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冰雪消融，四月
“车又没坏。”
好强大的理由。
张将军的配车发动机现在变成了一台铲雪机，性能还挺不错的。
原先配车的外壳里，实际上住进了一台私家发动机的灵魂。
“那你的车，现在归谁所有？”兰泽又问道。
“大不了还车的时候，我再拼回去。”张荷咧嘴一笑，回避了他的问题。
兰泽看出来了：他家的张将军，才是家里最大的一个熊孩子。
张荷带着两辆交通工具，从家里车库进入了地下通道。
一辆车有她在里面，另一辆无人驾驶。
凭着车管所发的领牌通知，她一路畅通无阻。座驾从市区挂上了崭新的蔚蓝私车车牌回来。之后，她直接把铲雪机交给了学员们用。
学员们清理出了地面的篮球场、排球场和羽毛球场。还有宿舍区和各大食堂前的小广场。
他们把铲起来的雪块，集中在最大的校内广场上，堆出了小二层的联排小楼。
不过这徒有其表，只能看，不能上去踩，不结实。
足球场他们没管。积雪下面都是枯草地。地面还是冻硬的，没法踢球。
每年冻硬的地面软化之后，要先变成泥，然后才开始长草。之所以地会先变成泥，也是秋冬的几个月里雪水反复融化渗入又冻结的结果。
至于航校里最重要的地面设施：飞机场。都带有高级的电加热除雪。根本用不着铲雪。也不归学员管。
学员们每天铲雪的进度，和搭雪房子的动态，在校园新闻里都能看到。
兰泽的四个儿子，看到新闻里别人在玩雪，他们于是又重新拾起了玩雪的兴趣。
从家里的厨房出门去，外面还有一院子的雪呢。在风和日丽的日子里，院子里积雪的厚度稍微降低了一点，但是到了夜里，又冻上了一层结实的冰壳子。有了这层壳之后，积雪就像穿上了盔甲，迟迟不见融化。
对付穿了盔甲的积雪，玩法自然也有所不同。
兰泽又带着孩子们在院子里铲雪。铲到看到院子里的草尖为止。积雪全都堆到了栅栏相隔的院子外面去。
孩子们不在家里玩积木，改成在院子外面的雪地上堆造型。雪堆可比积木堆大多了。他们现在相当爱玩这个。
张荷见家里院子被爷们清理了出来，她于是买了些河沙和碎石。
指望张荷空闲时亲手为家里做点什么，有些不现实。这一学期才刚刚开始，她就忙得脚不着地，平时回家几乎总在晚饭后，周末也经常出门去。
兰泽收到了那些沙石，也不管张荷打算拿这些建材怎么用，他直接用来在小院子里铺了一条路。
张荷早上从窗户望出去，看到了那条简陋的路，于是她又添置了些红砖。
用砖头铺路是很享受的过程。只要一块紧挨一块地摆整齐就好。强迫症可以得到极大满足。
儿子们想参加，兰泽都不舍得让他们动手。
兰泽把砖头堆到院子里，忍耐着让孩子们帮了一会忙，就把他们全都赶去玩雪。他自己铺了一整条红砖路。四个儿子隔着栅栏眼睁睁地看着他玩砖头。路铺完了，砖头还剩了不少，他又拼了两条花边出来。
红砖铺路，不但铺的时候好铺，摆在地上好看，想拆除或者想修改的时候，还很方便抠出来。
这条路铺得特别及时。
因为天气转暖，积雪开始融化了。没有这条路，院子就是一片烂泥塘。当然了，就算有了这条路，院子外面依然是一片烂泥塘。但是好歹可以在自家院子里站站，享受一下和暖的春风。
兰泽一直特别好奇，本地十月份就开始下雪，那么大地上的积雪究竟几月才能化干净呢？
答案揭晓：是四月。
四月份冰雪消融。校园里仿佛一夜之间，猛然变绿了。从初生的草地，到路边的树梢，大自然恢复绿色的速度不可思议。
不知不觉之间，兰泽的儿子们，四个人挤一张床，有点挤不下了。
他们睡的那床还是原来的单人床。起初孩子们小，头朝墙并排横睡，这么睡，他照顾起来方便。但现在两个儿子头朝床头，两个儿子头朝床尾，不然就睡不下。单人床越来越拥挤了。
儿子们不单长长了，还长宽了。转眼之间，每人都大了一圈。
四个男孩子，其中显得最瘦小的，就属小麦了。就算小麦也长个了。
虽然他和兄弟们相比发育滞后，身高体重依然处于同龄孩子的正常值范围，只是偏低了一些。
想当年，兰泽的身高体重一直紧擦着正常值的下限。这没妨碍他多年之后变成彪形大汉。
兰泽觉得儿子们需要换床了。
然而，到了四月份下旬，他又打算让他们去童校接受适应性训练。童校是住校的，平时放学后和周末都可以接回来。
如果家里的床也变了，生活中变动太大的话，也不知这几个孩子能不能适应。尤其是发育慢一拍的小麦。
毕竟孩子们从小睡在一起，呼吸相闻，脚丫互啃，这些年已经习惯了。
而且，就算给他们换床，兰泽也得好好想想换什么样的床。
如果住校时，他们分开睡了的话，在家时还挤在一个床，也许他们自己也会慢慢觉得不自在起来。
兰泽琢磨着，等到他们的入学适应性训练结束了，天气也热了。这时候给他们换床可以顺其自然。
四个孩子每人一张床最好。可惜房间不够大，摆不下。
但如果给他们换房间的话，也不知会不会太折腾了。
他一时拿不定主意，干脆也就不考虑这事了。反正还有几个月，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总有办法解决的。
童校的适应性训练在四月下旬才开始，兰泽早就给孩子们报过名了。
熊孩子们早就听说这码事，对此非常期待。
小米天天和爸爸吵着要这要那。当然了，他都是号称上学要用的。而且他也不是为自己一个人要东西。要买就得同类的东西买四份。
他要的大部分东西都很离谱。激光刀？声纹解析仪？这些究竟和童校有什么关系？
第450章 入学适应性训练
也有小部分东西，上学用得到，比如好看的运动鞋，可以拼在一起的一整套橡皮什么的。但在兰泽从小的印象中，凡是和学习有关的物品，学校都会发的。东西好不好看，他已经完全没印象了，小时候他从来不关心这个，只关心吃；但貌似学校提供的东西都挺好用的。
兰泽被小米磨得没办法。最后他琢磨了一下，给每个儿子买了个书包。
如果孩子们需要在家和童校之间往返的话，书包是用得着的东西。就算学校里的书和玩具不能带出来，至少他们可以从家里装点糖带着，还可以带点个人用品，比如酷炫的运动袜什么的。
书包图案是他们自己挑的。四个书包，每人的都不一样。
空书包，里面什么也没有。用途：糊弄小孩。
背上书包之后，儿子们开心了。
边笑边闹，连唱带跳。还到小末末跟前挨个显摆了一大圈。搞得小弟弟在水缸里漂着也激动莫名。
兰泽毫无同理心地看着他们。
儿子们到底学会了啥，现在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
好多东西都是他们自己看教学片儿学会的。教学片有时候也是他们自己选的，兰泽看一眼，没什么奇怪的内容，也就随便他们了。
他们会唱的歌，会做的奇怪动作，他这个爸爸不会也很正常。
儿子们进入童校，开始适应训练计划的那一天，张荷特意请了半天假，送儿子们去市里。
她现在的车，严格说来已经不算是配车了。配车变成了铲雪机，反正她不可能整天开着铲雪机跑来跑去的。
儿子们被送走之后，兰泽感觉一身轻松，自己在家除了可以和末末说话、玩扑腾水的互动游戏，甚至感觉无所事事。
白天里，他看几眼儿子们在童校里的实时表现。晚上做好了饭，等张荷回家。
反正现在家里吃饭的就他们俩人，小末末只喝营养液，用的还是脐带不用嘴。所以，几点钟吃晚饭都行。
日子惬意极了，没有小孩子在耳边吵，也不用催熊孩子洗漱上床。他们俩简直重新开始了新婚生活。
但是，白天家里过于清净了。兰泽在家就有点待不住了。
小末末独自在家，兰泽不可能整天出门在外。他选择早上出门，午后回来。
张荷每天早上送他去公司，中午他自己再回来。
这对于张荷来说不算麻烦。多绕个弯而已。
根本不是兰泽要求她送的。是她自己非要送。
每次一直开上公司门口的地面小广场，她才把兰泽放下来，自己再调头离开。
她现在这行径，和原来开另一辆车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几天下来，公司上下，差不多所有人都认识她了。就算认不出她的人，也认识她的车。
在星期四的傍晚，兰泽在童校老师的安排下，远程和孩子们挨个聊了会儿。
他在家里末末的水罐旁边，放了把椅子坐下。
那几个孩子都在学校。每天晚餐后有一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童校把家校联络安排在这个时候了。
兰泽的四个儿子分散在了两个班，小米和小麦在一起，豆子和点点在一起。
他们在面对面聊天中，对爸爸说：学校是个好地方。
小米张兰纪同学说：“爸爸，我觉得你应该早点送我上学。我认为，这里的环境十分适合我。”巴拉巴拉，主题论证。
兰泽严肃地点头，一边犯困一边盼着他论证结束。
小米之后，是另一个班的豆子。张兰纲同学说：“学校里好玩的东西特别多！我现在没空！”
蹭！跑了。
兰泽等了一会，轮到了点点，张兰综同学说：“爸爸，我认识了好多朋友。爸爸，你看，他们，他们……我们住在一起，还在一起玩了好多游戏！还有这一位，是我最喜欢的朋友！”点点拉过来老师，“爸爸，你看我的女朋友，是不是长得很好看？”
兰泽一脑门子黑线。
被强拉进画面的女老师^_^
兰泽不知道是不是该替儿子表示抱歉。但是看老师勉强配合的表情，似乎比他更加抱歉。
两个大人一边尬笑，一边引导小点点同学说了些学校里的活动，聊天圆满结束。
最后兰泽等到了小麦。张兰维同学。
“爸爸，我喜欢学校。”小麦的思路十分清晰。兰泽为他点赞。
“然后呢？”兰泽追问他，“还有呢？”
“学校挺好玩的。”
没了。
“想家了吗？想我了吗？想妈妈了吗？”
小麦摇摇头。
“都上了什么课呢？”
小麦没回答爸爸。他的目光飘向不知什么地方，忽然傻笑了起来。
“喂，小麦！”兰泽想把他叫醒。
“豆子！你站住！”小麦忽然之间从画面中，也跑掉了。
兰泽这个爸爸和孩子们的聊天，除了和张兰综同学之外，基本上都不大顺畅。张兰综有他“（女）朋友”老师帮忙。
虽然聊得乱七八糟，但他也看出来了。四个儿子喜欢学校。对他们来说，在学校比在家有意思。
这他就放心了。
周六的时候，兰泽和张荷一起去童校，把孩子接回了家。
四个男孩见到爸爸妈妈，比远程聊天的时候话多得多。一路上兴奋地说这说那，一个接着一个抢着发言，没有停下的时候。
