顺利。】
【不过，好歹找到了适合逆戟鲸的教材编辑方式。另外也理清了思路。】
【青少年鲸一个都不能要。这个年纪荷尔蒙不稳定，无论男孩、女孩都容易出问题。】
【成年雄鲸一头都不能要。太麻烦了。天天打架斗殴，嘴里不干不净。人类调解不了它们之间的关系，又没本事当它们的大哥，只能让它们全都滚远点。】
【我只要带孩子的妈妈……】
“……”兰泽有好多槽想吐。“你原先收养的第一头孤儿鲸也是男孩子吧？”
【对，正因为他是男孩子，我才发现必须从女孩教育起，我们的工作才能有延续性。我在它的身上测试了不少想法。现在他都成年了，还是让它自由自在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吧。虽然我们和它的关系相处得还不错，但雄性荷尔蒙在它成年过程中的不利影响，还是很明显的。】
“好斗？”
【对。逆戟鲸是相对理智的动物。男孩子之间打架并不是太多，但是它们也和人类青少年一样有很多无意义的行为，喜欢爆粗口，喜欢绕口令炫技。这导致它们相互之间对沟通都缺乏耐性。更不用说容忍人类和它们沟通了。也有性格特别好的，但我不可能一头一头地挑过去吧？】
【而且这整个物种，不用细分品种，全都是妈宝。掌握了鲸妈妈，就等于掌握了鲸群的未来。毕竟它们是母系社会。小孩子接受能力最强，再小都没事，反正有它们的妈妈照顾。带孩子的妈妈本身也在大脑认知能力的剧烈变动时期，特别是刚生下鲸宝宝、刚开始学着带宝宝的。这个阶段的逆戟鲸，连妈妈和孩子一起上大课。只要提供给它们庇护所和食物就能留住了。】
【而在这个阶段，它们一旦和人类建立起亲密关系，就会持续终生。所以，这是个长期的大计划了！】
“你做好了长期烧钱的准备了？而且这需要大量人力吧？你得考虑组建一个逆戟鲸教育部，编写分级、分科的系统性教材，培训相应的人类教师，教育好从幼儿园到大学的鲸鱼。”
【没错。逆戟鲸就连寿命都和人类差不多。等到第一批学业有成，我也该告别这个世界了。这个大计划，时间非常漫长。现在我最大的问题倒不是缺人。只要钱到位，多少人都能招来。】
“嗯哼，洗耳恭听。你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钱钱钱！老子要挣钱，挣更多的钱！只有达到相当于一个国家gdp的年收入，我才有可能养得起相当于一个国家未来的几十万鲸孩子！】
“……鲸他爸，你辛苦了。”
【我为它们考虑的事情还多着呢。首先，我要为我的鲸孩子装上手。你看我找人做的设计。】
卫瀚扬终于发过来一份可以看的东西。
图上的样子很像一条潜水艇，前后各有一对机械手臂。动图显示，机械手臂折叠收进体侧时，可以形成完美的流线型。
显然，这并不是手。虽然机械手臂的末端的确装有可以对向抓握的爪子。
爪子一共有四只。如果操作熟练的话，可以用来完成相当多的工作。
“唔……看上去像无人作业船。你打算把这个和鲸孩子装在一起？戴头套用脑电波控制吗？”
卫瀚扬以前确实考虑过给逆戟鲸装上可以接收、翻译脑电波的专用头套。不过那时候，他跟鲸鱼还不大熟。
【不用那么麻烦。用声波就可以控制了。正好声音是它们这个物种最擅长的。配合上声纹锁定技术，每个来上学的鲸孩子可以搭配一个带手臂的专属伙伴。这个东西我已经想出了好多种用法。】
“比如说……？”兰泽进了酒店，站定了切换手环，定位自己早些时候订的房间。看清楚了是上楼还是下楼之后，才又切回来。
卫妖精长篇大论，浮想联翩。
【除了可以让鲸孩子控制它活动，让孩子们有四只手可用。至少还可以用来联络和定位鲸孩子，可以用来配合教学，可以用来记录鲸孩子的日记。】
【蒙皮采用复合材料。这样，它们和妈妈可以感知到内部构造。稍微花点时间，就能搞清楚机械运动的原理。早期可以让它们到我们的站点来维修升级。未来，鲸孩子们学习一些电子方面的知识之后，就可以用它们自己的机器伙伴互相授权，伙伴之间互相修理、拆卸、升级。这样一来，这个带爪的机器伙伴很快就会拥有社会属性。未来还可以考虑开放继承授权，传给子孙后代什么的。以后可以每个鲸孩子入学之后测试技术资质，量身定制一条功能上最适合它的机器伙伴。】
【我觉得这个带爪伙伴的设想挺有意思的。】
“嗯……”兰泽推开房门，进了房间，忍不住插入一点幻想。“等到人类灭绝之后，你们遗留下的鲸鱼圣殿由一波大鲸神传承文明、日常运营，负责研发新的器件，并且发放和回收这些四爪魂鱼？你这个创始鲸神长得很不符合鲸类审美鲸神啊，四肢竟然都是长条形的？都不能有力地划水？”
【小兰，我是认真的。从现实生存的意义上来看，这个机器伙伴如果可以增强孩子们的生存能力，鲸妈妈就会积极地带孩子来入学。】
【鲸孩子学会的知识，如果在操作机器伙伴的时候用得上，就会对它们的生活有利。至少，专属伙伴，可以帮它和它妈妈赶鱼，提高猎食效率。也可以配合引诱、掩护，甚至可以帮忙和别的孩子打架。】
【而且，聪明的物种，童年都需要玩具。鲸类也该玩点有技术含量的东西了。这个玩具还可以升级，能够陪伴它们成长。它们会喜欢的。】
“你的玩具，会影响这些孩子一辈子的。”
卫瀚扬沉默了一会。
【对。】
573 爱之为之谋深远
一件功能强大的玩具，影响究竟会有多么深远，尚未可知。
但可以断定的是，影响将是非常深远。
逆戟鲸配上有手的机械伙伴之后，能做到什么事情，谁也想不到。
是不是像人类一样，有些鲸欣然接受，好奇尝试；另一些鲸惊恐万状，捣毁奇怪的四爪鱼？这谁也猜不到。
会不会启动某种社会化进程？从母系社会变成父系社会？
会不会形成文明鲸和野蛮鲸的不同阵营？
它们又不是人，怎么可能按照人类逻辑行事？
卫妖精对逆戟鲸这个物种居心叵测。不管怎么看，都是憋着要搞事情的节奏。而且是大事情。
兰泽翻出换洗衣服。看到小姜查看过浴室对他点头，于是自顾自地进浴室洗澡。
冲着水，他的手环上又出现了一句。
【样机出来之后，我打算找几个朋友来试一下。】
水声哗哗，兰泽抖着手指头回复他：【你说的朋友，我觉得不是人……】
这么吵的环境，只有手指轨迹还凑活好用。
【嗯，确实不是人。】卫妖精同意。【都是一些可爱的年轻女性。有多愁善感的孕妇，有大大咧咧的新妈妈。都有。】
卫妖精忽悠年轻女孩的魅力是跨物种的。所以他也不是人。
【交游广阔。服了。】
【不不。】卫妖精难得谦虚了一下。【我游得还不太行。主要靠它们自己游过来找我。】
“……其实吧，”兰泽趁着关掉水流揉头发的工夫说，“你祸害我们这一个物种就行了。我本来没多想。但你说万一呢？万一你真把人类纪元给搞没了呢？它们只要有了手，完全可以自己穿上宇航服坐上自己造的空舰飞出太阳系。到了那时候，人在哪里？”
【小兰。整个地球都是人类自家后院，也就是在海洋深处，人少一点。整个太阳系都是人类的势力范围。总人口都快两百亿了。人，距离被取代还早着呢。我倒是担心有人危言耸听，说我破坏鲸鱼的生活方式，改变生物进化的原始进程。所以，必须在反对的人跳出来之前，抓紧时间多做些事情，我们做的事情，能不公开先不公开。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吧？】
没错。兰泽就是这么想的。
万一有一天，自高自大的人类不小心把自己玩灭绝了。地球这个自家后院的澡堂里，说不定还完好无损地游着一份地球哺乳类文明的备份呢。
在技术大爆炸年代，事物的发展拥有无数可能性。鲸鱼上天也只不过是其中之一。
但历史，最终只有确定无疑的唯一。时间总是单线的。
直到今天这个年代，人类依然垄断着一整套科学、技术体系。一切尖端、精密科技，是建立在整套体系的基础之上。
想后来居上可不容易。
就像人类中的某些民族垄断某些优势一样。先发优势总是很霸道的。
而且人的优势不仅在于有手，还在于拥有陆地。
人可以下海去捞海里的资源，但鲸鱼就算勉强有了手，一时间也没有能力上岸。
陆地资源依然被人类垄断着。
先发优势，必然将保持很长一段时间。就看这段时间究竟有多长，是不是长到永远。
从整个生命世界的未来看，可以确定，鲸只不过是个小角色，不会比人类的角色更伟大。毕竟进化，是不会在哪一种生物形态上停留太久的。
