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穷小子的豪华礼物
直到上床睡觉，兰泽一直悄悄一个人闷闷不乐。
“干嘛不开心，哪个小子又招惹你了？”张荷跳上床，开始过问他的小情绪。
“你的儿子……”兰泽沉默了，但又不能不说下去，“……都是宝贝啊。”
“那当然了。”张荷得意地笑，“都是好孩子。”
就好像把小儿子埋进雪地的，不是他们的四个大儿子似的。
兰泽叹了口气：
“有女儿的话，一定像我。”
“我觉得你想多了。女儿肯定更像我。”张荷自信地反驳。
“都说女儿像爸……”兰泽上下打量她。
不得不承认，不管是生理上，还是外表上，女儿像妈的比例肯定更大。
他们为了生女儿排队，已经排了一年多，还没个结果。因为兰泽提交的时候手欠，一次性提交了两个女儿。俩女儿一个批次，这个排队难度可想而知了。
如果是一个一个提交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可以排到一个了。
不过也不用着急，最多排个三五年。到时候小末末也大了。五个大小哥哥，护着两个小妹妹，不管小妹妹像爸多一点还是像妈多一点，那场面想想就觉得幸福。
“对了，我送你个礼物吧。”兰泽看着张大姐，心头一动。
“我生日好像过去了？”张荷想了想，“你以什么理由送礼物？”
“结婚纪念日？”兰泽也想了想。
他们的结婚纪念日真的就在春节前。腊月二十六。今年如果按照阳历日期，比阴历日期还稍微晚一点。按照阴历算，纪念日就在十天之后。阳历倒是还早。
他们结婚那年是在二二三五年。那年的年初一在二月十八日。比今年的足足晚了九天呢。
“往年怎么没礼物呢？”
“那不是没钱嘛？”
“现在有钱啦？”
“这几天财务报表刚出来，有分红嘛。”
分红扣税，天经地义。剩下的部分，大把花出去，才算是为刺激经济做贡献。有钱之后，乱花是种社会责任。当然，也挺爽的。
“而且，今年又是我们结婚的整数年份。”兰泽算都不算，信嘴胡雷。
“你管九叫整数。”张荷笑了，“对了。没错，九还是个正整数，又称自然数。”
“九九归一，我觉得没问题。”
“那是不是把大衍之根（7），八卦字节数（8）的纪念礼物，也补一下？”
“那时候没钱嘛。”兰泽理直气壮地说，“我这么个穷小子，你得体谅一下。”
“穷小子？嘿嘿嘿……”张荷对他的自称，非常不认同。
兰泽最穷的时候，要数毕业那年。脑子抽抽，钱都借给别人用了。靠着国家福利制度和老婆大人共同为他兜底，不然非得饿死。
其次第二穷的时候，要算张荷回来之前的时候。他脑子再次抽抽，钱都借给卫妖精了。还好这次他有个正式的工作，公司给他发了工资。最穷的日子没过几天，迅速缓过了劲来。
“我就是穷命，攒不住钱。攒钱都是给别人用的。与其让外人花我的钱，不如你花。说吧，想要什么？”
“什么都行？不用考虑预算？”
张荷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又当着兰泽的面，通过自己的副账户查了一下兰泽的账户余额，
“你这小子，穷得成色够特别呀。”
然后她高兴的选择了一台大玩具。
会飞的。竞技型飞行器。多人版，比单飞贵一倍多，还是最新型号的。
偶尔可以带她的好姐们、好儿子们一起上去玩。
兰泽的账户立刻扣了款。
看到她选的飞行大玩具，兰泽不由得叹了口气：“你飞这个的时候，我可不想因为嫉妒，当场心脏病发作。我一定得躲远点。”
“那我躲远点飞？”
“你可以把孩子们都带上去。”
“嗯。”张荷点头。“那小麦呢？”
“年满二十岁才有限制呢。”
“对未来期望太高的话，会不会失落啊？”张荷忍不住问。
“会。”兰泽回答。“但如果是我的话，真的宁可自己飞过真家伙。”
“好。我带他们上天。”张荷答应了下来。
“对了。”张荷又想到了一件事，“飞行器都买了，再配套几件竞赛级的抗荷服吧。小朋友穿的型号，我们学校里没有，外面也很难租到。联合体倒是肯定能有，但为了这么点小事找联合体的人不值得。”
“行啊。你呢？新衣服来两件？”
“我的衣服，比竞赛级的高级。”
航天级的飞行器工作服，可以在严酷的极端环境下使用。比起玩玩具用的竞赛级抗荷服，不知高级了多少。
“不漂亮！挑几件漂亮的。”
“你又看不见。你不是要躲远点吗？”
“……你可以回家穿给我看。”兰泽无视她的反对意见，已经在自顾自的浏览好看的女用抗荷服。
“呃……算了。在飞行器上装两件通用型的应急也行。”张荷妥协了。
什么通用型，兰泽就当没听见。男女通用的抗荷服，这种东西就不该存在。他只选线条最美的。
这一晚上，兰泽花了大把的钱出去。
买了飞行器之后，竞赛级抗荷服又买了六套。给张荷添了两套特别美型的，孩子们按照他们现在的尺码一人一套。当然了，小末末没份。
四个哥哥长得快，每人有一套就够用了。一年半载之后，他们再上天的话，说不定又得买新的抗荷服了。
兰泽对于让张荷带他们上天的事充满了期待。就好像即将飞上天的是他自己一样。
晚上躺在床上，张荷想着新玩具，就有些跃跃欲试。不过这玩意什么时候收到还说不准。厂家一般按照订单生产，零部件说不定还得现采购。什么时候能生产出来，关键看仓库里储备的配件齐全不齐全。如果配件需要现采购，配件厂家也没有现货的话，配件生产都有可能安排到春节假期之后。飞行器的出厂时间就更没谱了。
“希望年前能收到。”张荷提出了不切实际的希望。
“这么冷的天能飞吗？”
“能。”
到了第二天，飞行器忽然一点也不重要了。
480 哥哥们真的在意
一月二十五日，小末末离开发育箱的第三天午后。他的身上开始脱皮。
孩子妈张荷，带领小末末的四个哥哥，五个人围在末末床前，看着末末身上开裂，干皮翘起。
张荷觉得十分揪心。
四个男孩，看到妈妈紧张严肃的样子，都担心地哭了起来。
昨天他们把末末带到了雪地里，今天末末身上就发生了严重的变化。
四个哥哥都忍不住自责起来。
张荷想了想，对着四个孩子中哭得最坚强的豆子说：“去看看爸爸在干什么，小声告诉他发生的事情。让他来看看吧。”
豆子伸手抹了抹脸，张荷把他拉住了，从末末床头抽了湿巾擦了他的脸，嘱咐道：“见到爸爸的时候，别哭，不要着急，慢慢说。”
至于为什么她自己不去找兰泽，那是因为她觉得小末末需要她的陪伴。
末末刚睡醒，正困惑地看着床边的一圈人。
“噢！”他友好地和大家打了招呼。
兰泽正在厨房里调核桃馅。
核桃是他一个老朋友自己农场种的，品质相当不错。
今天他想给小宝贝尝尝核桃的味道，又怕坚果碎屑呛着他。所以他把核桃肉研碎了，加上面粉做馅。馅里有没有糖不重要，关键是有核桃。反正小末末没吃过糖，无所谓甜不甜。
他打算包点小包子。核桃这东西营养好，给谁吃都是好东西。多做点，全家一起吃。
小包子不甜也不咸。想吃甜的可以蘸糖，香着呢。
豆子静静地进了厨房，站定了。叫了一声：“爸爸。”
兰泽回头看了一眼，“说吧，又闯什么祸了？”
豆子的表情，一看就不对劲。
“妈妈让你去看一下小弟弟。”
兰泽立刻抬手看了一眼手环。没有新消息。张荷没联系过他。
“去哪？”兰泽问。
“小弟弟在床上。”
兰泽来到楼上孩子们的房间时，末末正在扶着栏杆蹦。
蹦两下，他一松手，就摔在被子上，脑袋撞上床里面堆的靠垫。咯咯地笑着，爬起来接着蹦。
很有几分，豆子小时候的神韵。
张荷沉默不语地看着末末。孩子们也都在，都在低声哭着流眼泪。但他们哭泣对末末毫无影响。末末依然是个精神十分独立的新生儿。
豆子跟在兰泽身后进来了。他又忍不住伸手抹泪。
四个孩子互相沉默对视，最后由小米提出了问题：“爸爸，小弟弟是不是病了？”
“哪里病了？”兰泽一愣。
妈妈和儿子们让开了床前的位置，兰泽径直走到了床栏前。
末末滚在床上，正自己开心。
见到爸爸过来，立刻招呼：“噢！”
爸爸是他最熟悉的人了。
“睡醒了？”爸爸微笑着问他。
“哦！”
“你看你，醒了也不把衣服穿好。”爸爸说。
“喔！”
看上去，末末下身的尿不湿已经换过了。兰泽伸手把末末扶了起来。末末扶着他的胳膊又蹦了起来。看上去相当开心。蹦的动作，是他最新的乐趣所在。还不会走呢，居然已经迷上了蹦！
“末末在脱皮。”张荷终于严肃地提醒道。
末末每蹦一下，身上就有细碎的干裂皮肤掉落下来。
“末末，”兰泽认真地问末末，“你身上痒吗？”
“哦？”
末末松开爸爸的手臂，咕咚！又倒在了床上。一连打了两个滚，才又往爸爸的方向爬。
“末末，”爸爸伸出手去，“我帮你挠挠吧？”
张荷不可思议地看着兰泽。
兰泽不但伸出手去，还把末末身上睡午觉时穿的衬衣衬裤都扒了下来，只留了尿不湿在身上。
他认真地帮末末挠起痒来。除了伤口和尿不湿裹住的敌方，全身每一处都轻轻地抓遍了。末末身上到处都在掉皮。
四个大孩子都不哭了，惊讶地看着爸爸给小弟弟抓痒。
“他现在的情况……？”张荷试着问。
“一切正常，好得不得了。你看，连鼻涕都不淌了。”兰泽心情不错。“我本来就是打算，等他换皮结束就去育儿所体检的。”
“换……换皮？”
“没事的。”兰泽抬头，发现她在担心，“他在水里泡了二十个月。离开水之后，皮肤变干燥不是很正常吗？”
“……”张荷发现自己，只是虚惊了一场。
“小孩子新陈代谢很快。现在他抛弃的是在水里用的那层旧表皮。你看，下面的新皮很健康。”
末末身上被挠了一遍，他也不蹦了。安静地坐了下来，看着爸爸妈妈和哥哥们。
兰泽抽了张湿巾，为末末擦了擦身上。然后，一指头把小宝贝摁倒了。
末末直愣愣地倒了下去。唯一的反抗，是试图抓住爸爸的手指。
兰泽把手指头抢了回来，揭开了末末肚子伤口上的纱布。
“果然，这里也长好了。”兰泽觉得很是欣慰，“其实昨天下午就长好了。我怕他活动时会裂开，多贴了一天。”
“果然，新陈代谢真的快哈！”张荷感慨道。
“弟弟没事了是吗？”几个孩子争先恐后的问起来。
一时之间有些吵闹。
“嗯，没事。”兰泽回过身来点头。
“啊……”小米捧心，舒了一口气。
豆子已经绽开了大大的笑脸。
点点立刻凑在护栏前，一个劲喊末末。
小麦拉住了兰泽的衣服，兰泽低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眼里还闪着泪光，却已如释重负。
“爸爸，我很害怕。”小麦小声说。
兰泽摸了摸他的脑袋：“不必担心了。”
张荷是对的。孩子们果然都是好孩子。
兰泽担心的就是，哥哥中有谁对小弟弟产生敌意。
现在显然，他们之间还是有感情的。毕竟，末末在家里已经住了一年多。即使是隔着发育箱的箱壁，孩子们彼此间也已经很熟悉了。
所以，兰泽也可以理解哥哥们把末末带到雪地去的心理。终于可以一起玩了，不是吗？
好不容易造出不会倒塌的雪房子，也算是四个哥哥的得意之作了。
