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9 得寸进尺
兰泽不死心：“我自己私下用呢？”
“最好别。十五年之内需要保密，除非下一代超算已经放弃了这个方案。”
沉默了一会儿，兰泽还是同意了。
“行吧。”
鼻涕结构太丑了。就算可以装饰起来，也得花不少心思。
谁知何适得寸进尺，立刻提出了更过分的要求。他手指八叉工作站：“你把这个拆开给我看一下。”
神州计算研究所，好霸道啊。
记住你了。
“这个不能拆。”兰泽紧张了。“这里面正在推算核工业部的项目。我可以给你看它的缩略版和完整设计图。不能停机。”
八叉和其他阵列的所有资料都在兰泽原先的旧工作站里，这台机器现在挤在房间角落。兰泽立刻切换主机，点亮工作桌正前方的大显示屏，放弃了抵抗，“您自己随便翻吧。”
“核工业部？”何适看了一眼身旁的年轻人。
“我是核工业部的签约科学家。”兰泽老实交代。
“我可以看一下合约吗？”年轻人问。
“稍等。”
兰泽和部里来往的函件、资料很多，合约已经埋在了一大堆东西的深处。“好像是在三九年吧……”
兰泽记得不是太清楚，只记得签约的时候，仙女儿李碧如来找他了，而他那时还没开始带孩子。
“搞错了，三八年才对。”
三八年的条目稀稀拉拉的，兰泽一眼就看到了合约。那份东西全名叫做【战略性合作研究及资助意向书】。名字挺唬人的。实际上内容很简单：你有研究思路优先找我签约，我给你资助！对未来成果如何分，并没有具体约定。
兰泽打开了合约内页。
“找到了，我投影出来？”
“不必了。”年轻人凑近了兰泽，伸手刷了一下兰泽的手环。确切说是刷了一下合约内页。
“今晚失礼了。”年轻人第一次露出了微笑，“请您继续讲解吧。”
只要今晚上别拆八叉，兰泽觉得怎么着都行。
何适示意，让他自己操作。于是兰泽坐下来，把八叉方案从里到外完整展示了出来，也不管什么商业机密了。连订做透明机壳子用的图纸他都掀了出来。
何适看了只是点点头。“这个方案是你自己的，可以随便怎么用。”
“我这还有其他阵列。您看看还有没有不让用的。”兰泽干脆把推演出的全部阵列都展示了出来。
大部分阵列不是特别好搭，长得又不是太好看，属于被兰泽视觉淘汰的。还排在队伍里的唯一原因就是性能还可以。这样的平庸之辈有五万多，光目录就够何老师看一晚上的。
兰泽起身把座位让给了何适。
“何老师，您看这里，可以按照最优模块数量和美观程度排序。您慢慢看。我去给你们泡点茶喝。可以吧？”他问那年轻人。
“嗯。添麻烦了。”年轻人不反对。
他们开始表现得像正常客人了。
门口卫戍部队的人，一左一右陪着兰泽去厨房，又陪着他回来。身后还多了一个帮忙端托盘的兵。
工作室里就有茶和水源，但兰泽实在想出来溜溜。
再进工作室之前，陪着他的几个人开口了。
“要不，我们带宝宝在房间外面玩会？”
末末听明白了，立刻从爸爸怀里探身出去。
既然如此，兰泽干脆地把末末放到地上。
“小末末比较皮，多谢你们了。”
末末抬头看看爸爸。“噢！”你去吧！
lll也正在房间外面傻站着无所事事。末末神气地站在地上，立刻成为了众人视线的焦点。
让末末陪他们玩会儿，互相都能开心。兰泽微笑接过茶水，就进了房间。
何老师还在看阵列，表情比一开始还严肃，好像还有点茫然。兰泽把托盘放在桌面上。简单的玻璃茶壶漂着绿茶茶叶，一圈倒扣几个配套的玻璃茶杯。
桌上兰泽自己的水杯里，光感纸已经化成絮了。
他先给那小伙子递了一杯茶。因为他觉得这小伙子人不错。十有**打架方面是专业的。以后可以找机会打打看。
然后他递给何适一杯。“您先润润喉咙吧。”
何适接过来，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不是生物学家。”
“啊？”
“我今天查到的公开资料里，都说你是著名生物学家。我上当了。”
“虽然我生物确实学得比较水……但”好歹从业这么多年了。
“你是数学家。”
“……嗯。”兰泽不否认。“确切说我搞数学模型比较在行。建模专家。比较熟的朋友都知道。”
“为什么不继续跟着冯川呢？”
“我学应数的。性格静不下来，搞不了纯数学。”
何适点点头，态度温和了很多：
“你推算用的是什么工具？”
“就是这玩意，我自己写的。”
展示出五万多个阵列的界面本身，其实就是推算工具的一部分。兰泽顺手切了几个功能出来给何老师看。这东西和生化编辑器一样，都是用来推算三维结构的，大框架同的是一个，很多模块直接挪用，就连推算过程都差不多。因为不用考虑时域变化，比推算生物结构麻利多了。
“嗯……”何适把界面又切了回去。“我刚才找到几个阵列方案。画了圈。”
他缩小显示，找到手画的圈，又放大了指给兰泽看。“这个、这个、这个，你也不要用。其他的我要慢慢看。”
“又和你们撞设计了？”
“嗯。我们现在搞的星球级超算和大气编辑器的方案中，有这几种芯片阵列。”
“哦好，反正我也不打算用。这些阵列方案的辅助结构做起来太麻烦了。”
“对了，刚才我就想问你，你的辅助结构也是自己设计的？”
“嗯。和这些东西一起推算出来的。我对电路不大在行。”
运算单元构成的阵列，需要的配套电路大部分比较复杂。兰泽只挑选了结构最简单的，自己动手搭建。在他看来，越简单越不容易出错，不但时间成本和材料成本双低，而且对他这个外行比较友好。
“这么说来，这些全都是搭配好了辅助结构，可以实现的？”
510 我先算出来过
“肯定可以实现，可是实现起来不值啊。”
“为什么不值？”
“不觉得很麻烦吗？”兰泽反问完，又补充了一个理由，“弄出来也不是太好看。”
何适的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暴殄天物！”
兰泽不得不解释了一下：“形状太不规则了。我其他的配套电路、板卡、电源还有机器外壳，全都不好弄啊！”
这个理由勉强成立了。民用通用元器件的形状与规格，都是尺寸固定的。
何适想了想：“能把你的工具和运算结果打个包交给我们所里吗？”
兰泽很想问一句：你踏麻做梦呢？
但是他啥也没说，也不想说。
“这样吧。”何适看他半天不说话，提出了另外的建议，“你把适合一万块以上芯片的方案交给我们，连同配套的辅助结构设计一起。这些方案是用来做超级计算机的。你自己留着没用吧？”
兰泽还是不想说话。
“比如你在专利申请书上命名为蛞蝓的方案，你自己也计算过了。真正体现出性能优势，是在十万以上的规模。这是大陆级超算啊。”
兰泽还想把蛞蝓留着自己玩呢。虽说模样不美，但如果能想办法拧成螺旋形的话，似乎也可以装饰房间。
“我们所里也可以和你签约。”
“你是所长？”兰泽终于开口了。
“……不是。”
室内一时陷入了尴尬的寂静。
小末末咯咯的笑声从敞开的门外传了进来。
“兰末末，你给我站住！”有人压低了声音喝道。
小朋友一声尖叫，然后又是笑声。
“他的大名叫张兰约。”lll的声音。
兰泽转头望去。
“张兰约，过来，让姐姐抱抱！”lll柔声呼唤，她在末末的必经之路上蹲下来，张开了双臂。
小末末不理她。果断绕了过去。他在地上连滚带爬地躲着几位军人和lll，玩得可欢快了。
这是他自己家，地形熟悉，那么多强壮的大人逮不住他一个。当你觉得他只会爬的时候，他莫名其妙突然站起来跑两步。当你觉得伸手能摸到他了，他扑通又趴下了。
兰泽觉得望向门外这一瞬间，他看明白了末末的心路历程：趴着底盘低，大人摸不着他，这就是自由！
暂时小末末一切正常，不用操心。就是陪着他的几个大人体力消耗有点大。
带孩子十分考验体能，这是真的。
兰泽回过头来，打破了沉默：“我做好的东西，这个也给你们，那个也给你们。究竟算是你的，还是我的？”
“……”何适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想开口，又不知说什么好，于是端着茶杯小口啜饮。
好大一会儿，他才放下空了一半的杯子。
兰泽嘿嘿一乐，举起茶壶给他添满。
家里别的不多，反正水多。
小朋友在外面玩得开心，他在工作室里也可以给自己找点乐子。
“谢谢，谢谢，不必了。”何适没再拿起杯子，“你的蛞蝓专利，也是我39年的设计方案。我先算出来过。计算所内部有档案。但这是不可能公开发表的。”
兰泽把茶壶推远了。五年前，人家就做出同样的阵列方案了。他再给老前辈灌水，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是搞数学的。”何适坦率地说，“辅助电路，我们所里另有别人负责。我是外行，不懂。但我今天看到了你搭出来的阵列，和我们做的实验用阵列很多地方不一样。你的辅助结构肯定是有价值的。有多大价值，我不知道！”
“嗯，我忘了把这也申请专利了。”兰泽看了看架子上闪耀的八叉主机和一堆堆沉睡中的运算单元阵列。
整个架子，充满了土豪气息。
运算单元阵列搭建，兼具了幼儿搭积木的快乐和成年人烧钱的愉悦，玩起来令人欲罢不能。
兰泽这一整年花的钱，绝大部分在这上面了。张荷的飞行器花销只占了一个零头。
“我们合作吧。”何适终于表示出了诚意。
“行啊，怎么个合作方式？”
“我不懂。我问问所里。”
“好！那今天我们……？”兰泽打算送客了。
“麻烦你在家里给我和小姜找个地方过夜。”
年轻人龇牙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兰泽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门外。
“小路一个女孩子，一会儿她去住招待所。”
“今晚……”兰泽回顾了一下，提交专利申请到招来这一帮子人的全过程，“你们没有什么违规操作吧。”
“没有违规操作，一切都是走流程的。就是紧急了一点。”何适感慨道，“兰泽，你比我们原先想象的还要重要。”
“……”兰泽看看堆了满脸傻笑仿佛人畜无害的小姜，再看看面前强行留宿的何老师。“那你们是不是还打算给我配几个保镖啊？”
“确实该配。”
小姜也点了点头：“我会主动申请贴身保护你。何老师身边人手够用了。你身边还没有。”
“贴身？不用了。学校里挺安全的。”
“我可以调来学校。”小姜认真地说。