回到家，家里的滑梯和玩具，对他们来说，依然有着吸引力。
不过，只玩了半天，几个孩子就显得归心似箭。这多少让兰泽和张荷措手不及。
在他们俩的预想中，孩子们到了学校，就该哭着喊着要回家。回到了家，就该哭着喊着不要去学校才对。
事情的发展和预想的不一样。
四个男孩在童校适应性训练，比他们想象得要顺利得多。
兰泽猜，也可能是因为四个孩子从小互相作伴，心理上并不是很依赖他，也并不是很依赖“家”的物理存在。所以他们很容易就适应了童校里由同龄孩子和老师组成的环境。
在四个儿子小的时候，照顾他们的工作量很大，也很累人。但是现在看来，这份付出或许是值得的。
第451章 大哥说：这个事该解决了
对同龄人产生心理依赖，比起对家里的长辈亲人产生心理依赖，更有利于孩子未来在社会中的发展。
而且这四个男孩入童校后并没有完全分开。现在他们两两在一起。
未来正式入学的时候，就算分班更加分散，他们也依然在同一所学校里。
四个男孩子在傍晚的时候，挤在小末末的水罐跟前，以哥哥身份说了不少勉励小弟弟努力成长的话。
虽然都挺孩子气的，但是在厨房一边做晚饭一边盯着监控的兰泽忍住了没笑。毕竟这些小哥哥都一本正经，非常认真的样子。
男孩子们心不在焉地吃了晚饭，魂不守舍地洗漱完毕，挤上了床，在家里的小床上睡了一晚之后，他们迫不及待地要求回学校了。
张荷把他们都带下楼来吃早餐。琢磨着找理由多留他们玩几个小时。因为她的休息日也只有周末。
而且她还得把自己的加班任务安排到平时去，周末才可能空闲出来。
但是没等她开口，豆子先提出了回校理由：“老师说了，他等我回去。”
点点跟上：“是啊是啊，我的老师，我的好朋友也在等我，约好了今天去采集标本的。迟到不好！我要早点到！”
小麦思路依然简单而直接：“我想去学校。妈妈送我们吧。”
儿子们七嘴八舌地提出了各自的理由。他们和他们的妈都想要说服对方。
比较奇怪的是小米。一向话多的小米一言不发，沉默地喝着粥，若有所思。
“怎么了？”兰泽悄悄碰碰他。
“爸爸，我想单独和你独谈谈。”小米低声说。
兰泽不明白这孩子又出什么幺蛾子，不过到底一个星期没怎么见到，胖儿子看上去顺眼了不少。他点点头，离开餐厅。小米随后出来了。
“想到什么为难的事了？”兰泽问他。“是想带什么去学校和朋友分享吗？”
小米摇摇头：“家里的事。”
兰泽嗯了一声，等着他说下去。
“我是大哥，几个弟弟没心没肺的，但是这个事真该解决了。我必须替大家提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兰泽一看他冒充小大人，就有冲动想打他。
不知不觉，他皱了眉头：“什么事？”
“我觉得我们需要大一点的床了。”小米说。
兰泽发现，小米提出的问题，是对的。
于是他这个爸爸虚心问道：“你觉得什么样的床合适？”
“最好是每个人一张床。”小米抬头看了看兰泽的脸色，“上下铺和上床下桌不适合我们这么小的孩子。别那么看着我，这是我们老师说的。掉下来脑子会摔坏的。我们宿舍里，是把单人床l形状摞起来。这样不会特别高，爬着也很有趣。”
“你们房间住了几个人？”
“好多人。”
“你数了吗？”
小米抬手，开始扳手指头，嘴里念念有词。
如果不是看他扳手指头，光听他说话，兰泽都要忘了，这是个不满六岁的小孩。
“走，用玩具告诉我，你们的床是怎么摆的。”
“哦。好。”
小米跟着兰泽去游戏室，手指头还不舍得放下，嘴里还在念叨。
兰泽觉得他在念小朋友的名字。
进了游戏室之后，兰泽特意等了他一会。
“住了八个人！”小米兴奋地喊道。“七个小朋友和一个老师！”
“男老师，女老师？”兰泽顺口问了一句。
“男老师，我们老师可棒了！他什么都会，特别厉害！”
兰泽想说，你爸我也什么都会。
然后小米兴高采烈地拼积木，给爸爸看他们房间里床的摆法。
很快兰泽弄明白了，所谓l形把单人床摞起来，其实就是把床头错开的上下铺。两层铺之间距离很近，上铺相当矮，掉下来也不容易受伤，同时下铺的床头上方是空的，有助于空气流通。这样就兼顾了安全和舒适。
他也可以搞两套，孩子们的房间里，一个墙角堆一套，四个孩子就又能住下了。
小米也是这么想的：“爸爸，宿舍里的床特别好，我们家能不能换这样的床呀？”
“你掏钱啊？”兰泽一时没忍住，逗他。“家具很贵的。”
“爸爸。”小米叹了口气，“不想让我们回来你就直说。”
兰泽愣了一下：“谁tm教你这些的？”
“我们的抚养费以后都要转到学校了。不赶快买床，以后报销不了，真要你们自己掏钱了。”
很明显这是早慧，甚至有些若隐若现的卫妖精特色。如果不是外形太像自己，兰泽都该怀疑育儿所搞错了♂细胞，这不是自己亲儿子。
“反正你又不喜欢我，住校也无所谓。我还是和老师比较合得来。”小米咕哝着，“你说你没事学别人当什么爸爸，你自己挑食，还非让我们必须吃这吃那，什么都得吃不许挑食，还不能剩饭！小孩的伙食搞得还没有学校食堂里好。你好好反省一下，你到底是不是合格的爸爸？”
这回兰泽真想揍他了。早慧也得揍。这吃货熊孩子觉醒的都是气人的技能。
控制这小子吃东西那是怕他再胖下去。结果他扯了一堆和自己没关系的事情。兰泽觉得小米吐槽的真正重点是：他在家吃得没有在学校欢畅。
兰泽强迫自己冷静。无视熊孩子的跑题吐槽。
“你觉得我还买不起几张床是吧？”
“买得起买得起，让我妈付就是了。”小米往后缩了缩。
“……”熊儿子逻辑严密，兰泽无力辩驳。这孩子还是赶快让他妈送走得了。“我……”他尝试辩解，“其实我在家也工作，你没看见吗？”
“我知道爸爸在家工作。”小米点点头，他下一句话立刻让爸爸消气了，“在家工作特别不容易，新闻里报道得可多了。所以，你还是让我妈买比较好。”
所以，这孩子乱七八糟的知识，都是从断章取义的社会新闻中来的吗？
“你妈有钱买是吧？”
“显而易见。”
“行吧……让你妈买床。你小子，吃饱了吗？没吃饱再吃点。”
第452章 天气都变暖了
兰泽拍拍小米的脑瓜顶，决定以后再也不和这种连手指头都数不利索的小破孩讨论正经问题。
小破孩的睿智和愚蠢，都足够把人带沟里去。
“我没吃饱。不过，爸爸，我的意思不是要让我妈买床，是你俩要赶快买，可以报销。”小破孩强调道。
兰泽带着小米回到餐厅的时候，张荷正带着另外那三个儿子整理餐厅。
小米见状吐了吐舌头，转身溜到厨房去找吃的。
“赶紧把你儿子都送回去。”兰泽不开心。
“时间还早呢。”张荷回答。
“一个个在家都呆不住了，还留在家干嘛？”
“唔……”张荷若有所思，到处看没找到小米，“我们的老大呢？”
“啊，对了。大儿子让你买床。”兰泽有点赌气的说。
“啊？好！”张荷毫无疑义，一口答应了下来。
孩子们回学校的时间，比张荷预想中的要早不少。
吃过早饭，帮着男孩们稍微收拾了一下东西，大家就出发了。就这样，他们依然不太满意。
豆子认为失约有违良心。张一点认为自己一定迟到了。小麦虽然什么也没说，焦急挂在脸上。
兰泽一路上绷着脸玩手环。谁都不理。只有小米一脸淡定。
张荷觉得自己想要揍小孩了。揍兰泽就算了，打不过。
一路到了童校大门里的小广场。下车的时候，小米说了几句话，张荷立刻觉得整个世界都温暖了。
她的儿子是好样的。
小米说：
“妈妈别担心，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
“你和爸爸也要照顾好自己。”
“保重吧，妈妈。”
带着弟弟们招手再见走进校园的大哥身影，除了稍微宽了点，简直是模范宝宝。
“这小子又是学的哪出戏里的台词啊？”兰泽的点评大煞风景。
“不觉得这大哥气质很暖吗？我觉得天气都变暖了。”
“天气本来就在变暖。”
张荷瞪了他一眼。把车子切换到自动驾驶，无脑模式原路返回。现在她更想揍人了。
兰泽在去童校的一路上都在研究l型上下铺。
买床说起来简单。如果没什么事，随便瞎看的时候，就会觉得每一种都挺好的。
但到真正要买的时候，就会不断注意到一些细节问题，觉得这个有毛病，那个有缺陷。总之都不太配得上他家四个宝贝儿子的娇嫩小身躯。
他看完式样琢磨材质，琢磨完材质又研究层高尺寸。
现在他的脑子里塞满了l字形的高低床。有的上铺底下带书柜，有的上铺底下是小孩子的衣柜，还有的上铺底下是大抽屉。看着都挺实用的，所以更难选择了。
其实他有个绝对不会买错东西的杀手锏：买最贵式样的最高配置。
买贵了不好报销？可以申请民政部报销的大路货，兰泽从来没考虑过。
但这回，儿子点名让他妈买。他妈也答应了。所以，他觉得自己决定不了。
张荷眼光不善，兰泽赶紧示弱。
“姐，我感觉要崩溃了。”
不教而诛是非正义的。张荷眼神示意他快说。
“姐，给他们买床多少钱价位合适？你预算多少？”
“没预算。我买，你出钱。”
“……这样好。”兰泽发现问题完美解决了，他不用纠结了。“我觉得这个不错。”
他把自己看中的组合床发给张荷看。
“靠！”张荷低头看了一眼手环没忍住。
兰泽认为她这是同意。“我们有四个娃，需要来两套。”
“原来的床呢？”
“等末末明年出来了可以睡。那个床可以加高上护栏，方便大人照顾。”
“噢。好。”沉默了一会张荷说，“有必要给他们用这么奢侈的东西吗？”
“这个结实。真的，你看那材质。”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觉得我可以自己给他们做两套。”
“……你有那个时间吗？”
“没有。……算了，买吧。”
张荷现在没有当舰长的时候挣得多。她现在的工作，教书育人，主要是情怀。当然，学校方面给的待遇其实也挺不错的。但是，人一在地面上，钱就不经花了。
而且她还喜欢借钱给别人，资助这个，支援那个的。按照她的意思，这样就可以用比较便宜的成本，看出哪些人办事牢靠，哪些人不值得深交。
但是，再便宜的成本，也是纯消耗；这些成本都是她自己掏的。张荷现在人已经不在空舰上了，养成的浪费习惯却很可怕。
她如今其实并不需要身边的人全部办事牢靠。张荷不是张舰长，她只是个张老师而已。
“你儿子张兰纪同学，认为给他买床可以申请报销。”兰泽忍不住说起了小米。
“那就报销呗。”张荷眼前一亮。
不是为了报销，而是因为这儿子有思想，主意靠谱。
