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9 持久的恶意
兰泽带着儿子们从天球室出来的时候，张荷正在和训练场的管理员聊天。这位管理员，倒是很难得，是个男的。
这处ht联合体基地里，开放给公众参观的区域，男性的人口密度明显偏低。
见到兰泽出来，张荷给他们互相介绍了下，几人随便聊了几句，张荷就带路往食堂去。
他们要去的那处食堂位于基地外围，张荷住在基地的医务招待所做康复的时候，经常带兰泽一起去那吃饭。
走路去的话，要走很长一段。张荷担心孩子们没耐心慢慢走路，于是找了辆空闲的交通车。
兰泽把儿子们都扔上车后座，自己也上了车，在后座坐下。终于他把问题问了出来：“你不是去交身份牌的吗？怎么交了这么久？”
“遇见以前的老领导，聊了一会儿。”张荷独自坐在前面。小车处于自动驾驶状态。张荷的位置其实是驾驶座，随时可以切换操控权。
“今年离职的人好多啊。”张荷感慨地说，“虽然大部分是退休的。”
“你的领导是哪一位？他也退休了？”
“我去十七区之前，在二十六区实习过。是二十六区的老区长退休了。她们管理岗都是六十岁退休，所以今年她比k大姐足足大了十岁呢。不过，她现在倒是不太像是老太太，一点不显老。她也是刚从天上回来。”张荷解释说。
“原来是位老阿姨呀？”
“是啊。他们那一代人里，女职工的比例特别高。”张荷摇摇头。
“女职工比例高，你们不是应该高兴嘛？这有什么不好的？”
“这又不是我们自己促成的，联合体高层的某些人憋着坏呢。”张荷平静地解释，“女职工的服役年龄，都是生育的最佳年龄。我们把最优秀的女人送进联合体。这些女人为了航天事业不可能抽出大把时间来生孩子、养孩子、带孩子的。即使每人能抽空生下一两个后代，整体生育率，还是偏低的。”
“不会吧？”兰泽不敢相信这样的恶意。
最优秀的女人少生孩子，不生孩子；达到一定的人口基数之后，对整个民族未来的人口质量是有影响的。
“ht联合体在神州招工，女性比例刻意偏高，这是过去将近一百年的事实。当然了，使用的理由是神州女性的素质高，合作能力、协商能力都比男人好。我们那帮傻娘们一向以此自豪的。不过，”张荷侧过头，嘴角挂着一丝冷笑，“上世纪末，国内有了社会抚育制度之后，生多少、养多少都没耽误。”
“现在招工的人口比例正常了？”兰泽好奇地问。
“怎么可能呢？老话怎么说的来着？——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张荷嘿嘿笑。
“那其他国家的招工比例什么样？”兰泽又问。
“亚洲东部、东南亚，都是女多男少的招工比例，大概六四开。有的年份还更高一些。欧洲、非洲、美洲、西亚、南亚，统统都是男多女少七三开。照理说，这才是正常的招工人口比例，毕竟很多活都是在外太空干的——高危高风险。给亚洲特殊待遇的借口，就是所谓的：女人素质高。”
“造成的后果也很明显了。”张荷接着说，“女人能派上天的只有一小部分而已。我们国家在地球以外的地方人太少了。虽然到处都有人，但大部分人只不过是搞搞技术而已。就像我原来在十七区的鸾级空舰。k大姐和王大妞，她俩技术都很棒。其实我技术也不错，当初也是凭技术选拔上去的。但是技术再棒又?能怎么样？工具人而已。猎人手中枪，还不是猎人指哪你打哪？”
兰泽无语。他不了解，接不上茬。
“金星基地烧得好，真?好。我们出装备出技术有个屁的用。”张荷在外这几年，也不知经历了什么，最近兰泽发现她嘴里偶尔冒脏字。“一直到上个世纪末，我们的年轻人都不多，还把最优秀的女人往ht联合体里送。你说是不是脑残？”
从理论上说，优秀女人留着生孩子，对国家、对民族意义更大。但那些女人肯定不是这么想的。
女人天生厌恶被人当成行走的子宫。没有女人喜欢生孩子；喜欢小孩的女人，也只是主动生一两个就算了。
毕竟生育这种极端的生理活动，有很大的健康风险，以及必然存在的经济风险。经济风险或大或小，整体是不可避免的。如果在现代医学诞生之前，还要加上不低的死亡风险。
在进入联合体实现自我价值，和为了孩子鞠躬尽瘁、碾落成泥之间，正常女人都会选择前者。宁可枝头抱香死，谁愿意卑微得只以妻子-继承人制造机、母亲-老妈子的身份存在？然后在历史上的留名方式最多是某某皇帝的老婆，某某大臣的妈？写下我张二妞的全名不行吗？我光耀我自己小窝的门楣难道不帅吗？
社会抚育制度虽然是单亲爸爸推动建立的，却让女人们也摆脱了在自我实现和生养孩子之间的人生抉择。
说到被流星火雨洗礼的金星浮空基地，这几年的联合体新闻，隔三差五就提一下基地重建的事情。
“金星上面重建得怎么样了？”兰泽问道。
“没有一百年，恢复不了当初的规模。”张荷简短地答道。
这和新闻中的乐观基调有所不同。联合体新闻，始终在营造一种，金星工地明天就能恢复旧观的美好幻觉。
“那是什么原因呢？”兰泽刚问出来，小车已经停了下来。
他们一共没聊几句，食堂已经到了。
兰泽开门下了车，等孩子下车。张荷从驾驶座下车之后，打开了她那一侧的后座车门。孩子们从两个方向一起下车，速度快了一倍。
张荷拉起小麦和豆子的手，踹上了车门。穿着长裙子踹门，充满了违和感。
她这才回答：“就算是一两百年前的技术水平，也不是人人都能掌握的。工业文明在二十一世纪已经达到很高的水平。这些年的发展不过是在原来基础上缝缝补补而已。”
390 对未来的预期
这一点兰泽不敢苟同：“核聚变也是缝缝补补？”
“核聚变除外。没有核聚变，地球早该崩溃了。”
受控核聚变支撑起了巨型城市，城市本身集成了包括农业在内的各种产业，顺便集中了千万级别的巨量人口。有了核聚变之后，近海的污染治理、海水淡化消耗的都是清洁能源，就连大海都变得洁净了。
兰泽摇摇头：“我从大学城毕业那年，春节前走了很多地方。大片大片的荒野，废弃的村庄，大规模的地面农场，有童校但是没有新生儿的小镇……我们现在的文明和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已经完全不同了。别的国家我不了解，也可能继承了更多的古代生活方式。神州不一样了。”
张荷扭头，期待地看了兰泽一眼。于是他继续说下去：
“这就和生物进化一样，文明发展也是没有回头路的。更何况，我们这一拨人类，生理上已经改变了。”
“变了吗？”张荷低头看看几个孩子，又看看自己的胳膊。
“从育儿所代替女人怀孕开始，就变了。”兰泽说。
从育儿所生出来的孩子，到了兰泽、张荷他们这一代人，长大之后，已经不再能承担正常分娩的生理活动。因为孕期的束缚已经解开，时间长到了人体无法承受的地步。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哈？”张荷咧嘴笑。
话题不知怎么的，从金星跑出来这么远。
张荷又给绕了回去：“总之，神州对金星上的事情不积极。金星基地名义上是ht联合体联合开发的，实际上，利益都在几大家手里。神州现在也懒得为他人作嫁衣裳，宁可慢慢研究小行星带去。”