何适看了看小姜，对兰泽说，“我觉得这是现阶段最合适的安排。学校卫戍部队一层，贴身再加上小姜，你的安全基本可以保证了。”
行吧，你说合适就合适，反正你本人就是何适。
兰泽觉得脑子有点乱。贴身保护被他自由的大脑自动翻译成睡觉时床头站一人参观，感觉有点惊悚。已婚人士的卧室，又不是只有自己。
“何老师，您随意。阵列什么的随便看。我……出去看看孩子。”
小末末在兵叔叔的围追堵截之中，玩得正开心。lll正无奈地看着他们。训练有素的兵叔叔都追不上末末，她就更不用说了。
“末末，你跑那么快干嘛？你让叔叔们休息一会吧。”兰泽忍不住说了一句。
大名叫做张兰约的末末小朋友，走路还走不好呢，已经会跑了。他四条腿两条腿之间切换得十分灵活。
两条腿的时候比较快。身体摇摇欲坠的时候，就直接切换到四条腿。四条腿似乎比较稳。
511 这是两岁娃
问题是，他的两条腿，有时候是两条前腿啊。小手扒拉得太慢，整个身体在惯性下凌空飞跃，空翻了过去，他就顺势打个滚。
所以说，这就是两岁还不会走路小孩子的运动能力吗？
和他豆子哥哥小时候的乱动能力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爸爸爸爸！”末末停下了，望向爸爸。手推地面，从四腿着地变成了两条腿的蹲姿。
他揉了揉眼睛，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爸爸爸爸爸！”
兰泽往前走了两步，观察末末的动向。
末末迈了两步，蹲下了。拍了地面一下，揉了揉眼睛，站起来，又挪了两步。
兰泽就知道，他这小儿子会走路。只不过，是有条件的。他四条腿爬，就不方便伸手揉眼睛了。
“困了？”
兰泽在离末末一米多远的地方弯腰看了看小朋友，然后蹲下了。
末末用两条腿踮着前脚掌几步就跑了过来，跑比走更熟练。整个身体扑进爸爸怀里。眼一闭，直接切换成睡眠模式。
“喂，醒醒。”兰泽拍拍他，“你没刷牙呢。”
末末几秒之内已经睡熟了，不理爸爸。得，又要在睡着的状态替他洗刷刷了。
“这孩子睡眠真好啊。”爷俩上空围了一圈人头。一只特小号熊孩子陪一帮大人玩了这一会，工夫不大，强度不小。
lll都忍不住凑近了。
兰泽看见她露脸，立刻又想起家访的事。
“小路妹妹，家访结束了，你去住店吧。”
“家访还没开始呢。不过现在时间还早，开始也不迟，带我参观一下你家里？”
“今天是周末啊，你们都这么敬业的吗？？”
lll得意一笑：“那当然啦！”
兰泽抱着孩子起身找小朋友的换洗衣服。这孩子下午在实验室打滚，回了家又满地打滚。不洗澡只配睡洗衣机。和脏衣服塞一块的那种睡法。
他决定当这一屋子人都不存在。该干嘛干嘛。
“我现在跟着你，就当是参观了，可以吗？”lll紧跟着他。
“如果这就是你的工作内容，那随便你。”
“小朋友的衣柜很可爱呀。”lll跟进了孩子们的卧室。
小巧的衣柜和上下铺组合在一起，温馨又实用。
“那是他哥哥的衣柜。”
末末的衣服根本没放在衣柜里。他的床就够大了。床头一个筐，衣裤袜子都在里面。床上还堆了超多的软靠垫。看着超级乱。软垫本来是用来保护末末的。但后来发现，末末睡着睡着，就会被软垫吞没。反正床上看不到孩子，到垫子底下摸，迟早能摸到。
“对了，”兰泽在筐里随便摸了条开档衬裤，回头问lll，“你也是计算所的？”
“呃，不是。”
“居委会的？”
“呵呵……刚调离。”
“那你，究竟代表谁来做家访？”
“呃……我和小姜都是委员会的。原先我挂在居委会，也是为了方便开展工作。”lll倒是没有隐瞒。
“嗯。星球发展战略委员会。”兰泽断言。
“哎？你怎么知道？”
“猜的。”这个组织名称，兰泽原来听都没听过。今晚上才在何适老师的工作证上看到。
“既然你知道，那就好办了。知道我们要干嘛了吧？”
“不知道。”
“呃……”
兰泽在卫生间的大洗手池放水，给末末扒衣服洗澡。
末末枕着洗手池边的皂盒凹陷，沿着斜坡躺在一池温水里，睡得十分惬意。
“你还跟着我？男孩子的身体你就别看了。”
“没事，我不介意。”lll的脸皮超乎想象的厚，“正好看看你照顾孩子的情况。”
“……你都不是居委会的了，还有什么好看的？”兰泽扯了块毛巾扔水里，正好落到小朋友的肚子上，遮挡住了**。
“居委会的工作，本来和我是有重合部分的。所以，我就通过居委会发布了。其实都是我的任务。”
“也包括偷看男孩子洗澡？”
“呃……你觉得这是偷看？”
“是。”
“……”lll脸红了。但是红不红的和厚度好像没关系，“你这么大的时候洗澡，我又不是没见过！”
兰泽面露喜色：“哎，我是不是可以投诉你骚扰呐？”
“……”lll迅速向门外看了一眼，正好门外的兵哥哥也在看她。这就更尴尬了。
“影像，影像资料而已。”她用力强调。
“没事，我不介意。像你这从小就看男孩子洗澡的，今年多大了？”
“……”
“你几岁了？”
“……”
“工作几年了？还是在读研？”
“好好给你儿子洗澡吧。”lll小声说。
兰泽决定不刺激她了。外面都是人，小妹妹脸皮削薄了就没有了。攒这么厚不容易。
他手上把末末翻了个身，用指套伸进孩子嘴里刷了个牙，然后用温水把口腔冲洗干净。末末的屏息是大师级的，比他的四个哥哥容易照顾得多，什么非常规操作都没问题。他又把孩子倒过来，大头朝下在水里涮了涮头发。
冲洗口腔和洗头发的水，都流在洗手池里，一池水已经变得混浊。于是他捞出毛巾，放掉脏水，换了一池干净水，把孩子从头到脚，又涮了一遍。这才用浴巾擦干小末末，装上干净尿不湿，穿上长衬裤。
仔细看看，小朋友淡定安详的睡姿，有点小帅。
孩子都是父母的不完整投影。兰泽发现，他和张荷有了五个孩子，五块拼图拼接在一起，他才对张大姐有了全面深入的了解。末末、豆子、张一点的性格绝对不随他。小米优点是细心理性，缺点是小肚鸡肠，这倒是可能随爸爸。
也可能五个孩子的五块拼图也不够。他没见过女儿是什么样子呢。
他脑子里已经幻想出了好几款。首当其冲的张兰素模板，重点要素是英气和骄傲。
神采飞扬是必需的。但是，呆萌款的女儿也可以有。排队只排了两个女儿，好像不太够。
兰泽把末末送上床。lll依然跟着他。于是，兰泽决心好好带她参观一下。
先从孩子卧室开始吧。
“这是床，孩子睡觉用的。”
“呃……是啊。”
512 人类更新研究所
离开孩子们的卧室，来到走廊。
“这是滑梯，孩子们玩的。”兰泽打开安全门，率先跳进了木头滑道。
“我勒个去的。”lll被他甩在了楼上。
兰泽从一楼大厅的泡沫池爬出来时，lll正摔进来。
如果不着急的话，泡沫池很容易爬出来。着急的话，就说不好了。
lll陷在了大块小块的泡沫中间，努力挣扎，寸步难行。
“来，手伸给我。”男主人热情好客，有风度，有责任心。
lll像条鱼一样，被他平拖到了泡沫池的台阶旁边。
她翻了个身，手脚并用站上了台阶，轻轻拍了拍身上。
“谢谢。”lll淡定地沿着池内池外的软台阶走了出来。
兰泽带着她进了餐厅，手指着末末的婴儿椅。
“这是孩子吃饭的坐位。”
“嗯。”
穿过餐厅，进入隔壁厨房。家里厨房属于交通要地，别的不多，就是门多。地形曲折，有点小复杂。
兰泽向lll招手，他怕这妹妹跟丢了。
“看这边，食材。”墙边的架子上，还有些新鲜蔬菜。
他拉开冰柜的门。里面分区摞了保鲜盒和一些盆盆罐罐的，摆放还算整齐。
“这里面，孩子们的营养餐。”
lll不客气地拉出一个小盆，揭开上面盖布。一股子酱油味冒了出来。一坨红-糖-凉面，中午没用完的。兰泽打算把这玩意变成炒面，给小末末一个人消化。
“看着像剩菜？”lll怀疑地问。“你说的营养餐，应该是在保鲜盒里吧？”
lll推回小盆，打开一个个保鲜盒。切好的干净蔬菜，清洗干净的水果，泡发的小蘑菇，泡发的海带，化冻的虾仁……保鲜盒身后的冰柜深处，还有一罐子五颜六色的泡菜。
虽说是原料，但搭配好了，距离营养餐也不算远。
她伸手打开右侧的小盒子。
一块五花三层的熟肉和青菜挤在一起，都泡在酱油里。颜色有点凄惨。
lll皱了眉头：“你就给孩子吃这个？”
兰泽坦白：“这其实是我的营养餐。”
那是他准备好的早餐，对胆囊比较友好。胆囊炎在他这个年龄的青年男性中多发，病因就是胆汁的潴留和淤积浓缩。早上吃这个，可以消耗隔夜的胆汁。理由充分，没毛病。
“你？”lll上下打量他，“就你这体型还需要营养餐？”
“这体型已经是我多年努力的结果了。”
“你家人……好像也没有肥胖的遗传史啊？”
“嗯。所以，这关系到意志力。”兰泽情真意切，充满自豪。
看完冰箱，兰泽又带她看一楼公用卫生间里的大浴盆。
“看！小朋友在里面可以游泳！”
“设施……嗯，不错。他用的洗发水和浴液之类也给我看一下。”
小朋友用的日用化学品，家里有浴室的地方都有。兰泽随便扒拉给她一堆瓶瓶罐罐，连护肤霜都在那一堆里面。他和张荷都懒，他俩用的也是这套东西。
lll拿起来一件件仔细打量。
“我记得，这些我都拍过啊？提交过的东西你不看？”兰泽是在前阵子填写问卷的时候，拍摄过家里孩子用的东西。
“看啊。”
“那现在再看一遍什么意思啊？”
“闲着也是闲着。”
“啥？玩我呢？”
“别，别激动。我现在不是看看你的日常生活状态嘛。”lll小声解释。
“不是了解孩子的日常状态，是了解我的日常状态？”兰泽抓住了她话里的毛病。
“多了解一点，好知道你的问题出在哪？”
“我有问题？我有什么问题？”
“别，你别激动。”lll放下手里东西，退后一步。
“我觉自己活得好好的，没什么问题。”如果lll不是一个长得好看的小妹妹，兰泽打算动用肢体语言，先来创造点问题，然后再解决问题。总之老子没问题！
“那啥，你孩子有点少。”
“你催生啊？”
lll又退了一步。
“也不算是催生，事实如此。你啥时候解决看方便。”
站在浴室里吵架，实在容易引人误会。外面还有一屋子人呢。
兰泽示意，先退出这。lll讪笑着慢慢退了出去。
狭窄的浴室少了一个人，兰泽的心情都显得宽敞了。
“我有一堆孩子，你管这叫孩子少是吧？”
“那不是，有对比的吗？”lll眨了眨眼睛。“同样是突变携带者，其他人子女数量都是两位数。”
兰泽还在琢磨其他人都带了什么突变的时候，lll补充说：“你爸爸，你六个哥哥姐姐，都是两位数的子女。”
好吧，那没问题了。
“你们委员会挺牛逼啊，什么都管？”
“那是。相当的牛逼。”
兰泽带着她又绕回了厨房。“来点豆浆吧。”