六岁孩子能想到这些，当妈的足可以自豪了。确切的说，她最大的三个儿子，还有一个月才到六岁呢。
“那就买个便宜的铁架子床。可以申请报销。”大路货铁架子儿童床的商品名后面紧跟着报销标识，粉红色代表了和未成年人有关。兰泽看到过不知多少遍了。
手续并不复杂，就是得监护人主动申请。他一向嫌麻烦。
“铁架子床好啊，铁架子不是也结实吗？”
“但是铁架子它冷啊。”
“塑钢的不冷。没问题。”
“塑料层接触小孩子皮肤不好。”
“那不还有被子褥子嘛。”
“反正我就是觉得天然材质的比较好。”
“啧啧啧，照你这么养孩子真够奢侈的。”张荷轻轻摇头，把座椅放倒了。“想买啥买啥，随便。反正我没意见。”
车里的座椅放倒之后，柔软舒适，躺着让人犯困。她还把天窗打开了。
风从车顶上吹进来。她迷迷糊糊地躺着，看天上的云。
兰泽发现，春天里，就连风都是带香味的。
身边没有孩子吵闹，他们的日子变得轻松自在。
不上班的日子，可以俩人腻歪在一起。上班的日子，各忙各的，自然也可以忙得很有效率。
兰泽几乎每个工作日，都去公司。
上午小末末独自在家，按照教学计划上课。
第453章 顺应天性
无论水罐中的末末是醒着还是睡着了。教学计划自动进行。
让他听听大自然的风声、雨声、雷声、鸟鸣、兽吼、河水奔流的哗啦声，听听人世间的唱歌声、机器声、读书声、黄钟大吕的音乐、滔滔不绝的雄辩。
在这个春天，只要他睁开眼，他的眼前有百花开放。
或者有小石桥，有微雨，还有花朵一样的纸伞。
在他注视的某个瞬间，画面转换，现代设施在画面的角落中魔幻般地拔地而起，直到布满整个空间。他的视角将逐渐升高，直到俯瞰整个星球。
在小孩子的潜意识中，于是留下了关于这个世界的背景印象。
在他能够拥有自我意识，掌握先天逻辑，开口说话之前，他的大脑深处，已经种下了某种印记。
与其说，这些教育让他记住了某些事情；不如说，声音与图像刺激了他的智慧发育。
兰泽每天吃过午饭才回家，每个下午都花一些时间和小末末在一起。
他要检查机器状态。和小儿子做互动游戏。有时候，他起来给自己倒杯水喝，也端着茶水走进来，和末末打个招呼，说几句话。
小宝贝是很好的倾听者。因为他还没法说话。
张荷在这个学期，因为摆脱了怀孕状态，她经常出差。
她现在可以亲自带队去航校的山谷基地训练。有时候她也回ht联合体，借几个人给航校临时帮忙。如果借了不还，自然就是挖墙脚；但张荷硬是把这事办成了联合体和西北航校之间的联姻。她时不时借人为航校搞培训，借的人定期轮换。就好像联合体和航校都是她开的似的。
张荷经常不在家，家里的日子就更寂寞了。
末末的四个哥哥，周末回来看看小末末，在家住一晚，第二天他们也就回去了。
张荷不在，兰泽就用她的车接送儿子们。
她的车，换车牌时重新做过评级，安全等级非常高。所以兰泽也能开着上路。
只要不开着下隧道，辅助驾驶系统可以搞定一切。如果想要开着下隧道的话，就得打开自动驾驶搞定一切了。然而隧道里速度太高，风险太大，他不能去。
兰泽选中、张荷下单、兰泽再付款的两套l型上下铺，终于代替了原先家里给孩子们睡的那张狭小的单人床。
因为材质的关系，新床被归类到了高档家具里面。
报销是不可能的。相反，收八十个点起步的奢侈品税都是应该的。
兰泽不想搞什么奢侈品给孩子用，但是他又实在挑不到更合心意的了，所以这次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孩子们长到现在，为了他们交奢侈品税，其实这还是第一次。
说起来，他为张荷买衣服交的税，交得更多，而且交的心甘情愿。买首饰他也交过奢侈品税。但首饰一共也没有几件，衣服是天天要穿的，上下里外都少不了。
l型的高低床由商家制作完毕，运送到家之后，又有专人上门安装妥当。
兰泽自己动手，放好了四份精心挑选的新床垫，垫上了褥垫，铺好了床单。所有的枕头、被子，甚至连配套衣柜里的儿童衣架，全都得一式四份。
一批养四个孩子，既省心又麻烦。用句老套的话说就是：每一个孩子都是独一无二的。
就算四个儿子都是他自己亲生的，他也没预料到他们大不相同。就算没有突变对小麦造成的发育滞后影响，另外三个孩子的发育程度也并不整齐划一。
别的六岁孩子应该没有谁嘴上比得过小米。吃饭大概有人吃得过他，但逻辑思维是这孩子强项。他不但话多，还擅长找理由，专心怼人的时候能把你怼得想自尽。
而作死大概是豆子的强项。他其实并不直接作死，而是每次都试探自己的极限。在这种专业级的实践精神下，他每次都卡在安全的界限附近，得意洋洋地极限作死。大人小孩古今中外都算上，估计也没什么人作得过豆子。硬要表扬这孩子的话，也许可以说是：胆大心细？
总之，他家这四个孩子，虽然算得上同一个批次的，实际上并不相同。都挺难缠的。
小米回到家，看到爸爸妈妈给他们添置的新床，他还算满意。他唯一觉得遗憾的是，和学校里的床看起来并不完全一样。
那是当然的。学校里那种式样的床，能报销。
新床下铺旁边的柜子和抽屉开合都很顺滑，没有任何质量问题；木质表面光滑，连个剌手的毛刺都没有。弟弟们也都很喜欢新床。
顾大局，识大体的张兰纪同学也就不挑什么了。
就算没有学校里的床好，那也没关系。
然后小米就一个劲催兰泽：“爸爸，你们报销了吗？老师说要申请的。我妈申请报销了吗？”
兰泽还没想好，是敷衍他说报销过了，还是实话实说。
敷衍小孩子是不好的。一个谎言要用一百个来圆。
小米搞不好还得追问在哪天怎么申请的，到账了没有。这孩子心眼太多了，和漏勺似的，什么事他都要掺和。
谎话圆着圆着，搞不好还能扯出一大篇神话故事。也不知世界上流传下来的神话故事，是不是都是哄孩子创造出来的。
“你妈哪有那个时间啊。这是我们买的礼物。你看这个木头特别结实，闻着还有香味儿，可以睡得香。”兰泽诚实地坦白道，“这种木头很贵，你们要好好爱惜。这是不能报销的。”
“噢～～！”小米恍然大悟，“原来妈妈可以挣很多钱！”
“还好吧。现在没有以前在天上的时候挣得多。去年她就没存下什么钱了。”
“妈妈是不是开飞机去出差的？”
“……算是吧。”
据兰泽的了解，张荷现在玩的除了常规意义上的飞机——又称为大气层飞行器，还有各种模拟器和低轨道空间站，顺便还有配套的轨道穿梭机。
反正她不离开地球。
她只是在地球这一带教书育人而已。这一带的地方，有点大。
第454章 家的味道
“所以，妈妈现在不能回家，就是为了工作挣钱是吗？”小米接着问。
“唔，这么说也对。”
“我妈妈太了不起了！！”小米由衷地感慨，赶快和弟弟们分享关于妈妈“努力挣钱养家”的大发现+他私人的激动小情绪。
半懂事不懂事的小孩子最麻烦了。兰泽发现自己不小心又创造了关于妈妈的神话故事。
不，他们的妈张荷并不是去挣钱养家。
她只是工作的太嗨，不想回家而已。
对于她来说，工作和娱乐没什么大区别。都比较爽。甚至工作起来更爽。
有人尊敬，还有钱挣。何乐而不为呢？
兰泽对工作，就没有她那么大的热情了。他一直觉得，做饭和带孩子，其实也挺有意思的。
他都已经在孩子身上消耗太多的个人时间和精力了，再不觉得有点意思，那就没法活了。
兰泽看着四个儿子在豆子的提议下，石头剪子布决定了上下铺。猜拳完毕，他们还商量好了：下次回家，上下换铺！家里的床和学校的不一样！上下铺都要睡到！
随便他们自己怎么决定。有商有量的也挺好的。
反正只要不打起来，兰泽这个爸爸并不打算干涉。
和四个时常令人肝疼的大孩子比起来，水箱里的小末末更可爱。
四个大孩子回家的目的只有两个。
享受家庭生活，以及对着水缸里的小末末吹嘘学校里多么好。
前面一个主要靠兰泽来实现。儿子们回家来，要住得舒服，玩的舒心，还得吃得好。至于学习？还没正式认字的小孩，有什么可学的？
要让他们有改善生活的感觉，当爸爸的兰泽，就得比原来他们天天在家的时候更用心思。提前得把菜谱研究好，该腌的腌上，该泡的泡上。他们回来的这一两天里，他这爸爸别的什么事也干不了，光是伺候孩子就够他忙的了。
至于他们的第二个目的，其实他们只不过是聚在末末跟前聊天而已。用对着末末说话的方式，几个哥哥各自对学校这个东西各抒己见。每一句话都充满了哥哥我真厉害的自豪感。小末末反正没法回答他们。他不会说话，表达方式仅限于哗浪水。
兰泽承认，学校里确实好。
在童校里，每个儿童都有闪光点。回到家里，哪个孩子都挺烦人的。
老师们比爸爸更擅长鼓励人。
就连不大聪明的小麦在老师们眼里，也是：“这孩子酷酷的，性格镇定有主见。”
所以，就连小麦也喜欢学校。
在教育界的专业人士手里，孩子们会不会有更好的发展，现在还看不出来。但最起码，四个大儿子过得都挺开心的。
兰泽还记得自己小时候。
他欺负别的孩子之后，会被关小屋。
但每次从小屋里放出来，保育老师都会抱他。会带他去吃饭，帮他洗澡，把他放到床上。保育老师会和他说很多话，但是他那时还小，不记得具体内容了。
长大一点的时候，没有保育老师照顾了，训导老师会找他谈心。谈很久，谈得他很烦躁。
小时候他认为，自己不幸福的根源，是因为没有亲爸亲妈疼他。
但现在他认为，如果他是在父母身边长大的话，搞不好一天能挨八遍揍。
虽然兰泽从来没见过老爷子发火，但是他觉得小时候的自己肯定有本事惹老爷子生气。老爷子万一拿出手劈砖头的精神来揍他……想想还怪疼的。他爸他妈一定会疼他的，——使他疼。
兰泽自己带孩子的经验证明了：父母对孩子的耐心，比起老师差远了。
专业的心理学训练，才是使得成年人面对熊孩子保持淡定的底气。
相反，父母的身份，并没有任何buff加成。而且就算陪伴孩子长大，从小养到大的熟悉感，也追不上孩子变化的速度。
兰泽在把儿子们送去童校之前，已经每天对四个儿子的表现视若无睹。整天揪心的只有小麦发育滞后这一件事。
但是，童校老师们却发现，每一个孩子都闪光。
现在兰泽想想，他整天觉得小米烦人，很可能只不过是因为小米太优秀了。尤其是和木讷的小麦相比。
他这个当爸爸的，拿自己悲惨的小时候和小米相比，更是差远了。所以……他大概是无意识之中，有点嫉妒儿子了。
别人家父母并不会嫉妒孩子，但兰泽这种自认为童年有缺失的就不一样了。
孩子们住校之后，有学校挡在了爸爸和孩子们中间。四个儿子住校一个星期，只回家一次。