展示？分享？炫耀？
可能兼而有之。
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们真的在意小末末。
第481章 婴儿的手环
新生儿的皮肤很脆。如果缺乏护理的话，很容易发生反复脱皮。兰泽给末末浑身抹了婴儿霜，轻轻按摩了一会。按摩得小朋友心怀大畅。
之后的半天里，大家都在观察小末末。末末依然活力充沛，新的表皮似乎也很结实。
第二天上午全家出动，带末末去市立育儿所。
哥哥们其实已经不需要在育儿所打针。他们现在的身心成长，包括体检和预防接种在内，都由童校负责。他们只是跟出来玩的。张荷也是一样，她的目标是城里的吃喝玩乐。
兰泽独自带末末进育儿所做了体检，领了幼儿用的定位手环。然后，又带他打了新生儿防疫针。打过预防针，需要在育儿所内部留观一会儿。
正好趁这个时间，他找新生儿室的专职理发师给末末剃了个光头，一根头发不留。理发师又抹了些婴儿油按摩了一下，清除了一层沉积至今的头垢。小脑袋直反光，看着可利索了。
等到一切忙完，时间已经是中午了。他这才联系张荷，和那母子五人汇合。
有了手环之后，小末末就算是一个独立的人了。享受社会福利、打预防针、出门旅行都方便。
甚至，兰泽在自己家里找孩子也会容易点。定位手环，自然带有简单的定位功能。顺便也带一点健康监控的功能。
社会机构抚养的孩子并没有手环。兰泽小时候就没有。他记得，直到在未成年人学校，大家都年满十五岁，升到了高年级，才拿到人生中第一只功能缩水版的手环，开通了个人资金账户。
不过，那玩意也比他家五个孩子用的定位手环高级。
后来，他在出国留学前，换成了全功能版的。国家给小留学生发的零花钱都在里面。找国内课本自学，也是靠这件工具。
在神州文化的影响范围内，没有手环，寸步难行。
字面意思，就是通不过交通工具的验证，上不了车。就连小孩子也是如此。
成年人还要加上买不了东西，吃不上饭，领不到救济……
没有手环，在车站这种人群密集的枢纽位置，立刻就会被发现。鉴别身份之后，小孩子该回学校的回学校，该回家的，剥夺家长监护权也回学校；成年人，该进外国人收容所的进收容所，该进精神病院的进精神病院，该补办手环的补办，该依法审判的审判……
像是兰泽家这五个孩子，因为领养而离开社会抚育机构的孩子，在佩戴了手环之后，依然处在民政部的关注之下。
父母心血来潮把孩子接出去养，教育水平高低姑且不说，能不能把小孩子健康养大都是个问题。如果手环的健康监控反映出任何问题，强力部门就会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把孩子抢回去，然后再来追究父母的刑事责任和民事责任。
午饭时间，一家七口找了饭店吃铁板烤肉。吃到一半的时候，张荷带着四个哥哥离开包厢去自助区添菜，安排哥哥们端菜和端点心。自助区的小点心卖相都特别好看，非常吸引人。
兰泽陪着小末末留在包厢里。他看着末末戴手环的嫩手腕上新出现的一道道红印子，有点心疼。
手环本身没有这么大威力。但是脑瓜子亮闪闪的末末，忽然发明了手环和叉子勺子的组合玩法。
四个哥哥为了表明自己长大了，坚持用筷子吃东西，五把儿童用的硅胶叉子就集中在了末末手里。
别人忙着吃东西的时候，末末独自研究了很久。他把五把叉子成功地插进了手环和手腕皮肤之间的空隙里。五把啊！
妈妈带着那四个娃暂时离开，爸爸才注意到末末的壮举。
他那只小手被一圈叉子卡住，已经不能自由活动了，末末还在继续认真研究，把勺子往叉子撑出来的空隙里插。
这孩子动手能力真强，兰泽不由得感慨。
他动手给末末拔出来的时候都觉得阻力大。小朋友究竟是怎么塞进去那么多叉子的，他这个爸爸简直无话可说。
末末一个劲抗议也没用。
出于对孩子的心疼，兰泽不但把末末手边的叉子全都没收了，还把小家伙从婴儿座椅上揪了出来，放到自己膝盖上，拍了一顿。
末末有生以来第一次挨打，就是因为玩叉子。
小米端着一托盘五颜六色的蔬菜，一进来，正好看到小末末挨揍。
“哇哈哈哈，你也有今天！”
“恭喜恭喜！”张一点端着两碟肉紧随其后。
妈妈和孩子们，接二连三地回来。四个哥哥纷纷开口恭贺小弟弟挨揍，他们的感情貌似立刻亲近了不少。
一起挨过揍，大概算是人生第五铁了。
末末本来趴在爸爸腿上吭吭叽叽，独自黯然神伤。哥哥们对他说话，他立刻来了精神，也抑扬顿挫地嗯嗯啊啊起来。
“我给你们翻译一下。”兰泽立刻识破了小末末的企图。“他想要叉子。不给！”
“噢～”小米拖着长音，拐了好几个弯，最后给了末末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气得小末末扭头找兰泽噢噢啊啊地吵架。
张荷对兰泽的语言能力表示叹服。兰泽不理小末末，直接告诉张荷，她叹服错了。
真正厉害的是末末才对。他什么都听得懂，就是还说不出来。小家伙呼吸空气还没几天，让他利用空气振动说话，实在难了一点。不过，保守估计，有个半年左右，这孩子也该说几句人话了。
张荷低头，看了末末一眼，笑着递了一句：“加油嘿儿砸！”
兰泽真正想从末末手上夺走的，其实是定位手环，而不是叉子。叉子多好玩呢？硅胶材质又伤不到人。
但是，监护人每天把孩子手环摘掉的合法时间是：不超过两个小时。
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抢叉子。
兰泽现在忽然觉得，小孩还是交给社会机构抚养比较好。最起码不用戴手环。
手环这个东西，对小小孩很多余。
小朋友不会调节松紧，还容易把手环当成玩具。一不小心塞了什么东西勒紧了，大人也不容易发现。除非孩子难受得哭闹起来。
第482章 不咬人就行
末末的四个哥哥，当年也是一领养出来就整天戴着定位手环。
但那时候，兰泽自己也不过是个孩子。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哪知道怎么正确地疼孩子？像是小麦，疼痛教育就有点少了，导致这孩子有点娇气。
那时候兰泽一心只想证明，自己带孩子就是比国家抚育系统的专业人员更优秀。顺便，自己从小那么不幸，完全是父母没有亲自照顾的结果。
现在嘛。他发现进入童校的孩子，已经并不怎么需要父母的照顾了。
他们和父母之间，更多的，是一种情感依赖。不仅是孩子依赖父母，而且是相互的。
身心俱疲的成年人，和不知世事艰辛的小孩子泡在一起，总是很治愈的。
这也是为什么，一到周末，他和张荷俩人就琢磨着把孩子接回家来。
他家的学龄儿童有四款之多。
小米这款，一本正经冒充大人，时而侃侃而谈，时而深沉忧郁，张荷相当喜欢。豆子那种开朗豁达爱作死的，兰泽觉得揍起来省心，他喜欢。还有交际花款张一点，和娇羞小霸王小麦。
而这几个小子，其实并不太想家。
孩子们更需要小伙伴。他们回不回家反正都行。学校里非常有趣，回家反而需要理由。
这个寒假，他们在家乖乖留到开学的理由，就是小末末。
他们陪着小末末玩玩具，替他换尿不湿，还教他说话。
小末末学会了喊：
“咯——”
“嘛——”
直到开学，小末末喊哥哥妈妈的方式也没进化到两个字。
只有爸爸是特别的：“叭叭叭叭叭叭叭叭叭叭叭……”
有一大帮人陪着小末末，兰泽发现，他带孩子从来没有这么省心过。他只要管好食谱和教学计划就可以了。
教学计划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只不过每天调换不同的东西给末末接触而已。他的妈妈和四个哥哥自然会兴致勃勃地告诉他那是什么，怎么玩，“不能吃……”，和他说很多和每一样新东西有关的话。
就连食谱其实也是教学计划的一部分。不同的气息，不同的味道，不同的色泽，不同的形状，不同的口感，不同的大自然产物。每天被小末末啊呜啊呜地吃下去。增加对这个世界的了解。
理论上，幼小时尝过的味道，更有可能成为长大之后食谱偏好的一部分。
不过这样一来，兰泽就不明白了，他本来从小的挑食是哪来的？
他参考的教学计划原型，本来就是育儿所里通用了几十年的成熟方案。好用，管用，拿来就用。
认真思考之后，他悄悄在脑子里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他小时候打不过就咬人，最熟悉的味道其实是……咳咳。
充满了胜利者喜悦的味道。
总之，爱吃肉就对了。而且，由于人类本身是脂肪含量超高的陆地动物……喜欢吃肥腻的，这也很合逻辑。
猪肉都没有人肥。
这个猜想，太过于惊悚。兰泽跟谁都没敢说。
兰泽悄悄观察小末末，觉得家里不可能有让他咬到人的机会。四个哥哥都可以一根手指把末末摁倒。
不像他自己小时候，对手几乎是势均力敌的，都是小伙伴，不上嘴他打不过，上了嘴所有人都得嚎啕大哭。
末末周围的人，都属于上了嘴他也打不过的，不可能给他任何咬人的机会。
这样一来，兰泽也就放心了。
过年的时候，兰花和兰得一来了，和他们一起热热闹闹地过了两天。兰泽和兰花的厨艺类型比较参差，组合在一起正好构成一桌很有排面的大菜。
兰泽做饭能力的最大缺陷是：他根本不会炒菜，也从来炒不好。
原计划，兰泽要到他们来过年的时候，才把末末从发育箱的水里捞出来。兰花正好给他压阵。
作为一个育幼师新手，面对自己经手的第一个孩子，兰泽其实慌得一批。不然，他怎么在二十号就给末末戴上了呼吸面罩呢？他做好了一切准备，打算认认真真地带着小婴儿做适应性训练。
但是，末末太给力了。
真正到了过年的时候，小末末已经离开发育箱将近二十天，满地乱爬了。爬得快速而又灵活，时不时还能扶着东西站起来，“啊！”地报告一下自己的最新位置，喊人帮他递东西。
“小朋友发育还不错嘛。”兰花来了之后，给末末做了评估。
她现在也拿不准这孩子是不是真滞后了。身长稍微偏短，体重稍微偏轻。学走路学说话，也不算快。还算都在正常范围内。
但是小伙子太有活力了。醒着的时候拼命折腾，到处爬、使劲蹦，各种游戏玩得起劲，扯着哥哥带他滑滑梯，在滑梯尽头的泡沫池可劲豁浪，没有停下来的时候。饭量在同月龄婴儿中，算是相当能吃；但是别人要是照他这么吃，非得变成小胖子不可，而他吃的大部分，好像都变成能量消耗了。能吃、能睡、能折腾。
小麦的发育滞后和同龄孩子比，也不算明显。他只有和自己的亲兄弟相比，才显得不够机灵。按照童校的评估，小麦属于智力水平普通偏低，但是运动能力优等。
到目前为止，所有兰花考察过的携带他们那种突变的孩子中，发育滞后最明显的，是个名叫李屹霄的小男孩。这孩子刚刚超过四岁，长得其丑无比，走起路来跌跌撞撞的，脾气易燃易爆炸，张嘴只会尖叫，从来不说人话。他其实是兰泽和仙女儿李碧如的儿子。和他妈天仙飘落人间一样的美貌聪慧比起来，这孩子，本人就像个突变。