“啊好，谢谢。”
俩人在厨房里一人端了杯冰豆浆，找了椅子坐下。窝在这里比别的地方都随便。厨房的里外几个门口都有兵哥哥，不过他们并没跟进来。兰泽已经不想管楼上的合适大爷带着保镖在他工作室里干嘛了。随便干嘛。
“我们老所长，对你挺不满意的。一直想找机会劝劝你。”lll喝了一口冰豆浆，冻得揉了揉眼眶子。
厨房窗外大自然冰镇的豆浆太给力，上头。
“老所长？谁呀？我认识吗？男的女的？”
“我……算了。”lll麻利地投影出工作证。和上次的居委会工作证不一样，这次是紫色的。
工作单位是人类更新研究所，也挂在★星球发展战略委员会★下面。
没头衔没职位，连职称都没有。正中间的路荦荦三个字空落落的。
“你们特殊部门的工作证，是不是都是紫色的呀？”
“哪也不一定。还有红色的呢。接着说我们老所长。你们的突变是我们所里重点项目，老所长亲自盯着的。天天念叨你。这小子怎么还是八个娃呢？这小子整天忙什么？大好青春年华，为什么不去泡妹子？怎么还是八个娃？……”
“喂！”兰泽听不下去。“我没努力吗？我现在两个女儿还在育儿所系统里排队！你们这么牛逼，给我插个队啊？看我立刻给你升到两位数。”
513 只是建议一下
“插队这个事……真做不到。”lll又揉了揉眼眶。“我们只是个研究所，什么权力都没有啊。最多只能跑过来找你建议一下。”
“所以，时不时骚扰我哥哥姐姐？”
“没有，真没有。他们都挺自觉的。不用特意去找他们。”lll捂住了脑门。
这冰豆浆简直有毒。又香又冻，又上头。
“我不自觉？”
“本来你年纪不是比较小嘛。老所长觉得可以等等看。但是你已经三十多了呀，大哥。”lll的长相和内在完全不是一码事，“你的先天条件就不错，以前没钱的时候，长得帅呀；现在体型稍微差一点，但你是社会成功人士，应该有很多机会生孩子的，孩子数量完全有机会上三位数！四位数也不是没有可能！”
妹妹清纯的躯壳里，仿佛住了一只渣男的灵魂。还是卫妖精那款渣得特别碎乎的。
“三位数？四位数？”兰泽感觉头皮发麻，“我家孩子什么样你也看到了。再来十个末末这样的，你觉得谁能搞定？三位数是想要累死我吗？你别和我说有育儿所、幼儿园。那些大妈大叔们，抱孩子还需要动力外骨骼呢。能追的上他？”
“你带孩子确实带得挺不错的。”
“这算是你们官方认证？”
“我代表不了研究所官方。个人视角而已。你带大的几个童校学生也很有活力，很优秀。”
在兰泽不知道的时候，lll显然掌握了很多信息。
“你怕不是对优秀二字有什么误解吧？”兰泽叹了口气。“我儿子张兰维有突变，他一点也不优秀。我都想让他退学了。”
“他不是球踢得特别好，是学校里的体育小明星吗？”
“体育还不错，但他学东西跟不上进度。”
“还好吧？我看考试成绩也还在正常范围内。”
“他怕我给他退学，最近一直在努力背东西。看着让人心疼死了。”兰泽心里难受，“这才几岁大？小小年纪不该活得这么拼命的。小孩子本来就应该轻松一点，为什么还让他继续受罪呢？”
“千万别随便退学。你别胡来啊！”
“你是教育部长还是童校校长？现在的通用教学方案根本不适合他。我为什么不能自己来呢？”
“……”
“我的小末末也有突变。你今天看他活蹦乱跳的，精神也好。可是，他整天还是用四条腿，别的孩子这么大，早该会走了。他的小脑……”兰泽指着自己后脑勺，“比别的孩子可能稍微慢那么一点点。但这要是在幼儿园，也足够变成异类了。”
“可是……你觉得会凌空翻跟头的两岁半小孩，小脑不行？”
lll这么一反问，兰泽也觉得小末末不是不行。这小子简直太行了。
但他想说的话还没说完：“总之，这样的孩子，进入社会抚育系统，会活得很痛苦的。”
“可是，你自己的哥哥姐姐，还有他们的子女，在社会抚育系统下面，都活得很好啊？”
“突变的影响很大。”
“我知道突变的影响很大。我对你的突变，了解的事情可能比你还多。”lll认真地说。
“你切身体验过吗？”兰泽反问她。
“……可惜了，这么好的突变，我没机会。”
“我有个带突变的姐姐，她正在收集我们这个突变对发育影响的资料。你们注意到的东西，和我们自己注意到的东西，肯定是不一样的。”
“好吧，请问是哪一位？我联系她。”
“兰花。”
“明白了，她在育儿所工作，是育幼师和儿科医生。确实，这位有做研究的实力啊。”
这位lll妹妹，以对他和对兰花的了解程度来看，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居委会工作人员。
兰泽终于问道：
“你究竟在居委会工作了过久？”
“没多久。我来的时候，你已经搬走了。整天就忙着找你了。”
“那现在……你的家访终于做完了？”
“等一下，我再想想。”
过了一两分钟，lll认真建议道：“我觉得，你可以打开随机配对开关。在你的年纪需要手动操作一下，就在个人子女面板最上方的设置里面。”
“可是我有老婆了呀。”
“你多生几个孩子，和你老婆有什么关系呢？”
逻辑都对……吗？听起来怎么那么奇怪呢？
“我觉得，我的建议是你可以做到的。”lll眨了眨眼睛，这一瞬间有点可爱，“如果是我们老所长的话，肯定建议你天天泡夜店，勾搭妹子。我觉得这样太夸张了。而且你是一个科学家，肯定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不一定喜欢这样的生活。”
“你们老所长多大年纪了，怎么三观这么不正呢？”
“他是好人。”
“年纪大了，勾搭不动了，所以才是好人吧？”
兰泽忽然发现，这会儿话说的有点过火。面对漂亮的可爱妹妹，顺着骚话再多说几句，非当场爆炸了不可。孤男寡女……厨房外一堆人守着。**……冰镇豆浆管够。
“好吧。什么随机配对之类的，我和老婆商量一下。”他认命了。
“这还用商量嘛？”
“商量，要商量的。必须商量。”
张大姐是他的人生合伙人。彼此坦诚是必需的。
“你应该换个角度想想，”lll断定兰泽只是在敷衍。“像你这么优秀的人，哪怕不是为了传播突变，也应该多留下一些后代。这是为社会做贡献。”
“优秀？我？别开玩笑了。”
兰泽一直警惕自己身上埋藏的反社会人格。小麦在童校里天天找同学打架那阵子，他真的有点慌。遗传点好的不行吗？打架欺负人也能遗传？
埋葬自己倒是可以一了百了，可现在不是没埋吗？
自己真要是有三位数、四位数的孩子，如果其中有两位数的出现了反社会人格，得了……他这个爸爸整天盯着，也根本盯不过来。那不是为社会做贡献，那是为社会制造祸害。
“好吧，好吧。你先想想。过几天再说吧。”lll放下了喝豆浆的空杯子。“你的豆浆真冰，真过瘾。”
514 特别减压
路荦荦是由卫戍部队的两个大兵带着去招待所的。
临走还没忘了叮嘱何老师：“您别忘了帮我劝劝那位。”
兰泽认为她手指头指的是自己。
然后，她才微笑着和兰泽告别：“明早见啦！”
家里少了那三个，依然是一屋子人。
自从何适进了兰泽的家门，兰泽一直觉得浑身不自在。
何适一直在慢慢地看兰泽用工具推演出来的运算单元阵列。一直看到深夜。
用人眼对抗机器，精神十分值得敬佩。兰泽估计，这几万个阵列，少说够他看一个礼拜的。
不过何老师一边看阵列，一边也在研究兰泽写的工具。排个序，做个标记，用通用模型库里的元器件模拟搭建一下阵列，还是挺好用的。
小姜一直陪着何老师一起。兰泽没什么事，也坐在一旁。八叉正在推演多细胞发育过程，还不需要人力干预。他晚上本来打算继续玩运算单元阵列，琢磨一下配套的算法什么的。这会玩不成了，无所事事，干脆翻期刊。
到了快十点的时候，大兵中带队的营长来向兰泽告辞。
这些人出门之后，兰泽发现有几个一直就在门外露天里，窝在树下和墙根边上。外面天寒地冻，风大天又黑……站岗放哨还有纪律，估计连手环都玩不成。得了，他把门外那几位又叫回来了。
在家里守着也是一样的。反正他不嫌被打扰。
何适守在兰泽往常的座位上不挪窝，偶尔望向兰泽，目光很温柔。
他的目光，让兰泽觉得，自己推算出的阵列应该是挺值钱的。
实际上，按照他自己烧钱的程度看，也应该是很值钱的。
但是，世界上有很多东西，根本不能用金钱衡量。
比如，小姜这个档次的保镖，凭兰泽目测，很可能是花钱雇不到的。只提供金钱，很容易雇到一帮见钱眼开的亡命之徒。
兰泽琢磨着怎么把小姜拐到地下室的健身房去试试身手。不过今晚上希望不大。他跟合适大叔是绑定的。
“何老师，您要不休息一会吧。”兰泽决定有枣没枣打一杆子。
何适本能地想要推辞。
兰泽又来了一句：“正好带您去客房，您认认房间。”
“好！”何适终于站了起来。
兰泽带着他们在家里转了转。重点介绍了地下室的健身房。
以前家里还有体感设备，并没有搬过来。常规器械摆了几件而已。兰泽自己不太敢锻炼，他是属于费尽心机才能长膘，坐着不动肌肉都会自己长的人。
健身房主要是张荷在用。
何大叔对这里，非常不感兴趣。
倒是顺着一楼大厅里的泡沫池，他发现了滑梯。
“哟，你家还有这玩意呢？”
“您才发现呐？”
进家之后，兰泽带着大家一起从滑梯旁边经过，应该不止一两次了。
“大人能玩不？”
“能玩。我家老婆孩子都挺喜欢的。”
何适把手用力插进外套口袋里。按捺住跃跃欲试的心情：“这东西很减压！”
“……确实，是挺减压的。”
兰泽把他们带到一楼的客房。这里毛巾浴巾拖鞋，甚至男女款的一次性内衣裤，反正什么都有。房间里就有浴卫，除了打扫维护有点烦人，没别的毛病。
有一阵子家里客人多，都是找张荷的。于是他们特意准备了俩房间，来人时还挺方便的。前几天，大舅哥和小姨子在这住过，浴巾床单什么的，兰泽刚刚换洗过。
他就是家里打杂的，什么都管。
“不错，很周到。谢谢，谢谢了。”合适大叔看见房间还挺开心的。
他看完了毫不留恋，转身就往楼上走。
也许是因为心情不错，竟然有了聊天的冲动。
“对了，我听小路介绍，你家的突变很厉害的。你的哥哥姐姐都很聪明。”
“是吗？我没怎么了解过。”
“确实如此啊，你的天赋很好。我还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有天赋的年轻人。一般的突变哪有这么大的威力？”
“这……”兰泽实在不想在外人面前吐槽那个突变的倒霉之处，所以他换了个角度。“大概是妈妈的遗传吧。”
在通常的认知中，确实妈妈对智商的影响比较大。
“你妈妈我见过。”