停留了，就是永恒。
【嗯，我们要抓紧时间了。】兰泽同意道。
【我今天谈了一笔大生意。家里亲戚介绍的。也许有赚头。】
不管兰泽要搞的鲸脑模拟器，还是卫瀚扬要搞的教育计划+机器伙伴计划，都是要烧钱的。后者尤甚，预计花费海量。卫妖精花钱的气魄比赚钱更大。
【过几天我想】兰泽迅速冲洗干净自己，擦干穿好了离开浴室，把自己扔床上。“……抽个时间去把鲸岛上的机房升级一下。结构超级简单的。只要事先通知他们做好备份，升级我一个人就能搞定了。”
【嗯，时间定好了通知我，免得我们俩错过了。你可以把老婆孩子都带过来玩几天。在岛上度假很舒服的，可以在岬湾游泳。我最新配置的救生员比人类水平高多了。】
“……我自己去吧。”
兰泽绝对不想带着老婆在妖精面前出现。何况鲸岛是妖精的主场。鲸妹子他都能骗来，“自己游过来找我”，这小子太危险了。
虽说兰泽以前拜托妖精照顾他的小女友，那只妖并没有监守自盗。但小丫头长得又不漂亮。
不过兰泽不可能一个人去鲸岛，他还得带着小姜。
兰泽又补充一句：“不带他们，咱们哥俩好好亲近亲近。”
顺便，把老所长的给乖孙做菜任务完成一下。
【……好吧。我准备几个菜。我搞了一批海豹肉，想吃吗？】卫瀚扬抛出了巨大的诱惑。
看样子，任务完成不会太顺利。敷衍了事，混过去得了。
“吃！”兰泽果断回答。
【其实这个肉营养很好，适合小孩。我妈那我也送了一批，最近她天天煎给孙女吃。我家几个丫头挺喜欢的。我妈对她们可比对我小时候慈爱多了。现在几个孩子都在抽条】
“……”兰泽嫉妒到分裂，“你tm不-要-跟-我-炫-女-儿！”
“哦……我忘了这茬了。老子还tnd妒忌你光有儿子呢！！”
“%#*&！”
“#%**&！！”
……
俩人莫名其妙而热情洋溢地，互致问候了一顿。然后迅速冷静了下来，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卫妖精建议道：【运算阵列的专利，我们自己用太浪费了。搞个品牌吧。收购个小公司，卖工作站整机、卖定制方案都行。】
这事很简单。兰泽只需要拿八叉专利出来。剩下的，有一套固有的商业模式。
正好鲸脑模拟器也要搞起来。他们完全可以挂着模拟鲸脑的名义卖八叉工作站。运算性能，当然是不会差的；八叉阵列搭建简单节省，也可以带来少许成本上的优势。只不过，和鲸脑不可能有关。
574 能屈能伸
不过，把鲸脑和电脑联系起来，顺便还可以把鲸脑模拟器展示在前，把卫妖精真正要投入巨大人力、财力、物力的机器伙伴大阴谋掩盖到后面。
于是，他俩迅速敲定了，工作站产品暂定两个大级别。从海豚级，到鲸级。细分为鼠海豚型，逆戟鲸型，座头鲸型……蓝鲸型？自然界最大的蓝鲸还是算了吧。咱的高端产品上不封顶。
以此为基础，加以适当的包装。
鲸脑模拟器可以胡乱定一个“鲲之大梦”之类的名字，假装它是最高端的机型。b格很足，非卖品。主要是拿来炫耀的。
中端档次的实际需求量最大，针对几大类需求，做不同外设和运算能力的排列组合，正好把常见鲸类的名字安排上。
低端工作站完全不考虑，咱只做“紧凑型”工作站。用上各种海豚的名字。紧凑型工作站用在各种专门场合，用途很广，市场也是很大的。
卫妖精在几分钟之内确定了这些细节。兰泽几乎是完全听他说。
直到最后，兰泽才提出疑问：
“这么多地方要烧钱，你的钱财够烧吗？”
“……目前还周转得过来。机器伙伴的样机花费不算大，教学也带有试验性质。只要没大面积铺开，我就撑得住。”
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几分苦涩。
“……需要我追加投资吗？”兰泽试探地问。“我好像也是咱们鲸鱼所的股东？”
“唔……”卫瀚扬想了想，“我做个方案吧。你看看行不行。”
鲸鱼所成立的时候，兰泽就是技术股东了。他没掏钱，但白干活也没工资拿。
这些年下来，鲸鱼所的地方大了，人也多了，规模不知大了多少倍。运转起来，收支平衡是需要精密计算的事情。兰泽一直没操心过资金的事情，那是卫妖精的工作。
他只负责主持细胞内测定和各种数据整合工作。可以说是鲸鱼所内部比较尖端的部分。
但就算是尖端研究带给所里的生物专利收益，也无法覆盖大规模鲸鱼教育的支出。
“不着急，”兰泽安慰他，“今天先好好睡一觉。你的时区，快到半夜了吧？事情明天再慢慢想。”
“比你的时区快不了多少。饿了。晚上光顾着拼酒，没吃碳水。我先找点东西吃再睡。”
卫瀚扬工作起来，一向废寝忘食，晨昏颠倒。
向兰泽倾诉+头脑风暴的兴奋劲过完了，现在只剩下疲惫。
兰泽没再理这只妖，不然还有得叽歪。他又不是爷爷，没必要对这孙子体贴入微的。
第二天，兰泽又跟着老所长做了几顿菜，傍晚回到了家。
一直找到宿舍区食堂，才见到他们娘俩。
小末末正站在椅子上自己吃东西，一抬头看到爸爸，委屈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爸爸爸爸…啊啊爸爸…呐呐……哦？”
翻译：亲爱的爸爸呀，不就是几个肉丸子吗，至于一走了之嘛，以后都给你行不行？
末末把自己面前小碗往爸爸的方向一推：“噢爸爸，唔嗯嗯……噢！”
翻译：想吃啥，我碗里随便吃，别客气。
张荷在一旁看着直乐。
迷你型号熊孩子不傻，知道适当服软。能屈能伸，长大以后绝对吃不了亏。兰泽这老父亲感觉很欣慰。他伸手把末末拎了起来。小朋友乖乖趴进他怀里，脑袋往他的胸口一靠，蹭了蹭，揪着衣服不撒手。
“怎么样？又签约了？”张荷搅着一大碗粥，那粥热气蒸腾，看上去怪烫的。
“没有。老爷爷太精明了。这两天什么事也没决定。就学做了几个菜。”兰泽把手放在末末的后背上。因为是在室内，孩子穿得很单薄。衣服触手微凉。
“哈？”
“等着，我做给你们吃。”
“没见过这样的……”
纵观联合体上下，奇葩的人和事多了。张荷真没见过把行业专家叫过去，正经事不干光研究做菜的。
“那是你活得还不够久。”兰泽抱着末末，去取餐盘，为自己买了晚餐。
其实倒不是活得久才能见得多。而且所谓的“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老所长在自己的领地内，随心所欲。想招收漂亮小姑娘就招收漂亮小姑娘，想切片小猴子就切片小猴子。
他远不只孔子说的七十岁，都九十多岁了。他这个年纪的老人，通常都是吉祥物，所到之处皆晚辈。只要不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大家都敬着他，护着他，顺着他。
兰泽也不例外。
这老爷爷要是有兰老头的体格，日子可就太美好了。
兰泽回到桌边，放下餐盘。末末还在他怀里。兰泽干脆把末末的餐具拿到自己跟前来，然后才坐下。小末末果然自动转了方向，把爸爸当成椅子坐。爸爸的肚子又软又暖靠着可舒服了，坐腿上吃饭高度还正好。
“我觉得吧。”兰泽把自己的餐盘拉过来，在小末末餐具的正前方摆正，“老爷爷在等兰花进所。”
“兰花？她人还不错我承认，但是，有什么特别的必要吗？”
“嗯……怎么说呢？”兰泽想了想研究所里的猴子，决定还是直接吓吓张大姐。“前一阵子，我去老爷爷的研究所参观。那天末末也去了。”
“哦，猴叽！”小朋友眼前一亮。“猴叽！”
兰泽介绍说：“研究所用猴子代替人体试验。寿命四岁的猴子，有我们突变的猴子个体，我看到的最大的一只是十八岁，而且还没开始衰老。我觉得，老所长是指望兰花至少活过二百岁吧？”
“研究所的其他人会怎么想？副所长不在吗？”张荷一针见血。
“那是个女人窝。全都是各年龄段的美女。”
张荷哑然。
如果全是女人的话，女人的天性其实不是很热衷当领导。很多人的心态是，不管谁当老大，我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还有一些人，怕担责任，怕惹麻烦。
“这老人家真是……多少岁来着？”张荷乱了。
“九十二三吧。和我爸一样大。”
“让人敬佩啊。”
“怎么讲？”
“他们所的工作效率一定超级高。”
575 不感兴趣