“小行星带可远多了。”
“还好吧。不是有国家核工业部牵头搞的新引擎吗？本来确实有点远。如果用新引擎，据说可以保证最多半年以内来回。”
“这还不远？”
“你想想大航海时代的环球旅行。从地球到小行星带，最近距离一个天文单位，最远距离5.7个天文单位，半年来回，很可以了。不过这也就是能开开矿，治权是很难保持的。”
“难怪。”兰泽说，
“你想到什么了？”
“难怪我们国家不参与金星基地的事情。地球之外的地方，除了月亮，都太远了。”
“是啊。按照地球上某些人的尿性，金星基地发展一段时间之后，必然宣布自治。到时候谁胁什么令什么，就天晓得了。”
在神州大部分人眼中，地外基地发展下去，未来意味着羁縻州、一国两制、藩属。
而在地球上另一些人眼中，他们能看到的未来，却是大航海时代与殖民地。
人类对于未来的预期，总是和历史有关。
他们两人边走边说话，说的内容都是四个儿子没兴趣听的。孩子们刚才也玩得有些累了，所以一个个无精打采的。
好在，进了食堂之后，食堂里展示的一切吃的喝的，他们还算有兴趣。诱人的信息以视觉、听觉、嗅觉三种方式一起涌来，刺激感官。
联合体食堂的伙食历来不错。有各国风味的美食，有些甚至是厨师当场现做的。所以食堂里的人气也相当旺盛。所见即所食：抻条子、甩饼、削面片、裱奶油花……兼有表演艺术的性质，也挺好看的。
一进食堂，几个小男孩的神情就兴奋了起来。看到厨师手里玩的花活儿，他们好奇着呢。
然而，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爸爸，我要尿尿！”
豆子的声音特别响亮。十米开外的人，就连厨师和来吃午饭的联合体职工，都看了过来。
“那边。”张荷伸手一指。
远远的，那个方向的墙上有厕所的小牌牌。
“走吧，小伙子们，我们一起去厕所。”兰泽决定在吃饭前，给孩子们轮流放一遍水。不然他不放心。万一吃饭吃到一半尿裤子了怎么办？
“我又没有，我不去。我要跟妈妈买菜。”小米磨磨叽叽不肯走。
“去吧去吧，这是吃饭前的仪式。”张荷劝他。
小米抬头看了一眼妈妈。
“你妈要去女厕所，你也能去吗？”兰泽瞪了小米一眼。
妈妈：“嘿嘿嘿……”
张荷忽然觉得吃饭前上个厕所，真的很有仪式感。所以她也开始向厕所的方向移动。大家集体上厕所。
小米只好跟上了爸爸和三个弟弟——按体型算的话，另三个小子在他面前只配当弟弟。从身后看，小米也有点横宽趋势，一看就是兰泽亲儿子。
“我都说我没有了，非要上厕所。我不想上厕所……”
这孩子嘴碎。
兰泽任由他叨逼叨。有的小孩在成长过程中，会出现一个废话特别多的阶段。有利于语言发育。
不能不理他，也不能他说什么都理。尺度不好掌握，而且挺烦人的。
张荷独自钻进了女厕所，兰泽带着四个儿子去男厕所。
小孩子够不到小便池，就到隔间里对着马桶，身高倒是几乎正好。只有小麦稍微差一丁点。
为了避免弄脏皮肤，兰泽让小麦脚跟踩在爸爸鞋上，这样高度就够了。四个儿子围一圈，仿佛进行神秘的仪式。
就属小米放的水最多。所以，他自己叨逼叨的话，根本就没法信。
兰泽磨磨叽叽地带着一串儿子洗干净小手出来，张荷已经端着餐盘四处觅食了。明明坐下来点餐就行，她偏要凑到厨师跟前去研究吃的。
小米见了，立刻低呼一声：“妈妈，我来了！”
嗖地跑到妈妈那边去了。
点点看他跑了，也跟了上去。豆子和小麦看到他俩都去和妈妈一起买吃的，他俩也跑了过去。
兰泽寂寞地站在原地。看看周围，干脆找了张宽敞的餐桌坐下来等吃的。
过了一会儿，张荷两手一左一右，俩餐盘，端过来了。
张荷的是一碗简单的拉面，蒜绿、面白、汤清；孩子们吃的东西也都是平凡的米饭炒菜，饭碗小一点而已。不过，因为兰泽不爱吃炒菜，在家也就很少做；孩子们看到别人绝大多数都那么吃，不但新鲜有趣，而且看上去还很好吃，立刻感受到了深深的吸引力，他们是模仿周围的大人吃饭而已。
391 你什么时候走？
张荷递给兰泽的是一对酱猪手，两笼广式茶点。
只要不逼着兰泽吃常规主食，其实他挺好养活的。再油再腻的肉他也吃得下。何况猪手看上去就好吃，闻着也香，咬起来——软糯而不烂，火候正好。张大姐相当了解他，这一点令人欣慰。
张荷坐下来吃面喝汤，看了一眼孩子们，然后跟兰泽说话：“哎，小兰，你知道吗？”
“怎么了？”
“联合体补偿给我三个月工资。”
“啊？这什么意思？”
“能有什么意思？面子上不至于太难看了呗。正常的单方解约补偿是六个月起步的。员工有过错开除，按规定，解约补偿和职务处罚都是各算各的。离职上交巨额赔偿金的也有不少啊。”
“那你……还回去吗？”
“不回。我自由了！”张荷的声音不大，但在偌大的餐厅里，立刻有周围餐桌的一圈人侧目。她又小声说：“我当鲲级舰长这几年薪水不低。我觉得躺到国家发退休金，应该没问题。享受人生假期不好吗？”
“唔，既然是你人生中的假期。那我们什么时候去育儿所，再登记个女儿去？而且我琢磨着一个女儿，是不是有点寂寞？要么来一对儿？”
兰泽不会承认，是面前的一对猪手，给了他再生一对女儿的提示。女儿的名字，他只起过一个叫素素。看来是不够用的。再来一个叫绣绣，是不是也可以？不知为啥，总觉得比男孩名字好起呢。什么绢啊纱的，似乎都可以给女儿们用。所以，要挑最好听的！
“急什么。人生长着呢。”张荷眯着眼吸溜面条。
食堂里闲杂人等太多，他们一边吃午饭，一边也说不了什么正经事。
吃完午饭，走去医院的路上，几个孩子就犯困了。兰泽把小麦和点点抱了起来。很快小米也撑不住了。于是他怀里又加上一个小米。剩下豆子自己在地上走着，爸爸身上无论如何也挤不下了。妈妈反正是抱不动的。豆子拉着妈妈的手，顽强地硬撑着。
医务招待所和医院紧挨着，正常对外的招待所地方更大一些，和医务招待所正好位于大门的两侧。于是他们拐了个弯，直接去招待所开了个房，给孩子们睡午觉。
四个孩子们挤在一张床上。房间里另一张床还空着，正好两个大人也休息一会儿。
张荷刚躺下，眼还没闭上，手环震动了起来。她急忙跳下床，去卫生间里关上门才接通。
卫生间门的隔音效果还不错。兰泽支着耳朵，什么也听不到。只好闭眼睡觉。
下午，他俩带着四个孩子，看了看医院，又看了看医务招待所，回答了四个孩子提出的若干问题，离开了联合体基地，叫车回家。
这次离开之后，很有可能，张荷这辈子都不会踏入联合体基地了。
直到现在，兰泽依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张荷怎么就这样平淡地离开联合体了？这件大事，在他俩的生活中，仿佛一个水花都没起。
和联合体有关的一切，不应该是波澜壮阔的吗？哪怕离开，都应该带着一丝悲壮的味道。
然而并没有。
张荷只是表示：她会好好享受生活的。
而兰泽，竟然还有些高兴。
张荷自从这天上午交回了联合体身份牌之后，手环变得忙碌了起来。时不时地有人找她。