“啊？”
“很有气质。很令人敬佩啊！我的人生偶像不多，她是其中之一。”
“这些……我的事情，都是路荦荦和您说的？”
“嗯。她对你还挺了解的。”
何适没有再多说什么，面带欣慰的微笑，回到了工作室里，坐在了兰泽的坐位上，顺手还给自己添了杯茶。
水有些凉了，喝着正解渴。
小姜看见了，一进门就找到热水，拿起茶壶，往里续了半壶热水。
他小声抱怨：“何老师你少喝点，晚上该又睡不踏实了。”
何适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放下了杯子。
“您这……别搞得太晚了。注意身体。”兰泽回卧室前，随便客套了一下。
“我再看一会儿。你这推算工具还怪好用的。”
兰泽从工作室出来，想了想，去厨房装了一大盘小零食。从厨房出来，看见了家里那几个兵，告诉他们渴了饿了自己找喝的吃的，这才上楼，把零食送到工作室里。
他自己洗漱上床之后，和张荷远程汇报了一下。闭眼睁眼，就是第二天。
起床的时候兰泽犹豫了一下。他那活泼可爱的大脑，在自由运转之下，提出了奇怪的问题：如果何大叔带着保镖，带着工作室里这些年攒下来的东西，一起消失了，怎么办？
唔……真发生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兰泽自己的意志回答：重要东西都是围绕生化编辑器来的，重写一遍生化编辑器的事。事实上也不用重写；公司里就有备份。
他离开卧室，先去看了末末。
这个季节天亮得晚。二楼工作室的门开着，里面黑乎乎的，没有人。不过楼下传来小声说话的声音，走廊上滑梯的安全门还在震颤。
孩子们的卧室里没开灯。但末末一向醒得早。
兰泽进来就把灯打开了。末末已经把一条腿跨在了床栏杆上，看见爸爸出现，立刻露出了讨好的傻笑。试图蒙混过关。
515 小小的守护者
床栏杆的高度本来到末末脖子，所以小末末简直是来了个大劈叉，全靠两只小手的力量挂在栏杆上。下面那只脚干脆就是悬空的。
而且他从昨晚上洗过澡，上身就什么也没穿。浑身只有尿不湿和长衬裤。体格有点小剽悍。
兰泽对末末的冒险视而不见。
“你睡好了？”
“嗯。”
“今天想穿什么衣服？”
“哦！”
末末松手，扑通一声摔在了床上。
他自己在软垫子中间翻山越岭，凑到床头的大筐边上，扯出来了一件运动外套，婴儿尺码的。
小朋友头脑很清醒，知道自己需要上衣。
“好。一件宽松的外套。”不管小末末自己想穿什么，爸爸都没意见。
这孩子体格不错。只要能吃饱，啥都不穿在雪地里打滚也冻不坏他。只不过，小朋友自己的审美观，很排斥这种场面。真敢这么带他出门的话，他会嗷嗷叫着严词抗议。婴儿的警报声十分刺耳。就算带着去游泳，大人们都很清凉的时候，小末末穿不了尿不湿，也坚持要有自己的泳裤。小裤裤是他的底线。
兰泽帮小儿子穿上外套、长裤、袜子和鞋，把他拎到房间对面的卫生间里。
拆掉身上的尿不湿之后，爸爸对末末说：“你上厕所吧。”
“哦！”末末立刻跨坐在小狗造型的幼儿马桶上，揪住了两只狗耳朵。
这孩子是兰泽的解压法宝，有什么不开心的，看看他，心里就放空了。
末末并不是个粘人的乖宝宝，他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个性，也有自己的小情绪。
但是，四个大孩子在上学，孩子们的妈妈在上班，兰泽情感上能依赖的，只有他了。
特别是在今天这个莫名其妙的时间节点。
末末正坐在小马桶上和体内的固体废弃物作斗争。兰泽莫名从末末的努力中汲取了奇怪的力量。
兰泽很清楚，自己是个精神脆弱的人。他不怕黑，不怕打雷，不怕死亡，但是怕孤独。特别是人多喧闹的时候，最孤独。
张荷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守护他。她不在家的时候，每一个孩子都是她的分身，代替她保护那个永远长不大的小男孩。
五个儿子，表面上看起来，是爸爸照顾他们长大。实际上，是他们带着爸爸成长。那四个还在育儿所的时候，他这个当爸爸的。自己也只是个大一点的熊孩子。
年龄说明不了什么。代替不了成长，也未必换得来阅历。例如，和张荷同龄的女人，大部分人的阅历其实很狭窄，除了美衣美妆美食塑身之外，可以充当阅历的，大概就是旅游了。和老婆大人相比，兰泽自己的阅历约等于没有。
末末啊啊叫了两声，站起身来，摁下小马桶的按钮。清脆的冲水声，十分好听。末末哈哈笑了起来。
兰泽立刻把他举起来，扯湿巾替他擦干净。小朋友的马桶里面可以自动清洗内壁，但是没有温水冲洗小朋友的局部，这就是个低成本的排便训练工具而已。
兰泽把末末放在自己身前的凳子上，他们一起刷牙。
末末认真地在嘴里移动婴儿牙刷，咬着牙刷头，吃了一嘴的牙膏。然后他张开嘴，爸爸用水流为他冲洗口腔。
然后他们开始洗脸。末末从面前的大水池中捞出自己的小毛巾。小毛巾**的。他把毛巾对折，再对折，变成了正方形。拧干是不可能的。
“要我帮忙吗？我帮你拧毛巾？”爸爸低头问。
“哦！”
爸爸伸手攥干了他的小毛巾，还给了他。
末末用毛巾蹭蹭自己的小脸。
“哈哈嘿！咯咯！”放下小毛巾，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这么开心。难道是看到镜子里的孩子长得帅吗？
“肚子饿了吗？今天吃什么呢？”爸爸问他。
“噢！”你看着办！
兰泽抱着末末下楼，发现餐厅里灯火通明的，何老师和小姜以及那几个兵，正在吃早饭。
“你们……真早啊！！”
窗户外面天还没亮呢。
虽说本地的冬天天亮总在八点以后，但现在才六点多。
“哦！”末末伸手打了个招呼。
“来一起吃点吧？今天要忙的事情很多的！”何适招呼他们俩。
在自己家，被别人喊吃饭……仔细一看，他们吃的是食堂的饭菜。可回收餐盒和一次性纸袋上都有校徽和食堂字样。
可惜粥和饼之类的，兰泽都没胃口，不然他就坐下了。正好听何适说今天究竟忙啥。
而且别忘了，这帮人可是不速之客。何适从昨晚开始，一直都在图谋他兰泽的劳动成果。
虽说劳动没多少，主要是玩出来的。成果是真成果。
他们自己毫不客气，他这个主人就更没道理客气了。要不是当敌人压力太大，他早就赶人了。
“小朋友要喝奶。我们不一起吃了。”
“现成的！带了你们的份！”何适不死心。
“我和儿子的早餐，是早就做好的，热一下就行。”
兰泽嘿嘿笑着转身进了厨房。
他和儿子在厨房里吃了早餐。
小末末今早上吃甜的。山药泥做馅的胡萝卜包，是爸爸专门为孩子们做的。不是太甜，张一点吃的时候要蘸蜜，其他人吃口感正好。小末末一口气能吃六个。配上半个本地产个头超大的苹果，再来满满一吸管杯的奶。
兰泽吃他自己的肉和菜，顺便吃掉另外半个苹果。
他还做了一大锅豆浆，饭都吃完了，豆浆才煮好。足够十几个人喝。
兰泽到厨房门口说了一下豆浆的事，请大家别客气，随便喝。
现在他可以断定一件事，他儿子小米小心眼爱记仇，就是像他没错。因为他完全是抱着“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准备这些豆浆的。
虽然何适今天还想干嘛，他一点也不想参与。但他还是远程通知了公司同事。今天上午他就不去上班了。虽然这是周一。
兰泽慢慢地收拾完厨房，拎着儿子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透亮了。
何适绕着滑梯下的泡沫池兜圈子，一脸的踌躇满志。和昨天的苦大仇深看起来大不一样。
他一眼看到兰泽：
“来，兰泽，我们把约签一下吧！”
516 不反对，但是……
兰泽不反对签约，但是……总觉得精神上不太适应。
“这么快？！”
“嗯。所里把合约转给我了。你的科研我们也都会支持的。”
“……然后呢？”兰泽觉得这未免太草率了。“我需要付出什么？”
“什么也不用付出。”
“别闹了。”兰泽转身进了游戏室，把末末投掷向进泡沫围栏中间。
小末末飞在半空中就咯咯笑了起来，落到地垫上咕噜一下翻了个身，爬向墙边的柜子。柜子上堆的都是哥几个的玩具，想玩啥玩啥。
兰泽扯了个墩子坐了下来，看着末末站了起来，踮脚够柜子上层的东西。末末够不着，爸爸又不帮忙，于是末末顺着格子爬了上去。
门口传来lll的清脆问好声。她也到了。
过了没一会儿，lll立刻出现在了游戏室门口，她招了招手，“早上好啊。”
兰泽的心情不爽。“嗯，好。”
“那个……”lll斟酌了一下，“何老师说你反悔了，又不想签约了。怎么了呀？”
“……我昨天又没答应签约，有什么反悔不反悔的？”兰泽现在觉得任何个人在机构面前都是弱势的。“我同意合作，正常人不是应该好好谈谈怎么合作吗？谁付出什么，得到什么。这样不是才正常吗？哪有上来直接签合约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lll明亮的大眼睛转了转，“你一定要付出什么代价才甘心？”
“什么意思？”
“你连看都没看啊。大哥，你是突变携带者。合约是对你后半生的保障。只需要你力所能及偶尔做一点点事情就可以了。”
兰泽确实连看都没看。核工业部的研究资助合约就够温柔的了。他暂时没法相信还有条件更温柔的合约。这不合理。
“我觉得可以养活自己，不用操心后半生。”
“也是啊，你属于成功人士。比一般人生活状态好得多。”lll也有些烦恼了。“但是，还有其他一些优厚条件呢？比如说，人身保护？”
听到保护二者，兰泽就觉得反感。年满二十岁以后，突变携带受保护的人生，其实就是处处受限制。
这根本不是正常人该过的日子。
“保护？谁需要你们保护？老子选择不了任何有一丁点风险的工作，如果不是靠脑子吃饭，根本就只能混吃等死。”
“呃，别激动。的确像您这样智力方面出类拔萃的人才，相对容易成功一些，哈？”lll语无伦次。
“你真了解我们的突变吗？你知道我们从小经历了什么？昨天何老师说我是个有天赋的数学家。你们俩说我和有突变的哥哥姐姐都很聪明。这怎么可能呢？你知道我小时候被当成了什么？！”
兰泽语气还算平静，所以lll鼓起勇气问道：“当成什么？”
“我从小智力发育障碍，简称智障。数学家，智障？智障，数学家？”
“好像……持续时间并不长？”
“整个幼儿园和童校的阶段，都是最笨的万里挑一，持续时间还不够长吗？”