于是，内心充满了狭隘偏见的老父亲，忽然觉得每一个娃都可爱得不得了。
早上，窗外飘着细细的雨。小点点站在餐厅的窗口，伸手去接雨水。然后嘿嘿笑着，找纸擦手。
雨丝微凉，学校家属区在水汽的浸润中，变得更绿了。
兰泽给孩子们准备了煎饺、卤蛋和豆腐脑。反正是和学校食堂的早餐差不多的东西。而且卤蛋确实是从家属区食堂买的。
他这几个孩子对三餐存在着严重的偏见。
他们认为食堂里那种热热闹闹的早餐才是真正的早餐。没有胡辣汤和豆腐脑，没有包子、煎饺、卤蛋、油条……的早餐，都是糊弄。
食堂的早餐和午餐、晚餐，如果不考虑味道，单从品种的丰富程度来说，都堪称奢华。其实机器烹饪的饭菜，口感和味道也符合大多数人的口味。
既然这样，兰泽觉得以后他都不用做饭了。儿子回来，就带他们去吃家属区食堂得了。
想归这么想，他还是手脚麻利的把早餐弄了出来。
因为，昨天儿子们吃午饭的时候，小米感慨了一句：“啊，家的味道……”
然后四个孩子此起彼伏，不胜唏嘘。
于是他昨晚上又弄了一大桌子吃的。
今天的早餐是他们昨晚上床前点的餐，他早就起床做准备了。
现在他们在家吃饭不限量。小米爱吃什么，也可以随便吃。
一个星期只回家一次。就算在家限制他的饮食，反正对他的体重不会产生任何影响的。
第455章 荡漾千年
吃早饭之前，四个孩子自己动手摆好了餐桌。早饭之后，他们又亲手把餐厅清理干净，整理了碗碟。
兰泽没有插手。看着他们乖巧地做这些家务，倍感欣慰。
孩子们整理完毕之后，穿好各自的外套，在各自的小书包里装上想带的东西，去小末末跟前挨个告别了一下，就拉着爸爸要走。
他们又要回学校了。
上午兰泽把孩子们送回学校。他回到家，家里又是一片寂静。
张荷如果出差回来，家里一早一晚还有些人气。张荷不在家的时候，他就只能时不时地去看小末末。
有一次兰泽手里拿着晚餐，嘴里嚼着东西，就走进了末末的房间。
小宝贝看到爸爸在吃东西，忍不住喝了一大口羊水。
兰泽看了一愣，马上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这么小的孩子，按理说模仿能力很差，能够模仿得像模像样的只有一些大的肢体动作。但凡事有例外。
不管是出于巧合还是什么，看来以后他喝茶也最好避着小末末了。
罐子里的水虽然一直在循环过滤，但里面肯定是多少有点尿的。而且末末喝了水，还会增加排尿。
发育箱这大水罐里没有吃的，脐带供应一切营养。孩子肯定不会饿。
但是，说不定他会馋呢？
末末可是已经有十一个月多了。这个月龄的胎儿，再过大半个月，都可以品尝少量大人的食物了。在离开发育箱浮力的情况下，甚至可以在平坦的床铺上自如翻身。
兰泽立刻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了。把手里的晚餐放下。才在小末末周围转了一圈。
然后拿起晚餐，淡定走人。
每天按时去公司上班的日子久了，兰泽发现，财务部云岚看他的目光，好像带着同情。
她的目光很温柔，而又随时好像流露出怜悯。
这令他感觉莫名其妙。
终于有一天，他半夜收到一句奇怪的话。
【我听说古代有座大湖，像海一样大。】
张荷的脑袋在他肩膀上，正用后背紧贴着他睡觉。床很大，她非得挤着。
兰泽困劲也上来了，手指头都懒的动，所以他问得简短。
【什么湖？】
【云梦泽。那大湖里千年荡漾的水，都是我对你的思念。】
【大姐。那湖早已经干了上千年了好吧？】
到了早上，兰泽才再回过味来。这位云岚大姐，好像脑子坏掉了。她还挺有才的，荡漾的“云梦泽”？骚扰得好直白。
不过，反正有张荷送他走。
只要张荷在家，就非要送兰泽上班。
有一次早上她临时有事出去，严肃告诫兰泽：“不许自己走，反正你又不用考勤，等我回来送你。”
硬是在课间抽了个空回家来，把他送到市里的公司门口。
将军级别的专属司机。她不来不许走，霸道不讲理，简直有毛病。
不过，也幸亏有张将军送他上班，不然，他觉得云岚真有可能图谋不轨。
张将军的震慑力还是挺大的。她那车虽然挂的是私车车牌，但车前盖上画着西北航校的标识，正前方的后视镜逛荡着学校通行证呢。她那车和人的身份信息全都是公开的。
每次她把车停在小广场上，公司门岗就知道了：“哟，大门口航校的女将军又来了。”
然后，没有两分钟，兰泽就进入公司了。其中的联系显而易见。
虽然公司里大部分人只见过张荷的车壳子和人脸，没实际接触过她这人，但好多人认为她不怒自威。这事就很玄学了。因为航校里卫戍部队的那些人，不管接没接触过她，也这么认为。
大概是军衔带来的副作用吧。
所谓的“位高权重”。
虽然她的衔不算低，但那只是文职的虚衔；权也只限于给学员排课打分，实权一点也没有。
航校里自己的文职老将军有十好几位呢，有些专业课还常年从别的军校借老师过来讲课。在教学季里，学校里扎堆几十位将军都很正常。
上次大家要去山里面开个会，因为去山谷基地不通陆路，将近二百号相关专业老师，包括几十位大小将军，一起先在航校集合。航校原先安排好的飞行器借出去了，人家事情没办妥，飞行器没按时还回来。临时调拨的飞行器有点小。挤满了一飞机的文职将军之后，还得飞好几次才能把所有人全都送到。张荷算了下人数，发现只要少几个人就能让飞行器少飞一趟，顺便还能给航校省点油，于是，她和另两位青年教师，干脆去前面把操作员全换掉，自己开飞机去了。
反正张荷只是个小字辈，照顾老人家天经地义。顺便，张将军作为天字甲一空的大气层设备操作手，出手运送这些老人家也算是相当牢靠、相当上档次了。
虽然张荷这个张将军只是个青年教师而已。也许不够“普通”——身为教师，哪有谁是真正“普通”？学校里藏龙卧虎，青年教师有两手绝活这很正常。
但人类会脑补。
于是张荷就变成了：身居高位，不怒自威。
她特意送兰泽到公司上班，也成了某种嚣张的表现。
张将军嚣张不嚣张兰泽不知道，他反正觉得自己挺嚣张的。他自己到底啥身份姑且不论，反正他的专属司机是个少将。
文职，梅花衔，教书的，那也是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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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兰泽勤于工作，去公司的次数变多。他和云岚见面的次数也变多了。云岚主动联系他，联系得有点勤。大部分时候，算不得什么骚扰。主要是闲聊，闲暇时他们聊了很多以前的事，还有分开之后这么多年的经历。
不过，闲聊算不算骚扰，有时候是很难界定的。
【我一直让自己相信，你一定不是个好男人……】
看到这种话，兰泽就觉得脑壳子疼。
【多年以来，我一直努力这样说服自己，你天性自私自利，从来不关心别人。所以不管是谁，和你在一起，都不可能得到幸福的。每次想到这些我都忍不住流泪。因为我知道，这些只不过是自我欺骗罢了……】
第456章 回不到过去
【我心里知道真实的你，是什么样的。那一年，我们俩其实是在安全的地方，你偏偏冲进屋子里去救人。……】
她这么一回忆，兰泽又想起来又是火又是烟的森林小屋。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冲进着火的木头房子之前，有没有往身上泼水。印象中没有热浪的存在，只有在眼前跳动的火焰。大概那时候他太着急，整个人已经懵了。
木屋里到处是倒下的人。门口的两个人把门都堵住了，他是拿斧子把门劈开才进去的。
所有的景象，归结为一个惨字。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只记得屋子里最后终于找不到别人，他不知为啥把墙劈通了，然后被消防水龙淋了一脸。
他是从墙上的缺口爬出去的……然后被云岚逮住了。他把湿乎乎的黑灰蹭了云丫头一脸，看见黑，他才想起来洗脸。
【如果我连自己的双眼都无法相信的话，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可以信赖的人和事了……】
后来，作为救人的奖励，他提前结束了留学。
本来留学就是一种惩罚。他急着回国，于是不告而别了……
那时候他丢下云丫头肯定是错了。但要说从此以后，应该负起什么责任来，也并不现实。
他回国那年，才十七，还有几个月才到十八岁。不论有没有突变带来的发育滞后影响，那时他都只是个孩子。
【所以，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吧？】
兰泽觉得肯定确定以及一定，他们俩回不到过去。
在物理学上，时间是可逆的。
但那是宇宙尺度上的事。整个宇宙时光逆转，再继续运行，来回折腾个八百遍一千遍……对微观尺度上的个人也毫无影响，因为反正你也察觉不出来。
搞不好现在的现实，就是时间倒带重演了好几百遍的结果。每一次结果都不同，说不定你死过，但是你不知道。反正倒带回去之后，记忆这东西，也和属于未来的一切，一同消失了。经历了也不可能记得。
在日常现实的角度上，他现在身边有一屋子人。
有张荷，有兰花、兰得一，还有他的四个大儿子。
正因为有兰花在，兰泽可以悠闲地看着云岚自怨自艾地回忆过去、展望未来。他现在和兰得一坐在一起，等着吃现成的。
兰花和兰得一是他叫过来吃菜薹的。
本地的菜薹搞不好是神州大地上最晚的一拨，十分鲜嫩可口；过了这季节，菜薹先变成油菜花，然后变成菜籽油，就找不到这么好吃的菜薹了。
当然了，兰泽这只是随便找个借口喊他们过来聚餐。这俩人调休总算赶上了正常的周末，自然应该好好庆祝一下。
除了菜薹，兰泽还准备了一厨房的荤素原材料，交给兰花小姐姐随意发挥。
孩子们则是例行的周末回家。
张荷亲自把孩子们接了回来。她也在过周末。四个小朋友一周才回来一次，她作为妈妈，才不想在这个时候加班呢。
所以，张荷正在专心地陪孩子们上上下下玩滑梯。
其实她自己超喜欢滑梯。大概是小时候被管得太严，没滑够。