看着兰泽不解的目光，张荷解释说：“这是管理理论上最大程度减小内耗的方式之一。我在十七区当舰长时的空舰就是这样的。单性别团体的效率都是很高的。”
“比如军队？”兰泽立刻想到了例子。
严格的组织形式能够使人类像机器一样运转。
“嗯。但是，接近于单性别的女性团体效率最高。接近，但不是单性别。比单性别男性构成的军队效率更高。”张荷强调道。
“啥？”大姐你性别歧视啊。
“又不是我说的，书上有啊。”
张荷喝了一口粥，接着说：“我们舰上那时候有一个当摆设用的男仓库管理员。在他们研究所内部，很显然这个摆设是老所长自己。所以，我说他让人敬佩。”
太空中的人员配置方式，兰泽有所耳闻。男花瓶的存在，可以让全舰妇女的荷尔蒙都正常，使用方法，是隔三差五看他一眼。不过……
“不过，地面上不是太空中的封闭环境，负责研究所安保的都是年轻力壮的帅小伙子。每天都看得到。”
“嗯。”张荷点头。“内部保持一个形式上的完美就可以了。联系外部环境看，老人家的做法也没问题。虽说女性在强势男领导下面，会不自觉地自发形成所谓的‘类后宫’组织模式，但他不是九十多岁了吗？”
兰泽叹了口气：“你说的我不懂。”
管理学都是玩弄人心的科学。你要说这门学科把人当人，它时不时抛出些荷尔蒙理论。你要是认为它是把人当动物了，它又时不时声明“以人为本”。太累了。
“他要兰花，不会是……”张荷灵机一动，“当所长吧？”
“不可能。”兰泽摇头，“我知道老所长有找人接班的意思。但就算兰花能接得下来，也得十几二十年之后了吧？”
“不，我觉得兰花当所长挺合适。最多不会两三年。”
“傻了吧唧的。”兰泽对兰花这个亲姐姐，不由给出了和兰得一同样的评价。
接触几年下来，他发现这姐姐心眼实诚，没有防人之心。让她引领一间中等规模的医学研究所？兰泽眼前立刻出现了一座在悬崖顶上的狂风中摇摇欲坠的小竹楼……
“所以合适。”张荷满意地喝了一大口粥。等了半天，可总算凉了。“要想保持单性别环境的效率模式，她反正比你合适多了。”
这一点兰泽明白，他又不是女人。
然而世界上的女人多着呢，研究所里就有一窝。哪个不比兰花强呢？
但是其他的，张荷也不再解释了。她忙着喝粥呢。
眼前分析问题的女人，和兰花一样带着傻气，但不是同一个类型的。
看她儿子张兰纲就知道了。
这孩子人人见了都觉得憨厚顽皮，傻得可爱。真傻假傻，傻傻分不清。真傻的话，就不至于多次作死成功；假傻，也不至于咬牙硬抗爸爸的揍了。
他能坚持自己的想法，自己承担行为的后果。从某种角度说，这是对自己负责的表现。
顺便还揣着明白装糊涂。
问题是，兰花不是装傻，她是真憨。
“你要知道。”张荷放下粥碗，夹起萝卜小菜。“一个人看上傻，还能过得不错，一定是有可取之处的。兰花的可取之处不少。”
兰泽和怀里的小末末一起好奇地看着她。
“比如说，让你们哥几个都觉得，她直冒傻气，是个需要受保护的弱女子。”
兰泽一敲脑袋。兰花是弱女子才怪。这姐们大概随老爷子，个性简单粗糙，很能打啊。
“其实，只是懒得去关心不感兴趣的东西。这一点，我和她一样的。”张荷伸筷子从兰泽餐盘中夹了一小块鸭肠。“鸭肠不香嘛？可我就是只想喝粥吃小菜，你管得着吗？”
兰泽眼睁睁地看着她把鸭肠扔嘴里了。“你吃了！”
号称只想喝粥吃小菜，吃什么鸭肠啊？
“我现在又想吃了。”
“你个无赖……”兰泽只敢小声吐槽。因为姜汉臣像个幽灵一样，就坐在他身后，小声吸溜着拉面。
“你是男的对吧？”张将军笑着瞟了兰泽一眼。
“那不是废话嘛。”
“所以，你当然不知道一般女性想给自己选择一个什么样的领袖。”
“那你们这帮娘们究竟想要一个什么样的领袖呢？”
“唔……你知道吗？西方的宗教经书中，弱小的以色列人，是怎么给自己选一个王的？”
“我好像真学过这段历史，你居然也知道？”
“我小时候在国外呀。”
“好吧。”兰泽洗耳恭听。
张荷随便扯了几句古代故事，提了两三个奇怪的人名，就说了王的标准：
“第一，不伤害自己的人；第二，代替自己承担责任的人。他们（她们）需要的是一棵遮风避雨的大树，让所有人可以安全地躲在下面。”
兰泽努力回忆，历史书上以色列人是怎么选王的……但他实在想不起来了。他当年留学不用考历史，外语费力也就懒得看书。只是上课时听说有这么件事而已。
他上哪知道张大姐是不是胡诌。
张荷又多说了几句：“在两种性别眼中，看到的人也是不一样的。你看动物界中，性格憨厚的都是大动物。不管是食草的大水牛还是食肉的大狮子，都保护得了自己。它们不傻的时候，就显得咄咄逼人了。”
“哦……大西叽。”末末小声念叨了一下。
“你是说兰花……？”
“我可没说她。你别瞎联想。”张荷笑眯眯地看着小末末，“再说一个，大狮子？”
“大西叽！”
小末末的进步真快！三个字哎！
“大什么？”兰泽低头问。
“大西几。”末末清楚明白地说道。“爸爸，大西叽。”
“妈妈带你看大狮子了？”
“嗯。大大西几。”末末补充说，“小-猴叽。”
兰泽简直狂喜。
“我们家末末这么厉害了吗？”
小朋友学说话一直很慢，忽然之间居然会使用这么复杂的描述了？居然还会把不同事物联系起来比较了！
“嘿嘿。”张荷自顾从兰泽的餐盘里，一筷子起走了小半份鸭肠。
说什么她不感兴趣只想喝粥，多半是骗人的。
576 亲切友好
“你发现了吗？末末能表达得这么清楚了？”兰泽还是抑制不住激动。
“今天一天，他的话都很多。”张荷又拣了兰泽餐盘里的几根芦笋，尝了尝，挑了下眉毛，“虽然基本上听不懂，可我觉得他可能在自责。昨晚上洗脸没看见你，他就开始忧郁了。
兰泽低头看儿子，儿子也抬头看他。父子俩面面相觑。
兰泽忍不住笑了。而末末大概没听懂，一脸茫然。他妈的话太抽象了。
“你不在家，大概促进了他的思考吧。”张荷认真地喝粥，夹兰泽盘里的菜吃。“我觉得，你多离开几次，他就能习惯了。”
“……所以，你现在吃我的菜，是表演给儿子看吗？大家关系好，互相吃菜很正常？”兰泽认真地问。
“那倒不是。”张荷微微一笑，“你回来，我感觉身上压力一轻，胃口就好了。”
“你也有感觉到压力的时候？”
“那不废话嘛！去，再多添点菜来。”
对于没怎么带过孩子的人来说，带着小朋友刷牙洗脸，换衣服哄睡觉什么的，实在是艰苦绝伦，充满了挑战性。
末末其实非常好带。给他小毛巾，池子里放好水。他自己会洗脸。虽然会把自己弄得前胸都是水。给他牙刷，他自己也会刷牙。就是难免糊得一脸都是口水。
先刷牙后洗脸，可以避免一半的问题。
同理，洗洗涮涮之后，立刻把衣服换好了，比上床了再找睡觉穿的衣服，也可以减少麻烦。
张荷跟孩子一起折腾，倒是觉得挺好玩的。
但小末末一忧郁起来，她难免想多。
这脑子里的戏一多，人就难免有点焦虑。
经过今天一整天的认真思考，在看到兰泽的一瞬间，她终于找到了最佳解决方案。
孩子交回他爸手里得了。
欢聚之所以总是令人欢欣鼓舞，就在于真能解决问题。
两人互相之间，本来都有不少私密的话想说。张荷非常想吐槽小末末，但这不能当着孩子的面瞎说。小朋友会在意的。兰泽也还想问问，张将军到底怎么判断的兰花的未来发展。说话留一半，不清不楚，挺让人不痛快的。
不过，晚上把末末扔床上之后，他们俩躲进自己房间，立刻什么话都忘了。
第二天，他们召唤了k大姐，把姜汉臣交给k大姐继续调教。
据大姐的反馈，小姜悟性不错，适应得挺快，升到甲级的机会还挺大的。
兰泽觉得自己重获了自由。开心地拎着小末末，和张荷一起去童校看那四个大儿子去。
二年级小朋友的球赛，终于进行到了和五年级对战的阶段。这场比赛终于恢复了表演赛的安宁祥和。
本来，各个年级内部和相邻年级的班级之间进行的循环赛，才是童校球赛的主体部分。
年级队之间的比赛，本来就是表演赛。今年的二年级硬是把表演赛踢成了挑战赛、对抗赛、晋级赛。
二年级的一帮皮孩子一路冲杀到了五年级面前，如今挑无可挑，晋无可晋。
球场上充满了欢声笑语，两支年级队之间十分和平友好。
这主要是因为身高体型的差距过于悬殊。五年级的孩子，小的十岁多，大的都有人超过十一岁了。长得快的小姑娘，身高超过一米五，敦实得像装甲车，已经向青春期迈进。这些大丫头大小子，再过几个月就该离开童校了。有的孩子从心理上，就不再把自己当成小孩。而心态这东西，是会传染的。