lll无言以对。
“你们的教育制度就是垃圾。像我们这样有突变的小孩根本不适合幼儿园和童校。”兰泽抛出了结论，成功跑题。“这也是为什么我想让张兰维退学。大家根本就不一样。为什么要勉强在一起上学呢？”
“我明白你的感受。”
“你怎么可能明白呢？”兰泽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早期，发育稍微延长，但是，这些代价……”
“影响一辈子。”兰泽打断了她。
“所以……”lll就在门口看着他，半晌才问道：“你的决定是什么？决定已经做了吗？”
“我不知道。”兰泽有点沮丧。“你们身在其外。以为制度已经为我们考虑得很周到了，其实并不是那么回事。”
“没关系，有问题可以提出来。不合适的地方反映上去，应该可以改的。”
“以前，我被你们所谓的保护捆得浑身难受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该找谁。”
“所以，你就更应该深入参与进来了，对不对？”
兰泽忽然发现，她说得有点道理。
如何参与，很值得思考一下。
“先让我考虑一下。”
“合约不看一眼吗？”
兰泽勉强扯出一个笑脸，没有回答。
lll看了看他，慢慢从门口离开了。
看到她消失，兰泽立刻甩掉鞋，一个助跑，跳进了小朋友的泡沫围栏里面，整个人脸朝下平拍在地垫上，发出“砰！”一声巨响。小末末正在柜子上爬着玩，吓了一大跳，赶紧抓牢了柜子。看见是爸爸，他立刻露出了熊孩子的微笑，不假思索地用四肢推开柜子，直接跳了下去。
兰泽背上立刻遭到重击。他一声闷哼。
“噢！我草！！”
熊孩子落下来，没做任何停留，打了个滚，翻身站起，已经到了围栏边上。手脚并用迅速爬围栏。
兰泽扭头正好看见。
末末想逃！
兰泽立刻蹦了起来，把围栏上的孩子摘了下来。
“啊？啊！”末末大声抗议。
“你破坏了我的忧郁！”兰泽也抗议。
他本来想躺下来颓废一小会的。谁知道，有孩子的人不配颓废。
末末轻轻抬起一只脚，试探着蹬了他一下，没使劲。
兰泽也用空着的手握拳轻轻怼了末末一小下，也没使劲。
“啊，噢！”末末两脚挥舞了起来。
熊孩子是两条腿，兰泽拳头只有一个，根本跟不上节奏。
干脆他把末末扔到地垫上，俩人趴地上对打起来更方便。
末末立刻开心了起来。咯咯笑个不停。
“喂！”门口又有人来了。
不是lll的声音，也不是何适。
兰泽抬头一看，居然是小姜。
“哦？”末末也看到他了。
“何老师要在你家住下来了呀。”小姜不客气地走了进来，还在围栏边上蹲下了。
“没事，我不在乎。你们俩随便住。”
“你家的房间你家的床，倒是挺舒服的。但我们这么打扰下去，也不像话啊。”
“那就滚蛋。”
“喂……”小姜没料到兰泽这么不友好，他抓抓头，“其实何老师是好人。”
“我看出来了。”
517 生活的毒打
何适和兰泽的一串同门师兄有点像，都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当然了，冯川门下的师兄们才是这么孤高；而老罗的弟子，不论男女都十分正常。这属于修仙洞府和世俗门派的区别。
“但怎么说呢？老实人的倔脾气也很麻烦的。”小姜露出一丝苦笑。
“没事，我不嫌麻烦。”
小姜看上去有点不好意思了：“其实吧。以你现在的身份地位，签不签约都是那么回事。都一样要被我们保护起来的。”
兰泽在地上终于趴不住了。他丢下末末，盘腿坐正了。
“保护？限制吧！”
“限制不大。就是身边多三五个随行人员。可以陪同你一起出国一起旅游。费用也不用你掏。”
“三五个？我擦？这还不是限制？”
“按照何老师的判断，你的水平在国内数学界站稳一席之地没问题。而且，你又是重大有价值突变的携带者。以前的保护程度，肯定是不够的。”
“以前？什么正常工作都做不了，你们管那叫保护，是吗？”
“我跟他们说了，我过来劝你。”小姜满脸羞涩的傻笑，“其实一见你，我就觉得奇怪，你身上好像有种我熟悉的东西。说实在的，我也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科学家。”
兰泽不由得认真了。
其实，小姜才是三个客人中他最习惯的那种人。脸皮厚，外加满嘴跑火车，聊起来没有心理负担。
相对于何适和路荦荦，至少小姜是个思维正常的男性。所以他们之间更容易沟通。
“我知道你们所有数学家，对于国家来说，都是深藏不露的宝贝。”小姜摸了摸地面坐下了。“光是培养是培养不出来的，还得靠天分。他们都说数学家相当于大杀器。像是你和何老师这样的应用数学家，更是大杀器中的战略级武器。”
“你……说得有点夸张。”兰泽以前脸皮挺厚的，听他这么说也有点小小的激动。这小子真会夸人。
“我说的都是事实。这也是为什么，咱们国家的每一位应用数学家身边，或多或少，或明或暗，都有专人保护。”
兰泽点头，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我博士毕业的时候，也算是数学家了吧？”
“纯数学的毕业论文，谁看得懂啊！”小姜抓抓头发，有点尴尬。“昨晚上何老师睡不着，使劲查了你的过往，这才发现，你早就是个数学建模专家。只不过，你的论文在各领域都有，反而数学类别下面，一共也没有几篇，真的很难发现你是数学家。他看了你的毕业论文，觉得还挺厉害的。纳闷了半个晚上你为什么没留校教书。”
“啧啧。他失眠啊。”
“嗯。换了枕头就失眠。不过何老师适应很快的，今晚上大概就好了。明天他就该舍不得走了，因为回去之后还得再次失眠。”
兰泽忽然觉得，还是今晚上让何老师走比较好。“咳，生命科学学院没要我。确实挺遗憾的。”
“不是，是理学院。”小姜说，“何老师问了熟人，今早上才知道，你本来有机会留在理学院的，不过当年你的生活作风有问题，理学院没敢要你。”
“生活作风？”这个词兰泽好陌生。
何适问的熟人，该不会是冯川吧？何适还能有别的熟人？
“听说，大晚上的……你扛着姑娘在学校乱跑。”小姜捂脸偷笑。
“……还有这事？”兰泽一时间有点傻，听着特别像被坏人诽谤了。
仔细一想，他还真干过这事。“……哦。对。”
女主角是王沐诗，扛她走的时候尖叫声特别欢快。他当时主要是想向闲杂人等证明：李碧如小仙女儿，不是他的女朋友。
年轻，幼稚。有毛病啊。
小姜还没笑够，“我觉得小路他们所的建议，你应该不难做到才对啊。三位数的子女对别人来说应该很困难，对你来说，多扛几个姑娘的事。还是可以轻松做到吧？”
“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不是……年轻人嘛。”
兰泽看看面前的小姜，似乎也挺年轻的。“对了，你多大？”
“快三十了。”
“年轻。还没经过生活的毒打是吧？”
虽说兰泽也就大两三岁，可以号称年长还是很爽的。
“您看，签不签都是那么回事。要么，您看一下合约？”小姜赔笑。
“要不然，”兰泽琢磨了一下，“你先打倒我，我就考虑合约的事？”
“什么？”小姜的表情变得特别古怪。“您这千金之躯……您就算是想要揍我一顿，我都没这么为难。”
“没事。敢不敢来？”
小姜看着他不说话。
“要不这样吧。”兰泽又加了码。“你要是能把我打趴下，我无条件接受你们的保护。而且不管合约上写了什么内容，直接全都签了。”
小姜对着手掌深深吐了一口气。“干了！”
打架不能在游戏室里。兰泽拎着末末，领着小姜，到了地下室的健身房里。
为了不让挨揍的人被外人看见丢丑。兰泽体贴地把门给关严了。
“我可真动手了啊。”小姜摇摇头。“你们这些社会成功人士的兴趣爱好，真令人难以理解。”
他们俩打起来毫无悬念。
没动手之前倒是充满悬念。但是一正式交手，俩人的斤两就暴露出来了。
兰泽本来以为自己天生反应快，充其量很久不认真锻炼，状态有些下降而已。谁知道小姜反应也快。而且他筋骨硬实，出手时机和角度精准。
兰泽唯一能仰仗的，只剩下体重。
然而体重是不可靠的，只代表了人体惯性，并不代表对惯性的掌控能力。
兰泽装逼失败，被小姜踹倒。摁在地上捶的时候，末末嗷地一声叫了起来。
两个大人立刻讲文明懂礼貌地停手，回头去看不远处的小朋友。小末末踮着前脚掌跑了过来。兰泽看见儿子用两条腿移动，正高兴着呢，末末抓着小姜的衣服蹭蹭两下顺着身子爬了上去。嘴里呜呜叫着，化身小野兽，对着小姜的头脸又抓又咬。
小姜一时之间有点慌。小朋友的战斗方式有点反人类，他又怕乱动让孩子摔下来。
518 谁赢了？
“末末！停手！”兰泽立刻翻身爬起来。“停手！末末！你给我住嘴——！！”
小姜刚才抬胳膊挡脸，末末一口咬在了小姜的手臂上。
孩子两脚悬空，胳膊抱着小姜，挂上面了。
兰泽用力把末末摘了下来。
小姜的胳膊有点渗血。兰泽摘得及时，牙印下只有一小块皮翻了过来。
熊孩子战斗力有点猛。
兰泽觉得非常抱歉：“等下我带你去卫生所打针。”
末末到了爸爸臂弯里，愣了一下，哇地大哭起来。伸手摸了摸爸爸的脸，又把头埋到爸爸的颈根。
“爸爸爸爸爸……”孩子委屈坏了。
“没事，我打过疫苗。”小姜看了看末末，“这孩子怎么了？”
“你当他面欺负他爸了。”兰泽只想得到这一个解释。
“爸爸没事爸爸没事。”他这么和小朋友念叨。小朋友抬头看了看他，扁着嘴温柔地摸摸他的脸，继续嚎啕大哭，“爸爸爸……”
兰泽觉得小儿子好像是在可怜他。
“你自己让我打你的。”小姜小声咕哝了一句。他也觉得挺委屈的。
“谢谢，谢谢。你充分地让我认识到了，打架也得是专业的。”
“我……我又不是打架专业的。”
小末末哭得从来没有这么伤心过，他缩在爸爸怀里一个劲嗷嗷嗷地哭，停不下来，整个娃都萎靡了。
“末末没事了。爸爸好好的。一会我们上楼去玩，你想玩什么呢……”
末末哀怨地看着爸爸，水汪汪的眼睛里全都是恨铁不成钢。
兰泽发现这孩子他哄不好了。
“哎，兄弟，商量个事。”兰泽望向小姜。
“干嘛？刚才已经把你打趴下过了，你别不认账。”
“不是……”这事难以启齿，但为了哄孩子，兰泽还是厚着脸皮提议，“你让我打你几下。”
小姜看了一眼小末末。小朋友和爸爸脸贴着脸，呜呜嗷嗷地哭个没完没了。
“……大哥你要报仇啊！”
“最好你再哭一个。”
“……没问题。”小姜还是答应了。“轻点。我怕疼。”