所有携带着突变的小孩，其实都是自家亲戚，全是兰花本人的子侄辈。所以兰花也开始思考，都是自家孩子，为嘛孩子和孩子之间的差别那么大呢？
兰泽倒是懒得操心这类问题。
他对子孙后代没有崇高的追求。除了盼着再来俩女儿，只求养在身边的几个孩子伺候起来省心就行了。小末末现在就挺省心的。他这当爸的知足了。
兰花在过年那几天，当着面硬问兰泽对李宝宝有什么感想，他只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咬人不？”
“没听说啊。”
“那比我强。”
兰花琢磨了好半天，也摸不透他是不是在夸李宝宝。反正那是他自己儿砸。
第483章 糖果代表荣誉
到了正月十五的时候，末末离开发育箱已经整整一个月了。
白天的时候，张荷带领四个学龄男孩，用自家的水盆、水桶、还有翻过来的儿童凳，冻了些大冰块。花了一整天，敲坏了不少冻到一半的废品之后，做出了十好几个彩色的冰灯笼。
做灯笼不能等冰块冻到实心才起出来。必须在冰壳子已经冻结实，还没冻得太厚的时候，从容器里弄出来，倒干净中间的冰水，再往空壳子里装灯。
晚上天黑了之后，小院的栅栏上，挂了一圈五颜六色的冰灯笼，和天上的明月、大地上的白雪，互相映照。
四个男孩子亲手创造出了奇幻的光影，他们在自家院子里都舍不得进屋。
末末头上只有一层短毛，没有了又厚又密的长头发保暖，兰泽小心地给套上帽子，才把他也带到院子里，和哥哥们一起，玩了一会雪。
此后的日子里，末末在防护严密的情况下，又玩过几次雪。他对白雪简直着迷。
不过，哥哥们和妈妈很快就开学了。爸爸整天忙着工作和家务，偏偏不爱玩雪。
妈妈平时要上班。早出晚归。有很多次，她回来时，末末已经睡着了。有时候她还需要出差。
哥哥们平时要住校。更是到了周末才能回家。
到了四月，大地解封，冰雪消融。随后绿草滋长，春暖花开。
这么美好的日子里，小末末每个白天都能见到的人只有爸爸。
兰泽倒是没嫌小孩子碍事。以前他需要管好四个乱蹦乱跳的小男孩，现在管好一个就行了。比起四个来，不知道轻松了多少倍。
所以他去哪都把末末带着。去公司半天上班也不耽误。回到家来，需要静下心来琢磨事的时候，除了孩子的午睡时间可以利用，还可以让末末自己玩一会儿。时间不长，每次最多一个小时而已。两岁的孩子还没有能力拆家。
平时末末享受的是独生子待遇。周末哥哥们回家的时候，他就变成了群宠。
小点点在班级里得到奖励的糖果，还特意把糖留了几个到周末，带回来给末末。
在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里，糖果是硬通货。学校里零食品种很丰富，但糖果只不过是碳水化合物构成的能量块，没什么营养，发得并不多。兰泽也认为不健康，平时他也不怎么给孩子买。
这东西能存得住简直是奇迹。何况张一点本来就是四个孩子中最喜欢甜食的。
这不光考验了张一点的自制力、保密能力，还考验了他同寝小伙伴的侦查能力。
所以，这大概相当于成年的哥哥给发零花钱？
张荷从小和当外交官的父母住在国外，直到十来岁才回国依法住校。完全想不到幼童阶段的学校里是什么情景。看到那几颗糖只是一笑置之。
兰泽拍了拍张一点的肩膀，问他：“你小子不简单呐！怎么做到的。”
“我朋友多呀，嘻嘻！”张一点轻描淡写。
“哪个朋友这么大本事？”
“教导主任是我女朋友，嘿嘿。”
“你这路子挺野……”
“又是老师？”张荷听到这么小的小孩说女朋友三个字，就有冲动想揍小孩。这次她想连教导主任一块揍。
兰泽发现她情绪不对，立刻把她推出房间，让她自个玩车去。他仔细问了一遍张一点，发现没什么问题。老师们没有恋童癖。张一点这依然属于童言无忌的范畴，他的认知水平距离真正的女朋友还很遥远。
最后兰泽又拍了拍张一点，语重心长：“低调，做人要低调。”
从这一天开始，末末又学会了一个字。这个字代表了他强大的执念。
“汤！汤！汤汤汤汤汤！汤汤汤汤汤！”
兰泽假装不知道末末真正想要啥，一连煮了好几顿的汤汤水水给他喝。
喝得末末看见汤就有巨大的怨念，气得掀碗拍桌子。
他掀碗拍桌子，爸爸一点没有不开心。爸爸正好把他掀翻了拍一顿。
欺凌弱小，毫无心理负担，还很手熟。
哥哥们在学校得到糖果的机会其实也不多，带回来就更不容易了。末末吃糖吃得很艰辛。
幸亏哥哥们大体上还算得上优秀。
点点张兰综聪明乖巧，深受各位老师欢迎。
小米张兰纪在春季学期结束的时候，代表全体一年级上台发言。这孩子虽然和大家一样只有七岁，却踏实稳重，深得老师们信任。
豆子就更厉害了。自从上学期的校内足球联赛结束后，张兰纲同学就荣任了一二年级总队的队长，他属于大队干部。每天升旗和做操的时候，他都是站在整个一二年级最前面的。
豆子提前入队，三道杠和领巾一样不少。在全体一年级羡慕的目光中，火焰一样的领巾飘扬胸前，显得更鲜艳了。
童校一共五个年级。五年级孩子年满十一岁之后，青春期的威胁迫近之时，就需要到上一级的学校去了。这里全校都只是一些皮孩子而已，但他们三个，在一帮皮孩子中间显得特别出色。
他们为什么这么优秀呢？据说，母亲对儿子的遗传影响，远超父亲。这仨可都是张将军的亲儿子。天赋异禀是应该的。
小麦……他还是算了吧。
他是突变携带者，很遗憾爸爸的遗传占了上风。
老师们对张兰维小朋友的期望不高，别再整天挑事揍人就行。这孩子上课学东西，也有点慢。
球倒是踢得还不错，不过教练不爱发糖果。他发蛋糕、米花团子和酸奶，只要是踢球的人，谁都有。比糖果更有利于补充体力。
除了小麦之外的三个哥哥都带回家过糖果。这不光是零食，还是荣誉，很值得在爸妈和小弟弟面前炫一下。
小麦自己都没得吃，更别提拿来炫了。
他对糖果也积攒了深深的怨念。
兰泽还算反应及时，他看出来小麦情绪有问题，立刻买了一箱子糖。赶在情绪炸弹引爆之前，每个孩子一大把，人人有份！
小末末嘛……只要哥哥在家，他也沾光，天天有糖吃。
但是在家里的几个孩子中间，依然有超出爸爸理解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第484章 见证历史
在张荷收到飞行玩具之后，调试完成之前的那个周末里，四个哥哥躲进了原先摆放了末末发育箱的房间。
那房间里有监控，有人活动才做记录。虽然监控内容已经不再提交给民政部，但依然通到爸爸的手环。所以兰泽看到记录时间突然增加了，查看之下，才看到房间里发生过的事情。
小米和小麦打了一架。
当时张一点站在门口放风。豆子嘿嘿笑着给打架的俩人当现场裁判。或者他是在拉偏架？
成为学生的小米，很少打架。童校老师最欣赏他的一点，就是以理服人。
以他的体格站出来说理，真理的后盾很坚实。
那天，小米发挥实力，毫无悬念地把小麦揍了一顿。
兰泽无法理解的事情发生在最后。
打架结束后，小米和豆子一起抬头对着监控比中指。他们溜达出去之后，小麦从地上爬了起来，兴高采烈地对着监控飞了个吻。追了出去。
正在查看监控记录的爸爸，简直觉得孩子们正在透过监控镜头看着自己。
兰泽悄悄留心四个孩子的变化，意外地发现，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依然玩得挺好的。
除了躲在房间打了那一架之外。
小麦穿了几天长衣长裤，不过本地暑假本来就不怎么热。兰泽也没刻意检查他的身体表面，至少，在眼睛能看得到的地方，没有什么淤青。
因为闹不清四个儿子的行为逻辑，兰泽只好当做没看见。小麦并没有告状，他们任何一个孩子都没有提起这事。他这个爸爸只好不过问。
这事，和他自己的童年，没有任何线索可以对得上。兰泽的童年，只有动物本能，哪有这么复杂？
简直是，莫名其妙的熊孩子。
他心烦意乱了几天，没有结果。于是，晚上睡觉之前，向张荷求助。
张荷靠着床背，认真看完了孩子打架的监控，听完了兰泽的吐槽，评论道：“他们自己解决自己的问题，这不是挺好的嘛？”
“自己解决问题？难道不是制造问题？……好吧。他们有什么问题？好像是这么回事？所以，我这是当局者迷？”
“你算什么当局者？”
“你说，我是不是被他们抛弃了？”
“你早就被抛弃了！”孩子妈无情地说。
兰泽消沉了。养了几年的儿子，撇开他，哥几个自己打架。他的人生，注定孤独终老，前方暗淡无光。
“喂喂，逗你玩别当真啊。几个孩子不是还特意让你给他们做个见证嘛？”
“啥？”
“他们有什么问题不重要。躲开你，免得你武力干涉。同时又让你远程做个见证。不然他们去那个房间干嘛？”张荷伸手揉了揉兰泽的头发，“没错，你就是当局者迷。你是伢们历史的见证者，荣幸吧？”
夏日里。
天气晴朗。
暖风和煦。
兰泽心情烦闷地带着两个孩子，在草地上放飞……多细胞飞行生物。
自顾自揪草往嘴里塞的是小末末。目不转睛盯着天上那坨东西的是兰绪宁。
兰绪宁的妈王沐诗，正坐在小宁宁身后不远的地方，喜滋滋地看着他们。
天上飞的东西，算得上西北造物的技术突破。
兰泽搞出了好几组多细胞构造，几组实验一起做。
其中一组以类似现存黏菌的形式率先实现了多细胞。
自然界中名头最大的黏菌当属太岁，不是动物也不是植物。
实验生物采用的类黏菌构造相当简单，主要是用来验证联合工作原理的，没什么大用。所以，兰泽用来做了个小东西，用来哄孩子玩。就是天上飘着的那玩意。
造型嘛，其实是王沐诗的设计。
圆滚滚的身躯，分布着几只肉翼。整体黄不拉几的，用色素沉着的方式，画出了咖啡色的鼻子眼睛，有点萌。
反正这只是一坨“类黏菌”生物。做成什么形状它自己都无所谓。
兰泽在生物体内部插了个航模的信号接收模块。利用电极影响生物体内部的离子分布，进而控制生物在天空中的动作。可以用他手里的航模遥控器操纵，原理相当简单。
至于这东西为什么会飞，因为它只不过是个气球。
它的生理活动代谢出氢气，储存在身体内部。升力强大。
因为逸出体外的氢气最终将脱离大气层，也比甲烷环保。
这东西的能量来源是——糖块。
作为生物，分解能量密集的蔗糖、葡萄糖毫无问题。
全身泡在糖水里更好，不过短时间内喂糖块也没问题。塞进“鼻子”下方的卡槽里就行。糖块融解燃烧之后的废渣，也从同一个槽里抠出来。
兰泽觉得，他和同事们搞出来的这玩意，构造得相当……漫不经心。
本来他以为，孩子喜欢就行。
现在看来，末末对操纵气球飞行，毫无兴趣。
另外的四个男孩，跟着他们的妈，已经上过好几次真正的飞行器了。今天又被妈妈带着玩跳伞。
张荷虽然一次只能带着一个孩子跳伞，但她把两个警卫员，外加一个人形兵器老k大姐都叫上，人就齐了。
这帮孩子可以亲身跳伞，对气球更是毫无兴趣。
现在看来，他的儿子中，对气球兴趣最大的，是小宁宁。