其实兰泽也在关心张荷后半辈子怎么过的问题，要不要想办法找个工作，免得日子太枯燥太无聊。
不过，暂时还不着急。张荷完全可以先休息个一年半载。
到了明年，孩子们进童校开始住校了，孩子妈再琢磨出门工作的事情，完全来得及。
今年，他们俩可以去育儿所再登记两个女儿。小姑娘从培养柜转发育箱的时候，就可以接回家了。兰泽拿到的注册育幼师证书，已经闲置了两年，从来没用过。想要把发育箱搬家里，可以用育幼师证书申请个家庭规模的小育儿所。两个女儿，接回家之后，就可以在胎儿阶段，在父母身边长大。他和张荷可以每天看到小姑娘的成长变化。
光是这么计划起来，他就感觉很幸福。
但是，直觉告诉他，张荷不可能消停地休息个一年半载的。
上次她回来还是37年，从八月底怀上了孩子，休息到了年底。结果孩子一取出来，人在病房里就接受了新的任命。
她在嘉禾号上整四年。
在地球和嘉禾号之间的路上，也花了几个月时间。
所以，兰泽在地球上傻兮兮地等了四年多。当然了，他自己乐意的。
现在，直觉告诉他：搞不好，张荷几个月后又要飞走了。不知飞到哪里去。
那该怎么办？当然是，抓紧时间了！
他买好的女装里，有冬装，有春秋装，只缺了夏装。
天气很快就要入夏了。趁着张荷这个游泳教练兼救生员在地球上，可以全家出动，一家六口一起去海边玩水。顺便添几件美美的夏装，还有泡水穿的泳装。运动式的泳装就算了，不够美型。
张荷的手环上，不但经常有人找，偶尔还有远程会议。
兰泽每次一见她躲开四个儿子，到房间里去说话或者开会，就觉得，她离开家的日子可能不远了。
终于有一次，张荷从房间出来，兰泽忍不住了：
“你什么时候走？”
“走什么？去哪？”
“上天。”
“噢。我三年之内不允许离开地月系。离职的时候约定的。”张荷反问，“我没和你说过吗？”
真没说过。
也可能说过，但当时兰泽心不在焉。毕竟他每天都在想着怎么抓紧时间，抓紧荷花大姐。
“那你最近在开什么会呢？”他问。
“其实不是我自己开会。”张荷回答。“只是列席一下。看看别人讨论我该去哪的问题。”
“有结果了吗？”
“大概吧……”
“大概？”
“我有可能去军队。”张荷回答。“航天部下面的几个司，不是搞技术就是搞工程的。我觉得自己搞技术也行，但是现在技术方面的人不缺，我也没什么特别出色的本事。还是适合去军队，搞搞专业人员的针对性训练什么的。”
392 人生的假期
“你自己这么想的？”
“嗯。”
“那么，是大气层部队吧？”兰泽猜测。如果她不能离开地月系的话，大气层部队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有可能。”
“那样岂不是……”兰泽兴奋了起来。“不用离开地球了？”
大气层部队听起来没有星际部队酷炫。大气层部队，特指的是地球大气层；其防御范围，其实包括了低轨道空间站。甚至就连空军的编制中，也包括了地球低轨道行星的巡防军。
“应该是不用。我也不想离开地球啊。”张荷说。“在嘉禾号那几年，就像在棺材里一样。
整个空舰就那么大，里面像一座楼房，终日里楼上楼下，楼左楼右。楼梯是循环的，永远走不完，像鬼楼一样，上不见顶，下不见底。任何人不能自由离开空舰。
到了空舰外面，即使有舱外服，人也呆不了多久。不及时回来，很快就会失去生命。
我是舰长，我有私人空间，依然觉得这个小世界令人压抑窒息。地球上的高山，大海，多美，多壮阔？
回家的那一天，我从飞机上往下跳。立刻觉得自己融化进了地球上空的整个大气层中。
地球广大，天空高远，狂风猛烈。但是我飘在半空中，离我的大地越来越近。
那时候，你带着四个孩子，站在大地上，正在等我回家。”
“如果，”兰泽提出了一种可能性，“我没带孩子出来遛弯呢？你降落到哪？”
“当然瞄准我们家的屋顶了，这还用说嘛？虽然屋顶长得都差不多。但咱们家屋顶上不是有个白色起降圈吗？”
“那么远你眼神挺好的。”
“有导航啊。起降圈又不是一圈白颜料，它有序列号，会主动发射导航信号的。”
这就涉及到兰泽的知识盲区了。
自从年满二十岁，发现自己不可能上天之后，兰泽没再认真学习过和飞行有关的知识。他平时倒也没有刻意回避这方面的内容，只不过个人的时间和精力都是有限的。
他在模拟器上进行过无数次起飞和降落。起降圈始终是作为机场背景的一部分出现的。所以，他从来没考虑过，真实世界中，起降圈和飞行器之间是如何定位的。反正他自己眼神不错，也许飞行器也是靠光学定位的呢？
现代科技的世界，太广大了。他现在作为一个生物学家，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挣口饭吃，已经很满意了。
张荷现在每天全心全意地和儿子们玩。儿子们不理她时，她才来找兰泽玩。比如，儿子们睡午觉了。
每天从早到晚，从趁着清早天气凉爽溜小孩开始，到晚上给儿子们洗澡哄睡觉，主持这些带娃工作的依然是兰泽，但张荷也全身心参与了进来。
至少早上她能带着孩子一起疯跑，晚上还能给孩子们递个浴巾什么的，也挺好的。
白天张荷陪着孩子们玩的时候，兰泽得以专心工作一会。这阵子他效率都变高了。
老婆在家就是比不在家强。
有时候，有人震张荷手环找她，她只是从孩子们喧闹的游戏场，跑到兰泽清净的工作室里。这样一来，她不方便照管孩子的时候，兰泽就能立刻知道，起身去看看他们。
兰泽工作从来不怕骚扰。
也因此，兰泽时不时地能通过张荷手环外放的声音听出来有谁找她。
基本上都是她的好朋友。寒暄几句找她出去玩。张荷一概只聊天不出门——她好不容易回家了，觉得陪伴孩子玩比较重要。
也有令兰泽想不到的。比如，许文韬——嘉禾号现任舰长。
许文韬开口就是：“首长好。”
“许哥，你可别叫我首长。论年纪你比我大，论职务，我现在老百姓一个。”
兰泽把张荷留在工作室里，让她对着空气讲话。自己出去，给孩子们的吸管杯装水，又切了几个水果当零食。
五岁的孩子已经相当能干了。家里那么大的地方，相对于他们的活力来说，开始显得窄小。
得亏每天早上都带着他们去楼下跑一大圈。感受自然界的风和自己身上的汗水。风雨无阻的。
话说回来，这个季节的雨淋一点，也不容易感冒。回家及时冲个热水澡就行了。
只有在一大早疯跑一阵子，让他们运动量达标了，几个孩子白天在家时，才不会拆家。
兰泽出来的时候，四个儿子正在游戏室里搞拆迁。他们用地垫搭了新的城堡，搭在了柜子边上。
于是熊孩子们拆除旧的城堡，井然有序地向新地址运送拆下来的地垫材料，用来砌墙。
前两年他们年纪小，容易摔着，地垫起到了保护作用。现在他们不大容易摔跤了。地垫这东西，当成玩具爱怎么玩，随便吧。
自从张荷到家之后，儿子们玩得有点大。在妈妈的刻意引导下，儿子们玩个玩具都能累得吭哧吭哧的。
都搞拆迁了，能不累吗。这帮小子累点好，兰泽很满意。
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明年必须送他们去童校住校。家里快装不下这几个熊孩子了。