而二年级的孩子，小的七岁多，大的才八岁。有一半人还没超过一米二。个头最小的小麦才一米一。
五年级的孩子们，对待二年级这些真正的小孩子，动作十分温柔。哥哥姐姐带着弟弟妹妹玩，才是表演赛的正常状态。
如果不是有裁判控场，他们踢到一半，非等停下来手拉手转圈跳舞不可。
五年级的孩子反正也不怎么关心球门。场上不知什么时候达成了默契，我陪着你踢进一个，你再领着我踢进一个。整场比赛结束的时候，四年级年级队的小观众都郁闷了。五年级轻松地踢了个十二比十。
赛场上两队小球员整队。主席台上校长宣布本赛季圆满结束。
两队的队长互相握手，致意完毕。教练宣布解散。
五年级的大孩子们，呼啦一下围住了小麦。
“小弟弟，你几岁了？”
“小弟弟，我可不可以摸摸你的头？”
摸过小麦头发的大姐姐得寸进尺：“小弟弟，我可不可以抱抱你？”
小麦：“……”
“小弟弟，你的名字……”
小麦：“我叫张兰维。”
“我听他们喊你小麦！”
小麦：“小名……”
“小麦真是太可爱啦！”
“小麦，我觉得你是我弟弟！”
懵懂的小麦：“可是，我好像没姐姐呀？”
“那就是表弟！”
现场的音效好得很。虽然光照之下，赛场中心场面嘈杂，但是小孩子的声音清脆，分辨率很高。
小麦在赛场中，被大孩子团团围住一时无法离开。场地上空的大小屏幕继续展示实况，人堆中间依然和平友好。另外三个兄弟也没离开。小米挤到小麦身边，一把把他搂住了，对着五年级的哥哥姐姐嘿嘿傻笑。豆子回头和几个队友交待了几句，就拉着张一点也挤了进去。
比赛已经结束，但显然熊孩子们还没玩够。
兰泽和张荷无奈对视了一样，从观众席上起身，带着小末末，慢慢往下方的赛场上走。他俩是来接孩子回家的，看来得多耽误一阵子了。
观众已经散了大部分。老师们在观众席上带各班的孩子有秩序地排队离开。其他年级自发来的孩子也有认识的老师领着他们一起离开。
但两队的小队员还混在一起，教练也站在一起聊天。
赛场对面，也有成年人慢慢走下了场地。穿的是便装，没有学校标识。估计也是孩子们的家属，下来看热闹的。
两位教练上前和家属聊了几句。
教练们看到两队的孩子们还是恋恋不舍，他们俩人一合计，很快带领队员们们重新整队。找了一间大休息室，让两队的小队员，外加少量家长，围成内外两圈坐定下来。
577 一口气带五个娃的自信
教练和小队员们都轻松喝着水。切开了瓜果，还递给混进来的几位孩子家属一人一小份。
这场面与其说是赛后总结，不如说是茶话会。
本年度的校内联赛已经全部结束。接下来的校内活动的重点，该是各种冰上运动了。
现场欢声笑语，两队教练各自说了几句之后，就让队员们自由交流了。实际上这就是茶话会。
欢快的气氛感染人。家属们看着自家孩子，也不由自主地互相寒暄几句。
很快，各个父母不但互相认识了，还把各自和对应的孩子联系在了一起。
他们和自己的孩子一样，对于自己孩子年级以外的事情，其实毫不关心。除非有特殊原因。比如说自家孩子太优秀，超越了本年级的普遍水平。
兰泽很快发现，这些父母都是在本地工作的。很少有人像是仙女那样，不远万里也要给自己的娃找个成长的风水宝地；她那样的妈妈，属于凤毛麟角。
透过人丛，兰泽觉得前排的小麦情绪有点不对。
他被一帮坐在身边的哥哥姐姐挨个摸头，回答各种问题。越来越往身旁小米的怀里缩。
后来这孩子变得无精打采的。趁着小米替他接过话茬，开始东张西望。
兰泽对他眨了下眼。小麦眼前一亮，举手：“教练，我喝水！”
起身接了两杯水，走到爸爸身边。
兰泽接过一杯，张荷接过另一杯。小麦看看四周，旁边没有空椅子，果断靠在了爸爸腿上。爸爸腿上还有一只末末，“哦”地打了声招呼。兰泽把小儿子挪了下位置。哥俩一人坐一条腿，空间十分宽裕。
“怎么了？比赛不开心？”爸爸悄声问。
“唉……”小麦叹了口气。“我不想要姐姐。妹妹还可以。”
“……就算你想要姐姐，我和你妈也做不到。”
小麦摇摇头：“大女孩太麻烦了。”
“今天没踢赢比赛，所以不开心？”
“很明显就是嘛。”张荷小声说。
“不是，我不是因为比赛输了。其实输赢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小麦45°角望天花板，冷峻萧索。这一瞬间，他的人生寂寞如雪。兰泽见了这zhuangbility，好悬把儿子抖下来。
“呵呵。那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你今天比赛没骂人。”他妈接着猜。
兰泽扭头看了一眼不靠谱的妈，又看了一眼小麦。
然后，他发现，小麦的脸红了。咦，猜对了？
“这帮哥哥姐姐脾气太好了。搞得你都不好意思骂人了，对吧？”
“他们都不会生气。骂他们有什么意思？”小麦搂住爸爸的脖子，“爸爸，我好累呀。”
“……”爸爸无话可说。
想想似乎是那么回事。整场比赛小麦无用武之地。以前的套路行不通，寻找战机格外艰难。
“哥……”末末轻轻拍了他一下，以示安慰。
“还是弟弟好。”小麦伸手揉揉末末的头发。“比哥哥省心多了。”
“爸爸，我要吃扣肉。纯扣肉，不放菜。”小麦靠着爸爸哼唧。
“食堂里有的是。”
“不要，食堂里的有菜干。不好吃。”
“好吧，回家做。”
“我们现在就走吧。”
“不等他们一起吗？”
“他们反正也不想走。”
从目测来看，小米眉飞色舞，张一点面带微笑，都和五年级的大孩子相处开心的样子。都不像马上想回家。豆子回头对着爸妈的方向张望了一眼，释放了一阵云傻笑，回头继续和跟前的小伙伴互相输出肉眼不可见的招式。看他们比划的架势，十有**是刀剑之类。
小麦是对的。他的三个兄弟都不想走。
兰泽小声对张荷说：“我过几天还要出门。神州计算所发了正式的邀请函给我。”
“就是拿了你的东西那家？”
“对，所以他们特别客气。提供餐饮、宿舍和一间单人办公室。都是长期的。我总觉得老也不去看看，不大好意思似的。”
“行吧。末末交给我。”
兰泽看了看她：“确定交给你？还是我带走吧。你别再压力大得吃不下饭。”
“我琢磨着，你出门的日子里，我可以带他们哥几个玩玩失重。”
“小末末也玩失重？”
“抱在怀里啊。失重好玩又不危险。”
在地球表面，失重其实是靠飞行器的自由落体实现的。到底是不是危险，兰泽反正都玩不了，他震惊的是：“……所以，你不但打算带一个小的，还要带四个大的？”
“怎么样，厉害吧？”张荷得意地笑。
“勇气可嘉。”
小麦听到妈妈要带他们玩失重的好消息，立刻坐不住了。他从爸爸腿上离开，回到原来的位置去找小米。
很快那几个儿子也坐立不安。他们时不时地回头张望。张荷就对着他们笑。
茶话会结束之后，四个男孩对丰富多彩的童校活动和亲切友好的高年级同学毫不眷恋。果断地跟着爸爸妈妈回家。
张荷一句话，就把四个儿子都吸引回家了。
兰泽给他们做了一天的饭。每个孩子点的餐都很刁钻。小麦要吃没有干菜的扣肉。豆子想吃五花肉蘸酱油、蘸辣酱、蘸芥末、蘸麻酱、蘸腐乳、蘸糖稀……总之他就是想蘸各种完全不同的东西，童校老师不许小朋友瞎胡乱蘸，他不服就是想尝尝。张一点要吃菠萝咕咾肉和锅包肉，做起来都有点小复杂。小米想吃的东西就太多了……
到了晚上临睡前，兰泽才看出来孩子妈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四个哥哥在照顾小末末方面，各个都比她这个妈更溜。
光是小米就能保证末末吃喝玩乐一套龙服务。这孩子太细心了，吃饭的时候绝对不会让末末的衣服沾到油星，洗漱的时候也不会让末末的下巴沾到牙膏沫。他照顾弟弟还特别开心，充满了当哥哥的自豪感。这一点非常关键，让爸爸妈妈可以放心地把小末末交给他来负责。
再加上那三个大儿子，他们能抢着把小末末洗澡扒下来的衣服，兑上婴儿专用洗衣液，立刻都给洗了。清洗个吸管杯，换个尿不湿，剪个指甲什么的，更是不在话下。
578 每个人都值得同情
当然，这四个孩子自己的环境卫生和个人卫生，就是另一码事了。自理能力都还凑活，但还需要大人絮叨。
四个大孩子，只要妈妈时不时地带他们飞一飞，他们就不想留在学校参加无聊的课外活动。