王沐诗一直在对宁宁灌输：“看！这是爸爸妈妈一起设计的小动物哦，你看它可不可爱？”
宁宁把头埋进他妈怀里，偷看爸爸。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来到爸爸身边。专注地看着天上飞的气球生物。
这孩子也有突变，看着比李宝宝机灵多了。
不过，兰泽并不打算把遥控器交到四岁孩子兰绪宁手里。那样，太不严肃了。
“叭！”气球生物在上空放了个响屁，猛地改变了飘行方向。
末末终于从草地上抬起头：“噢！”
兰泽测试了一下气球生物的加速和转弯。喷气驱动相当好用，气球飞得很灵活。就是发出的声音，事先未经设计，听起来非常像是少毛类灵长类的肠道排气，嗯，也就是人类放屁。
和排气驱动比起来，几个小翅膀呼扇带来的动力可以忽略不计。翅膀倒也不算纯样子货，还可以用来保持平衡。
只可惜，气球肚子里存的气还是少了点。起飞时塞的糖块耗尽之后，产气速度也慢了下来。
兰泽控制空中的气球生物缓缓收缩下落。气球落进了一个水盆中。
盆里的水仅仅是清水而已，不是糖水。类黏菌构造还离不开水。
掌声响成了一片。
西北造物公司的同事们站了一大圈，集体见证了历史上第一个人造多细胞生物的放飞。
宣传部的人在现场多角度拍摄，打算剪辑成公司宣传片。
放飞气球生物的地方是在航校大院的家属区外面，地方是兰泽找的。
他对别的地方也不熟。
西北造物阵仗很大，一下子来了好多人，架上设备拍摄，所以把航校里的人也给惊动了。先是卫戍部队的人出来围观，后来家属和职工也出来不少。
毕竟是在暑假里，全校的人都挺闲的。
兰泽把遥控器交给类黏菌实验组的年轻副手小陈，这才发现航校的几位领导也到了。
这几位爷和他公司的人站在一起，齐刷刷的同款家居服，每人一把大扇子，就和制式装备似的。去年张荷出院以后，他们去家里看望过，所以兰泽都见过。
第一副校长手举文艺范的芭蕉扇，挥了挥：“你这个东西厉害了。”
“还行。”兰泽笑了笑，不知道说什么好。
理论上，家属区外面，已经不归航校管。
气球飞起来最多三层楼高，也不至于窥探机密。
兰泽觉得，他在这带孩子放气球是合法的。
“这个东西前景不得了。”第一大人对着各位正副校长大人赞叹道。
校长们的喝彩就在兰泽的耳边轰炸。兰泽面带微笑，谦虚地回应这些大佬的溢美之词。
“爸爸，我能不能喂梦梦。”小宁宁扯兰泽的裤脚。
“去吧去吧。”兰泽拍拍他。
王沐诗今年特别清闲，气球生物的3d造型是她亲手做的，代号梦梦也是她取的。就连她儿子都和兰泽的一帮同事混熟了。
“宁宁，拿着这个。等我把它翻过来，你来塞。”副手小陈给了小宁宁一块冰糖。他把戴了手套的手伸进水盆里，把收缩状态的气球生物翻了个个。
气球现在整体收缩，外皮都皱了。内部气体被强力压缩，免得从水里浮起来。
兰泽若有所思：“小陈，你看看能不能把排气过程做个优化。”
气球生物喷气时的音效实在是太糟糕了。所以，试飞到后来，他都懒得控制那玩意了。
“我，我来吗？”小陈忽然有点慌。
“嗯，喷气除了做动力，还可以驱动空气震动。这样一来，我们可以加一个声音编码解码的模块。它就可以听语音指令了。还可以用回声定位代替视觉，免得离开遥控的时候撞墙。”
“这，”小陈吞了口口水，“听起来是个大工程。”
“你要相信自己。有问题我也会帮你的。我相信你。”
第485章 外行人
这些功能，离开生物二字，实现起来都很简单，有现成的成熟模块可以用。但是加上生物二字之后，他们要做的东西就变成了前所未有。
生物型的任何功能模块，要想用，先得自己弄出来。
宁宁把手里攥着的冰糖摁进了气球肚子上的卡槽里。按照他妈的造型设计，那里是所谓的小嘴嘴。
糖块刚塞进去一半，就自动被气球包裹了进去。卡槽缩小成了一条缝。
“吃掉了！吃掉了！”小宁宁很兴奋。
王沐诗双手撑腮，坐在不远处看着，心满意足。
兰泽叹了口气，把正在啃草地的末末拎了起来。
气球生物距离动物还很遥远。
但所有看到它飞的人，都认为这是一只动物。
他们还有进一步的证据：这玩意会吃糖块。
实际上，往卡槽里塞糖，只要不超过两斤，它都能存进去。满满一肚子糖，可以消耗很久。唯一的问题就是，塞得太多，太重飞不起来。
所以，还可以伸手指头进去，把糖再抠出来。
挤出来也行。挤的时候，容易漏气。因为各个方向都有出气口。挺浪费氢气的。
真正会吃糖块又是动物的，是他手里嚼草叶磨牙的那只末末。
西北造物公司自己做的宣传片，播放出来效果不错。
浅黄色的小生物有鼻子有眼有翅膀，在蓝天绿树的背景下，飞起来十分灵动。现场令人不悦的气流声已经被音乐代替了。操纵航模遥控器的兰总工，从仰拍角度看上去英明神武，就是很难看出真人长啥样。认得他的，自然一眼能认出来；不认得他的，还是照样不认得。
投放在科技频道的新闻，以及后来的公众新闻，用的也是本公司自己剪辑的视频材料。
与此重要程度相当的科技新闻，每年每月都有。试飞人造小生物确实是个突破，也算不得什么太大的事。
然而这一次，这只小生物也不知为啥引起了公众的注意。
一时之间，里程碑、转折点、人类文明新的纪元，各种奇怪的评论蜂拥而起。
这只小生物很神奇地戳在了人民群众的眼前，让整个世界兴奋不已。顺便，兰泽本人也忽然成了明星科学家。
年轻，儒雅，前途远大。
反正和知识分子有关的，任何好听的词，也不管是不是事实，都可以往他身上堆。他还自己带孩子，这正说明他有爱心。
还有知情人趁机凑热度，扒他以前的奋斗史和情感史，张荷看了啧啧连声直摇头。
张荷早就知道王沐诗，也见过小宁宁一次。
当时她对着王沐诗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倒是王沐诗，好像受到了惊吓，再也不敢带着宁宁在张荷面前出现。
兰泽一直搞不清王艺术家的心理历程是怎么回事。反正他不懂艺术。
现在，他也不明白这场跨越科技新闻界限的全民轰动是怎么发生的。
也许因为小生物会飞？或者是……艺术家亲自设计的生物造型比较萌？
气球生物的热度忽然爆发之后，很多很久不联系的人，也都来恭喜兰泽。不少朋友从水底冒了出来。老爷子和白老师也特意过问了他几句，替他高兴。
核工业部的数学家部长大人，在看到公众新闻之后，亲自联系兰泽，亲口恭喜他。而没有像往常一样，通过李碧如中转。
部长大人很高兴：“这是世界第一只人造多细胞生物！世界第一只人造飞行生物！”
听起来好像意义确实重大。
不过，兰泽还是和部长大人小心地解释了：这东西，归根结底，只算得上是“航模”而已。
“既然生物航模都做出来了，生物核设施肯定没问题了吧？”部长大人根本不是在问兰泽的意见。“看来，我们的项目可以正式启动了！你当项目组长！什么时候你来一趟，把预研组的人召集齐，我们开个筹备会！”
兰泽想了想，还是劝老人家先别急。
他在公司还有几组涉及到多细胞构造的实验没有完成。
多细胞的实现路径有很多，类黏菌结构非常原始，没有发育过程。他和公司的同事们是先做了个模具，用倒模的方式造出了那只气球生物，然后雕刻修饰了细节。它的确是生物也的确是多细胞结构，但用起来和一块塑料也没什么区别。这个结构本身，并不适合建造部长设想中的核设施。
而且，兰泽他们做出来的类黏菌实验生物，本身非常脆弱，自然界的一些细菌、霉菌都有可能造成它的分解死亡。
不过观察它的感染和凋亡，也算是任务的一部分。这种原始的构造方式，也方便未来加入一些验证性的东西；进一步的多细胞设计还是用得着它的，归根究底算不得是废物。
其他实用性更强、更像样的多细胞构造方式，培育、验证过程相对复杂一些。不过也不用等太久。几组实验都是同步进行的。半年之内准出结果。在这几组中，肯定可以找到适合核设施发育的构造。
老部长叹了口气。结束通话的时候有些落寞。
晚些时候，仙女李碧如也联系了兰泽，问他人造小生物的详情，顺便为他送祝福。
兰泽想起了老部长的急切，忍不住多问了仙女几句。
【我们部长任期快到了。他本来前两年就该退休了。不过你不用担心，老人家依然是我们部里的终身科学家。】仙女解释说，【我觉得，他是真的很想亲手把生物核设施创造出来。】
航校的几位校长为兰泽喝彩的时候，新闻页面下的陌生人评论那只气球是“里程碑”、“转折点”的时候，兰泽还觉得不以为然。因为这些人都是些外行。
他带领同事们做出的实验生物很脆弱也很简单，说不上厉害，也不存在什么远大的前景。
所谓的外行，总是把简单的东西看得高大上。真正厉害的东西又以为很平常。
不过，科技发展一向如此。正因为如此，才需要向一般人作科普。
甚至，新东西有没有用，终究要靠外行来买单。
核工业部的老部长，也是个生物设计的外行。但这并不妨碍他提出高瞻远瞩的设想。
第486章 迟缓
内行人有什么用的呢？做出的东西自以为牛掰，实际上却很有可能被历史淘汰。
人类社会发展到现在，就是要让少数内行人为全人类的需求服务。每个人只是自己领域的内行，需求却是世界上每个人都有的。
兰泽叹了口气。
老部长的思想太超前了，这一两年来简直是推着兰泽往前走。这些设想，并非不可实现。只不过，兰泽本来想偷个懒的。
现在的他没有经济压力，突发奇想的抗辐射微生物也弄出来过了。其实他早就没有什么努力工作的动力。
公司的事随便管管，钱就够花了；做做饭带带孩子，日子已经很美好。组织人做几组前瞻性的实验，也是用演算成熟的数学结构，属于水到渠成；主要也是奔钱途去的。
【老人家身体还行？】兰泽无奈问道。
【他有一颗人造的大心脏。】仙女回答。【外表完全看不出来，对吧？】
心脏都换过了，健康状况就不好说了。也许还能活个十年二十年，也许随时暴雷。
人造器官固然结实耐用，但原装心脏既然报废过，身体的其他地方很可能也有潜在的问题。
也不知道老人家还能不能等得起。
【我觉得很惭愧，】兰泽斟酌着说，【你们的境界……让人不由得心生敬意啊。】
【？】
【我也努努力，希望咱们早点把预研项目落实。】
【如果在人员或者资金方面有困难，我会帮你想办法。】仙女毫不犹豫地回应道。
仙女在核工业部内外，在整个国内科学界，人缘都很好。兰泽相信她找帮手的能力，和他家张荷大概有得一比。
不过，现在他也可以调动公司内部的人力。给刚出校门的一帮子研发组同事找点事情做，也能练练兵不是嘛。资金如今他也不缺。
说完了正事，一时有点冷场。
现在流传的兰泽情感史里，仙女是核心组成部分。
仙女有颜有名气，并不需要蹭他的热度。倒是他莫名其妙剐蹭了仙女。
兰泽毕业证书上的大头照是公开的。大学体育馆模拟器组的荣誉墙上，也有他。大学时代他和狐朋狗友一起留下的影像还挺丰富的。那时候他是相当的帅，只是有些稚气未脱。照着小帅哥按图索骥找到现在有分量的他，基本没可能。