他刚把吸管杯分发下去，张荷已经从他工作室里出来了。哼着歌，看上去心情不错。
“你那前秘书找你有事？”兰泽问。
“一点小事，他不知道怎么处理。问我怎么着合适。”
“你这都卸任了……”
“是啊，还是在地面上混吃等死的日子舒服。”
张荷现在毫无斗志。每天就是洗洗衣服、收拾一下室内卫生、带带孩子。除了做饭她实在搞不定，只能等兰泽做好；快要变成家庭主妇了。
“你这好不容易才回来。我们全家去哪玩一趟呢？”兰泽提议道。
一听爸爸说要出去玩，几个儿子都把头转了过来。
“你想去哪？”张荷懒洋洋地问。
“当然要去海边了。”兰泽打算买几套好看的泳衣，让张荷大姐穿。
反正她身材好，腿又长，穿什么都好看。
以兰泽现在这个年纪去海边，玩水已经不能吸引他。但泳装可以。
393 兄弟相似与相反
说了出去玩，当天下午，他们收拾就好了行李，晚上直飞神州南方海岸线上的北部湾。
这个时节，立夏节气已经过了，但实际上还没入夏。等到真正天气热了之后，想玩水，还是渤海湾更凉爽一点。
兰泽和张荷都是不需要上班的人。兰泽就算需要工作，也可以把活儿随身带着。
不过，不带也耽误不了多少事。
在外面玩了两天，一家六口重新回到家。正巧兰花放假过来玩厨房，于是兰泽介绍她和张荷认识。奇妙的是，这俩人居然能吃到一块去。兰花做的饭菜，十分对张荷的胃口。她们在一起，带着孩子，吃吃喝喝；亲热得和老朋友似的。兰泽感觉自己好像被遗弃了。
后来，兰得一也陪着兰花来过一次。张荷见了他，打量了半天。最后只能感叹遗传的奇妙。
在长相上，兰泽和兰得一，其实有好多细节是不大像的。
三十岁的兰得一，皮肤比兰泽粗糙一点。换句话说，形象看着更加糙爷们一点。
兰泽的肤质一直和他儿子们差不多。为了不至于太过白嫩，他还一年四季和儿子们一起晒太阳来着。阳光特别烈的时候，为了怕晒伤儿子们娇嫩的皮肤，他还给他们擦点防晒，自己反而什么也不擦。在拒绝防晒这点上，他开始向他爸兰老爷子看齐。
兰泽的体型也比一哥大一圈。兰得一的身材相当匀称标准，兰泽身材厚实得多了，腰也粗了不少。
但是脸型、神色、小动作，甚至名为气质的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却又莫名相似。
兰泽这辈子都不可能去当刑警，这个职业风险太高，不适合突变携带者。他羡慕一哥也没用。
兰得一还有飞行执照，混过联合体的培训；兰泽如果不是有突变的话，他也会去联合体，也会考飞行执照。毕竟他一直认为自己的飞行天赋是很高的。巧了，兰得一也这么认为。
不过，他俩再相似，也仅仅只有表面的相似而已。
兰泽并没有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需要照顾。也没有从小打击邪恶伸张正义的爱好。
甚至，小时候的兰泽，本人就是邪恶。
他俩小时候如果碰见的话，说不定能直接干起来。一哥能天天开心地追着他这个魔王打——可以参考兰泽当年追着卫妖精打的光辉事迹。
兰泽因为发育慢的关系，十有**是打不过一哥的，只能见了就逃。
如果大家天赋差不多的话，那肯定是发育慢的小孩吃亏嘛。他打得过卫妖精不错，但未必能打得过一哥。
当然了，一哥天赋究竟如何，小时候又没打过，所以他也没办法知道。
到了他们现在这个年纪，如果不用武器的话，很有可能一哥打不过他。毕竟兰泽的身材粗壮一些。身大力不亏，外加动作灵巧。
但是，兰得一毕竟是警察，受过专门训练。所以兰泽也并没有必胜的把握。
反正他俩人互相一见，都知道彼此是最亲的兄弟。自己在世界上，并不孤单。
明明互相之间根本不熟，却一见之下，就把对方当成了最熟悉的人。这就是莫名其妙的血亲。
因为张荷在家，一哥在兰泽家没有往日里那么自在。有些小心翼翼，客客气气。
兰泽和兰花在厨房做饭的时候，兰得一和张荷俩人在厅里，一边看着孩子，一边散漫地聊天。气氛还挺融洽的。
兰得一和兰花告辞离开之后，天已经黑了。
兰泽和张荷俩人收拾了屋子，陪四个孩子玩了一会儿，又把孩子哄睡之后，这才一边整理厨房洗碗机里洗好的锅碗瓢盆，一边说起了白天来的客人。
张荷对兰得一的评语，五个字：“小伙子不错。”
补充说明是：“我觉得他有的地方和你正好相反。”
“啊？”兰泽诧异。找不同的游戏他自己也蛮喜欢的，但要说一哥和他相反的地方？除了小时候分属正义邪恶的不同阵营，他自己真没发现别的。“你们俩今天不就说了几句话嘛？”
“一开始看着他，我真有点不习惯。所以我一直在观察你们俩的区别。”张荷说，“你们俩都挺细心的，这从看孩子上面就能看出来，这点我发现了。但你是神经粗，心思细；他是心思粗，神经细。也就是没经过什么事，容易紧张。”
“是吗？那你说我的是什么意思？”
张荷瞟了他一眼，笑着回答：“天大地大，没有你的小心思大。就算地球马上要毁灭了，你也要先找个地方窝一会儿，自己忧郁够了才出来。”
“怎么听起来特别自私呢？”兰泽不开心。
个人对抗自私的最极端手段就是自杀：我连命都不要了，你们谁都不能再说我自私。
“人活着，自私不是很正常的吗？”张荷立刻安慰他。
“那他呢？他在你面前紧张了？”
“你猜对了。”张荷说，“我们一开始聊了一会儿屋顶的小机场。然后，他认出我来了。他跟我合了个影，然后我还拿孩子的画笔在他衣服上签了名。”
“……姐，我发现咱们家里挂的结婚照上还没有你的签名，不够完美。要不，你用口红画一个？口红没有没关系，我马上就下单。”
张荷没回答，直接转身蹬了他一脚。力度和挠痒差不多。
兰泽忽然觉得，买口红是个好主意。
地外工作者，回到地球上，也是可以化妆的。张荷以往不化妆，不代表以后永远不画口红。
颜色什么的，他完全不懂。站在厨房里，在手环上先挑最鲜艳的买几只再说。似乎自己用的眉粉那个牌子口碑就不错。眉笔和眼线笔也可以顺便来上一两支……描眉画眼的颜色嘛，兰泽回头看了看张大姐。颜色随便选吧，随缘是世界上最美的颜色。
如果他鼓起勇气去问卫妖精的话，一定能知道哪个颜色最适合张大姐。但是他不想问。自己老婆用的眉笔颜色之类，应该是属于**问题。所以就这么着吧。
394 大地守护者
张荷关好空洗碗机，离开厨房之前，看了他一眼：“走啊。干嘛呢？”
“马上来。”兰泽赶紧把所有想买的东西都确定下来。
隔天，兰泽晚上买的所有口红到手之后，他发现，所有的颜色都配不上他家张大姐。
张荷早就过了天生丽质的年龄了。三十多岁的女人不打扮，总是多少有点村姑气质。打扮是项技能，其实既需要天赋，又需要练习。张荷既没什么天赋，也缺乏练习。
口红她全都试了一遍。每一个颜色上嘴，都像是刚吃过人。
已经涂抹过，不好退货，也不好意思送给朋友。最后，她和兰泽商量了一下，口红就变成了孩子们的玩具。——全都是画起来很红很红的大蜡笔，每个孩子一支还剩一支。
眉笔和眼线笔的效果倒是意外地不错。
兰泽动手，先用刀片修了一下她的眉峰，然后他上手描了眉毛，又在双眼外侧各描了大半截上眼线。兰泽画眉眼已经画得很熟练了。