他们重新回到一楼的时候，俩个大人都鼻青脸肿。末末坐在爸爸怀里咯咯地笑。
小末末已经被爸爸仔细擦洗过了，眼睛有点浮肿，显得比平时小。脸上一滴泪也没用。又是个干净神气的孩子。
小米丁点大的时候，也帮爸爸打过卫妖精。不过那时候，俩大人是打着玩的。兰泽占尽上风。所以，兰泽还真没认真考虑过小孩子旁观打架的心情。
小姜的伤口也处理过了。家里的备用医药箱就在健身房里。
兰泽和小姜惺惺相惜，被熊孩子折磨得有种异父异母亲兄弟的感觉。
小姜表演假哭完毕之后，老实交代，当时他把兰泽摁住了揍的时候，的确发狠了，不折不扣地发挥出了实力。算是从侧面表扬了兰泽，不是一只弱鸡。听他这么说，兰泽心里稍微好受点。
不过，小姜是个戏精。哭啼抹泪，只差没有真淌眼泪，装得可有水准了。别说孩子，大人都能被他骗过去。
更神奇的是，这小子居然也是学数学的。
各地大学城的政策都差不多，只要新生没有明确表示出专业倾向，数理基础不错的学生先扔进数学系这口大锅涮一涮，然后该蘸麻酱蘸麻酱，该蘸蒜泥蘸蒜泥。
最终筛选出有天赋、适合搞一辈子数学的，凤毛麟角。在培养数学家这方面，整个国家的大学城都一样，广种薄收，十分随缘。
这也是为什么小姜能清楚地认识到，数学家是很珍贵的存在。数学系出去的学生，干嘛的都有。只是能成为数学家的，约等于不存在。特别优秀的学生，也有一些成为了大学里的数学老师，但数学老师，也未必是数学家。能进入数学家的学术圈子，也未必有很高的水准。
其实，张荷上学时也是学数学的。开空舰和数学关系不大，但多少还有点联系。
如果不考虑数学专业本身的狭窄就业方向，各地大学城的数学系也算是人才辈出了。数学训练至少给未来工作打下了一个坚实的基础。
小姜现在的工作和他当年受过的数学训练，也不算毫无关系，只是关系就非常薄弱了。他如今给★星球发展战略委员会★做安保工作，负责保护神州计算研究所的数学家。
他有一项特殊技能，可以迅速判断出某人是不是真正的数学家。
不是正经学过数学的人，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姜汉臣。汉是银河啊。名字有银的都很能打。”兰泽看到了小姜的个人信息，互相加了联络人。不过小姜还没给他看工作证。
名字有银又很能打的，他以前见识过的，当然是兰老爷子兰贤银。
小姜无奈地撇嘴。“大哥，我名字里那俩字没银。别给我改名啊。”
“签约怎么签？”兰泽问。
“等下你和委员会签约。”
“不是计算所？”
“你不光是数学家。而且我们这些安保力量本来就是直属于委员会的。”
“星球发展战略委员会……会给我发工作证吗？”
“你想多了。”
不能拿紫色工作证装b略有点遗憾。
不过，挨了一顿揍之后，兰泽心情变好，一切都无所谓了。
“话说回来，你的博士毕业论文，我连标题都看不懂。”姜汉臣吐槽说。
“没事，我也只看得懂标题。”兰泽说了实话，“内容大部分是用机器推演的。”
“你的本科毕业论文，标题我也没看懂。”
“啊哈。那个比较小众……”
“不用解释了，昨晚上我跟何老师一起查资料的时候，就知道了，你是真大神。别人本科在数学系只待两年，那是学不下去了。你本科在数学系只待两年，那是没什么可学的了。”
“你说的是我？”
“你打了个通关啊，大神。本科选修一大堆奇怪的课。博士论文那就是天书。”
“我也觉得是天书。”
“我以为只有我看不懂，谁知道何老师也看不懂。我说的是标题。不过有冯大师的签名和评语在，我就赶紧远程膜拜了一下封面、封二和封底。何老师老怀大慰。”
“……”
519 抽空考几个证吧
熟了之后，姜汉臣变成了一个废话很多的人。
“赶紧的。”兰泽随便催了一下。“签完了我下午还有课呢。”
“现在离中午都还早着呢。”
在一楼没找到何适的身影。他们上二楼，发现何适正在兰泽的工作室里，专心致志地又在看阵列。
lll站在滑梯的小门旁边，仿佛打算偷玩滑梯被抓包。安全门还在颤。
“我决定了，来见证历史啊。”
兰泽招呼了一声，lll就跟了过来。
何老师被打扰好像有点不高兴。
不过，兰泽立刻让他高兴了起来。
“等会我找个存储卡，您把那些阵列带推演工具全带回计算所去。”
何老师郑重点了点头。把合约文件投影了出来。
兰泽看也不看，直接刷手环连手写板签上繁体字大名。
“早上你不还舍不得吗？”何老师开怀大乐。
“没事。这不是我的正业。都拿去吧。等下一代超算弄好了，带我去看看就行。”
“嗯。”何适点点头。“除了蛞蝓之外，你申请专利的另外几个阵列，对应的辅助结构也可以申请专利了。”
“我正有这个打算。”
何适露出了慈祥的笑容：“这几个方案不涉密，适合搭建中小规模的主机，商业化前景应该还是可以的。”
兰泽倒是很意外，何适居然还知道“商业化”这种事。
“过一阵子，新型号的芯片出来了，你可以试用一下，提提意见。”何适又说。
“所里也做芯片研发？”
“我们是计算所嘛，合作研发也是很多的。”何适笑了笑，“好了。这次来打扰你这么久，本来应该马上离开的。但你这些阵列和推演工具太重要了。我要等所里派人来接。”
何老师又看了看小姜，“你留下来？”
“嗯。”小姜点头。
lll微微一笑，打算说话。
兰泽立刻发现了，“等一下！你先别走！”
“我还没说要走呢！”lll反驳。
“找你有事。”
lll看看何老师和小姜，一咬牙：“在这说吧。”
“我要参与你们所的研究。我要参与我自己的突变！”
“哦！”怀里的末末挥舞小拳头，重重点了个头。
“这个……我……”lll左右看了看，为难道，“问问我们的老所长。”
lll并没有当场给出答复。
现在暂时并不需要她，于是她在几个兵的陪同下离开了兰泽家。
兰泽并没出门去送她。
自从昨晚上，这三位客人闯进他的家里，至今他还觉得浑身每个细胞状态都不对。
何适对兰泽的表现相当满意，怎么看都顺眼。姜汉臣在兰泽家里走进走出到处溜达，熟悉他家的地形。何适就拉着兰泽在工作室，给他讲解推算工具的使用细节。
确切地说，兰泽一手抱着小末末，另一手给何老师演示。
小末末暂时不愿意离开爸爸。大概是……不放心？他牢牢地扒在爸爸身上，不管干什么，就是不撒手。
时近中午的时候，地下通道里来了辆校外车牌的车，把何适接上了车。何适的兜里揣着兰泽用眼影刷的小盒子封装的存储卡。反正什么方便封装用什么。
学校方面，有位副校长出现在了兰泽的家门口，卫戍部队的师长也出现了。师长派了不少人和车，静静地护送那辆车离开了兰泽家门口的地下通道，副校长和兰泽招呼了一声，一路陪着何适他们。
兰泽手里端着末末，小姜站在他们身旁。他们一起目送大阵仗的离去。
兰泽现在也觉得，貌似自己轻率地送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问题是……头天晚上何大叔亲口向他要来着。张口就是：把你的工具和运算结果全给我们所里吧。
今天他给了。
亲眼看着何适离开，他才知道自己出手有多壕气。
壕就壕吧。人生难得几回壕。
车队在通道里消失之后，姜汉臣望向兰泽。
“我的交接办完了。从现在开始，我的任务就是保护你。”
“嗯。”
“其实我饭做得不错哎。”
“哦。”
“那啥？大神我平时怎么称呼你合适啊？叫你兰总工，兰老师？”
“喊哥。”
“……真没这么喊过。”
“你都把我捶倒在地敲一头包，喊哥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那是你自己……”
“欠揍了。”兰泽抢答了。
姜汉臣立刻闭了嘴，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咱们哥俩没事时候可以练练。”兰泽小声说。
“我觉得你……”
“真欠揍？”
“不是，我觉得你的体型应该能练回来。”
“……”兰泽并不想练回去，他只是想没事的时候打着玩。“对了，你有飞行驾照没有？”
“有啊。”小姜回答。
“给我看看。”
小姜的【大气层设备操作许可证】是紫色的。天字乙序列的。
貌似兰得一拥有的也是乙序列的飞行驾照。当时没怎么注意颜色。现在才发现也是紫色。兰泽这两天和紫色有缘。
“你能不能……”兰泽斟酌着说，“再去考个天字甲一空？红色的那种。我可以给你介绍教练。”
姜汉臣的表情好像见了鬼。
“你的体格肯定没问题。”兰泽断定道。
“这和体格没关系啊，兰哥。那个程度的操作有多变态你知道吗？”
“我不是说给你介绍教练嘛。天字甲一空亲自手把手教你，有没有机会考上？”
“能不能考上我不知道。我倒是真的挺想认识一下真人的。”
兰泽至少认识两位天字甲一空。除了张荷，她的贴身警卫员露露也是。k大姐有没有大气层的证不知道，反正她的操作连露露都服气，也是甲序列的水平。
甲序列上飞行器不用非得带机组，在很多情况下可以一个人独立操作飞行器。如果身边随时有这么个人，兰泽以后出门可就太方便了。
“那好，有机会介绍你们见面。”兰泽又接着问道，“你有没有游泳教练资格？潜水员资格？游泳证书？”
“哥呀，我会游泳会潜水，可我没事考那么多资格证干嘛呀。”
“没有的话，抽空考几个吧。”
“？？”
520 我的梦想
“对了，”兰泽想到什么是什么。“你再帮我搞个适合大人孩子爬的训练爬架，安在哪个房间都行。”
“……哥呀，你是真不把我当外人。”
“我这不是把你当兄弟吗？”
“……既然这样，兰哥，我也有个事想求你。”
“怎么了？”
小姜揉揉脸。他的脸揉过之后满面红光。
“我有个偶像，我一直想要签名。”
“要呗。”兰泽心说关我啥事？
“我的梦想是让他签名签我胸口。”小姜羞涩地说。
“嗯。那我能帮你什么忙？”
“这位偶像是您家夫人，张荷舰长。这可以的吧？我要是小两岁，当初说不定就去嘉禾号上追随她了。”
兰泽冷静地看了看姜汉臣。
“……那你为什么没去呢？”
“那不是，我已经有工作了吗？身上有责任，一时半会又找不到人接手。”
这小子是不是满嘴跑火车，兰泽没法确定。
“哥啊，你看我的工作证就明白了。”
“不看。有什么好看的？”
他们★星球发展战略委员会★下面各单位的工作证简直是装逼利器。看了平白受刺激。
兰泽听到他说出张荷二字的时候，就想揍人了。但这小子暂时……他有可能打不过。
有点引狼入室的感觉。
“我说你为什么主动留下来！！我拿你当兄弟，你图谋我老婆！”