于是，他和仙女儿在大学时代的往事，又被人扒出来了。当年老师们心目中金童玉女的审美，至今依然深得人心。
有图有“真相”的故事，写得可热闹了，无聊的时候看看还挺有意思的，就是和真人真事完全不相干。
兰泽没话找话，问她：【你儿子会说话了吗？】
【会呀。他都会喊妈妈了。】
【……厉害。加油吧。】
四岁半的孩子会喊妈，实在没什么了不起的。但是兰泽发现他好像不小心触动了仙女儿的絮叨开关。她表扬儿子的势头有点刹不住。
【他喊妈妈的声音特别好听。我从来没听过那么好听的小孩声音……】
实际上，根据兰花的调查，她儿子，那是个世上少有的小笨蛋。很有……兰泽小时候的风采。
虽然仙女有两个女儿，但儿子既然只有一个，有所不同也正常。发育慢点似乎也可以接受了。
人造气球生物引起的变化，一直在持续发酵。
自从萌态气球生物一举成名，就连王沐诗的“视觉设计”方案，都比以前卖得贵了。
兰泽就更不用说了。
暑假里的一天，西北航校的几位正副校长联袂拜访了兰泽和张荷。
之前，他们集体观看了人造生物的放飞，后来又看到了公众新闻。
这次，他们来的目标是兰泽。
校长笑问兰泽，愿不愿意在航校教书，兰泽立刻就答应了。
他早就想教书，只是这几年机会不多。当年他读书时当助教，帮助别人学东西，还是挺过瘾的。这也是少数他确信自己有天分的领域。
他们来的原因，他和张荷都很清楚。兰泽设计出了人造气球生物，显然是个人才。而且他本人就住在学校家属区里。先不管他能教什么，专业对不对口，人才就近拉住了，反正对学校没啥坏处。万一他真有什么航校用得着的才能，却放任他到别人的地盘上去发展，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兰泽的生物学得比较水，这方面航校也基本用不上。他在数学方面还是挺自信的。
张荷根据航校的教学需求，亲自给他排了两门课。张将军的校内权力有点大。
一门课是折纸。正式的名称是《实用空间折叠学》。太空站、空舰必备。现成的教案很多。
另一门课是《绳索迷宫》。书是兰泽自己写的。也自己做过现成的教案和课程，不过主要针对的是生物设计职业培训。
这本书的前面一半内容比较通用，天上也用得着。后面一半基本上都是些核酸、蛋白质之类的案例，和太空关系不大。
按照张老师张将军的意思，她觉得兰泽拿《绳索迷宫》的前半部上课，似乎就行了。最多再补充一些和太空有关的新案例。
自从兰泽上了新闻，学校里卫戍部队的人，看到他都比以前客气多了。
教书的事情定下来之后，他们，包括平时一起玩的那些位，见到兰泽更是带上了一层恭敬。姓钱的那位老兄，面对他也是非常不好意思。
现在兰泽倒是不怎么带孩子在校园里踢球。能踢球的几个儿子，都跟着他们的妈混；他们只求赶在秋季开学之前，多飞几次天。
跟着兰泽混的只有小儿子。末末能走路，但是一着急容易摔跤。所以他主动选择了重心最稳定的行动方式——爬。四肢着地，爬得可快了。他还创造性地发明了四肢并用的奔跑方式。兰泽反正没见过别的孩子这么跑过。跑起来远看和小狗似的。
有一天，兰泽特意把兰花叫了过来，让她亲眼看看小末末摇摇晃晃的走路和四肢着地的迅猛奔跑。
兰花看着独自在草地上玩球的末末琢磨了一会儿，问他：“你是不是觉得，他像是小脑发育不完全？”
487 数学课
“是的，我真是这么怀疑的。”兰泽平静地看着小儿子，“所以请你亲自来确证一下。”
“我也这么认为。”兰花叹了口气。“我们兄弟姐妹那些带有突变的孩子，根据我的统计，发育滞后现象，大部分集中在脑发育方面。”
兰泽听了，也叹了口气：
“我不明白，我们的突变，在大自然中究竟有何意义。”
人类的成长周期本来就漫长。突变的存在更使得成熟变成了遥遥无期的事情。
“样本还是太少了。等着这一代的孩子慢慢长大吧。”兰花自嘲地笑了。“每一年都有新人以为我也是刚刚入职的。我觉得，我们应该等得起。”
兰花的外表依然是个小姑娘。岁月从她身上磨去的只有傻气。天生傻气再浓郁，也总有消磨干净的一天。
在正常女孩的生理进程中，傻丫头只会蜕变成傻大姐，然后变成傻大妈。青春绽放的短促时机没有抓住，之后的任何保养只能是延缓衰老，永远不可能有翻盘变成美人的机会。
而现在的兰花，不但气质多了从容淡定，就连相貌，也因为衣品的进化而增加了奇特的魅力。
若论等待，按理说兰泽也是等得起的人。但他又不是兰花一样的不婚主义。岁月变迁，总令人惆怅。
“我倒是迫不及待想看到孩子长大。希望他们长得快一点。”兰泽也希望自己快一点变老。“对了，我们到了退休年龄，似乎也可以享受生活的嘛。”
“到时候，我们可以天天嘲讽小一。他得气死。”兰花喜滋滋的。
随着时光的流逝，兰泽和兰得一，外貌越来越不像了。年纪增长，在兰得一身上才是真实的。
他们姐弟几个，都已经三十二岁。这个年龄，可以很阳光很青春，也可以很油腻。
因为生活节奏太不健康，一哥前半边的脑壳，竟然已经开始脱发了。
“真到了六十多岁，搞不好你们俩像父女。”兰泽吓唬小姐姐。
“我靠……真有可能！这么一想挺没意思的……”兰花转念又一想，“没事，反正有你呢。”
兰泽说出的，其实是自己的忧虑。只不过主角不是兰花和兰得一，而是他和张荷。
对于一个生理时钟正常的成年人来说，孩子生长缓慢，伴侣衰老缓慢，自己却被时光之河无情地冲刷到下游，---形销骨立，衰老枯朽……按理说，这是一件极度悲伤的事情。
秋季学期到来的时候，兰泽开始在西北航校教课。折纸课和绳子课，每周都是一节正课拖两节辅导课。
按照常规的流程，现在他在航校正式入职，只是个小讲师而已。
职衔虽然低微，但如果以后有机会到大学教书，航校的教学职衔，也在全国通用的教学系统里，是可以跟着他走的。
西北航校的学校类别是大学分类下的学院，只不过不属于任何大学城，也不属于国家教育部，而是直属于陆军总参谋部的。
学校里的老师有两种。挂军衔的属于军事系统，以军衔为准；不挂军衔的属于老百姓，以职衔为准。
兰泽当然是老百姓。
西北航校没有数学系。整个数学教研组的老师，人人都比兰泽资历深。
想从学员里挑出兰泽这两门课的助教，也跟本挑不出数学水平足够的。所以辅导课的活，兰泽本人也兼任着。
正课的教学设计循序渐进，没有什么复杂的内容。辅导课也很简单很放松，作业、讲题，加课下答疑；主要的工作量在于花时间陪伴学员。
教书育人可以同时收获尊敬和成就感。比起搞设计，这份工作显得特别轻松愉快。收入可以忽略不计，主要是充满了情怀。
兰泽现在努力向他家张老师的情怀看齐。不过，张老师的情怀，比他的值钱。
张荷当老师的薪资水平，省着点花，够撑起一个家了。当然，买飞行大玩具之类就别想了。还像在联合体当舰长时候收入那么高，是不可能的。
两门课这样一安排，兰泽的时间表就满了。上午在公司，下午在学校。上午科研，下午上课。
他几乎每天都有课。
为了校内校外行动方便，他给自己添了辆车。这样就不用总蹭张荷的车开了。
他每天晚上还能抽出时间干点家务。家里人的衣服必须洗，尤其小末末的衣服。这孩子哪都爬，必须换得勤。但他实在没有时间自己做饭了。
好在有学校食堂。
这样充实的生活节奏，令他想起十年前，读研的时候。
现在他重新开始辅导学生，就好像人生重启了一样。现在的他和当年相比，最大的差别在于：他已经有老婆有孩子，不再是孤身一人。
有了眷恋，有了牵挂。
小末末整天跟着他。上课的时候，现场不管有多少人，末末都是年纪最小的。
课上的内容，小孩子是不可能听懂的。这娃就是课堂上的一只吉祥物。有时候还会含义不明的嗷嗷叫两声。
他说人话的时候不多，还都是一个字一个字用的。兰泽有时候拿他当课间休息铃用。
用法就是，末末叫唤，小兰老师宣布休息五分钟。
然后兰泽趁这个时间把末末摁在讲台上，检查尿不湿……
开学之后，张荷再次忙碌了起来。这是理所当然的。家里的几个学龄儿童，没有了跟妈妈飞行的机会，带着各种私人小情绪，回归了学校，升级成了二年级学生。
他们的数学课终于进展到了十以内加减法的阶段。要问之前的一整年也有数学课，究竟学校都教了些什么？当然是……教小朋友数数了。
他们不光在数学课上数数，在语文课上，社会课上，户外观察课上……不管什么课上，都要数一数。
四个孩子，就连小麦都可以毫无障碍地数到五十，数到一百。
新学期一开始，大家开始慢慢接触加减法。小麦做十以内的加减法也毫无问题。
小朋友的智力表现跟得上童校的教学进度。兰泽觉得很欣慰。
毕竟，他现在也是个数学老师了。对于孩子们的算术能力，他也是很关心的。
488 数脚趾的天才
四个孩子回到家，兰泽有时候也随口出几道算术题考考他们。
到了十一月，户外开始逐渐积雪的时候，孩子们开始学做二十以内加减法。小麦除了算得慢一点，居然也没出什么差错。这就相当令人振奋了。
兰泽向兰花报告了小麦的情况。他觉得这孩子和兄弟相比，脑子发育的滞后情况，现在反而没有小时候明显，反倒是体格方面长得慢了一点。
小麦在新学期也不是全无问题。但和去年相比就不算什么了。
他现在既不挑衅骂人，也不找人打架。在班级内部，还算是团结友爱。
童校老师和兰泽，现在面对的唯一问题是：小麦不爱穿袜子。
作为整天踢球的小孩来说，鞋子里散发出的气味，就相当有杀伤力了。
夏天的时候，几个孩子穿不穿袜子，兰泽和童校的生活老师都还没在意。
但到了秋天下雪的季节里，脚上不穿袜子，户外活动很容易冻伤的。
特别是十月份，雨夹雪边下边化的气候，又湿又冷。那时候，孩子们日常穿的鞋子偏运动，不够保暖，全凭袜子御寒。
老师们在学校，如果发现张兰维没穿袜子，就尽职尽责的替他穿好。但这孩子还是悄悄把袜子脱掉藏起来。
小朋友的裤脚一挡，袜子穿没穿，其实很不容易发现。老师们为了他别冻脚，天天和他斗智斗勇。
兰泽在家如果发现了，揍小麦几下之后，也会替他穿好。
但这事，小麦挨了揍好像没什么效果。
到了雪花飞舞的季节，穿不穿袜子倒是问题不大。去户外直接换上厚底靴，室内则是温暖如春。倒是不用担心小麦冻伤了。
但是，臭脚的问题却更严重了。室内运动场的训练并不因天气而停止。
同寝同学有没有意见倒是不知道，住在他们宿舍的生活老师实在受不了了。归根结底，这是个生活习惯养成的问题，非常需要纠正。
直到一个周末，兰泽和几个孩子在家，发现了一件神奇的事。
他在游戏室里，一边带着小末末玩，一边顺口给四个二年级的儿子出算术题。
每人答了一题之后，兰泽发现小麦又没穿袜子。
他拍了小麦几下，从小朋友自己的裤子兜里找到了袜子，强迫穿上。再继续考问四个孩子。
忽然，小麦答不出来了。
唯独小麦答不出来了，其他三个算得顺溜得很。
这孩子揍傻了？
兰泽不大放心，又专门出了两道答案是11的加法题问小麦。
小麦答不出来。
既然如此，难度又降低了。
“六加四。”