画完之后，睫毛还没刷，他俩都觉得眼睛变得很有神。于是眉笔和眼线笔，就不用给孩子当蜡笔玩了，大人自己留着玩吧。
五月底的时候，兰泽刚刚觉得自己适应了张荷在家的日子，张荷接到了调令。
那是一早上，出门溜娃的时候。他们站在小区里的草地上，看着孩子撒欢、翻跟头。
张荷的手环收到了这份公文。
兰泽早就有心理准备，离开联合体的张荷即将进入军队系统。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接收她的是陆军。
身为大地守护者的陆军，究竟哪一点和天上飘的前嘉禾号舰长张荷沾边？
就算有三年内不能离开地月系的限制，就算她不能被航天单位接收，那么大气层单位应该也可以吧？
“陆军？你去吗？”
张荷点头：“去。”
兰泽感觉不可思议。
“别这么看着我。我也觉得纳闷呢。我自己的意愿，是愿意进军队的。但是我也没说想去陆军呐。”得了，张荷这得找人问问。
调令上面有部门编号，没写部门名称；不过报到时间给的很宽，俩月之内去报到就行。
兰泽问她：“你知道找谁问吗？联合体内部的人脉没用吧？”
“嗯，我打算找国家领导人。”张荷回答。“我可以直接联络国务秘书办公室。”
上午张荷接到了调令，然后咨询加查询了一上午和调令有关的情况之后，下午她就决定要动身。她打算尽快去报到，尽快进入新的工作状态。
陆军给的条件蛮好的，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制的一样。
陆军让张荷去当老师。挂军衔的那种。
航空和航天部门，和ht联合体的羁绊一直很深。甚至在人员训练和设备使用上面，神州的国家空中防卫力量和神州国内的联合体基地，都是共用资源的。
如果张荷进入空天部队，很有可能一段时间内都无法摆脱联合体施加给她的压力，难以正常开展工作。
陆军则完全不同，脚踏实地的他们，从未与hang-tian联合体有过任何瓜葛。
而且谁说陆军不能上天？神州陆军不但有陆航，而且有自己的航天学校。
按照老将军们的意见，陆军本来就应该掌握一切军事力量。传说中的五对负重轮魔改起来，能直接当太空堡垒。
至于怎么上天？只要动力足，起飞不是问题。
在把张荷这个航天人争取到陆军来的过程中，老将军们充分展现了辩才。
“我就问你，飞行器降落在火星上，这个动作叫什么？两个字！”陆军老将军一号指着空天部队的老将军质问。
“降落？不就是降落吗？”
“什么降落？这叫着陆！”陆军老将军二号开始捧哏。“着陆！登陆！行星地表！你说，哪个词和陆地没关系？陆地上的事，由陆军负责！陆军管一切陆地，这没毛病！”
虽说最终让张荷去了陆军，主要是为了规避空天部门和ht联合体的羁绊导致的掣肘，但陆军老将军们的辩才充分阐释了：行星上的陆地也是陆地。这一点给一号首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张荷看完了国务秘书办公室转给她的会议记录（剪辑）之后，她也觉得陆军的老将军们，很有说服力。
她现在已经真心认为，陆军的未来就是征战各大行星用的。
所以还等什么？快来加入我大陆军吧！
陆军为张荷开出的条件中，军衔是最不重要的条件了。
张荷即将进入陆军系统下的西北航天学校，成为一名光荣的老师。为陆军培养航天人才。
因为张荷是从ht联合体开除出来的，陆军低调授予了她准将衔，这对应于鲲级的舰长身份相当于降了半级。对于这个，张荷其实不甚在意。
她在课程安排上的权限很大。
学校还给配警卫员、服务员，配专车，安排住房——以不低于现有居住条件为标准，光是这一条就很可观了。
毕竟她现在住的地方，虽然只是个挂在树上的单元房，但若放到平地上，也是一座小楼。
上下小四层呢。住了一家六口。
换个地方住的话，至少能宽松地住下家里六口人是必须的。
张荷这种拖家带口的人，在这个时代很少见了。一般的人工作调动，只要人去报到就行了，都是属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那种。
子女有社会机构养着。
伴侣？大家都是成年人，自己还照顾不好自己吗？
张荷和西北航校的人事部，在远程确认了调动的事情。然后航校的后勤部，专门派来了个干练的女中校，来帮张荷处理琐事。
首先她参观了张荷一家人住的房子。
……不低于现有居住条件……她一眼就发现了，这事执行起来有点难。不过，以张荷进入航校的级别来说，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航校的员工家属区内，大部分是公寓楼，少数几座小楼，是为有特殊需要的老专家特别修建的。大部分人住在公寓楼里。
单元式的公寓楼，本身就是为了成年人的生活需求而设计的。个人或者小家庭，自己休息，养花、养宠物都够了。
395 搬家去航校
但是张荷家里孩子多，公寓里的小单元确实住不下她的一家。而且两个大人还需要各有工作室、工具房。
能住人的小楼，用功能模块搭建起来很容易。航天学校不但有工兵专业，而且还很强大，毕竟是面向航天需求的嘛。关键是住宅必须和各种专用的管道接口接驳；此外还需要考虑安全保卫的方便。
这边在航校家属区里，选定了合适的位置，在地下通道旁边选址搭建了地上二层+地下一层的小楼；那边，张荷收拾东西准备搬家。
兰泽其实在哪里工作都行。既然张荷不用上天，可以在地面上工作，他自然选择跟过去了。
孩子们就更不用说了。只要有地方给他们撒野，住哪都行。
唯一麻烦的是收拾行李。有些东西不大好搬。
兰泽工作室的设备要整体拆过去。楼顶上的小机场和太阳能瓦，张荷全都亲手做了高温封釉，搬走是不可能的，只能放着了。
张荷收集的各种工具也要带着。现在的厨房用着挺好的，不过学校那边也有现成的厨房用。带一些标准化模块之外的小东西就行了。
他们折腾了几天，把所有需要带走的东西整理了一遍，除了随身物品之外，其他东西都装箱放进了兰泽的工作室里。工作电脑也拆开来装进泡沫箱。所有的箱子固定在墙壁上。主卧的大床睡着特别舒服，他们也拆了下来，塞进工作室固定好。
兰泽只留了日常使用的一台砖头平板随身带着。全家人的换洗衣服也塞进旅行包。六月初的天气，时已入夏，衣服都单薄得很，很好带。每人多带个长袖预防变天就行。
然后他们把工作室的整个房间模块从房屋上拆了下来，找了个平板拖车，把模块吊装到拖车上，一路运去学校。家里房子少了一块之后，房屋单元向内滑动压缩，很快就把空隙添上了。就是原来门的位置锁死了不能打开，感觉怪别扭的。其实可以再买个房间模块把原先的空填上。但是这里，暂时他们不再回来住，所以就放着了。
工作室房间模块上路之后，人也紧跟着上路了。
拖车走公路，他们一家人走铁路。铁路有些绕弯，但是速度更快一些。
张荷领着一家六口上了城际铁路，兰泽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目的地的名称好熟悉！