“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哥。要么请她签我衣服上行不行？”
这小子脸皮真厚。而且还磨人。
明明是个武力值超凡出众的危险人物，非得示弱，哀婉恳求，实在是令人……好接受多了。
而且他对张荷的图谋，现在说出来也比较敞亮。总比见到张荷的时候再忽然冒出奇怪的举动好得多了。
兰泽一点也不想答应他，但又找不到理由回绝。
这是应该张荷本人决定的事情。
只要张荷回家，小姜就一定有机会见到嘉禾号前舰长——现在的张将军本人。
“先去食堂吃饭，以后再说了。”
“好。”小姜没再纠缠，“哥，你是不是打算走过去？我帮你抱孩子？”
“哼！”末末立刻把头转过去，把自己深埋进爸爸怀抱里。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在小朋友眼里，你现在……”兰泽传递了一个“你懂”的眼神。
姜汉臣懂。他依然是欺负小孩子爸爸的坏人。
兰泽把末末放下，牵着他的手一起走。
如果让小朋友自由行动的话，末末会毫不犹豫地趴下，四个蹄子撒欢往前奔。
地下通道人车分离得很彻底，虽然经过的车多，其实没什么危险。
只是人行通道的路面又硬又粗糙，比较伤裤子膝盖。
伤不伤小手爸爸倒是一点也不关心，手破了自己能长上，而且末末的小手已经很结实了。孩子可以锻炼，衣服只能磨损。裤子破了，反而需要他一个洞一个洞地往上贴修补贴。
末末甩了甩被拉住的手，抬头看看爸爸。“啊？”发出疑问，试图挣脱。
“好好走路。”
兰泽没松开他，但这孩子老实走路是不可能的。
一步一步走，他走不快又走不稳。于是他踮着前脚掌全速往前跑。爸爸只能追着他。然后两个脚一起往前蹦。虽然蹦不了多远，但很妨碍走路节奏。再然后，缩着身子挂在爸爸手上悠荡。
这和抱着走简直没什么区别。兰泽就当不知道。小朋友开心就好，反正他那两脚总要落地走几步的。
只要每天多走两步，末末迟早习惯用两脚走路。
想当年，他用背带拴着四个娃，溜娃景象浩浩荡荡。但四个娃爬行时间不长，很快都会走路了。小麦虽然一开始走得不稳，但因为爸爸牵着手的时候比较多，也很快摆脱了爬行。
所以，关键在于……
末末把爸爸的手臂拉开了。他退得远远的。他身子一纵，自己的小胳膊缩了起来，整个身体好像荡秋千一样，悠荡了一个大的。
问题的关键在于：那四个加起来，都没有一个末末皮！
他根本不需要走路，都能找到无数乐趣。
这孩子有着小米当初的饭量，却没有小米当初的体型，怎么可能不皮？多吃进去的能量本该转化成体重，却被他一分不剩地消耗掉了。
这皮孩子还很乖巧，虽然不是事事听话。大人们商量事情的时候，他在现场绝对不哭不闹，只是安静地听着。小朋友也有自己的判断力，知道什么场合可以尽情胡闹，什么场合不行。
豆子以前试探着作死，这一只末末绝对不试探。想要干嘛，不能干嘛，观察得差不多了，直接莽上去。
有时候兰泽觉得，这只熊孩子是不是该修理了……他都找不到合适的角度。久而久之，也就算了。
“小孩真有活力啊！”姜汉臣十分惊奇。
“你偶像的儿子。每一个都像她。你好好观察吧。”
“父母双方都像吧？像你不如像她的地方多？”
“男孩像妈，不是很正常的吗？”
“还有这说法呢？”
“有，非常伪科学吧？”
小姜沉默了一会。
“哥，你是科学家。你的人设……你怎么能信伪科学呢？”
事实上，兰泽非常信伪科学。他信不信，原则只有一条。哪个好听信哪个。
中午，他们三人在家属区食堂的午饭十分正常。
姜汉臣是个食人间烟火的正常人。饭量还不小。
兰泽和小姜，各付各的钱，各吃各的饭。小姜在学校里几乎没什么熟人，只有脸熟的几个兵，见到了互相正常打招呼。那几个人还都是在兰泽家里碰见过的。
不过，正是因为一切都太正常了。所以，兰泽才觉得不正常。
他那样子，像个保镖吗？
下午，末末睡午觉醒了，兰泽带着他坐车，去教学区上绳子课。姜汉臣也跟着。他的身份认证，显然顺利通过了内校区的门禁。跟着兰泽一路畅通无阻。
课堂上，末末坐在靠近爸爸讲台的地上，自顾玩自己的。
姜汉臣和学员一起坐在下面。
甚至他熟练地骚扰学员，找到了课本，登入了课堂。一边听课，一边利用空白桌面，在课本投影上记起了笔记。
兰泽上课的时候，眼睛瞟过手环，发现自己新收到了一份《绳索迷宫》的书钱。
521 张荷一样样答复
能成为大学教材的书籍，国家都比较优待作者，在作者和院校的学生两头发放补贴。不过姜汉臣又不是学生，那他只能是全价买了这本书。
看他上课的表情，演得有点认真。
这是保镖？专注表演，万一真有事，反应得过来吗？
下课之后，姜汉臣又跟着兰泽回家去。
“我觉得，你讲得挺好的。”小姜表扬起了兰老师，“我觉得我都听懂了。要是在上学的时候，有你这样的老师，可能我就往下学了。今天的课好像还怪有意思的。”
“……你说你是来干嘛的？来跟我学数学的？”
“你要是乐意教，我就学一点。”
“……随便你。”
留都留下了。一时半会的，估计很难把人退回去。兰泽有点后悔。
主要这小姜连天字甲一空都没有，什么潜水证、游泳教练证一概没有。
卫妖精的浮岛上，除了客运有天字甲一空坐镇，他也还常备了个天字甲一空的退伍兵应急呢。
“对了，抓紧业余时间，考游泳教练去。”兰泽催小姜。
“我去考证？谁保护你呢？”
“没用你们保护，我不是也活这么大了吗？”
“过几天的，等我安排一下交接班的吧。”小姜苦笑。“我明白你的意思。其实吧，乙序列的飞行驾照足够带你开飞机了满世界转了。潜水证、游泳教练资格证，这些倒是花不了多少时间，我会抽空去考的。”
“那，有机会升到甲序列，你学不学？”
“学，干嘛不学？”
随后的半个下午，晚餐以及整个晚上，也十分正常过去了。
兰泽躺在床上向张荷汇报这一天的变故。写了很长一段，变成了一篇经典的流水账式记叙文。
这一次，张荷倒是很快有了反应。
“那么多全都不要了？”
“不要了。我留着又没用。自己搭比较麻烦。”
“大气！其实也不算很麻烦，等我有空的时候，可以帮你搞几个试试。”
“那你不早说。”兰泽开玩笑地说，“你去计算所把东西追回来吧。”
追回来是不可能的。
本来兰泽明知道自己玩那些东西是在浪费时间，但就是忍不住。他原以为自己把钱败的差不多，才能被迫停下来。搞不好，明年春节前的分红正好续上，想停都停不下来。现在倒是好，省钱了。
在目前这个阶段，把核工业部老部长心心念念的自发育式核电站尽快搞出来才是正经事。甩脱了那一大堆运算单元阵列之后，兰泽觉得自己都变专心了。
等到订购的五千块运算阵列到手之后，他可以抽个空再搭一台八叉。然后就可以在新的八叉工作站上升级他的生化编辑器了。做事还是专心一点，比较有效率。
“露露出差了。等她回来，我当面问问，她愿不愿意带徒弟。”张荷继续回答兰泽提出的要求。
“她出差？警卫员出差能干嘛？”
“空军把她借走去剿匪了。”张荷的回答很平静，就好像这事很正常一样。“顺便在实战中帮着调教几个新人。她在空军的名声不好，但一时半会的，有她那个水平的也没几个。”
“她好像本来就是空军的吧？空军找陆军借飞行员？教开飞机？”
事情听着有点魔幻呢。
“没错啊。近年来空军水平下降得很厉害。这两年连陆军都不如了。老前辈的‘登陆说’还是挺有反响的。”张荷带着笑意。
登陆说刚提出来的时候，本来是搞笑的。但是现在真有不少人信奉：星球地表有陆地的地方，都该归陆军管。不管多远，也不管是什么星球。
从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来说，局限在大气层的空军被星际部队取代是很正常的事情。反而是陆军不可取代，更有继续存在的必要。成建制的陆军小部队很适合以空舰为运载工具，在星球地表和空舰做各种配合。人类最古老的军队，一直都是陆军。充其量学会骑马，发展出骑兵；用上大炮，发展出炮兵……人类本身就是依附在固体地壳表面的动物，陆地是人类的天然属性。相比之下，海洋与天空陌生得多了。
未来迟早有一天，空军在大气层内的任务，会被陆军全盘接手。毕竟空军依附于机场。机场必须修建在稳固的地面上。航母这东西也能起降飞机，可是海洋无非星球地表的另一种形式。相对于广袤无边的星际来说，海洋不过是家里的澡盆，也归星球地表部队=陆军管，这也是很合理的事情。
“现在哪里还有匪？”兰泽就是随便问问。
最近也没听说什么地方闹恐怖袭击之类的。
“反正不在国内。别操心了。”张荷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她的天谴庚装上武器还挺适合剿匪的。正好是周边国家的主流机型。”
“适合蒙混？”
“猜对了。”
“对了，签名的事，”张荷再次回复兰泽之前提的事情，“可以。签身上就算了，我有压力。让那小伙子准备件不穿的衣服吧。”
“其实……姐，我也想过让你签名签我胸口。”
“你是不想洗澡了，还是怎么着？”
被她这么一反问，人生都显得不美好了。
“……那算了。等你回来之后，我们研究一下，怎么留记号比较环保。”
其实在皮肤上，在身体上，留下任何记号都是毫无意义的。他们已经有五个孩子了。每个孩子，都是留给世界最深的印记。是两人合作的签名。
兰泽只是想起了，在很久以前，他独自站在大山脚下，打算去死时，他的那点小情绪。
“嗯，再过几天，我和露露就一起回去了。外训的学员也差不多该回校了。这个学期马上就结束了。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的话，放完寒假，要到三月份才会再次启动基地。马上年底放寒假之前，学校有活动，今年你是老师也要参加的。”
“什么类型的活动？年会？”兰泽对学校的训练和活动都没兴趣。张荷真人不在家，并不能真正互相给对方留印记；晚上这会儿，他是越聊越困。
522 正常人小姜
“你当成年会理解好像也差不多。讲讲话，聚聚餐，老师学员表演节目什么的。”
“便装？”
“都行。”
“必须便装啊。”
在睡着之前的最后关头，兰泽脑子中飞舞的念头是，一定要给张大姐整身漂亮的。越闪亮越好。
日子每一天都在很正常地读过。
姜汉臣就是个很正常的年轻人。
和正常人一样，吃饭，洗澡，睡觉。
兰泽干什么，他都凑过来。不过，不该吵闹的时候绝对不开口，不算讨嫌。
小姜在客房里住了两天，就搬出来住到兰泽工作室的隔壁，和孩子们的房间隔一条短走廊。