云岚的话，还没说完。而且，兰泽真的被她勾起回忆了。关于很久以前，一个羞涩地在脖子上缠着麻花辫的傻丫头。
【……从那时起，我就一直想知道，我们孩子的眼睛会是什么颜色的。你觉得会是什么颜色呢？……】
美好的少女时代的想象，云丫头一直揣到了现在，还是想找机会揭开谜底。
兰泽不看了。
现在，他知道自己曾经爱过。剩下的问题就是：云丫头为什么缠着我。
这个问题是没有答案的。解题的过程足以令人沦陷。
就算他猜对了，财富对女人比荷尔蒙更加有效；不是还得验证一下，才能知道对不对吗？
其实云岚不太好看。短发，不笑，褶子有点多；嘴角的纹路显得有几分严厉。但是，多年以前的云丫头就相当温柔美貌了。
假如在这个特定的时间点，兰泽身边没有这么多人陪伴的话，搞不好他真有可能陷进探索未知的实践而无法自拔。
现在，兰花喊他去厨房弄主食。
因为张荷提议吃手擀面。
他那五个孩子的妈，张荷将军非常容易饲养。正餐有手擀面吃，早晚有粥喝，再配上点萝卜干、小腌菜，就心满意足了。
和面的话，兰泽比兰花和得更好，大概是因为他手劲大，面揉得更漂亮。他做出的面条更好吃。
餐桌上荤素搭配，色彩丰富，赏心悦目。四盘翠绿的清炒菜薹占据了平均分割餐桌的四个点。
兰泽把一大盆手擀面端上来，正好填上了桌子中间留的空位。
他本人不吃面条。他动手给大家捞面，给几个孩子捞面。然后就忙着吃菜。
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只有清爽脆嫩的菜薹而已。吃不饱就再来几块肉。
从小到大，他的挑食没有一天停止过。成年人的挑食，根本没有人能阻止。
如果有人坚持改变人生伴侣的生活习惯；这么干的人，通常既有思想又有执行力，最后都坚强地都分手了。
兰花做家常菜的口味还行。不过兰泽除了菜薹之外，别的炒菜他一口没动。嫌油腻是唯一的借口。反而蹄髈和肥肠他从来不嫌油腻。
“这菜，你男神炒的最好。”兰泽嘴里塞了一大口菜薹，评价兰花的手艺说。
“哦，卫妖精呀。有本事你把他喊过来炒菜呀？”兰花并不服气。
今天兰花和兰得一进学校家属区，某个一直在追兰花的人护送了一路。见到了兰泽家的房子之后，他反而止步不前了。
整个卫戍部队的军人，有权限能够大摇大摆地进张将军家里的，只有张荷那一对专属警卫员而已。实际上，常来家里的只有露露。
两位正职师领导倒是偶尔到她家附近转转，但既无私谊，也就没有什么理由进来拜访。
和家属之间的私谊不能算数。别人可以借着拜访家属来来去去。但卫戍部队天天驻扎在学校，也这么干的话，学校就乱套了。
第457章 幸运的一天
原则上，卫戍部队与西北航校互不隶属；实际上，卫戍部队是为航校服务的。他们给自己的定位也是“专职保安”。用战争器械武装到牙齿的那种。
和主战部队比起来，各关键部门的卫戍部队，根本上很难有建功立业的机会。但国家缺了他们又不行。为了保持战斗力，各保卫部队的纪律甚至比主战部队更加严苛。训练标准也是相当的严格，每年还有和主战部队比武的活动。
藏龙卧虎是肯定的，求战意志可能也不低；但总之却很难有用武之地。
真到了用上他们的时候，国家的麻烦可就大了。
对某人望而却步的认怂表现，兰花有点小鄙视，还有点小心疼。不过她并没有对张荷开口，张荷也就乐得装不知道。
规矩这东西，既简单又复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兰花是个傻丫头，但她傻得怪有分寸的。毕竟拿到行医资格证的没有真正的笨蛋。
“卫妖精挺忙的。暂时没空找我玩。他的业务现在主要都在海里。”兰泽为好兄弟解释了一句。
卫瀚扬手头宽裕，这阵子热情洋溢地往鲸鱼身上砸钱，砸得开心极了。
“哟，那他现在手底下到底有多大的摊子了？”兰花好奇地问。
“你们说的谁呀？”兰得一问。
“卫瀚扬。”张荷回答。“这小子现在名气挺大的。我碰到的好多年轻人，把他当成偶像了。”
张荷见过卫瀚扬，没怎么正面打过交道。兰泽不敢让他们见面。
他倒是放心老婆的人品。但是实在不放心兄弟的底线。卫妖精这小子太渣太浪了。这么多年，依然没有改邪归正的迹象。
不过，他也得承认，每个人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互相看不惯这很正常。只要没有原则上的冲突，依然可以是好朋友。
“噢！特别有人格魅力。”兰得一点头。“我服气的人不多，他真的是……”
兰得一献出了大拇指。
张荷笑而不语。小点点碗里的面条汤被他一口气咕咚完了，面条还没怎么吃，她伸手给点点添了半勺面汤。
兰泽想了想，回答兰花的问题：
“他的摊子有多大，除了他自己，恐怕谁也没法知道。刚开始的时候，他也吃过不少苦。为了做工程差点搞得毕不了业。不过和别人比起来，他吃那点苦的收益率太高了。所以当年我们都认为他特别骚包。”
“怎么就骚包了？”
“钱多呗。我们同学谁有事，他都掏钱。不过现在我也成了他们嘴里的骚包货。校友有活动，我和卫妖精一块掏钱。我就不明白了，掏钱怎么还掏出毛病了。”
“懂了。”兰花趁着兰泽说话，赶紧捞菜。她也发现了：自己炒的菜薹确实好吃。
“不，你不懂我的痛苦。”
“懂，我懂。你不就是想显摆一下吗？”
兰花发现，炒菜薹配汤面也很好吃。
关键是汤面条不能放，过一会儿该不好吃了。必须抓紧时间吃面喝汤。
“赶紧说你想说的。”兰花催他，“比如月薪、年收入之类的，来给我们显摆一下，我给你喝彩。”
“切～”兰泽发现这个小姐姐有点不好玩了。她究竟是真傻还是装傻啊？
但是显摆本身就可以带来快感，冷嘲热讽也阻止不了他。“其实也没多少。也就是他们大多数人年收入的……几百倍？”
“小弟厉害。”兰得一麻利地代替兰花表扬起了兰泽，就是听着不太有诚意。“那她的男神资产多少？”
“富可敌国？”兰泽不确定地说。“去年他瞄准大洋上的岛国收购了一波，好像搞得有点上瘾。现在那一大片好些群岛国家，上面值钱的玩意，估计有一大半都在他手里。”
兰泽没说的是，去年一开始的时候卫妖精周转不太灵；掺和岛国政治的启动资金，是从他手里借的。
“那你呢？”兰得一问。
“我比他差远了。挣钱又不是我的强项。”
“你的强项是什么？”兰花直接问道。
“想象力？”
兰泽的工作是设计微生物。他感觉自己大概靠的是想象力吧？
说到想象力，兰泽这个年轻人想起核工业部的数学家部长那位老人家，还是要自愧不如的。所以……
“……其实我的想象力好像也不太行。哈哈！”兰泽尴尬地笑了笑。“我的强项大概就是运气。”
至少在聚餐的这一天，兰泽的运气不错。
有张荷在身边微笑看着他。有亲哥哥亲姐姐陪他说话，满足他臭显摆的虚荣心。还有四个大儿子作为他和张荷的备份，在周围吃吃喝喝。
家里热热闹闹，令他根本没有闲暇去关注云岚的自怨自艾。等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回忆中的水雾氤氲也已经淡去了。就连梦都是为了未来而做，而非过去。
临睡前，他又瞄了一眼云岚的絮叨。
【我知道，你和龙穴之母一样的女人在一起，一定有很多不得已，不情愿……那非你本意……】
在朦胧的思绪中，
兰泽发现自己好像读懂了，云岚看着他的目光中，随时流露出的同情。
她在害怕张荷。
她们不是称她为不怒自威吗？张荷身上带着巨大的威压，虽然兰泽看不见。
兰泽主动做出的各种人生选择，在云岚的眼中大概都是被迫的。
一头具有强大占有欲的母暴龙，不允许他有任何个人空间，逼迫他在家做饭、洗衣服、带孩子、打扫卫生……
大概是这样一种虚构的想象，让她忍不住同情起兰泽吧。
家里那堆家务事，兰泽根本没有当成负担过。带着孩子顺手都搞定了。
其实兰泽还挺得意的。因为什么奇怪的技能他都会一点。
家务事做得漂亮，他说起来还觉得挺自豪的。
不过，他说的时候带着自豪；听的人，显然有自己的理解方式。人和人之间的角色，是根本无法带入的。
那天中午聚餐之后，兰泽和兰得一两个爷们收拾餐厅和厨房。女人孩子都在一旁歇着。
兰花像模像样地给张荷号了脉。
第458章 我想学点穴
“恢复得相当不错。”兰花的手指头离开了张荷的手腕。
张荷产后至今不到半年时间，已经浪得飞起了。现在她带学员亲自上阵，已经不用k大姐和露露帮忙。所以，她又给k大姐安排了新的教学任务。总之让k大姐的养老生活充实起来，不至于空虚。
“你还会这个？”兰泽经过看见了，大惊小怪。
“我就是专门学这个的！”兰花得意地说。
兰泽差点忘了，她其实是个医生。她不能拿手术刀，不能下实验室，但却有处方权。
显然是练过的。
“那你会不会点穴？”
“嘿嘿……”兰花不怀好意地笑了，“想试试？”
“去，洗你的碗去。”张荷把兰泽赶走了，“来，妹妹帮我点个穴。”她指了一下上半身，“最近左边有点疼。”
兰花摸了摸她身前和肩后的位置：“哟，这春天里，怎么动了肝火了？你是和谁发脾气了？”
“还不是那些学员？”张荷立刻吐槽说，“全都是笨蛋。反复教也教不会，还一个个的，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累死个人。”
“你这是急的？我帮你按摩一下得了。”
“我也知道急不得。但是吧，最优秀学得最快的那拨人全都往联合体跑，你说他们是不是脑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张荷骂的也是十几年前的自己。现在的ht联合体虽然是一座风雨飘摇的破楼，但离倒塌还早得很。
张将军的四个儿子都没睡午觉，在一旁看姑姑给妈妈按摩。
童校里对睡午觉没有硬性要求，只规定了晚上必须按时洗漱、上床、熄灯。大中午的，孩子们在老师的监管下自由活动，不睡午觉的孩子干什么的都有。
家里的四个孩子，在学校里过得十分自在。于是，现在他们回家也不睡午觉了。
张荷趴着，兰花给她按揉了一会儿，然后让她换了个姿势，按摩身体侧面。
小米和豆子看了一会，没了兴趣，就跑去玩滑梯。小麦看他俩走了，过了没几分钟，他也跑开了。
点点一直守在兰花身边，望了他的兄弟们一眼，舍不得离开。
兰花于是问他：“想学？”
张一点摇摇头。
“这不是点穴，我想学点穴。”他压低了声音说。
张荷小声问他：“你学点穴想干嘛？”