张荷工作的西北航校在神州西北某座大城市的郊区，占地面积很广。兰泽现在所在的公司西北造物，在同一座城市的卫星城。
说起来，两个地方距离还挺近的。在地图上看，相距也就一百公里多一点。
住下来以后，如果心情好的话，他这个总工完全可以从航校家属区里出来，到公司去打卡上班。
开个车的话，一会也就到了。所以，他现在需要一辆性能不错的车。
张荷的配车应该是属于公车，他和孩子们没有资格随便用。
不过，买车的事情先不急。一切都要等住定下来的。
城铁的目的地城市在神州的西北腹地，路途相当遥远，他们到达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于是在车站附近找到酒店住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学校后勤的女中校带了车过来接他们。
车子不错，兰泽能坐。而且很宽敞。后排座位是两排面对面的，方便他们一家带着孩子。
到了学校之后，他们一家依然是入住招待所。一方面的确是房子没有完全准备好，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兰泽的工作室模块还在路上。带过来的那些东西，从家具、小电器、到床单被子，全都在那里面呢。
本地比起他们原来住的东部城市气候凉爽得多。虽然已经进入六月，走在街上的人，却多数是长衣长裤，还有人穿外套的。据说早晚的天气更凉。
这样一来，等东西运到了入住之后，家里空调估计是用不着开的，床还需要铺得厚点才行。
一到学校，张荷就忙了起来。她把兰泽和孩子们留在学校招待所，自己去人事部报到。现在她顶着个准将的头衔，连军礼都敬不好，想在军校当军人的老师，得先当好军人的学生，虚心学习一阵子。
兰泽带着孩子们，几个孩子身上都穿着带来的所有衣服，从招待所里出来四处溜达。
航校里的绿化，多数是高大的乔木。和南方相比，这里的灌木少，大树下面畅通无阻。人行道外边就是连绵的草地。
招待所这一带的路边上，很少有人经过。偶尔见到人，十有**是身穿制服的学生或者老师。
几个孩子在柔软的草地上追打笑闹，蹦得很快乐。
兰泽和孩子们一起玩闹了一会儿，就发现了另一处和南方的不同。在这里玩，身上没汗。倒不是人不出汗。而是因为空气湿度低，汗一出来就蒸发了。所以，在南方运动一会儿，容易觉得闷热，甚至喘不过气；在这里，跑跑跳跳浑身都舒服，连呼吸都是通畅的。
才刚来，兰泽就喜欢上了这里。
快到中午的时候，后勤的女中校又来了招待所。她找到了兰泽和孩子们，带他们去附近小食堂吃午饭。
张荷中午没有回来。等她回到招待所时，已经快到傍晚了。
兰泽正在考虑，要不要自己带着儿子们走去食堂。他正在回忆中午的路线。貌似就在招待所后面，距离不远，就是得拐几个弯。
张荷是被车送回来的。在招待所的后院下了车之后，看上去心事重重的。
兰泽担忧地问她：“学校方面，没出什么岔子吧？”
孩子们也围了上来。
张荷摇摇头：“能出什么岔子？”
这会太阳已经下去。兰泽看她身上穿的还是一早上在酒店里穿的单薄短袖，带她进房间去加衣服。
兰泽为她带着的长袖衣服，是件充满温柔气息的浅蓝色针织衫。在模特身上反正相当显温柔。张大姐一上身，立刻凸显出制服一样的简洁范儿。她这还没穿军装呢，奇怪的铁血杀伐气质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
396 灵异事件
这件衣服缺点是不挡风。优点嘛，兰泽原来以为是温柔；现在看，可能是帅。
套上长袖衣服，张荷僵硬的身体放松了下来，站在原地打了个寒战。
“今天下午，我去校医院做了个入职体检，发现怀孕了。”
兰泽正在折叠旅行包。现在那里面大人孩子的衣服都拿了出来，就剩下几小包内衣，显得瘪多了。折小一点看着顺眼。
“嗯？姐你刚才说了什么？”
“灵异事件！我怀孕了……”
兰泽吓了一跳：
“这怎么可能呢？它怎么住进去的？”
“……所以说，这是灵异现象嘛。”
在防护严密的情况下，蝌蚪是怎么绕过障碍，穿越复杂地形找到终极目标？这孩子是怎么住进去的？……这是个不解之谜。
他们夫妻俩的确打算要女儿，但没打算用人体生呐。
而且就算要孩子，他们也得等搬家搬好了的。本地又不是没有育儿所。这还没安定下来呢！
“这怎么可能呢？”兰泽丢下旅行包，给张荷倒热水喝。
房间抽屉里有招待所提供的茶包，他拿起暖身用的小茴香茶包，想了想又放下，往杯子里扔了个红茶的茶包。
“我也想知道是怎么发生的。”张荷接过热茶，吹了吹，小小的抿了一口。
“妈妈是有小宝宝了吗？”小点点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
“嗯。”兰泽应了一声。
虽然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听明白的，但张一点小朋友的听力理解满分。
“噢！我们有小妹妹了！！”
豆子起了头，四个熊孩子开始欢呼。
张荷端着茶水看着那四个儿子。小米蹦起来像坦克，把小麦都撞飞了。小麦不以为意，爬起来继续蹦、继续喊。这几个男孩子，被兰泽这个爸爸带得都皮实得很。
“看来，小妹妹深入人心啊。”张大姐感叹道。
“我也觉得是小妹妹。”兰泽伸手摸了下她的肩膀，隔着衣服似乎还有些凉。于是顺势搂住了她。
“按照概率的话……”
“别和我谈概率，听不懂。”
这有个数学家号称听不懂概率！
张荷嘿然一乐：“听不懂？我给你解释解释。”
“不听不听不听。要解释就是儿子概率3%。”
“哪来的3%。明明是50%。”
“五个孩子全是儿子的概率是50%的五次方。三十二分之一约等于3%。所以，这里面是女儿。”兰泽伸手指了一下。
“每次的概率是孤立的。”
“不听不听。我都说我听不懂了。”兰泽反正固执地认为，下一个孩子应该是女儿。
总而言之，现在家里所有的爷们，都很期待一个小姑娘的到来。
四个男孩子已经见识过小弟弟了，一点也不稀奇。小弟弟什么的，只会抢吃的、抢玩具、哇哇大哭。兰绪宁小朋友就是这德行。他妈是画画的，把他当成个宝。这小子每次一来，就和他们抢爸爸。说实在的，孩子们都有点烦。小弟弟的小名叫宁宁，实际上应该叫闹腾。
小妹妹，光是听起来就感觉很可爱的样子。
“妈妈！你一定要生个小妹妹呀！”小米过来拉住张荷的手，郑重嘱咐。
“呃……我尽量。”
“小妹妹现在在哪里呀？”小麦把脸挤了进来。
张荷指了指肚脐的位置。
“噢！”四个儿子围在她身前。明明隔着衣服+肚皮，什么也看不见，他们集体惊叹，一轮完了又来一轮，此起彼伏。
兰泽伸手把她肚脐的位置捂住了。触手有点微凉。
“爸爸，你把手拿开！”小米抗议。
“都别闹了，我们去吃饭。你不饿吗？”兰泽问小米。“妈妈的肚子已经咕咕叫了。”
“小妹妹也饿了！”张一点喊道。