虽然慢，小麦还是报出了答案：“十。”
“八加三。”
“……”
“七加二。”
“九。”
“五加四。”
“九。”
“六加七。”
“……”
“十加三？”
“……”
测试了一会儿，兰泽发现这熊孩子并没被揍傻。只不过，他的算数水平，被完美地卡在了十这个数下面。
大于十的再简单，他也算不出来。偶尔鼓起勇气报个答案，也是错的。
时不时的，熊孩子目光瞟向自己的脚丫，隔着袜子脚趾头乱动。
“算了，想光脚你就光吧。”兰泽想了想说。
如果脱了袜子可以令小麦镇定下来的话，似乎也可以脱一会试试。
“五加八？”
“……十三？”
兰泽亲眼看到小麦这孩子数完脚趾头数手指头。虽然数得不怎么快，然而熟练又准确。
脚趾头只从裤脚下露出一点点，动得很隐蔽很灵活。
“……”兰泽叹了口气，觉得心塞。
这孩子笨是笨了点。但是不傻。小聪明运用得很出色嘛。笨和傻，果然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为什么他要数脚趾头？当然是因为脑容量不够用。
他做加减法，和家里另外三个兄弟完全不同。别人靠脑子，他靠数数。
可想而知，这只熊孩子一定是脱了鞋上数学课，用完了再把脚塞回去。也算是很有创意了。
照这样下去，学校里的加减法教学突破二十的时候，他的脚趾头也不够数了。到那时候，不知道又打算怎么解决？十有**，他也会露馅的。
兰泽想了想，觉得没辙。他是数学老师，但航校里的学生都有大学基础，他又不教小孩算术。
兰泽放过了小麦，向兰花报告了他的新发现。
【是我判断失误了。】
小麦是个数脚趾头的天才。但他这脑子，大概确实有点发育滞后。
【……】兰花看到他的描述，也不知道说啥好了。好半天她才回复道：【人类的情况真是复杂。】
一个人聪明与否，并不直观，甚至需要揭开表象的硬皮才能发现。
就像傻和笨不是同一个概念，聪明和机灵也不是同一个概念。
【好了，我更新了小麦的数据。】兰花说。
兰泽看了看小麦。这孩子一边给末末递积木块，一边趁机教末末积木形状的名称。
末末的哥哥教学团中，四个哥哥都是既温柔又有耐心。如果仅看外表，也看不出哪个聪明哪个笨来。
小米一看肩宽背厚，就是个老实孩子，一点也不像斤斤计较。豆子更是动不动就笑得一团傻气。张一点，一点不像是新出炉的二年级学霸。
在童校里，小朋友通过大量阅读，已经识了不少字了，语文课上开始尝试写作文。顺便练练拼音输入。张一点动不动就是四百字以上，中间来上一长串唬人的排比句。同样是车轱辘话，用排比句修辞一下，就会显得形式优美，在二年级中显得很惊艳。嘴皮子溜的小孩，哄老师已经成为日常。在这方面有先发优势。
小麦的外表长得很有迷惑性。日常行为，除了不爱穿袜子，和别的孩子没什么区别。
甚至到了球场上，小麦既不傻也不笨。他踢球踢得很聪明，就连故意犯规都体现了智慧，骂人的时机都展示了情商。总之，这孩子还挺机灵的。
小麦他们球队教练，也夸过他有悟性来着。
而悟性？到底又是啥玩意呢？
兰泽把小麦数脚趾头算算术的事情反馈给学校老师们。周末过去，把儿子们扔回去住校之后，他开始自己琢磨如何解决小麦的问题。
他查了一下儿童教育的资料，然后发现，自己作为周末才能见到孩子的父亲，实在做不了什么。
见面时间有限，切入手段不多。
所以，他只好下定决心，和儿子硬碰硬。
算术加减法，学校的教学进度迟早突破二十。小麦脱了鞋子也搞不定。难道他还能去脱别人的鞋子吗？
既然脑子笨，就做点笨功夫吧。
兰泽做了一张加法表。进位不进位用不着区分。非要区分的话，小孩子本来不聪明，脑子就得更乱了。
一排排的算式列起来，和小九九一样。既然小朋友在数学方面悟性不够，那就一行行地背吧。
另外三个如果在小麦背熟之前，就听熟了；反正对他们也没坏处。
至于加法表和小九九乘法表太相似，会不会造成未来的学习障碍……走一步算一步，以后再说吧。
对于三个聪明孩子来说，一丁点障碍，随随便便就能克服了。对于笨孩子来说，学习到哪一步都得翻山。
先把眼前的山爬过去吧。
那三个娃反正放养就行了。童校老师会搞定一切的。
而小麦是突变携带者。不干预不行。
因为他真的脑发育滞后了。
兰泽认为，张兰维同学穿不穿袜子问题不大，实在不想穿，不穿就是了。他判断，这孩子坚持不了多久。最多坚持到加减法突破二十的时候。
如何让小麦身心健康地混过童校阶段，才是他这个爸爸真正应该关心的。
兰泽自己对童校时代的记忆早就模糊不清了。他只记得当年很惨。整体印象十分不开心。还记得的事情几乎都集中在最后两年。对于之前的那三年，他只隐约知道自己脾气坏，什么都学不会，没有朋友。
问题的关键是：小麦的学习进度不能落后于同学。
大家水平都差不多的话，自然而然可以交到朋友。有了朋友，也不至于情绪焦灼，脾气暴躁，作出什么反社会的事情来。
兰泽决定，每周揪着小麦补习功课。数学只是个开始。
小麦的事，兰泽对张荷只是稍微提了一下。
张荷做不到天天回家，有时候周末都回不来。回家之后，就只是纯粹的休息、放松、玩。如果她不知道小麦的情况，一门心思带着四个大孩子上天入地，高强度地嗨玩，早出晚归，一定会影响到小麦补课的。兰泽的要求不高，他妈能给小麦留出俩小时学习就行了。周末孩子们有一天多在家，就算两天好了，每天才一个小时而已。
在那俩小时里，她在家完全可以抱着末末滑滑梯。实在找不到事干，晾一下洗好的床单也行呐。
兰泽觉得自己是这个宇宙中最负责的好爸爸，比孩子们的妈更加良苦用心。
然而，宇宙中最负责任的好爸爸，被陌生人质疑了。
兰泽坐在自己工作室，辅导小麦看图说话，手环忽然开始闪动。
489 千里之外的居委会
兰泽并没有刻意屏蔽陌生人。毕竟一直以来能联系到他的陌生人，多半都和他的工作有关系。换句话说，很可能是送钱来的。
但手环一个劲闪，还是有点过分了。
抬手一看，真实头像，是个眼睛很大的姑娘。
唔……
兰泽让小麦自己对着画册练习。他站起身，接通呼叫。头像扩大了。
果然眼睛很大。而且嘴还很小呢。刘海下面的小脸只有巴掌大，碎头发中间的脸颊肉嘟嘟的。清纯可爱的妹妹类型。看着赏心悦目，就是表情不大友好。
“总算找到你了。”陌生女孩很生气。“每次你都带着孩子躲出去，有你这样当爸爸的吗？”
陌生女孩的质问，就好像兰泽做了什么神人共愤的龌龊事。
“……妹妹，我认识你？”兰泽谨慎地问。张将军还在门外和另外四个孩子跑上跑下玩滑梯呢。“我的孩子和你有什么关系？”
“气死我了！！怎么可能和我没关系！！姓兰的，你今天一定在家等着，别出去。我马上过来。”
“你谁呀？进的来家属区大院？”
“大院？家属区？你不会今天又不在家吧？”
趁着外面的张荷和孩子们一个个都滑下去了，兰泽没忍住多说了两句：“在家，怎么能不在家呢？说吧，找我想干嘛？”
“居委会的通知，你全都不看的吗？”
兰泽沉默了。居委会的通知，这两年多，他还真没看过。
学校家属区没有居委会。
原先住的树状小区倒是有。
不过，自从搬家之后，城市森林小区的居委会就和他没关系了。看到新公告新消息出现，他从来不看详情。官方信息反正也屏蔽不了，为了清净，他早就把以前的居委会拉到了一个特立独行的组里，组名叫做“拜拜了您呐”，和大学城的理学院办公室放在一起。不看就是了。
“哪个居委会？”兰泽下意识地问。
“看我的工作证。”妹子丧气地说。
兰泽的手环上全屏显示出一张巨大的工作证，妹子的小脸挤在工作证的图像区。
路荦荦。城市森林居委会。
正常人不靠语音提示很难一遍念对她的名字。太费舌头了。
张荷带着孩子们又爬上楼来了。
“我早就搬家了……你看我现在的地址，确定要来家访？”兰泽给lll妹子发了自己的当前定位，无奈地说。
妹子愣了一下。
“为什么你还在我们居委会？为什么当地居委会没有接收你啊？万恶的管理制度，这是要把我逼死吗？”
lll妹子掩面三连，这些问题兰泽一个也回答不了。
“算了，能见到你已经是进步了。你先答复一下居委会发给你的监护人问卷吧。下次，我们可以通过居委会联系了吧？”
“呃……好吧。”
几千公里外的居委会，现在还能管到他，说起来也是很魔幻的一件事。
“我是不是该转到本地的居委会？”兰泽忍不住问。
“按理说搬家之后是自动转的！这肯定是我们工作中出现失误了。”lll妹妹心虚地回答，“容我检查一下，具体是什么环节出了问题。你还是先答问卷吧。”
兰泽把居委会从“拜拜了您呐”组里移了出来。搬家之后的两年多里，攒得未读信息不算太多，也就几百条吧。平均每个星期三五条。
兰泽按照时间排了序，扫了一眼最近一个星期的几条标题。然后慢慢地浏览更早的内容。
最近一连几条都是家访通知，到访不遇回执……更早的信息也有一大半是这些东西。
居委会信息的暴涨，是从43年年初开始的。那时候他领了末末的发育箱，四个大孩子也接近了学龄。
他随便打开几条看了看。那个阶段他收到的家访通知和监护人问卷主要是针对孩子们成长环境的。确保他的儿子们没有受到虐待，营养充足，健康良好，性格正常。很显然，这些东西，现在已经过期了，主动显示成了灰色。
自从四个学龄儿童上了学，他收到的这一类信息变少了。
小朋友们只要上了学，在哪上学都行。
一方面，全国的学籍信息都是联通的；另一方面，四个学生的人身，已经归到教育系统下面了。
居委会管不着他们四个童校学生。
不过今年春节前后，家访通知和到访不遇回执又变多了。并且兰泽又收到了新的监护人问卷，放到现在都将近一年了，他没打开过，居然也没显示过期。
兰泽打开看了一眼，发现问卷内容和张兰约小朋友——小末末有关。
之前他领养那几个孩子回家之后，居委会的人也是间隔两个月左右来找他聊聊天。看看他和孩子们的生活状态。
他们今年要来看看末末的抚养情况，这很正常。
今年的家访通知，下半年的那些，也还没有过期。
他随便打开了几个，扫了几眼，发现内容并不是太正常。
居委会的人除了要来看看末末，还打算找兰泽本人好好谈谈：关于他应当承担社会责任，抓紧青春时光多生几个孩子的问题。
随着到访不遇的次数越来越多，一长串家访通知的措辞，也越来越严厉。
居委会的人似乎认定了：他在故意逃避。
那份监护人问卷的文字部分，兰泽很快填好了。还有一些地方需要填上认证为真实的影像，直接拿手环楼上楼下现场拍摄一下就好。
小麦终于找爸爸交看图说话的任务。他绞尽脑汁，对着图想了几句干巴巴的话，
如果看图说话可以说重复的话，他能巴拉一个小时；但爸爸规定了不能说重复的话，对于他来说，难度就突然变大了。
兰泽漫不经心地听了听，决定暂时放过他。语文水平靠平时积累，一时半会的，练也练不出什么来，不练却又不行。
他把豆子从滑梯边上喊过来，让豆子帮着小麦背加法表。他自己去给末末的床、浴缸、玩具、图画书、毛巾牙刷、地垫……一截截地拍短片，填表。