“嘿嘿嘿……”小朋友不回答。“姑姑！你教我点穴吧。”
“你知道什么是穴位吗？”兰花神秘地问。
“我知道！穴位就是很厉害的地方。可以杀人！可以把人定住！”张一点拼命压低声音，压不住眉飞色舞。
“切～”兰花不屑，“你说的定住，那是不小心搞岔气了。我给你妈妈按摩的地方全都是穴位。”
不管兰花说的是什么，在小朋友听来，都是很高大上的。
至少听起来，把人定住是真有可能性。
“姑姑你教我！”
小点点现在也不挑是按摩还是点穴了。
兰花教他认了几个穴位，教他使用掌跟，用力揉压。没错，这还是按摩。硬要说是点穴也没毛病。
转眼间，按摩师换了人。
兰花已经累了。她学过经脉俞穴，懂得按摩，也能掌握好力度。但她平时的工作对象是小孩子。
而且育儿所里有专职的抚触师，兰花平时做好指导就可以了；亲自上手的机会不是没有，偶尔为之而已。更是很少对成年人做这个。
给成年人按摩的活特别耗体力。
但是换成了六岁小孩的手，又能有多大的劲呢。张荷身为教具，侧身趴着哭笑不得。
“这样哪行啊，得找个手劲大的。”于是张荷喊道，“喂！小兰！”
兰泽和兰得一听到了。两个小兰都从厨房出来了。
厨房里其实早就收拾得差不多了。他们舍不得出去。通向院子的外门大开着，凉风习习，外面草地上满眼绿意，聊天十分惬意。
“来来来，兰泽同学，和你儿子一块学习。”张荷把兰泽招呼了过来。
“来吧，点点教你爸。看你记没记住我刚才教你的穴位。”兰花吩咐了张一点一句，就坐下来看热闹。
兰泽莫名其妙地踏进了从来没接触过的领域。这个领域归类的医学下面。所以他勉强可以算是治病—救人？
“兰花小姐姐，你今天很有神棍的气质嘛。”兰泽上手之前，他看了看兰花。然后又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兰得一。
“非礼勿视，我还是……”按摩部位貌似不涉及敏感词位置，不过一哥和张荷还没熟悉到随意观看龇牙咧嘴的份上，他回头找到了另外三个孩子“……玩滑梯去吧。”
点点小朋友的观察力一向不错，记性也特别好。准确地指出了兰花姑姑告诉他的穴位。
兰花点了点头：“不错，接下来我来告诉你爸爸手法。你的力气不够，做不了示范。如果他做错了，你指出来。”
点点愉快地接受了新任务。
兰泽发现情况有点不对。学生现在成了他，张一点同学变成了兰花老师的助教。
只有张荷的教具地位没有改变。
张荷还没抱怨呢，所以他也没啥好抱怨的。
“好，这力度相当好。”张荷对新手不吝鼓励，顺便也夸夸自己。“看我找的人合适吧。”
兰泽莫名其妙地和张一点一起，学习了一下午的人体经脉。兰花叫他按摩的位置，全都是保健的。从肩背到胳膊腿，哪里都有穴位。
张荷觉得浑身的皮肉被一顿揣揉，整个人都轻松了。就连心情都变好了。
兰泽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张一点同学学习起新知识来，比他这个爸爸更加用心。虽说这孩子的学习动机，兰泽怀疑，很可能不是什么正经动机，多半是为了高深的武功。
据兰泽一向的了解，点点打不过三个哥哥。没错，点点居然连小麦都打不过。
小麦虽然看上去没他壮，实际上也确实没他壮，但是小麦在打架方面好像天赋异禀，有股不服输的劲头。
小点点其实是四个孩子里面，秉性最温柔的一个。小米虽然话多叽歪，但能动手绝不含糊。
第459章 当妈心真累
就连跑步，点点也跑不过小麦。
兰泽带他们踢球时观察过。
他们几个抢球。冲在最前面的，一般是豆子。然后是小麦。后面才是点点。
小麦虽然发育有点滞后，但在运动方面的耐力甚至更好一点。大概是有意志力的加持吧。
小米胖了一点，跑的时候喜欢慢慢溜达；但这孩子个高，腿比几个弟弟稍微长一点，爆发力好。如果逮到合适的机会，他也会变身小豹子，扑得可快了。
在运动方面，张一点同学不具备任何优势。
打架，其实也是一种运动。甚至算得上是，对综合素质有高要求的运动。
力量、速度、耐力、协调性，甚至是技巧，张一点并没有什么明显比他兄弟强的地方。不过水平也没差多少，总体还算凑合。
他确实比三个哥哥小了一百天左右，但是小麦还有发育滞后的影响呢。
只能说，天赋这东西，分配并不平均。
但是四个男孩中，数小点点最喜欢动脑子。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说的就是他。这也是一种天赋了。
在古人眼里，耳聪，目明，就称得上是聪明了。
兰泽相信，小点点绝对有提高自己战斗力的动机。因为只有他是弱鸡。
他这个爸爸反正绝对不会相信，这小屁孩是出于对传统医学的热爱而钻研经脉腧穴。
十年之后，十六岁的他还真有这种可能。现在嘛……豆子和他是一个班的。说不定点点是和豆子讨论武侠话题，然后把幻想信以为真了。
不过，学点东西反正没坏处。
兰花告诉小点点：“老师带你们也是很辛苦的。所以，老师肩膀疼的时候，你可以帮忙按按。”
“喔，好。”张一点情绪淡定。
“姑姑教你的记牢了，以后好照顾你女朋友。”兰泽觉得他肯定在琢磨什么事。
“女朋友？女朋友怎么回事？”张荷终于坐不住了。
“老师是我的女朋友！”这小子眉飞色舞，乐得直蹦。
兰泽觉得这孩子没救了。
小朋友还是应该立志于成为一个点穴高手什么的。更显得前途远大。
“什么情况？”张荷追问。
这个问题指望点点自己回答是不可能的。
但是，兰泽又觉得一言难尽：“呃……问问他们老师？”
张荷没有贸然骚扰童校的老师。她定了定神，起身把点点带到了游戏室。
几个哥哥都在那里面，兰得一正陪着他们。玩具和童书铺了满地，男孩们玩得正欢。
张荷旁敲侧击地和几个孩子乱七八糟聊了几句，很快搞清楚了状况。
然后，她松了口气。几个娃状态都很正常。
点点的所谓“女朋友”，只不过是他自己这么说而已。可以归结为和老师关系不错。
作为一个刚刚接触童校的毛孩子，他能做到现在的程度还挺神奇的。
作为这几个男孩的妈，张荷觉得真够心累的。
带学生，课程结束之后可以不管。当妈，似乎是终身制的。
五个男孩，大的几个才六岁，小的还泡在腌菜坛子里。
所以，她的心累，大概刚刚开始。
兰泽其实为张荷这个妈妈挡了不少事。只是爸爸有时候也会判断失误，有时候也会处置失当。
自从兰泽按时去公司上班，精神头回归工作之后，他对上学的四个儿子就有些心不在焉了起来。
张荷不想责怪他。毕竟，工作在人生中的确非常重要。
她唯一的选项，就是分出点精力，多关注一下孩子们。
毕竟进入童校的孩子，已经处在崭新的人生阶段了。
兰泽是有注册育幼师的证书没错。这个证书其实只保证了他有管理胎儿和照料新生儿的资格。
育幼师培训，对于照料低龄幼儿的帮助也很大。兰泽这些年的确照顾得很好。
但四个大孩子，已经六岁了。
就算爸爸可以给他们营养均衡、肚子喂饱，适度清洁、建立免疫力，顺便搞定幼教、养成好习惯……儿童教育又是个截然不同的领域。
兰泽和张荷一样，都是第一次当父母。只论年龄，张荷也应该是更成熟的。【更适合承担教育后代的责任】。
家里的四个男孩，也是她自己的儿子。
“你说，我用不用照今天这样，定期给她按按？”兰泽认真地咨询兰大夫。
“瞎按又不对症，你白费力气。”兰花白了他一眼。“你得按照季节，按照她的身体状况，找准对应穴位。”
“呃，那你教我？”
“我又不是老师。你随便找本教材，不就会了吗？”
“那……算了吧。”兰泽嫌麻烦。
“按理说你学起来应该快。不用我给你开书目？”
“我已经不是小年轻了。”兰泽回答。“学习新东西，可不容易。”
“得了吧你。”兰花不相信他，“小一这么说还差不多。”
“……”
兰得一的工作晨昏颠倒，经常熬夜。他的头发倒是没受多大影响，依然还很旺盛。人也红光满面，精神旺盛。但是他开始长肚子了。作息不规律对身体代谢的影响还是慢慢积累了下来。
就算他经常健身，运动不达到一定强度，肚子不会消失的。而为了在工作之中保持体能，节食是不可能的。
现在兰得一和兰泽俩人依然很像，但已经不至于让人弄混淆。
一哥的面相一看就是哥哥。兰泽看上去鲜嫩得多了。
虽说一哥看上去依然是年轻人。但兰泽要想显得更老，除非把白胡子留起来。
“我说了什么了？”兰得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们身后。
“说你诚实守信坚强可靠。”兰花没好气地说。
“没错，这就是我。”兰得一欣然接受，又提出了新的问题，“过几天我们怎么庆祝生日？”
“随便你们。反正我不爱过生日，”兰泽立刻表态，“……不过。可以来我家，和我的四个儿子一起热闹一下，他们好像也是那时候生日。”
他家的五个儿子中，最大的三个，和水缸里漂着的小末末，出生日期和他们的姑姑伯伯反正都差不多。
第460章 反正不看脸
三个大孩子的生日，其实前两天已经过去了。
兰泽自己不过生日，也从来不给孩子过生日。因为他认为这没啥意义。不过，大家找个借口，聚在一起吃吃喝喝，他也不反对。
“好像？”一哥质问兰泽，“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儿子生日在什么时候？”
兰泽反问他：“你就知道？你给你儿子过过生日？”
“当然了！”一哥理直气壮。
“要是能把兰草叫出来就好了。”兰花叹了口气。
大家不说话了。
兰草不爱和他们来往。大概是性格孤僻，但也可能是瞧不起同一批次的姐姐弟弟。警察和保育员都是公务员，属于人民公仆。而她是潇洒的自由职业。
至于和兰泽之间，他们根本没有来往过。
兰泽从来没主动和这个小姐姐联系过，也不打算联系。兰草小姐姐可能也是同样不想和他打交道。
他们在懒得理人方面，说起来也很相似。不愧是亲姐弟。
姐弟三个，商量了一会，决定了下次一起去爬山。不用到家里来做客的话，兰花也可以选两个大一点的孩子带着一起出来玩。兰得一的一对儿女就太小了，除非他们的妈愿意参加，可以和兰得一一人扛一个小孩。
张荷陪几个孩子聊了一会，从游戏室出来了。她要给儿子们弄点水喝。
小点点“女朋友”的问题算是解决了。她对爬山的安排欣然接受。
兰泽认为，这么大的孩子，自己动手给吸管杯装水，完全没问题。但是张荷实在想为她的四个儿子做点什么，那也随她好了。