这孩子真有灵性，兰泽为他这四儿子点赞。
一家人离开房间，去招待所后面的小食堂吃饭。
一路上，兰泽和张荷俩人拼命地复盘……他们还是搞不清楚，这孩子怎么来的。理论上，当代的避孕器具是非常可靠的。难不成是俩人躺一个床上，细胞发生共振了吗？
这种事，怎么可能呢？俩人仔细地捋……不明白哪个环节出现了漏网的蝌蚪。兰泽是学数学的，张荷在大学时也是学数学的；两个学数学的，都算不出这事情发生的概率。小概率事件也是必然会发生的，但这……它连极小概率都不存在。
当所有科学的解释都行不通的时候，就只剩下灵异的解释了。
“所以，这个孩子就是老天给的。”张荷这么判断。
“这样一来，必然是个女儿了。”兰泽自信地判断。
其实，这种没法解释的事情，以前好像发生过。
“我好像就是这么来的。”兰泽想起来了。“我妈怀我的时候可惨了。”
张荷回头看了他一眼，得意道：“嘿嘿，我没感觉。和上次一点都不一样。要不是今天体检，我还不知道呢。”
“你等着，在过几天，看你难受不难受。”兰泽警告这个得意忘形的女人。
“行了行了。知道你厉害了。你这属于隔空看一眼就能让人怀孕的超能力。不服不行。”
事实上，绝对不只是隔空看了一眼。最大的可能，应该还是避孕器具不可靠吧。
一想到整整三十年前，同样的事情，一模一样地发生过，兰泽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就连孩子怎么怀上的，他都复盘不出来；哪一天就更不可能知道了。第五个娃的生日，和他自己一样，——不知道在哪一天，根本就是个谜。更巧的是，他们季节差不多，日期也接近。
至于是不是更巧，凑在同一天里，他妈和兰老爷子当年就没复盘出来，现在他和张荷也复盘不出来。
这么一想，小姑娘和他这爸爸缘分很深嘛！兰泽又充满了期待。
他们顺利地沿着曲折的林荫路找到了小食堂，吃了晚饭。吃完饭往回走，发现路上更冷了。
回房间之后，夫妻俩商量了一下。恐怕就算工作室房间模块运到了，他们也不能马上住进新家。大人、孩子，还需要在招待所住个三五天的。
397 现盖的小房子
于是，每人都添置了几件新衣服。
不添置是不行的。白天短衣短裤还只是令人觉得凉爽；太阳落下去之后，空气立刻冷了下来，温度降得差不多可以穿绒外套了。穿少了冻得慌。
头天夜里他们住在城市里，还不觉得。离开城市，到了航天学校，这航天学校坐落在郊区，一整片地方十分空旷。树木有限，建筑低矮，冷空气畅通无阻。
张荷已经怀了孕，四个儿子虽然健壮，毕竟还是小孩子。他们五个都属于感冒了，不能乱吃药的人生阶段。把厚衣服准备好，加减衣服小心在意一些，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虽然他们夫妻俩怎么也回忆不出来，那孩子是何时何地怎么住进去的……该做得事情都得做。不该做的事情，从此以后也得省略了。
兰泽告诉孩子们，因为妈妈怀了小妹妹，以后就别和妈妈打打闹闹了。
怀了孕的女人就和瓷器一样。尤其是头三个月的时候，一不小心就可能出岔子。
不过，张荷没把自己当瓷器。
她这次怀孕和上一次感觉完全不同，一直没有任何难受的感觉。所以，一到学校马上进入了工作状态。航校方面对她的到来挺重视的，但重视的原因，绝不是因为她是个女人，还怀了孕。陆军之所以把她要来，其实还是为了实现对星空的野心。
既是陆军本身的野心，也是神州一国的野心。
所以，张荷进入工作状态的第一项工作内容，是做计划。关于建设培训环境和制定培训阶段目标的计划。
她的计划不是提交给学校的，而是提交给学校的直属上级——陆军总参谋部。
张荷在学校里，暂时什么职衔也没有，仅仅挂了准将的军衔而已。说起来，准将和大校接近于平级。但是，准将在神州有点临时军衔的性质。通常挂不了多久，要么转回大校，要么升为少将。
所以，陆军给她的军衔大概有点安慰性质。给个准将，表示保底也是个将，意思一下。
航校里，其实也有十来位将军坐镇。
校长本人是少将。有好几位文职老教授都是中将，年纪已经退休，但是人不离教学岗；还有将近十位少将级教授。
张荷觉得自己在这里，放眼望去，也算不得太显眼。三十五六的年龄的确稍微年轻了点。然而所谓准将也只是教学衔，可以当成荣誉，当不得实衔。
据说空军里三十多岁的大校级飞行员多得是，再担当点指挥职务，很自然地就是将军了。
西北航天学校这边，卫戍部队的最高长官，则是大校级师长。
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历史的惯性吧。陆军的大校手底下，是当真有一个师的壮劳力，万把人。
至于大气层武装力量嘛，一个师撑死也就一千来人，飞机不到一百架。算上警卫、后勤、通讯、机库……一大帮地面单位，也就最多二千人。
航天部队的编制下面，还不如航空部队编制的人员多呢。
早期海军、空军都属于技术兵种，全员士官都不出奇。普通一兵的军衔高了，人数自然也就少了。
但实际上，陆军随着发展，技术含量也不低。但是，陆军从来不乱发军衔。
从这个角度来说，陆军是相当低调有内涵的。
学校的卫戍部队虽然只是陆军的一个师，也有自己的大气层武装。装备有地效飞行器、狼式旋翼机、v5运输机等几十架飞行器，有自己的机库和油库。然而，拥有这么多设备的飞行单位，编制按照陆军的规则，只是一个营而已。上下几百号人，列兵起步。
张荷天天早出晚归，开始上班。兰泽天天无所事事，开始带着孩子在学校里到处玩。
西北航天学校，虽说是是陆军系统内部的学校，也只是个学校而已。后勤区域的地面设施没有什么好保密的，真正保密的部门都圈起来了，基本都建在地下，或者在大建筑物内部。
保密区域，家属进不了，兰泽能带着孩子们常去的地方无非树林子，大草坪，食堂，运动场……
熟悉地形了之后，兰泽就天天带着孩子上家属区，在自己家小楼的工地上看风景。
不管是多大的人，只要是男性，都迷之爱看工程机械作业。在他家工地上，坑早就挖好了，坑里也摞好了房间模块。现场最高大的机械是吊车。用来摞积木，和最后往上扣屋顶。
几个孩子看过盖房子，再回招待所房间玩带来的积木，他们开始喜欢往高了搭。兰泽随身为他们带着的玩具一共只有一套积木而已。这东西百变，怎么玩都行。
兰泽的工作室房间模块运到了之后，正好塞进小楼工地上一楼预留的插口上。补上这一块之后，小楼迅速完工了。
客串了建筑工将近一个星期的工兵专业学员们，帮忙把房间模块里带过来的箱子全都搬出来之后，他们就撤了。
兰泽于是带着孩子们整理东西，拼家具，收拾家里。
虽然孩子们干不了什么，但是总得给他们找点事做。就算他们帮不上忙，起码可以开动一下小脑筋，刺激一下智力发育。
正是因为一边收拾，一边带四个孩子；兰泽收拾家里的速度慢的一批。
收拾了好几个白天，晚上依然要回到招待所住。
然后，在张一点小朋友的提醒下，他才意识到，每一个房间都缺了窗帘。