很快，填表完毕。
四个学龄儿童也在同一时间，兴奋地跟他们的妈出门去，玩飞行器。
第490章 家访
又只剩下末末在家陪着爸爸。
家里那母子五人，直到晚上也没回家。看来是住在外面了。
小末末很好养活。
吃食堂饭菜也行，白煮肉蘸酱油他也能吃半碗。这孩子除了变着花样找爸爸要糖之外，从来不挑食。每顿都把自己喂得饱饱的。
虽然末末还离不开尿不湿，但他每次发大招都在早上。时间固定，地点在家，事先还知道嗷嗷两嗓子，这就很棒了。排便训练进行得很顺利，和四个哥哥的曲折迷离相比，简直毫无难度。
晚饭兰泽给末末热了几个土豆奶酪小饼，那是兰花来玩时做的。
家里最小的这号熊孩子，一口气干掉六个饼，连果皮吃了半碗提子，喝了满满一吸管杯的奶。
吃饱了，立刻打哈欠。叭叭叭叭叭地召唤爸爸送他上床。
这么省心的小儿子，就算带了什么影响发育的突变，又有什么关系。
小末末，现在是家里五个儿子的可爱第一名。人人喜欢他，活得最潇洒。
第二天一早，天气晴朗。兰泽既然不用上班，也不用上课，就打算带末末出门转转。
家门外自然是寒风刺骨，滴水成冰。航校里不比城市，对待大自然简直是听之任之。刮风下雨下雪都随便。只要下雪的次数一多，校园自然就被封印住了。
外面当然是很冷的。末末当然是个娇嫩的小宝贝。
但只要冻不死，温差就能变成抵抗力。
他不是喜欢玩雪嘛。随便玩。
兰泽抱着末末，推开厨房的外门，一股冷风迎面而来。院子里的积雪，一团团一块块地，堆在太阳照不到的墙根底下，显得有些斑驳。
兰泽的手环又开始闪。在朝阳下显得很没有存在感。
兰泽把末末放到小院门外干枯的草地上，随便他折腾，自己抬手看手环。
大眼睛的lll妹妹。
那就看看，她还想说啥吧。
lll一口气说了一长串。
“我问过了。你的当前居住位置根本没有居委会。如果想从我们居委会转出去，你要自己去最近的县城民政处，或者干脆到上级市的民政局申请。同时，需要你所住的家属区大院还是什么的，给你开个证明，证明你已经定居了。我们这边也得开个证明，证明你已经不住在这了。……可是我怎么证明啊！！！你刚刚提交过问卷啊！！好难啊！我都不会啊！啊！啊！”lll妹妹捂脸悲鸣，“……所以，我……现在……可以去找你家访吗？”
“呃……你不会是从昨天一直加班到现在吧？”
“不是的，我们正常上班就是这样的。每天办公室都必须有人值班。”妹子情绪有些低落。“可是，你是我负责的……”
“……那辛苦了。”
看着lll妹妹水汪汪的的大眼睛，兰泽有点不忍心直接找她的上级。
找她们居委会的小领导告状，问题肯定可以迅速解决。至于未来挂在哪个居委会，兰泽觉得都无所谓。反正航校里没有居委会。
那么，让她来家访？谈完小末末，再谈催他生孩子的问题？
兰泽觉得自己的孩子已经够多了，八个呢。数量已经超过了大部分人。而且全是儿子。他倒是想要女儿。那不是正在排队吗？
看在妹子长得好看的份上。他有点奇怪的念头，类似于想照着lll设计个未来的二女儿之类的。
算了。
“你想家访就来吧。”
“几千公里呢，车票有点小贵。”lll妹妹嘟哝。
“要我帮忙买票吗？”
“不用，我们可以报销……一大部分。”lll坚强地说。
“行吧。”兰泽看看草地上乱七八糟的残雪，“这边冷，一定多穿点。”
虽然他觉得lll妹妹有点不靠谱。但是年轻人，刚参加工作，刚进入社会，都不是太靠谱。
有个理由出来玩玩，和年长的社会人士聊聊天——比如兰泽这种成熟可靠又稳重的，接受一下教导，其实也挺好的。
兰泽忽然还有点小期待。
他如今也是学校的教职工，可以在家属区随意接待自己的访客，用不着再等他家张荷有空的时候批准人家进大院。
如果是需要进教学区、为了公事而来的访客，也不会找他一个小讲师。
居委会的这位妹妹，横跨几千公里，来找他家访，来看小末末。说起来多不容易？
四舍五入，大概有万里之遥？
只要不影响到其他人，来家访就来呗。兰泽不介意为了lll妹妹专门调课。
第二天，星期一，访客就来了。来的比兰泽预想中的还快一些。
他下午刚下课，就收到了访客的进门申请。
来的是一男一女俩人。名字虽然不是lll，他倒是感觉眼熟，不知道在哪见过。实际上，仔细一想，他都不认识。
随后，他收到了张荷的嘱咐。
【我手里事还没忙完。你要是下课了，帮我去校门口接一下人。】张荷说，【我哥我妹一起来了。你带他们去招待所住下，然后在小餐厅坐一会聊聊天。我先让小刘去帮你，一会我过去，再点菜。】
小刘是专门给张荷跑腿处理杂事的。本来她是学校后勤的人，拨给张荷管之后，职务叫做服务员。和警卫员分工不同，一样都是为首长服务的。她挂的是文职少校衔，和警卫员非文职的尉官衔比起来，真说不好谁更高一点。
兰泽见过小刘，不熟。张荷不爱把工作上的人往家带。
虽说，从传统上，服务员也可以帮忙照顾家里。给忙碌的小领导及其家属洗洗衣服打打饭什么的。但你让一个少校干这个？
兰泽单手拎着一只末末，离开教学区，从地下通道开车，直接去学校大门。
地面上，宽阔的校门敞开着。
校门外的地面道路，空旷平整，没什么人迹，但看着庄严肃穆。
校门内的地面道路，积雪斑驳，荒无人烟。
哨兵在透明壳子构成的哨位站岗，捧着机械动能武器，身姿挺拔。
岗哨其实只是个吉祥物，是军事机构的精神象征。真正守门并不靠他。
兰泽找到访客发送进门申请的定位地点看了一眼，发现人已经不在这了。
491 何处是故乡
他又看了眼手环，回到了校门地下的入口大厅，接到了大舅哥和小姨子。
大舅哥叫张青松，仪表堂堂。小姨子叫张春柳，打扮得还挺讲究的。
他们兄妹，其实年纪都和张荷差不多。
张荷到年底三十八，标准的奔四年纪。年底已经近在咫尺，她和三十八岁没有本质区别。
按照兰泽睡前聊天留下的模糊印象，大舅哥也就比张荷大一岁多，今年应该是三十九岁。
小姨子比张荷只小了几个月，看着倒是不像奔四，皮肤保养得相当不错，看上去也就三十左右。大波浪卷，气质温婉。没有他家张荷个高，冬天的厚重长裙看上去有点慵懒。
她那长裙子，兰泽特意仔细看了两眼。张荷的身材好，比模特还撑衣服，这式样她穿一定更漂亮。
虽然兰泽和他们两人是第一次见面，但因为算得上是近亲，天生就有亲近感。一路上随便说着话，气氛愉快。
到了学校招待所，兰泽带着他们入住。把行李放好之后，马上就带去后面的小食堂。
招待所小食堂附带的餐厅品质不错。
小刘等在这里，已经安排好了包间。还把坐镇食堂正在打牌的厨师长叫起来干活。
那位爷是带文职衔的，属于老资格的技术兵。兰泽本人确实调不动。除非一起打牌时候故意放水，连放个十来局，也许能请动他亲自为自己做菜。不过，兰泽有阵子没有空闲时间和人扎堆打牌了。
包间里用具酒水齐全，只缺了婴儿座椅。不过一时半会的，小刘也弄不到那玩意。学校里除了张兰约小朋友，也就是小末末，没有别的婴儿，唯一的婴儿椅就在兰泽家里。要么去市里找，要么去他家搬；都太折腾，也就没有必要了。
兰泽抱着末末一起坐下，请大舅哥点喝的。
大舅哥客气了三秒，然后毫不犹豫点了一大壶咖啡。加糖加奶加黄油。
这东西不管加不加糖，张荷都嫌弃又苦又酸，看见就烦。兰泽自己也从来不喝。
绿茶他俩偶尔还喝一点。这主要是因为兰泽见识过卫瀚扬搞到的天价茶叶，从而深刻地认识到了，茶叶泡出来的茶水，是世界上逼格最高的饮品。
因为张荷绝对不可能喝咖啡，于是，兰泽琢磨了一下，添了一大瓶柠檬茶。这饮料相当实惠，张荷特别喜欢。一瓶慢慢喝够一晚上了。
小食堂的咖啡需要现磨，现煮。兰泽原以为有得等，谁知没过几分钟就端了上来。
热气腾腾一大壶。他给俩位远客和自己，每人倒了一杯，摆在面前。
他们的聊天，起初处于感慨各地天气和路程远近的寒暄阶段。看见咖啡出现了，迅速转到了咖啡上面。
张荷的哥哥和妹妹一直以来都生活在国外。咖啡这东西，属于他们从小到大喝惯了的。就算喝茶，也是喜欢加糖和奶煮出来的那种甜腻口味。
小食堂的咖啡，貌似还挺像样的。
兰泽的老丈人和丈母娘当年都是外交人员，常年不在国内。家里养着三个孩子，也是对外形象塑造的一部分。
他们兄妹三人都是在当地上的幼儿园，然后又上的小学。
年满十一岁之后，应该依法回国进寄宿制的未成年人学校。父母为哥哥和妹妹申请了一年延迟，直到小学毕业，才一个个回国受教育。
张荷其实是和哥哥同一年回国的，因为她拒绝了延迟。
神州国内的教育制度，和世界各国全不相同。
神州童校一般是五年。和各国的小学并不对应。十二（周）岁的小学毕业生，不少已经有大人样了；而离开童校的全都是十一（虚）岁的小毛孩子。之后的未成年人学校，低年级四年，高年级五年，足有九年，涵盖了整个青春发育期。可以让年轻人趁机玩得很悠哉，也给奋发图强留出了时间。进入大学阶段的，除了神仙妖怪之类的不正常人类，几乎都是拥有完全行为能力的成年人了。
哥哥和妹妹小学毕业，先后回国，直接进入了未成年人学校的三年级。
不过，大舅哥读到了高年级的时候，为了早点考大学，又回到了父母身边，回到了从小生活的外国。他插班进入当地高中，备考老牌名校。离开大学之后，又留在当地工作。
收入水平一般般，不过工作也不累。可以守着父母，毕竟他们上了年纪。
二位老人早就在当地置下了带花园的大宅子，享受退休生活，安详养老。
小姨子虽然是在国内上的学，也在毕业后回到了国外定居。
她的工作是专门接待神州游客的导游，时间相当自由，挣得多又轻松。没事的时候，她自己也喜欢到处旅行。工作就是爱好，令人羡慕，活得潇洒得很。
大舅哥说起这些年的事情。他们家兄妹三人中，最没人味的就属张荷。自从回国上学，再也没回过从小生活过的地方。
兰泽琢磨了一下，没替张荷反驳他。不熟，从来没来往过。张荷前些年满世界乱飞，地球的好多偏僻的角落她都去过。到底她回没回去过，张荷没跟他说，他也不知道。
而且，他们从小生活的地方到底算不算是老家？这也是一个奇妙的问题。
传统上，老家指的是籍贯所在地。
按照定义，籍贯是传递姓氏的父母出生地。兰泽的籍贯是老爷子的出生地，不过那个城市他从来没去过。而白道士的籍贯就是妈妈白老师的出生地了。全国各地的大城市小镇子，看新闻和宣传片里，都没啥区别，兰泽唯一产生过感情的城市，就是曾经安过家的那个。
很多人根本没在自己的籍贯生活过。所以，故乡、老家肯定不是指籍贯。
但如果说从小生活的地方，就是老家的话，他们兄妹的“老家”又不在神州。
故乡、故土、老家，按理说，和祖国的概念天然连接在一起。他们生活过的地方，却偏偏不是“祖国”。
兰泽笑着听面前的客人说话，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俩外国人。
492 一点苦都不能吃