教育系统的各级院校里根本没有寒假。停课之后就是“冬课外活动季”。就和夏天停课期间的“夏课外活动季”一样，纯粹是拿来玩的。在家玩还是在学校玩，区别不大。
国内的各级学校也鼓励孩子家属在这期间，带孩子一起在校外过个十天半月的，深入而密切地培养一下亲子感情。因为亲情关系是亲密关系的一种，有助于人格发育完善。
到了大学阶段，大学生除了玩，也利用这两大段时间参加各种社会实践和实习，熟悉校门外的社会运行规则，挣点小钱钱花。
兰泽看到哥哥们把末末带走嘘嘘、洗澡……终于明白过来。他们的妈，究竟哪来的信心，要一口气带五个娃，她明显是看上这四个未成年劳动力了。
“张将军，你真可以呐。主意都打到小孩身上了？”
“让他们哥们联络一下感情嘛！”张荷满意地看着张一点和小麦跑来跑去地找末末的专属浴巾和指甲锉。
豆子手里举着干净的尿不湿，正等在浴室外。小米手拿海绵刷往大浴缸里捅，末末泡在水里咯咯直笑。
四个哥哥已经自己排好伺候小末末的顺序了。
“我觉得，就现在的状态，你随时可以出门。出门几天都没问题。”张荷自信地宣告。
既然如此，兰泽就不客气了。
因为他真的要出门。毕竟他已经是个老师，在教学季的行动，并不如假期这么方便。
于是，兰泽在过年前，抓紧时间，把何适大叔的神州计算所，老罗教授的生物力学实验室，以及卫妖精的鲸岛……全都跑了一遍。
按照他以前的习性，就算没有什么正经事，也该到熟人的底盘去混个上下脸熟。现在自然是做不到的。
抽空，他还去看了看【生物-核装置】发育项目的工作现场。刘大姐忙着搞dna分子片段的合成，见他来了，十分惊喜，非常欢迎。
兰泽是从海上浮城坐上胡师傅来接他的飞机，去了大海中央的鲸岛。
卫妖精直到见到他的面，才拿出了一个鲸鱼所的股权变更方案。和以前最大的不同是：兰泽要出钱。
俩人签完了字，兰泽转完了款。卫妖精心情放松，忍不住开始显摆他准备的自然科学儿童教材。逆戟鲸版的。
他的教材讲了个生物共同起源的故事，鲸鱼儿童能不能听得进去就不得而知了。
宇宙，星球。地球，海陆。重力与浮力。水与空气……除了讲述了世界的故事，他的儿童教材，顺便把数的概念、小学数学的运算内容渗透进了教材中。
不过兰泽不是鲸；这么低幼的内容，对他也不具备吸引力。他在鲸岛上，吃饱喝足，改造了机房里的工作站，测试完毕之后，就带着小姜回到了陆地上。
回来之后，他们俩才发现，张荷将军为姜汉臣同志特意预约了一个月的特训。
虽然k大姐是退休人员，时间上挺闲的，但训练场地不是那么容易预定的。小姜当然是欣然接受了。
兰泽虽然不了解姜汉臣的飞行能力，也不知道姜汉臣能达到什么样的训练效果，但他也是非常支持小姜参加特训的。他直觉地认为，自己终于可以自由自在地过一整个月了。
小姜觉得很感动。临走前，特意把同事小王喊出来给兰泽认识。
嗯。小王一喊就冒出来了。
这个天气，倒不至于开窗户对着冰天雪地大喊。小姜只是在手环上喊了一小声，一分钟内，小王就礼貌地出现在了学校地下通道的兰泽家门口。
“所以，你们居然还有暗哨的是吗？”兰泽惊了。
“嗯，您如果临时有大事，或者要出远门，喊他一声就行。”小姜诚恳地说。
“……我谢谢你了。”
兰泽觉得自己的生命具有了崇高的价值。
作为在星球发展战略委员会挂了名的科学家兼数学家——科学和数学并不是同一个领域，他不论**和精神都已经不归自己所有了。他的存在，已经是宝贵的国家财富。
同时，他也是重大有价值突变的成年携带者，身体健康，无不良嗜好。他的遗传物质对于人类的未来具有重大价值。
于是，兰泽认真地思考一个问题。如果，他有一天心血来潮自杀了，算不算是损毁国家资产呢？
过春节的时候，兰花背了不少年货来，顺便和兰泽一家人一起过年。带的东西都是她自己亲手处理的半成品。虽说都是一些平常的食材，但看在她精心处理过，又不嫌重随身背过来的份上，还是挺让人感动的。而且也挺好吃的。
兰得一，不巧过年还在疲于奔命地办案子，没法一起来过年。他已经不是个小警察。中层干部，在任何企事业单位都是最辛苦的。减少的每一根头发，都是一哥蒸发的脑脊液和透支的生命力。
一哥犹豫不决地，不知是不是该植个发，把损失的青春修补回来。但要是植发的话，他掉的头发又不够多。技巧地梳一梳，其实还遮得住头皮。这就让人难以抉择了。
兰泽其实一点都不想见到他。就好像看到自己被玩坏了似的。
哪怕只是被岁月玩坏了，也是不可逆的。修复青春什么的，更是不可能完成的妄想。还不如熬夜泡茶的时候多加点枸杞呢。可以被岁月摧残得慢一点。
兰花对一哥充满了同情。
过年过节没得休息，确实值得同情。
45年的这个春节，兰花也过得十分辛苦。她从早到晚地啃书，就快魔怔了。只有做饭的时候，伸展一下胳膊腿，换换脑子算是难得的休息。
为了让她劳逸结合，兰泽主动地，一到做饭就喊她起来活动；用心良苦，然而看上去很像是压榨免费劳动力。
兰泽头一次见到兰花用功学习，他觉得这姐姐怕不是疯了。
“没错啊，就是这股子楞劲。平时看着挺正常的，时不时冒点傻气出来。所以你说，我对她怎么放心得下。”兰得一对兰花也充满了深切的同情。
579 老所长看不到那一天
他们姐弟俩两个互相同情。居然没能在一起过年，这实在太可惜了。
其实兰泽对他们俩也充满了同情。只不过他藏在内心，没好意思说出来。
特别是对兰花。
兰泽直觉地认为，老所长一定是为了让她对工作做好准备，才让她考研的。对于所里的学霸，比如lll这样的姑娘，考研可以说是毫无难度。那么，考研对于兰花来说有没有难度，关键在于，她是不是学霸。
或者，在于她的学霸指数有多高。普通学霸和顶尖学霸，在考试面前也是有差别的。
但兰泽一个字都不能说。
万一他猜错了呢？
万一老人家忽然改主意，不想要兰花了呢？
又万一兰花觉得心里有底，不用功导致考得太难看，让老人家大失所望，于是改主意了呢？
所以（*—m—）姐姐还是辛苦一点吧。
最起码，多看点书，反正没坏处。要考的基础课是老所长定的，专业课的书目也是他开的。在所里上班，知识都用得上。
据说大科学家、大哲学家的重要思想都是在二十多岁成型的，之后的一生，都在为了捍卫自我思想与传播宇宙正义而奋斗终身。
这些话，是老罗以前激励年轻学生的时候说的。
兰泽深以为然。只要看看自古以来天才的事迹，就能发现确实是这么回事。当然，老罗那么说的目的，是为了让年轻人少玩多干活。
对于一般人来说，亲密关系也是如此。最好的朋友，最亲密的爱人，都在二十多岁相遇，而后相伴终生。
兰泽，和一哥，和兰花，并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如果晚几年相遇，大概他们就算成为熟人，也根本不可能有兴趣在一起过年。而且，一哥和他俩不一样，心机比较深。兰泽严重怀疑，他是随妈妈。
不过，和犯罪分子斗智斗勇，没点心机，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就像白老师搞大学毕业生就业一样，在别人手里是吃力不讨好的学生工作，在她，可以成为学生们心目中敬爱的白老师。一哥用合理合法的手段修理违法犯罪，虽然搞不清楚他是为了伸张世界正义，还是为了满足自己专挑“弱势坏人群体”欺负的邪恶**，他还真挺适合这个职业的。也的确造福了社会。
现在他们三人中间出了一个奇怪的变量。兰泽和兰花的突变，可以让人老的慢。所以，这对人类思想的形成和亲密关系的建立这类事情，能造成什么新变化吗？
兰泽有点好奇。这些事情，倒是可以等兰花进所之后慢慢研究。反正日子还长。
也可能变化已经在发生。兰花用功的状态，就不像三十多岁的人能有的。
兰泽觉得，老所长真指望他们俩和实验室里的猴子一样，活出正常人几倍的寿命。这有可能吗？人类并不是猴子。猴子也不是人。兰老爷子如今九十多岁，如果人类的自然寿命是七十岁的话，他才活到1.3倍。实验室里的猴子奶奶芳龄十八，已经活到4.5倍寿命了。
兰泽已经找机会查阅了研究所里的实验记录。携带他们那种突变的雄性猴子，并没有发生毛发早白的现象。
猴子们所有的毛发变白现象，都是和衰老同步的。不分性别。