在主卧和孩子们卧室之间，本来还有一个空房间，那是小末末住发育箱的时候睡的房间。让小姜一个外人在那么核心的位置显然不合适。
兰泽工作室紧挨着二楼卫生间+盥洗室+大洗澡间+洗衣房的功能性模块。这一堆功能模块占地很长，硬是把二楼长走廊围成了一个小厅，另一端则紧挨着张荷的工具房。虽然她的玩具大部分已经搬到了离家不远的小仓库里，这里依然是她的独立空间，放着家里的各种工具和她收集的材料。
分给小姜的房间不大，和客房一样自带卫浴，位置虽然在角落，其实还挺不错的。
二楼有一东一西有两个阳台，东边的小阳台就在他的房门外，短走廊的尽头。小阳台下面都是学校里种的花和灌木，当然了这个季节只有枯枝。房间里唯一的窗子朝东，但房间本身在整栋房子的东南角，在阳面。
住进去之后，小姜问了一句：“房间里卫生？”
“我，或者你。”兰泽回答。
“明白了。我会自己保持好的。”
很快他开始帮着兰泽照看末末。大人孩子打打闹闹的，很快混熟了。末末对他，早就放下了敌意。有他陪着末末玩，兰泽可以不用在哪干什么都拎着末末，最起码出门在外蹲厕所的时候，神经可以稍微放松一点。
甚至，小姜在发现兰泽自己打扫房子的时候，也动手帮忙。
姜汉臣是个一切表现都很正常的正常年轻人。
唯一不正常的地方，就是那一天他捶倒了兰泽。
兰泽到现在依然觉得，自己武力值超群。根本不可能随便什么人就把自己捶倒了。
一切表现都正常的正常年轻人姜汉臣，有可能是个正常的保镖吗？
反正兰泽从来没用过保镖，根本不知道正常的保镖该是什么样。
他的直觉很警惕。但是……正常的日子其实过着挺舒服的。
姜汉臣已经在早上起床之后给末末摊蛋饼了。蘑菇丝黄瓜丝之类的和鸡蛋摊在一起，中间夹上油炸馒头条。
兰泽只不过把末末丢在餐厅里的椅子上。自己在楼上楼下搜寻脏吸管杯的功夫，小姜就接管了厨房。
反正末末吃了没意见。
这孩子吃什么都香。每个厨师看着他，总是特别有满足感。
兰泽本人就恰好相反了。不管现成的早餐有多么诱人，他总是有自己的选择。厨师最讨厌他这种人。
小姜一脸懵逼地看着兰泽把蛋饼里的馒头条抖了出来，在里面重新裹上了刚从保鲜盒里抠出来的冷肉和蔬菜。
蔬菜本来是烫过的，按理说挺健康，但现在是冰冷的，而且有点蔫吧了。
“好几天了，我一直想说。你不吃主食，还能健康地活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小姜都忍不住吐槽了。
兰泽觉得小姜话说得够客气的了。因为他那眼神分明内容更加丰富：你的伙食不健康，我阻止不了，我觉得内疚，我能揍你吗……
“其实我吃主食。粉皮，凉粉我都吃，包子也吃。”兰泽已经进化成了一个谦虚而诚实的人。
如实叙述能不能让小姜得到安慰，他就不知道了。
眼看着日子一天比一天更加正常。兰泽收到了lll发给他的回复。
【我们老所长想和你面谈。你可以来我们所里参观，老所长请你喝茶。】
附件中的邀请函，有人类更新研究所周边的手绘简易指示图和定位标。可以用定位连接手环背后的系统大地图。兰泽看了一下系统大地图，位置是在陇西一带的首都圈里。
离本地不算远。城铁可以直达。
邀请文字说明了，这是包含有兰泽及其随员一人参观许可的邀请函。时限：一整年。
也就是说，从收到邀请函的日子开始，到明年的这个时候，兰泽什么时候想去了都可以。
至于随员一人，不用想，十有**指的是姜汉臣。
lll是知道小姜的。
不过，兰泽琢磨了一下，他并不想拖到明年。而且随员一人，既然没有明说是正常人姜汉臣，他就可以把兰花带去。
虽然年底特别忙，但抽出个一天半天的，参观一下国内的研究所，也没什么难度。他的课这学期还不用设计考试，别的工作要么有机器，要么有同事。非他不可的工作，只有升级编辑器一件事而已，可以慢慢搞。真正花时间的，是几处年会，今年他都想参加。
所以，更有必要早一点去lll的研究所逛逛了。
他也不知道lll有没有联系过兰花。这事，他问一下兰花本人也就知道了。
【姐姐！想不想见见设计我们人生的混蛋？】
兰花直到午休时间，才回复他。【必须的！】
【究竟是什么人？】小姐姐紧接着问他。
兰泽说了一下lll和研究所的事情。兰花立刻表示，哪怕是请假她也要去看个究竟。
lll的确联系过兰花，但这丫头一如既往地冒充居委会。从42年下半年开始，兰花所在居委会的联系人就已经是lll了。
前几天lll问过兰花突变影响发育的事情，兰花并没有正面回答。随便扯了几句应付了过去。
事关兄弟姐妹被束缚的人生，兰花很谨慎。每一份资料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亲人，都是宝贵的。
兰花并没有收到过研究所的邀请函，于是兰泽把拜访研究所的日子定在了兰花的假期。
巧的很，兰花每周有两个假日，其中之一就在明天。她也迫不及待地想去看个究竟。
523 访问研究所
姐弟俩人约定好一早上就去。各自到了研究所附近再汇合。
事情商定下来之后，兰泽通知了lll具体时间，顺便问了她一句：“我的小儿子必须跟着我，把他也一起带进研究所行不行？”
不管可不可以，他都打算今天下午的辅导课一下课就出发，带着末末到目的地住一晚上。
实在不行，找个育儿所寄存一下末末也可以。
lll的回复来得很快。
【你说的，应该是张兰约吧？如果是他的话，只有两岁半，可以的。他也是突变携带者，可以让我们老所长看看他目前的状况。但是你一定带好了，小孩子乱爬乱跑很危险的，不能让他碰我们研究所里的东西。】
“好。荦荦明天见吧。”
兰泽下午课排得满。一节辅导课紧跟在一节折纸正课后面，按时结束之后，天都黑了。兰泽带着末末进地下通道，上车。
姜汉臣跟着他，独自坐在后座。
“兰哥，晚饭想吃什么？竹笋你喜欢吃吗？我中午在食堂看见了。面筋塞肉喜欢吗？”
“你不是来保护我的吗？老想着吃怎么行？”
“嘿嘿。这俩菜都不辣。”
小姜锲而不舍地试探兰泽的口味儿，忽然他发现车子好像出校了。
“兰哥，晚上不回家吗？”
“不回。”
“这是去哪？”
“首都圈。你的车票我买了。房间我也订好了。我们三个住一间可以吧？”
“好。其实我可以自己买票……”
“可以报销？”
“是啊。大部分数学家，其实过得很清苦的。达到你这生活条件的，全国加起来也没几个。所以，我们的费用全是由国家承担。”
“行。那下次吧。对了，全国有多少数学家？”
“不知道。”小姜看了一眼窗外，“我只知道国内受到官方保护的，大概有三千多人。”
车子始终在普通的地下车道中行驶，速度不快。窗外只有普通的墙壁和普通的投影广告而已。车道检测车速，广告保持显示在窗外，两个世纪之前的技术依然在使用。就是内容看着有点碍眼。
小末末对着窗外的红酒“哦”了一声。兰泽毫不犹豫地把图像切换成蓝天白云。
“二十多亿人口中只有三千多人？那还真不多。”兰泽说。
“按照其中一位的计算，这其中不超过五分之一能够留下具有重大影响力的成果。不超过二十分之一能够影响到未来的文明进程。”
“财大气粗，还得是国家啊。这些还仅仅是数学家。”兰泽感叹。
“实际上，其他行业的专家也不怎么需要保护。”
“怎么讲？”
“保护是有多重含义的。”小姜的话里似乎饱含深意。
“不光是保镖？”
“嗯。大部分行业中做出成就的专家，多少都有能力和别人合作。所以性格都不会过分孤僻。也能多少保持一个社交圈子。但是数学……这玩意是形而上学。脑子好就够了。我接触过的数学家，有的人真是特别孤僻，每天也不和人说话。反正有饭吃有衣服穿有地方睡觉，满足基本的生活需求也用不着说话。”
小姜叹了口气：“好多还是年轻人。人都是需要朋友的。年轻单身狗也有荷尔蒙的问题。”
“所以……你们还帮忙泡妹子？”兰泽提出了合理的疑问。
“……保护精神健康，也是一种保护。”
“是不是还包括，直接让你们献身给数学家当男朋友、女朋友的手段。”
“还真有女同事考虑过这个。不过，人家没看上她。精神世界的帝王，世界万物都在脚下，不选妃就算低调了。人家眼光也是很高的。我们在精神保护方面，还是同性的朋友陪伴比较多。”
“你……”兰泽揉了揉脑门子，“你觉得我需要这个吗？”
“我哪知道你需要什么，我原来又不认识你。”小姜老实地回答。“我只是直觉，我们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如果你生活中的各种小麻烦全都解决掉，日子可以更轻松不是吗？而且，我真的可以保护你的人身安全。”
“所以，你就这么把何适丢下不管了。”
“何老师性格特别好，和谁都相处的来。”小姜笑了，“我早就安排妥当了，你不用为他担心。”
兰泽觉得，小姜有可能在胡扯。不过也说不准。内心赤诚的老实人，真有可能和谁都处的好。
他们到了很快到了车站。兰泽抱好了末末，背上准备好的一小包行李，就把自己的车丢在车站，上了城铁。
姜汉臣紧随其后。
他们在列车上吃了晚饭。城铁到站的时候，小末末已经睡着了。
兰泽下了车直奔订好的住处。
末末每天跟着兰泽上下班，经常在外面吃饭，但真还没在外面住过。兰泽带的那点行李里面都是末末用的东西和换洗衣服。大人用的东西，酒店房间里都有。但这个年代的小孩子嘛……通常并不会出现在社会抚养机构之外的地方，就连小孩子的旅行都由各地的幼儿园、童校进行专业的接待。
末末用的所有东西，在一般商店里都不好买，兰泽只能为他带齐了。
他还特意带着婴儿背带。现在他整天只带一个娃，末末又比较听话。这玩意很久不用了。但出远门还是用得着的。末末绑在爸爸怀里的时候，可以脸朝前方，视野比较开阔。大人孩子都自在。
第二天他们吃过早饭退房出来。发现外面起了雾。
首都圈的外围，冬季气温常在零下十几度。但在核心区域，由于城市的热岛效应，大型商圈的通道口散热带来的空气流动，有的地方室外气温偶尔会升到零上。
冷热空气交汇，于是城市街道的透明防护罩外面，降落的白云笼罩了地面世界。
防护罩内很温暖，兰花在研究所附近的绿地等着他们。见到兰花之后，兰泽和她一起，按照邀请函上的手绘简图寻找研究所入口。
街道上空的防护罩经过雨雪冲击，本来就好像磨损得有点朦胧，再加上外面起了雾，图上标识对应的地标在雾气中影影绰绰，世界仿佛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