小末末看到大舅和小姨时不时啜一口咖啡，爸爸面前的杯子却一次也没拿起来过。他闻着焦香味儿，判断那玩意肯定能喝，伸手他够不着，忍不住“啊-啊-”地叫了两声。
兰泽低头看了看，干脆端起自己的杯子送到末末嘴边。
末末喝了一大口。含在嘴里，忽然回过了味来。“噗”地吐在了桌上。
对于小孩子来说，咖啡这味道未免太不友好了。
兰泽早有准备，纸巾立刻擦干净了末末的嘴，然后吸干了桌面上的褐色液体。
说时迟那时快，他给末末翻了个身，“啪！啪！”狠狠给了末末两下。
“哇～！哇～！”末末吼了两嗓子，迅速安静了下来。
他在爸爸腿上重新坐好了，还想继续呸呸呸。兰泽再次给他擦了嘴，顺便压住嘴唇，把口水给堵了回去。然后把末末又翻过来，又给了他两下。
“哇～！哇～！哇～～！！”末末不服！
是你给我喝的！！太难喝了！！！吐掉也不行吗！！！！
大舅哥和小姨子目瞪口呆地看着兰泽=妹夫|姐夫揍孩子。孩子拼命嚎叫。
末末双目含泪，兰泽把他靠在自己肩膀上哄着，又给他擤了鼻涕，好不容易这孩子重新老实了下来。兰泽摸了摸他的尿不湿，从自己外衣口袋摸出个干净尿不湿，从餐桌上扯了条湿巾，干脆又给他换了个尿不湿。
终于，末末懒洋洋地跨坐在爸爸腿上，歪着脑袋靠在爸爸胸口。满脸都是不爽。
现在他是超小号的地痞。
大舅哥看了看末末，没敢招惹他。
“咱们内地很少有自己照顾孩子的啊。”
“确实不多。”兰泽笑了笑，从外衣的另一个口袋掏出了末末的吸管杯。
他拧开瓶装的柠檬茶，给末末倒了小半杯。
市售饮料里面，有各种添加剂。如果末末是细菌，掉进去，很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不过末末是人类，什么添加剂都能代谢得掉。这是兰泽作为一个生物学家，对于自己物种的自信。
末末抱起吸管杯谨慎地吸了一小口。神色一变，痛快地咕了一大口，长吁一口气。
“妹夫带孩子真是够熟练的了！”大舅哥继续没话找话。
“上手第五个娃了。能不熟练嘛。”
“你和张荷在一起有不少年了吧？”
“嗯。”兰泽低头看看末末。
小朋友已经完全开心了起来。柠檬茶是酸甜的，小朋友不喜欢才怪。
“妹夫现在在哪高就呢？”
“我也是本校的老师啊。”教书是兰泽最喜欢的工作了，他见到人就想告诉人家：自己——是！老！师！
“你来这里工作应该也没几年吧？”
“嗯，我今年才入职。”
“一边带孩子一边教书，你不容易。”
“工作其实还挺轻松的。”
兰泽说的是大实话。绳索迷宫的课本是他自己写的，折纸课程又讲得特别浅。辅导课上，学生在忙着做题的时候，他可以慢慢地一边欣赏日影西移，一边看着小末末安静啃拼图，日子十分悠哉。
“好多国家不是流行自己生自己养吗？你们在外面，是不是也都自己带娃？”兰泽认为，自己很有可能找到了知音。
小姨子露出了一个奇怪的微笑：“那是误解。国外家庭里，负责带孩子的……其实都是些家庭主妇。我要出门工作，宝宝一直是放在托管机构的。现在……唔，几岁了呢？”
小姨子带着奇妙的优越感，陷入了沉思。
兰泽拿不准自己是不是被小姨子鄙视了。于是，他不由自主望向了大舅哥。
“我也没带过孩子。现在归我抚养的两个小孩，都在他们爷爷奶奶跟前。”大舅哥露出了迷之微笑，“老人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这也算是这两个孙辈代我尽孝了。”
啥？兰泽一愣，忽然无言以对。
让两个年老体衰的老人家，和最有活力的小朋友在一起折腾。你确定这是尽孝？
在他的带娃经验里，能走会跑的小朋友，每天在吃饱喝足、能源充足的情况下，引擎马力全开，活动量是巨大的。不想办法把他们体力消耗干净的话，拆起家来，一般人都摁不住。
带孩子最关键一条是：体力一定要好。
育儿所和幼儿园的工作人员光是抱孩子，都得动用动力外骨骼。更别说在孩子会蹦之后，追着孩子跑，也是非常考验体力的。
张荷的父母，就算再年轻，也快到七十岁了吧？
这位大舅哥究竟是让老人牺牲健康，按照小朋友的方式生活呢？还是让小朋友牺牲好奇心和活动量，提前养老？
兰泽很想问问他：你脑子里的尽孝观念，究竟是怎么扭曲成这个德行的？
“两位老人……”兰泽欲言又止。
“是的，”小姨子接了上来，“他们对孩子比较有经验，毕竟抚养我们也这么多年了。我妈对小孩照顾得特别精心……所以，我觉得我哥想得周到，让两个孩子天天陪着他们。他们两个人天天围着小孩转，忙忙碌碌的，日子充实得很。我哥他最孝顺了。”
“是啊，是啊……哈哈。”兰泽赶快挪开视线，低头看末末。
他和陌生人从来不杠；但如果是对熟人的话，从来不知道客气。亲戚这类生物正好定位在陌生人和熟人之间，他怕控制不住自己。
末末抬头，对爸爸“噢！”的一声，表示喝得满意。
他把手里吸管杯举起来，想让爸爸给他再加点。
兰泽对着小儿子嘿嘿一笑，假装没看明白。
张荷到的时候，天早已经黑透了。小包间里窗帘紧闭，温暖如春。保温壶里的咖啡已经倒空了。
末末看见妈妈来了，立刻抬手喊了声：“嘛！”
算是打了招呼。
她一到，桌边的人都放下杯子站起来迎接。兰泽也举着末末站了起来。
张荷伸手就把末末捞了过去，举着揉了揉，揉得末末直乐，这才问她的哥哥妹妹：“你们俩怎么突然跑来了？哥你不用上班？”
“猜对了。”大舅哥举起大拇指。“我现在还真没班可上了。”
“啥？我还以为你来是专程来看我的。原来是闲的呀？”
第493章 水货
“姐，你说话，怎么还是这么不好听！”小姨子嘟了嘴。
说实在的，兰泽还没见过这个岁数的大姐嘟嘴撒娇。看着不大习惯。
“行了，”张荷咧咧嘴。“你们都认识了吧？不用我介绍了吧？”
“别的，你还是多介绍几句吧。”大舅哥手一抬，直指兰泽，“妹夫这么年轻有为，以前你都没告诉过我们。说实话，他这条件进学校难度怎么样？”
一开始，兰泽以为他是认出了科技新闻中光芒四射的自己，后来发现他纯粹是在给张荷挖坑。
“啊？”张荷嘿嘿一乐，“你还别不信，他是校长亲自来请，求着他签约进校的。”
大舅哥信了才有鬼。这也就是张荷，有本事把真话说得和假话似的。
“我姐夫今年多大了？看上去……”小姨子发动了助攻。
乍看上去，兰泽和他们都不像同一辈人。
虽然心理上，兰泽认为自己足够成熟足够稳重；但视觉效果，也许得参考一下兰花小姐姐。她动不动就被她们育儿所的新近员工当成同类。当然了，她习惯了。
兰泽对于自己和同龄人画风越差越大，也已经习惯了。这不能怪他，都是别人太多变了。三十多岁的人，动不动就变油腻，动不动就开始脱发。
他追赶不上同龄人的进度，也很无奈的。
“哎，你多大了？”张荷对兰泽明知故问。
“我多大你不知道啊？博士毕业都快满十周年了，你说我多大？”
兰泽一般不说自己是博士。这会儿配合张荷臭显摆一下而已。反正，博士毕业一般都不年轻了。
几人说话间落了座。
“请问你是什么学科的博士？”小姨子对他兴趣很大。
“生物学。”
“现在教什么课呢？”
“数学……”这么一答，兰泽自己忽然觉得，好像不大对劲。
生物学博士教数学，听着像水货。算了，以前不打交道，以后大概率也不打交道，水就水吧。
张荷把手环上收到的小餐厅菜单投影了出来。“哥，你来点菜。”
大舅哥点了几个，张荷又给添了几个。
他俩点菜的速度很快。菜单上都是厨师长备好的东西，除了几个硬菜，都是家常菜，食堂里几乎每天都有，现场选一下做法和口味而已。张荷添上的几个，是厨师长特意准备了材料的，今天如果不吃，材料也浪费了。
张荷提交点菜，直接吩咐了后厨一句，“现在就起菜吧。”
四个冷盘两荤两素转眼送了上来，是张荷的服务员小刘亲自用托盘端上来的。
“行了，你也下班回去吧。”张荷抱着末末站起来，伸手帮忙摆放盘子。“他们都还在，哪用得着你端盘子呢？”
“好。”小刘点点头，退了出去。
大舅哥看着小刘离开，又看了看张荷：“她是位少校，那你是什么军衔？”
“我？”张荷夹了片牛肉喂给末末，似笑非笑地回答。“你要叫我张将军。”
“哟！”大舅哥激动了。“咱爸就说嘛，找你肯定找对人了！”
张荷看着他，嘴角的笑意绽放成一朵冷笑：“你这是有什么事情非得我解决了？”
大舅哥还真是有事来找张荷。
他本来也在联合体工作。在地球对面的ht联合体基地，当着机器人检修员，专门负责检修仓库机器人。他当检修员当得好好的，从一年半以前，手里的活越来越少。终于在今年上半年接到了通知，让他卷铺盖滚蛋。
“我告诉你，我张青松没受过这个气！”现在说起这事来，他还是特别生气。
“爸爸跟我分析了，这都是因为我那个被联合体开除的妹妹！”
张荷赔笑：“别生气，那边柜子里有酒。我帮你倒哈。”
她站起来，把末末交给兰泽，自己走到墙边拉开柜门蹲下来找酒。墙边小柜子里，码了整整齐齐一堆酒瓶子，有好几种酒。
在兰泽看来，这其实不关张荷的事。这要么是联合体搞株连九族，冤有头债有主，仇人该是联合体；要么是张青松大哥，自己的工作能力不太行。机器人检修员，还是仓库专用机器人的检修员，听起来就像是个没啥技术含量的闲差。
但现在好像，张荷的父母兄妹，都认为她应该为哥哥丢工作的事情负责。
张荷掏出一罐花雕，又拉开上面的抽屉找温酒用的小炉子。
“拿白酒。”大舅哥说。“那瓶那瓶！这酒在国外很难喝到啊！”
“唔。”张荷放回花雕，依靠模糊的定位，准确找到了哥哥选中的酒。
她找了两瓶，拎着瓶颈，撂到桌上。
“也有洋酒。你喝洋酒吧？”兰泽提醒大舅哥。
“我不喝那玩意。还是咱们国家的白酒有劲。”
兰泽不大明白，他怎么忽然之间变得爱国了。之前灌咖啡不是灌得挺起劲的吗？
“妈妈跟我说过，你能力大。工作的事情，找你肯定能解决。所以我来找你了。”大舅哥对着张荷说，“张将军，我不求别的，你把我弄学校里教书也行。工作轻松一点，课排得少一点，免得误人子弟嘛。你能把妹夫安排进学校当老师，你亲自安排我，那肯定特别合适。”
有那么一瞬间，兰泽觉得张荷好像想杀人。不过，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闷闷地坐下了。
“来，咱们哥俩喝。”大舅哥推了一瓶白酒到兰泽面前。
“我不能喝酒。”兰泽苦笑，他懒得提突变的事，随便找了个一般人能接受的理由，“我酒精过敏，喝酒咽喉水肿，呼吸困难。”
大舅哥看着他，缓缓说道：“年轻人，不给面子？”
“行了！”张荷墩了一下面前的空杯子，“哥，我陪你喝。我给你面子。”
“那他呢？”大舅哥不打算放过兰泽。
“你让他带孩子！”张荷不耐烦地说。
“行！”大舅哥翘了大拇指，“你这还找个小年轻专门替你带孩子。你厉害！”
小姨子再次露出了笑容，充满了神秘的优越感。
兰泽瞟了大舅哥一眼，觉得犯不着发脾气。还是让怀里末末吃饱吃好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