四个男孩回家来，已经越来越像客人了。
随着成长，他们和父母之间的距离必然会越来越远。到了十来岁的时候，都会有自己的交际圈子，自己的生活选择。再也不愿意有成年人干涉自己的一切，不管这些成年人是老师还是父母。那时候他们就该有学生会，自己试着管一切了。
不过现在，学生会离四个男孩还很遥远。父母也依然是他们身边最重要的人。
为他们的吸管杯装水的机会，已经不多了。再不赶快抓紧的话，恐怕很快就会错过了。
兰花和兰得一俩人告辞之后，兰泽直接去看最小的末末，不理会那四个大孩子。
他的心乱着呢。需要和小末末说说话。
其实自从他按时去公司上班以来，并没有刻意忽略儿子们，仅仅是自然而然地，接触变少了而已。
至于现在，他也不想和他们说话，仅仅是因为，他们太吵闹了。
云岚让他的心有点乱了。一复一日，越来越乱。
红颜能不能成为祸水，其实和长相美丑关系不大。张荷挺美的，她长了一张，看一辈子都觉得顺眼的脸。
以前他年纪小的时候，也曾经和大美妞相处过。也不知为什么，新鲜感过去之后，美人的眼角和鼻窝……脸上处处都暴露出尖酸刻薄来。
他不止一次见识过，挺美的妞，几天之内变成个庸俗的老娘们。美貌消失无踪之后，大家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老娘们不但性格庸俗，自我中心，眼角还有眼屎，身上还有食堂菜的油腥味……不由得还令人有点恶心。
和哥们在一起吹牛聊天难道不开心吗？
以前他看脸找的女朋友一般过期比较快，反而不看脸的女朋友维持时间更长。
当年认识张荷的时候，倒还真没在意脸美不美。虽然这大姐真挺顺眼的。在一起相处就更舒服了。
现在他的问题来了。
云岚不美。但是反正他也不看脸。他有点怀念过去了。
兰泽对着小末末的发育箱说了一会儿以前的事情。留学时代很遥远，但是莫名觉得美好。
说到一半的时候，小末末才睁开眼睛，腿脚蹬着水，伸手揉了揉眼睛，然后看着爸爸咧嘴乐了。
兰泽说的都是些，找朋友踢球，跟住家妈妈学着玩面团，突然打算好好用功……诸如此类充满正能量的事情。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笑起来，小末末也受到了感染，兴高采烈地对他哗浪水。
他一桩桩一件件对着小末末回顾了一遍，才从末末的房间轻松地离开。
然后下楼去厨房，为一家人弄个简单的晚饭。
过了半个月，兰泽带着四个大儿子，和哥哥姐姐一起去旅游景点爬山。兰得一自己一个人，兰花带了两个孩子。
每次她带出来的孩子都不一样，这次也不例外。一儿一女，都是八岁的大孩子。以前兰泽都没见过，长相看着都有点眼熟。都是俩舅舅的亲外甥。
男孩细长，上山窜得很快，在前面开路，遥遥领先。女孩敦实，宽脸黑红，体型比小米正好大一圈。
这次爬山，没什么意思。张荷又出差了，没参加他们的活动。一路上就听见孩子们吵吵闹闹，尤其是其中两个小胖子。
成年胖子稍微一活动，就会气喘吁吁，汗流浃背，所以都很安静。
小胖子完全是另外一种生物。看上去胖全都是因为食物充能过于充沛，导致的能量块膨胀。俩胖子为代表的熊孩子们精力过剩，一会跑到前面，一会又钻到大家后面去了。上蹿下跳，不管走到哪里，都能找到他们的兴奋点。
危险倒是也不至于。孩子们并没跑到路外面去爬野山。偶尔爬块大石头什么的，也扶得牢牢的。再说还有三个大人在旁边看着呢。
兰泽就是看着心烦。恨不得把他们从山崖上扔下去。
就凭这些孩子每一段路都上下来回折返的劲头，也不知道他们爬了几倍长的山路。
“站住！丫头，名字！”黑胖丫头第三次从兰泽身边经过，就被他叫住了。
“乐乐！”
“你认识笑笑吗？”兰泽想起了一个名字差不多的小女孩。那也是兰花的女儿，秀气又懂事。
“认识！”
“她是你什么人呐？”
“笑笑是我妹！我是姐姐！！”小黑胖子大喊！跑远了。
得了，这姐姐和妹妹风格相差真大。都是他亲外甥女。
虽然他缺女儿，但是这样闹腾的女儿，他也不想要。
第461章 小米和小麦
乐乐分明是个熊丫头版的小米。
小米和乐乐倒是很合得来，跟在姐姐屁股后面混了一天。也对，俩人风格差不多。
下山之后，一帮大人孩子，找地方大吃了一顿。主题是一大帮人共同庆祝生日，实质上是喂饱了熊孩子们饥饿的肚皮。
当天活动就算是圆满结束了。
又过了几天，兰泽四个儿子的入学适应性训练总算也圆满结束了。
就连小麦都顺利通过了能力评测。于是，他们正式入学成为了童校的学生。
这事可喜可贺。虽说几个孩子正式入学，是迟早的事情。就像大自然的种子会发芽、生根、抽条、长叶子一样，可以当成自然现象看待。但兰泽和张荷还是把儿子们接回家，在家好好庆祝了一番。
庆祝方式是爸爸做了一桌子好菜，除了小末末之外的一家人大吃了一顿。
四个男孩比他们的父母表现淡定得多。身为大哥的小米，一点也不絮叨不叽歪，甚至显得有几分高深莫测的矜持。
父母完全猜不到他们在童校时发生了什么。最絮叨的孩子现在成了一向沉默是金的小麦。
兰泽认为这是好现象。
絮叨是语言练习，有利于逻辑能力的发育。小麦开始絮叨，至少说明，他已经有了开口练习的自信。
他这个爸爸，对小米和小麦确实有些双标。小米早就感觉出来了。
熊孩子吐槽也没用，爸爸反正不打算改。
孩子们比较满意的是：妈妈对每一个孩子，从来是一视同仁的。
张荷身上一直放射着公平和正义的光芒。
所以，小米、豆子和点点有事更愿意和妈妈说，这就一点也不奇怪了。兰泽倒是乐得轻松。
之前的几年里，几个孩子凡是有什么事就喊他，其实也挺烦的。当爸爸，什么事都得为他们考虑妥当，心累。
张荷对如今充满了信赖的母子关系，也表示满意。
既然他们各取所需，都感觉满意。兰泽自然可以给自己放假。
他专门关心小麦的发育滞后就可以了。
童校的开学时间，和别的学校都不同，是在六月份。
夏天入学，有利于老师带着孩子们习惯新的居住环境。这个季节衣物少，被褥轻薄，是生活自理教育的好时机。四个男孩子，一正式入学，全都是学校老师喜欢的优等生。
这方便，必须要夸一夸兰泽这个爸。他带孩子，在自理教育方面，打下的基础比较好。
几个孩子从小玩过玩具，必须自己整理起来。不然就不给饭吃。在严格管理的基础上，男孩们早就自己洗漱，自己叠衣服，自己整理衣柜了。换床单，兰泽都是让他们自己干的。
当然了，大人得在旁边盯着。而且，床单确实铺得不怎么样。
但是凡事只要养成习惯，就会变成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现在，你如果让他们不刷牙就上床睡觉，他们自己都觉得浑身难受。
孩子们正式入学之后，日子从夏到秋，一切都很顺利。
张荷的训练搞得棒棒哒。学员们熟能生巧，外加绷紧纪律那根弦。只要训练时间和强度足够，再菜的菜鸟也能喂成高手。
兰泽的西北造物公司，在珍稀动植物替代计划的新产品开发中，碰到过微不足道的一丁点小技术问题；但在兰总工的英明领导下，全都迅速而圆满解决了，基本上没造成什么障碍。公司业务开展得相当不错。
看来年底的分红，相当有保障。
秋天到来之后，身为童校学生的小米，亲手做了一件礼物送给兰花姑姑。
礼物很简单，只不过是在手工课上，用户外实践课时采集的树籽串了一条手链。
树籽是小米特意收集的，圆溜溜、黄澄澄的半透明树籽，样子很好看。小米请手工课的老师给树籽打了孔，自己花了两节课的时间做好了送给姑姑的手链。
第一节课上他用好看的绳子串好之后，特意找了熟悉的女老师，用手腕试了一下手链的粗细；第二节课上他才把绳子绑牢。
兰花挺喜欢这件礼物的。这孩子越来越懂事了。老师和家人都喜欢他。
但是，麻烦事还是来了。
小麦不知发生了什么心理变化，最近打架打得有点多。
老师们百思不得其解，所以才向孩子的父母求助。倒是不指望父母出手解决问题，只是想多聊聊，看看这孩子到底有什么情况，是父母掌握而老师们忽略了的。
张荷不在家，她带着学员上天入地，每天的时间安排都很紧张。
她倒是想管儿子，可惜有心无力。和老师沟通的任务，就落到了兰泽的肩上。
兰泽和童校的几位负责老师开了个远程小会，性别和长相都是谜的老师介绍了情况。
他也觉得这小子，这阵子打架打得有点多。
每一周的在校时间，连周末返校都算上，大约有六个整天。他六天能打十一场，平均每天1.8场。
而且他打架有两个特点。打架之前花式骂人，同学都被他烦得要死，气得想揍他。打起来之后，他选中了谁，就骑到谁身上使劲揍。
打群架这小子不怕。个子虽小，却无视和对手的人数差别，无视身高差距。家里四个兄弟，哪个不比他高，比他壮？哥四个闹翻了混战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小麦张兰维同学，在打架方面，很有……乃父风格。
碰到和自己相似的情况，兰泽感觉没辙。他对自己小时候一直有心理障碍。
老师们和兰泽聊这些，肯定不是让他供认：多年以前我也是这么讨厌的熊孩子。
他能做的，只是和老师之间互相问问题，互相认真回答。尽可能多地沟通情况。
于是，兰泽了解到：孩子们正式入学，重新分班之后，他们兄弟四个就完全分开了。这都已经过了好几个月了，他这爸爸才知道这事。
所以，小麦的情况变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在日常活动中离开了亲兄弟。
然而，学校每天安排了下午的户外活动时间，和晚上的自由活动时间，他们兄弟之间，应该还是能见面的。
第462章 熊孩子必须挨揍
老师们碰见的问题是，他们问张兰维什么问题，这孩子都装作听不懂。如果亲切地和他坐在一起，假装聊天一样地引导他自己回答问题，这孩子就会选择性地说他自己想说的。
嗯，兰泽明白老师的意思。
所谓张兰维自己想说的话，基本上是些毫无意义的废话。
这孩子，这阵子喜欢把一句话反复说好几次。如果不知道他是在做转换语法结构的语言练习的话，很容易听不懂他想表达什么。因为，内容都是同意重复的。语法结构不一样，大人听来也是车轱辘话。
实际上，这孩子只是在享受语言逻辑结构变化的快感。
兰泽指出了这一点，老师们恍然大悟。他们一上手就是整个批次的六岁孩子，确实不够熟悉小麦。没人想到这一层上。