即使猴子和人类，在遗传上再相似，在很多细微性状的观测上，也是不可能互相代替的。七十岁的4.5倍是315岁。老所长不可能活着看到这一天。他没办法亲眼证实自己的估计是对是错。
但他把兰花放到研究所里，效果就很奇妙了。如果兰花有机会活到4.5倍人类寿命的话，老爷子也活到4.5倍，说不定兰花有机会亲眼看到自己爸爸死掉。
这特么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荣幸啊！
在老所长的预期里，大概整个研究所现在所有员工全都死光光了，兰花依然不会死。
而且巧的是，兰泽和兰花正好是第二代突变携带者中，最年幼的两个。十有**他俩可以活到最后。
这是要成仙的节奏。
当然，这并不巧，老所长是特意选定兰花进所的。反正他年纪大一把，属于“德高望重”的老科学家，自己的地盘自己说了算。
春节过去之后，整个正月又慢慢过去。最大的事情，就是兰花终于考试了。
她的考场定在附近大学城。她参加了笔试，成绩还没公布。姜汉臣特训结束，信心十足地回来了。
张荷建议他立刻报名参加最近一期的天字甲一空测试。小姜好像有一肚子话，想了想却啥也没说，服从了张舰长的安排。
兰泽拍了拍他肩膀：“继续努力。看好你，兄弟。”
姜汉臣对着自己的手掌吐了一口气，羞涩地笑了笑，发动隐身技能，渐渐失去了存在感。
时间很快进入春三月，孩子们和西北航校同时开学了。
张荷忙得上天入地，兰泽忙得乱七八糟。
人类更新研究所通知兰花复试，顺便还通知了兰泽一下，让他去当个复试的面试评委。
这让兰泽有点莫名其妙。他有什么资格当这个评委呢？
他搜了一下学术规范条例，想为自己寻找一个可以不去的合理合法理由。顺便，他还怀着阴暗的心理，想看看老所长有没有违规。然后他发现……自己还真有资格当这个评委。
首先，学位合适。其次，虽然他不是学医的，但生物学也算对口。
海鞘动态库这几年用得挺广，所以他属于有影响力的本行业科学家。现在依然在行业内，主持着生物力学实验室和逆戟鲸所的联合大项目……
虽然核工业部的项目并不对外公开，但这些也足够了。
兰泽叹了口气，只能为自己找无赖一点的方式推辞掉。作为老师，他天天都有课。当然没时间去当什么评委了！而且，让他亲眼看着兰花回答问题，互相之间，多尴尬多不好意思啊。
于是，兰泽以时间冲突的理由和亲友回避的理由，双重理由给研究所发了回函。
580 去给姐姐当复试的评委
谁知道，研究所方面立刻重发了通知。修正了兰泽的评委工作时间。回避问题则压根提都没提。
复试时间改在了周日的下午。居然把兰泽周末陪老婆孩子的时间都给他留出来了。这么精致的设计，十有**出自熟悉他的lll女士之手。
兰泽再没理由推辞不去了。
兰泽和兰花平时不在一起，出发时也没有互相通气。
所以，他们直到在复试考场里，才互相见了面。
复试考场安排在人类更新研究所的一间大会议室。兰泽事先拿到的复试名单有二十来个人，只有编号。兰花的编号是哪一个，他也猜不到。
二十几个考生，最终研究所只取个位数，录取率着实不高。他们所的复试时间安排得早，没通过的考生还可以继续去其他学术单位碰运气。
兰泽到研究所之后，把末末拜托给漂亮阿姨看猴子去，自己进了复试考场。
考场评委席上，安排了一溜七个老师，单数方便投票。有男有女，都是所里临时请来充当复试评委的。除了兰泽之外，其他人都有些年纪了。
兰泽全都觉得脸熟。寒暄一番，互刷一通手环，他才把熟悉的人脸和更熟悉的人名对号入座。都是医学研究领域内很有名气的学者，老所长的面子够给力的。
作为小字辈，平时想见到哪一个都得靠运气，所以兰泽有点小开心，深感幸运。不过他这幸运是老爷爷安排好的，兰泽在这里是代表分子生物研究的专家。如果兰泽本人拉不上台面，搞不好就变成难堪了。
每位老师手里一份常规题目，依次提问进来面试的学生。如果碰到特别奇怪的考生，或者碰到才思敏捷甚至惊才绝艳的年轻人，难免兴之所至地多问几个问题。
列表里没有的问题，老师也是可以问的。答得好，可以在一定范围内浮动加分。
但对于考生来说，复试这件事，看命。
如果前面的口头问答表现得好，老师们高兴地表示了赞赏。紧接着，顺便多问了几句考生的知识范围之外、毫无准备的问题，说不定……就能看出你的本质是个傻蛋。
不过，对于各种面试来说，必须问到考纲的范围之外，这是不宣之密。
这一类问题是用来检测性格、考验心理素质的。对于研究所来说，考进来的学生对“未知”的态度非常重要。
能否积极面对未知，决定了能否融入研究所内部的工作氛围。
老所长带着一位老阿姨在一旁打横坐着，负责用设备记录和归纳评委老师给出的成绩和意见。其实那位老阿姨是副所长之一。具体活都是她干的，老所长只负责叫号。
场面非常正经，兰泽混在七个老师里面，渐渐觉得自己真是考试的一部分，就是专门来为难这些考生的。
他按部就班地履行评委的工作。偶尔多问几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想当年他进生物力学实验室，根本没参加考研，更没有面试。学生进本校实验室是双向选择，实验室选择喜欢的学生，学生也选择喜欢的实验室。老罗和兰泽谈得来，俩人聊得开心，于是就直接定下来了。
只有自己没有找到实验室接收的那些人，以及看不上本校实验室非得去外校，或者想去独立研究所的人，才需要考研。
兰泽依次见到了五六个考生之后，才后知后觉地认为，来的考生很有可能全都是姑娘。
进来面试的姑娘一个接一个。面对一溜七个评委老师，有的姑娘镇定自若，有的姑娘含羞带怯。有的长得精致细腻，有的长得随心所欲。不过，她们都想不到，研究所的**oss其实就坐在旁边记录员的位置上，挑剔地看着她们的长相。而面试她们的七个评委老师，没有一个是所里的人。
“你为什么考我们所呢？”兰泽好奇地看着眼前弱不禁风的病美人。他问完了常规问题，忍不住探索自己内心的谜题。“怎么你们通过笔试的都是姑娘呢？我们所里工作量也是不轻的。”
兰泽不了解工作量，他只是吓吓面前的姑娘。
“听说所里的工作环境好。”病美人回答。“我们听说，研究所从上到下都是女员工。男生都不敢报考的，怕面试的时候被师太刷下去。可是……”
她自觉失言，眼前的老师们中间的确有师太……
病美人眨眨眼，委屈地拐了个弯：“女孩子成为研究所的一员真的好难。我也想和前辈们一起工作，向前辈们学习。”
兰泽偷看了老所长一眼。当初把男生刷下去的，大概并不是师太们。如今竟然有吓阻效应了。
要想让小女生们认识到年高德劭的老所长，直到今天也并没成为研究所的吉祥物，除非眼见为实。
“加班能够承受吗？熬夜守数据，周末不休息，有时候还要出差跑现场？你觉得自己能做下来吗？”兰泽继续按照大学实验室的工作规律吓唬小姑娘。
“必须要……熬夜吗？”病美人犹豫了一下，眼泪汪汪地说，“皮肤会变粗糙吧。”
“你看我的皮肤状态，我经常熬夜的。”兰泽信口开河。
他又偷看了老所长一眼。老人家听得津津有味的。
“那……老师你有什么护理秘方吗？”
很显然，这类话题只能面试结束之后再聊。
“老师，我可以刷你一下吗？”病美人迅速意识到这一点，做出了特殊的努力。
兰泽微笑以对：“我们继续下一个问题吧。”
他把病美人移交给身旁的下一位老师。正好，是位师太。而且师太的皮肤坑坑洼洼，状态不是太美好。
真人和人名通常难以对号入座，因为有一些客观障碍的存在。通常人名自带的小头像都简化了很多细节。复试工作开始之前，几位评委老师都夸兰泽真人比头像更显青春，特别像个学生。与此相反的就是其余几位老师，尤其是其中的女士。其实几位女士气质绝佳，举止优雅。只是，工作强度真的摧残皮肤。
送走病美人之后，兰花终于进来了。
兰花眼前一亮。
她可没想到能在这见着兰泽。
581 第一项任务
此后一切照流程来。兰泽并没节外生枝，瞎问范围以外的问题。
和几位老师一起送走这个姐姐，兰泽又看了看老爷爷。
现在他确信，自己只是被拉来干活的。
什么给姐姐放水之类的，那都是不可能的。
现场有七个评委老师呢。再加上又有副所长和所长二位前辈打横看着大家。虽说他二位只是记录，并不干涉考试，但兰泽真没机会为姐姐提供什么方便。那两位冒充现场记录员的所领导，才是真正做决定的人。