正常六岁孩子什么样的都有，这一款的当然也存在。
六岁到七岁，是孩子发生突飞猛进的一年，什么变化都可能发生。
兰泽认为他的小麦语言和逻辑发育滞后了。然而老师们显然见多识广，并不觉得张兰维同学的语言能力有多大问题。
语言能力比他更差的孩子，童校里也还是有一些的。人与人的先天禀赋，差别巨大；在孩子阶段，不同孩子各种能力发育的先后顺序也不一样。如果兰泽一定要用他儿子张兰纪（小米）当标准，来衡量另一个儿子张兰维（小麦），张兰维当然处处不如懂事的张兰纪，显得发育滞后。
如果硬要拿科学家的智力当标准衡量世人，那大部分人也只能是智障。
实际上，就算是不和大多数孩子比。小麦能够流畅的换花样骂人，****一样把同学气得半死，这也说明他的语言掌握已经有一定水准了。
频繁挑衅别人和打架，这才是真正的问题。
兰泽明白自己陷入了误区。他的眼界里，只有自家的四个儿子。好坏都是他们。对任何孩子进行衡量和比较，都是以自家儿子为基准的。这种比较方式，只要认真一想，就能发现不对劲，但他居然已经习惯了。
老师的观点综合起来，就是小麦不差，发育也没问题。
张兰维作为有自主意识的童校学生，挑衅、揍人，和老师之间沟通不畅……这事暂时打了个死结。
随后兰泽提议，干脆当天下午，他把张兰维接回家来，他来问问这孩子，究竟打架是怎么回事。
主管低年级的教导主任也在旁观着他们开的这个小会，当即给张兰维开了为期一周的通勤条，发到了小朋友的外出手环上，并且关联上了家庭监护人。主监护人兰泽或者副监护人张荷，在一个星期之内，只要想接他回家，甭管上午下午晚上，也甭管小朋友是不是在上课，随时可以抱起来就走。
于是当天下午，兰泽和张荷说了几句小麦的情况，就用她的车子把小麦这孩子接回来了。
只有小麦自己跟爸爸回家，另外几个兄弟都不在。这孩子在妈妈的车跟前张望了一圈，还怪不习惯的。进了车里，更是只有他自己和爸爸。
一路上，兰泽没说话，一直在观察他。
这孩子起初有点紧张，但是很快就镇定自若了。大概因为他是在爸爸身边吧。
小麦情绪十分稳定。精神状态也不错。很快他就自己开口了，车轱辘话来回捯。
兰泽觉得自己遭受了精神轰炸。
张荷看到了兰泽留言给她说的事情，觉得很震惊。她把学员丢给了别人带，自己抽了个空飞了回来。
她大晚上进门的时候，兰泽正在揍小孩。
兰泽啥也没问。他打算吃完晚饭再处理学校的事情。
愉快地带着儿子一起做晚饭的时候，小麦自己就把事情交代清楚了。兴高采烈，连蹦带跳地和爸爸分享他最开心的事……
虽说兰泽直接上手揍孩子，有点辜负了儿子对他的信任。但这个事情太严肃。不能不揍。晚饭还是别吃了，揍小孩要紧。
小麦在学校挑衅别人、找人打架的原因很简单：好玩。开心。成就感。
四个儿子里，小麦几乎没挨过揍。这当然是因为爸爸偏心了。只因为小麦携带突变，发育滞后，爸爸就一直觉得有些同病相怜。
但是，兰泽怀疑，这熊孩子是揍少了。他是不知道挨揍有多疼，才能把打架当成娱乐。
小麦连哭带号，喊着要爸爸不要打了。
兰泽一开始倒是没使多大劲，他关注的重点在于，这孩子有没有感觉到疼？
“你欺负别人的时候，不知道别人会疼吗？”
“我没欺负人——”
这熊孩子嘴硬，爸爸都不好停手了。一边打一边质问，熊孩子就是不承认自己欺负人了。
“别人先动手的！”
“我还手不行吗！！”
“哇——疼啊——”
张荷回来的时候，家里灯亮着，小麦嚎叫得大门外面都听得见。进来一看，儿子在他爸手里，满脸的鼻涕眼泪，吹了好大的鼻涕泡。
“哎，这倒是怎么了？”明知故问是张将军的强项。“这多疼啊！”
“今天这是什么日子？你怎么还回来了？”兰泽看见张荷进来，总算找到了停止修理孩子的借口。
“这不是，想回家了吗？”
“你回来能有什么用？”兰泽叹了口气。
小麦哇哇大哭。兰泽看见他那一脸鼻涕，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该立刻替他擦干净，还是冷处理这熊孩子一会。
“我……呃，下次一定早点回来。”张荷讪笑，答非所问。
“下次？你根本用不着回家。世界和平等着你拯救呢。”兰泽没好气地怼她。
“亲爱的大宝贝，我错了。”张荷回头看看窗户和门。大门紧闭，窗户上的纱帘是垂着的。有窗纱相隔，外面应该看不见家里的情况。
张荷看了一眼小麦，这孩子刚才嚎得挺响，其实兰泽手上有分寸，没把他怎么地，精神好着呢。
“我在此郑重向你道歉，下次一定改正。一定不让你生气。”张荷拉住兰泽的手，单膝一跪，视线几乎和小麦平齐了。
463 组团道个歉
兰泽闹不明白她这弄的什么骚操作。
看上去张荷跪的还挺高兴的，尤其是脸对着自己身体的方向，实在是有几分暧昧。
孩子看妈妈看得一愣，哭得都不专心了。
张荷一把，把小麦拉到她怀里了。
小麦的鼻涕几乎贴到了妈妈的脸。
不用看张荷的表情，兰泽就知道她马上想找什么。于是，张荷伸手就拿到了抽好的湿巾，然后把小麦脸上的鼻涕稍微清理了一下。
兰泽从她手里接过黏糊糊的脏湿巾，扔掉了，又抽了一张给她。
“爸爸生气了，我们赶快道歉。”张荷擦着小麦脸上的鼻涕，对他说，“快点让爸爸消消气，让他别打了。”
“我没欺负人……他们先动手的。”小麦还在委屈巴巴的自我辩护。
“那你让爸爸生气了吗？”张荷问他。
小麦不说话了。用抽泣代替了回答。
“那你还不是跟我一样，惹爸爸生气了吧？怎么能让爸爸生气呢？爸爸那么可爱。呃……而且爸爸做饭那么辛苦，那么好吃。来吧，我们快哄哄他。我们俩组个团跟爸爸道歉。”
兰泽：“……”
张荷抬起头来的那一刻，兰泽觉得自己化身为神像。
一大一小，都在他面前跪着。
大的跪在前面念念有词，小的跟在后面带着抽噎又念了一遍。
诸如：在家守规矩，出门守纪律，听爸爸的话，不让爸爸生气；饭前要洗手，碗里要吃光，玩具玩过收拾好，做人讲义气……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过，她张将军反正又不是男儿。
在自己家里跪一下，似乎也无伤大雅，可以归结为生活情趣一类的。
一大套词念完了，张荷站了起来。小麦跟着也蹦了起来。他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爸爸。
“你是不是想对我说什么？”兰泽问他。
“爸爸……你还……生气吗？”
小麦抽噎还没止住。兰泽把他抱了起来，轻轻给他揉了揉胸口。
“你以后，如果还是挑衅别人，我还是会生气。”兰泽认真回答。
“爸爸，什么……是挑衅？”
“故意骂别人，让别人气得想要揍你，就是挑衅。”
“我没骂人。”
“没有故意说难听的话，让别人生气？”
“……”小麦沉默了一小会，“我没有挑衅爸爸。”
“你敢说你没挑衅过同学？”
“爸爸……”小麦一头埋进爸爸的胸口，“……你别生气了！”
这孩子似乎又要哭了。
“你改正了，我就不生气了。”
这时候，张荷在他身后，踹了他一脚。
“赶紧做饭，饿了。我回来还没吃饭呢。”
张荷及时把兰泽和小麦之间对客观事实的争辩，转化成对主观情感的判断。而且爸爸生不生气这个情感判断，还归兰泽自己说了算。
这下小麦和爸爸就实在没什么好杠的了。
虽然小麦搞不清楚妈妈出现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发生的；但他也知道，他爸揍他这个人生大危机显然已经过去了。
张荷亲手搭建的台阶，父子俩下台阶的姿势相当便利。
就是这会儿，兰泽觉得这货的表情有点贱。
兰泽怀里抱着小麦，小麦紧贴着他胸口，一个劲地用脑袋蹭他。脸上的鼻涕刚才他妈擦过，但搞不好又渗了点出来。眼泪也还没干呢。
兰泽抱着孩子的姿势并不好做饭。
“……我们随便吃点得了。”
“你看我好不容易飞回来……刚才不是都认过错了嘛！”
小麦立刻把头转了过来，盯着他们俩。
现在爸爸妈妈俩人的谈话很关键。爸爸能不能原谅妈妈，关系到爸爸能不能原谅他。
兰泽叹了口气：“我今天真没等你回来，什么也没为你准备。以前天天在家带孩子，做好饭等着你回家，也不见得等得到你。有时候觉得等待挺有仪式感的。有时候又觉得这种仪式感，和傻逼没两样。你今天请罪，我还真想起以前那些怨气了。别怪我小心眼。有时候是真有点不太开心。但是你还在卖命，哪怕是带学生到处飞，风险也不小。我能特意骚扰你和你说这些吗？那不是让你分心吗？”
语言太深奥，小麦没听明白。他把头又靠在爸爸胸口了。看来只能靠自己了。
“我回来你可以说嘛！”
“回来就该举家欢庆了，谁还有闲心惦记那些不愉快的？”
“所以今天，我究竟有没有饭吃？”张荷干笑着问。
“……要不，你去食堂看看，带两个菜回来？锅里米饭也差不多好了。不太多，凑活够你们娘俩吃。”
锅里那点米饭是给小麦准备的，因为原打算留一半到明天早上再给小麦炒个海鲜饭什么的，大概勉强够一大一小母子俩填肚子。张荷的饭量还不如小米呢。
“行，等我回来。”
“嗯。正好我再抱会儿子。”
小麦在他怀抱里乖乖的，紧紧地抱着爸爸。抽噎已经停止了。
这孩子累了。哭的，闹的。现在安安静静的。
兰泽找了首歌外放出来。父子俩静静地听歌，谁也不说话。听了一会歌，他把小麦抱到洗脸池跟前，放了半池温水，慢慢地帮孩子洗脸。
哭过的小脸蛋有些发红，很娇嫩。
兰泽自己小时候的事迹，一个字没和他的儿子们说过。怕这些孩子有了榜样学坏。但有些事情，如果不教也发生了的话，是不是和遗传有关系，谁也说不准。
他倒是希望自己相信这是巧合。实际上，他不相信。
他并不担心小麦在学校里继续挑衅打人。老师们都盯着呢。小朋友对他本人的依恋，大概也能起作用。
现在他特别想知道的是，自己小时候是怎么回事？
老师水平肯定有巨大的影响。但孩子本性才是最关键的。
想让一只山羊学会捕猎野兔，基本上不可能，跑得够快、够狂野、追的上野兔也不行。但想让一条狗学会捕猎，按照正确方法、认真训练一段时间就能实现。可如果本来就是老虎狮子的话，就算是在动物园吃死肉长大的，只要有机会接触活物，玩着玩着也就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