与形式灵活、花样繁多的复试相比，作为初试的笔试才是研究生考试的真正硬门坎。国家对各阶段的笔试考试监管相当严格，考研也不能例外。
到了复试阶段，各学术单位的考核就相当随心所欲了。这也是没办法的。因为凡是通过笔试的学生，其实都足够优秀了。都得有个筛选的理由吧？只要别当场掷骰子，考生们都会相信筛选是饱含深意的。
像老所长这样看脸的，只要随便找个别的理由糊弄过去，别直接拿出来给大众评判，其实一点问题也没有。
就算让大众评判，也依然不违法不违规。只是民心激荡之下，裹挟民意，发生什么极端事件，比较不好收场。
各大学城里的实验室、研究所，还不是导师看谁合适就要谁，本校学生有不少大二大三就定下了读博的事情。连笔试都省了。
每个大学城内部有一个“学术自治体”，内有常设的监管委员会。在监管委员会原则上严厉严格密不透风的监管下面，导师都拥有“自由裁量权”。出了本大学城范围，裁量权就自动作废了。
老罗的生物力学实验室里，什么时候考过学生？只有跨地区慕名而来的那些学生，才需要考试。
话说回来，老罗实验室里慕名而来的学生倒是越来越多了。还有人大老远地咨询，入学以后能不能跟着主持鲸鱼测定的兰老师混呢。
这事在前几年还完全不可能。
但兰泽进入西北航校教书之后，已经正式纳入了全国通用的教学系统之中。换句话说，他是有国字号正式编制的。所以，无论是调转过来，还是到大学城挂个名，他都可以在实验室里带学生了——只不过资历太浅，只能帮忙带别人的学生。
老罗琢磨着，让他这么来也没用，所以打算磨一磨院里，给兰泽要个像样的聘书，最好跳脱一点的，副研究员起步搭配博导资格。这样，不管兰泽本人多长时间来一趟实验室，他都方便把世界各地冲着小兰名气来的优秀学生留下来。毕竟有勇气参加考研的都是各地大学城中相对自信的年轻人。凡是通过考试的人才，都有大把潜力可挖。
老罗上了年纪，他现在很贪心：凡是能壮大他实验室的，老师、学生他全都想要。
兰泽仔细观察一下午，也没发现研究所的复试过程中什么违规操作的地方。
从整体上看，老爷爷的人类更新研究所招收研究生，流程上一点毛病都没有。
不过，兰泽也没猜错。
老爷爷果然把兰花留下来了。兰花参加过复试之后，老爷爷就没放她离开。
所以这就是老奸巨猾是吗？安排一个人进所，采取的每一个步骤都是合情合理的。甚至连学历资格，人才培养，精神面貌……一大堆细节问题都顺手解决了。
兰花的人事关系还不知道哪天才能转过来。复试刚一结束，其他考生还都在现场呢，老爷爷在一帮小姑娘中间，直接找到兰花，牵着她的手，进所长办公室关门谈心。
兰泽不大放心，也猜不到老爷爷要搞什么事情，于是不客气地跟了进去。
老爷爷居然开始给兰花分派任务了。
兰泽厚着脸皮陪着他俩坐了一会，发现老爷爷交待给兰花的任务，与其说是让她搞研究，不如说是……照顾老所长在各时间段收集的小姑娘们。这些小姑娘，各有各的兴趣爱好、亲密关系、过敏忌口、就医经历……现在的年纪也已经各不相同。全所好几百号各年龄段的“小姑娘”。兰花第一项任务，就是天天进所长爷爷的办公室，关上门，把这些人的个人资料背熟。
老所长十分慈祥：“你是个有责任感的孩子，这是十分少见的个人素质。我认为你就是最适合照顾她们的人了。”
兰泽觉得这是给兰花戴高帽子呢。不过，反正没坏处，戴就戴吧。
“比这小子合适多了。”老所长一指兰泽。
兰花认真地点点头。
在兰泽看来，愣头青也是一种比较少见的个人素质。特别是在美女中，莽撞十分少见，温婉才是常态。
不过，岁月可以磨平任何青涩。就算兰花活不到4.5倍的人类寿命，哪怕可以活到2.5倍，也能让她凭空多出许多时间来，变得圆熟起来。
“你来了，我终于可以放心了。”老所长看看他们两个，对兰花说。“所里这些阿姨，姐姐，都是很好的人。你相处时间长了就知道了。”
“呃……”兰花终于问了出来。“我不用做研究的吗？还有学位怎么办？”
“这么点小事，你急什么呀？我还有重要的话没说完呢。”老所长看看兰泽。
兰泽也看看老所长。
他总觉得老爷爷现在的样子，像是在交代后事。兰泽宁可自己没跟进来。
“通过了考试，就证明了你的专业素养。你以后，碰到研究上的问题，就找这位……”老爷爷指着兰泽，亲切地嘱咐兰花，“今天面试你的兰老师。”
“……”兰花(●—●)
“……”兰泽(??w??)
忽略姐弟俩都不习惯的称呼之后，老爷爷果然是在交代后事吗？
那他为啥不把研究所直接交给兰泽呢？和兰花相比，兰泽觉得自己的素质有可能更合适。因为，相对而言，他更熟悉研究部门的运作。但看到老爷爷为兰花展示出的那一堆“小姑娘”的个人资料，他就知道自己不合适了。
研究所里，还有一大帮子女员工必须要顾及。
582 老所长举重若轻
如果这些女员工的资料交给兰泽来背熟，不出几天，他一定每天二十四小时，包括睡着了都会下意识地考虑，哪一个比较俏，哪一个比较好泡……这事出于本能，而本能24小时都在运行。年龄根本不是问题。再正经的人在条件具备的情况下，也会忍不住琢磨起人体行为艺术，这并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各种超友谊美梦遥遥向他招手。
好好的一座山门，会被他毁了的。顺便他也毁了自己。
“做研究的事情不用急。”兰泽努力让自己淡定一点，“跟所里的前辈们慢慢学就是了。现在你不再是育儿所的保健医生了，要习惯以新的视野看问题。”
老所长笑而不语。
兰花(?▽?)：“小弟好像比我想象的还厉害啊。”
“这是我给你找的外援。兰老师别看年纪轻，确实是行业内比较厉害的人物了。你们这些新人光会考试，那可远远不够。要学习的东西还多着呢。”老爷爷总结，话锋一转。“今天先到这里吧。兰泽，跟我一起下厨房！”
“啊？”
刚夸他在行业内厉害，就喊他下厨房？这是什么行业？
兰泽直接跟着他俩进了所长办公室，到现在没管小孩子。小末末还在看猴子呢。
“我不得招待一下你们几位来帮忙的老师吗？”老爷爷理直气壮地说，“你忍心让我一个老人家忙活？”
“……蒙您不弃，老爷爷。”
“别管我叫爷爷，我不是你爷爷！叫我老李。”
“是，李老大！”
这个称呼，老爷爷倒是没再抗议。
兰泽没有任何理由不跟着老爷爷下厨房。所以末末只能托付给兰花了。
几位评委老师在研究所小食堂的包间里，有冒充记录员的副所长带着同事们作陪。虽说只是食堂餐，但有了九十多岁的老所长亲自下厨，立刻显得隆重了起来。
考生们都回去了，就算硬要留下，食堂饭菜也没她们的份。每天有多少人就餐都是有数的。偶尔多一两位也饿不着，多了二十来个人，饭菜就不够了。
唯一留下的考生只有兰花。她带着小末末在餐厅里，隔着人工取菜口，看着兰泽操作。
老爷爷拉进厨房里的壮劳力相当好用。老人精神很好，负责指挥。兰泽负责具体干活。
爷俩没多做菜，只弄了两个荤的热菜，和七八种凉拌的素菜。荤菜比较麻烦，也耗时间，等着热菜好的时间，凉菜就一口气都弄出来了。
老所长没上桌，一桌子人都只是聊天不动筷子。老人和最后一盘凉菜一起，进了小包厢就位。过了一会，兰泽把最后一个热荤菜也端了上来，这才坐定了下来。
兰泽作为小字辈，而且又是面相显年轻的小字辈，给这么一帮叔叔阿姨辈，甚至爷爷奶奶辈的人物做饭端菜，姿态放得够低，似乎一下子就亲近了起来。
反正，这都是老所长的安排。
老爷爷的一举一动都是举重若轻，道行很深的样子。
所以很可惜了：这位怎么就是卫妖精的亲爷爷，不是他兰泽的亲爷爷呢？
兰花早就被老爷爷拉到了餐桌上。
小末末被兰花用背带固定在椅子背上，椅子紧挨桌面，他坐在兰花的背包上吃得正高兴。他吃的东西都自己一样样整齐摆放在面前的方形食堂餐盘中，需要添啥就喊兰花姑姑帮忙，并不自己到菜盘子里乱抓。虽然年纪小，他已经有丰富的出门吃饭经验了。
忽略末末与食物之间充满秩序和活力的战斗不计，整个小包间里的气氛相当安宁祥和。
每个人慢条斯理，轻声细语。
老爷爷的威力是巨大的。
似乎大家都下意识地避免大声吵闹，仿佛会惊吓到老爷爷似的。幸亏老所长耳不聋眼不花。不然的话，一般老人听力多少都有退化，其实需要音量大一点。
老爷爷坐了一会儿，就宣布自己吃饱了，回去休息。在场诸位里，最有资格提前退场的就是他了。
兰泽隔着末末捅了兰花一下，兰花稀里糊涂地站了起来。
“让学生送您回去吧？”兰泽征询地问。
“你认得路吗？”老爷爷问兰花。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老爷爷笑眯眯地看了看在场的评委老师和他的下属们，“你们慢慢吃。”
他随意一指：“你送我。”
老爷爷的手指落在了兰花和兰泽之间。那个位置是末末。
末末震惊了。这还能不能好好吃饭了。“噢啊啊！！！哦爸爸爸爸！”紧急求助爸爸！
老所长也反应过来手指头划拉偏了。“嗯，没错，你爸爸。”
“老……大，我也不认识路啊。”兰泽站起来，看了看末末，又看了看老所长。他才吃了几口蔬菜，还饿着呢。
“少废话。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一个爷们，不认得路又能怎样？”
兰泽把末末继续留给兰花照看，自己跟着老爷爷出来。小姜一声不吭地紧随身后。
一路无话。
老所长住的宿舍很简陋，不过是所职工宿舍区的一个小套间而已。位于研究所旁边的另一地下区块。胶囊车、公交都不需要，步行几分钟就到了。
穿过点缀着梅兰竹菊的长走廊，老所长微笑着推开门。家门内，简单家具一览无余。卧室门内半露的床都是窄床，铺着冷色的素淡床单。
“我一个人住。带女孩子回来不合适，你说对吧。”
“……”
逻辑都对。但兰泽觉得老爷爷在嘲讽他。
嘲讽他神经过敏。
老爷爷领着兰泽进了套间。
“我年轻的时候喜欢住大房子，最好是宽敞得能在家里打拳。后来我的孩子们都大了，什么独立房间、私人空间都空了下来。我才发现，能放下一张小床的地方就够我安身了。”
老人直奔水壶，倒热水泡了杯茶。
谁知他却递给了兰泽。
“在我这不用客气。请坐，请喝茶。”
“您老这还……”兰泽只觉得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这茶是我女儿送我的。刚刚收到的生日礼物。你尝尝合不合你们年轻人的口味？”
“那谢谢您了。”兰泽只当是替老爷爷的孙子品尝这杯茶水。
味道尝起来……蛮清香的。茶是好茶，兰泽尝得出金钱的味道。
这茶，想必是件贵重的礼物。
583 爷爷认为你用得着
“每年呢，几个乖女儿都把生日礼物早早送给我。生怕我享受不到了似的。其实还早着呢。我生日，和我孙子生日，日子都差不多。”
老爷爷给自己也倒了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端起来闻了闻，笑眼里都是幸福。
“那，还有一个月呢。”兰泽想了想。
“是啊，我到下个月才过生日。你打算送我孙子什么礼物？”老爷爷突然问道。
“啊？”兰泽猝不及防。
“你们不是好朋友吗？送个礼物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这就让人不好意思了。
虽说是好朋友。兰泽真没送过卫妖精什么礼物。倒是蹭吃蹭喝的次数不少。那货品味太高，一般的礼物根本配不上他。前些年，兰泽穷得很，也买不起能配得上卫妖精的东西。
习惯这东西顽固得很，一旦养成了，就会按照惯性，一路坚持下去。
所以，兰泽从来没考虑过给老爷爷的乖孙送什么礼物的问题。现在他连飞机都买得起，却连只水杯都没给好朋友买过。
“你问问他，需要什么不？”老爷爷指挥兰泽。
兰泽低头操作手环，看了一眼卫瀚扬的状态，发现了华点。
“他这几天……好像又离婚了？”
卫妖精离婚已经不稀奇。他本人连提都懒得提，就当做没事一样。也就是兰泽这种权限特别高的亲密好友，能看到这小子忽然变成了“未婚”状态。都不用替他着急，说不定过个两三天，就又变回已婚状态了。
“什么叫又？”老爷爷不懂就问。
“嗯，大概就是婚姻不幸，感情路不顺……”兰泽含糊其辞地回答。
“这孩子看起来风光无限，没想到这么坎坷啊……”
兰泽简直没法接这话茬：“那是……相当特别的……坎坷。”
“我孙子看上去器宇不凡，怎么会留不住一段感情呢？”老爷爷陷入了深思。“……也难怪，这孩子工作够忙的了，还整天和鲸鱼在一起。”
……
五分钟之后，兰泽给他的好朋友卫瀚扬买好了生日礼物，并送上了一段敷衍了事的生日祝福：
【爷爷祝孙子生日快乐！并离婚快乐！！】
这都是按照老爷爷的吩咐。
兰泽和老爷爷一起端起茶杯，满意地相视而笑，轻啜香茗，茶水中洋溢着淡淡的甜味。
兰泽手环一震，他慌忙放下杯子。
一看，卫妖精。
卫妖精一般情况下不震他，最多设置一声提示音给他听。
所以现在情况不一般。
妖精问：
【你是谁爷爷？】
【给我买的啥玩意？】
啥玩意？当然是老爷爷经过深入思考之后，精心挑选的……硅胶娃娃。他认为这是离了婚的年轻男人，在日常生活中真正用得着的好东西。
可以缓解精神压力，让人生重新变得美好。
兰泽不想告诉他，他孙子有真人不需要这个。免得老爷爷再误会他孙子有毛病。万一再和离婚联系在一起，搞不好老爷爷脑补太多，觉得自己孙子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还是让老爷爷的晚年生活少一点烦恼吧。
所以，老爷爷选了造型之后，兰泽掏钱买了个品质最好的。光看实拍图的话，娃娃耳朵上的鱼鳞怪精致的，还长了一条可以变成双腿的鱼尾巴，一副很适合玩过家家的样子。老爷爷认为孙子爱玩鲸鱼，所以一定喜欢这款非人类的。
“回答他：我是孙子的爷爷！给我孙子买来玩的！”老爷爷兴奋着呢。
这么回答是要挑事的节奏。
【我是孙子的爷爷。给孙子玩的。】兰泽乖乖回答。
卫妖精：
【……】
【*中指*】
【为毛老子有种无以为报的感觉】
【小兰你这么体贴……这太让人感动了。】
老爷爷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你问他：期待不期待？”
【你期待不期待？】兰泽如实转述爷爷的话。
【嘿嘿嘿……】这货貌似被他亲爷爷玩坏了……
逗了乖孙，老爷爷心情大好。接着逗乖孙的好朋友。
“对了，我还没问你呢。交给你的任务完成得怎么样了？你给他做菜了没有？”
做菜的任务其实早就完成了。只不过，兰泽觉得任务完成得不漂亮。他一直拖着，不好意思跟老爷爷交任务。
“您……我……哎！”
兰泽把在鲸岛和卫妖精一起吃饭时，他拍下来的短片，找出来给老爷爷看。
拍摄视角是他自己；拍摄的重点是乖孙。一桌子菜主要是乖孙做的，兰泽只拌了几个凉菜。
这也是为什么兰泽觉得没底气交任务的原因。很可惜，鲸岛上竟然没有黄鳝，徒令兰泽现学的厨艺英雄无用武之地。
卫瀚扬听他说起鳝鱼，还特意趁夜钓了海鳝。
这和陆地上的黄鳝根本不是一个物种。海鳝烧出来是真鲜美，老爷爷的乖孙烧的。不过兰泽拍摄的是午餐，餐桌上还没有。午餐的主菜是海豹肉，瘦肉吃起来都很肥嫩，口感很细腻。兰泽当时忙着吃肉，对自己糊弄出的几个凉拌菜早就认命了。
卫妖精当时忙着针对鲸鱼的教育问题侃侃而谈。偶尔才往嘴里填点东西。
现在重新看这段，兰泽发现拍的有点断章取义。
卫妖精说：人类能靠颜色分辨鲸鱼看不见的东西；这在鲸鱼看来，是神奇的超能力；以及如何在跨物种交往中利用好这一点……
老爷爷忧心忡忡地看着孙子：“这孩子，现在做的事，好像不大靠谱啊？”
卫妖精之所以不怕影像传播，就是因为这个。
不靠谱。
看到的人只会当成是吹牛。没人会当真的。只有他自己是在认真地说这些事情。
开拓精神和胡言乱语，通常并不泾渭分明。真正的差别在行动上。
“看，我的菜！”兰泽妄图转移老爷爷的注意力。
“我认出来了。有我的风格，哼哼！”
卫瀚扬一边吹牛，一边心不在焉地夹了几口。
“嗯，他还怪喜欢吃的。”老爷爷十分欣慰。
兰泽也觉得很欣慰。凉拌菜比大块的海豹肉更适合填补吹牛时口部的空隙。从这段短短的影像上看来，具有老爷爷风格的几个菜，还挺受乖孙欢迎的。
“我的孙子长得真好看。”老人笑眯眯地看着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