因为装满了张荷工具的箱子，已经挪到空房间里了，兰泽思虑再三，觉得张大姐的电钻/螺丝批两用枪应该可以钻螺丝眼，于是勇敢地订购了窗帘杆散件，打算自己安装。至于窗帘的花色，随便选选就好了。
按照他这几年的经验，窗帘子能挡光就是好窗帘。不然，再好看也没用。而且暖色容易令人烦躁，影响睡眠心情，冷色调的纯色厚窗帘就相当舒服了。
兰泽在忙家里的时候，张荷其实每天的时间表也是排满的。她把计划交上去之后，几乎每天都在开会。
398 装窗帘子得报备
六月实际上已经接近于一个学年的结束。
西北航校每年的学年结束在七月中旬，新学年开始是在八月中旬。
温带大陆性气候的地域，冬季寒冷而漫长，夏季十分短促。所以本地区寒假放得早而长，从每年的十二月底放到三月初，两个多月。暑假放得晚而短，满打满算不足一个月。
寒暑假把一个学年均匀地分割成两半，各是四个半月。
张荷到来的时候，其实正是航校在一年中最忙碌的时候。因为暑假过于短促的关系，下个学年的教学安排会议，都挤在了六月里召开。
也可以说，张荷来得正是时候。花上几个月熟悉解工作环境之后，下个学年，她就该开始自己带学员了。
大白天里，兰泽自己动手，用电钻钻眼儿安装窗帘杆的嗡嗡声，引起了卫戍部队的注意。
而且他们的师长和政委看上去很闲的样子。一对师领导亲自跑过来，站在一楼外面，隔着敞开的窗户，直勾勾地看着兰泽安装窗帘子。
兰泽停下手里的活，看着窗户外的俩人。人，他是不可能认得的，肩章，他进入学校之后特意恶补过了，认出来两位都是大校。嗯，都和兰老爷子退休时一样。胸标的花色，表明了其中一位年纪大的，是常年搞政治工作的。他们制服颜色都和后勤的文职人员不一样，所以除了卫戍部队的一对老大师长、师政委，应该没别人了。
出于郑重，兰泽把电动工具拔了电源，搁在孩子们够不到的高处架子上，然后直接从窗户里跳了出去，站到了两位军官面前。
交流了几句，兰泽才知道，原来在自己家里安装个东西，动用了电钻之类的工具，都得和卫戍部队报备一下。
张荷收集的工具，比电钻厉害的多了去了。她还有焊枪、高温喷枪呢。张荷对攒工具有种热情，每一种她都想要；有了之后，还想要更好的型号。近似于小女生攒口红色号。
原先他们没孩子的时候，张荷一回到地面上，放假回家，就开始添置新工具。她攒起的大部分工具，在大部分时间里，其实都只能摆着看而已。
不过，合手的工具偶尔施展起来，发挥出它们应有的威力，也能令人浑身通畅。
电钻属于家常工具，不算什么金贵东西，兰泽就算操作不熟练，不小心把电机弄坏了、螺丝批崩坏了，张大姐也不会太心疼。所以，他也没等张荷有空的时候再安装窗帘杆，自己直接就动手了。
卫戍部队的两位大校亲自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因为他们比较闲；而是因为他们对新建的将军住宅比较重视。
兰泽脑子里转了两个弯才反应过来：所谓新建的将军住宅，指的就是张荷的家，也就是他家。
两位大校好奇的是，兰泽怎么跑到张将军家里去的？还带着孩子干起来活来了。
说起来，准将也是将军；虽然实质上和大校是平级的。
这二位爷，说话特别客气，政委看上去还慈眉善目的。但是兰泽感觉得出来，他们这是想要查验身份信息的节奏。人家之所以客气，纯粹是谨慎。
西北航校里虽然也就十来个文职将军，但陆军将军，并不只是学校里才有。大人物心血来潮，忽然跑来学校视察，也是很正常的。而且，一个不起眼的小年轻，你知道他是不是大人物身边的勤务人员？
兰泽直接伸手，把手环伸了出去。二位师领导的身侧，立刻有个兵手持设备上前一步，把他的手接了过去。
“原来你是这家的男主人。姓兰。”师长点头。
“嗯。”
“在哪工作？”
“西北造物。在市里。”兰泽毫不犹豫供出了西北造物的大名，虽然他从来没去参观过呢。
但那确实是他上班的地方，千真万确。
“那你怎么不去上班呢？”
“我搞设计的，不用坐班。”
“兰这个姓氏很少见啊。”政委忽然说道，“记得我年轻的时候受训，教官就姓兰。”
“你那都多少年前了？”师长笑道。“还对带过你的教官念念不忘呢？”
“嗯。有四十年了。人老了，就容易惦记年轻时的事。”政委于是问兰泽，“你听说过没有，有个身手特别好的退休大校，和你一个姓的。现在如果还健在的话，也是个老人家了。他叫……”
“兰贤银？”兰泽抢答了。
“哎，你认识他？”政委惊讶道。
兰泽点点头：“我爸。”
“这怎么可能呢？他怎么可能有你这么小的孩子？”
“我三十了。”
政委摇摇头：“他的儿子和我们年纪接近才对。我当年都是他带的最后一拨新兵了。你的年纪，给他当孙子还差不多。”
兰泽又点头：“我生的那年，我爸六十整。他是五二年生人，今年也有九十了。”
“那现在……”政委有点小激动，还有点小不安，“老教官的健康状况还好吧？”
老爷子的健康状况何止是还好。
今年春天的时候，张荷还在天外飘的那段时间，老爷子退休已经到了四十周年整，他不知怎么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他早已不当兵好多年，军纪对他已经毫无约束力。不能烫发、染发、留长发的纪律，他已经可以无视了。
于是他染了个头发。
也没染什么独出心裁的颜色。他只简单染了个黑色。老年人染发一般都染黑色。
终于把头发染黑了，老爷子还是很高兴的。他觉得自己变年轻了。
那阵子，正好白老师有公务，要出差。白老师已经从学校的岗位上退休了，但是锐学社的事情还没有完全放下来。知道有事情要忙，她高兴得不得了。于是她把老爷子一个人扔家里了。
老爷子平时在童校带孩子上体育课。那几天，童校的春假一放，他反而无所事事了。
于是老爷子独自一人开着车，连他的好兄弟卫汉应老头都没带。上了庐山，一边游山玩水，一边找到一处环境合适的山峰，玩起了滑翔翼。
399 兰老爷子变年轻了
一开始他独自一人飞着玩。后来被其他游客发现了，顺便他就当起了滑翔翼教练。当小商户挣点小钱零花。
白老师出差回来，还上了他的滑翔翼，跟着一起飞了好几圈。分享了若干美不胜收的视频，其中一段还录下了白老师的尖叫声。老爷子卡着护目镜，淡定地用胳膊护着她，和老母鸡似的。
从白老师在私人空间分享的小故事看，老爷子染了头发之后，确实变年轻了。
有个年轻姑娘——他们老年人眼中的年轻姑娘，也不知道到底是多少岁——跟着老爷子的滑翔翼飞了几次之后，问他有没有女朋友。老爷子想了一下，没想出答案，就没回答。
然后年轻姑娘问他：如果有女朋友，介不介意换一个？这次老爷子审题清楚，知道答案了。于是他把白老师的生活照给她看：看，这是我老婆，端庄秀丽，挺好看的吧？。
年轻姑娘一看那张老太太的脸，生气了：你不喜欢我，也不要侮辱我！哇哇大哭着跑掉了。山路有点陡，老爷子在陌生人的安危和继续玩滑翔翼之间，挣扎着选择了后者。然后，他就继续开心地玩了起来。直到白老师来找他，一起玩了两天，然后一起回家。
白老师分享了小故事，例行的评价是：我家老头缺心眼。
老爷子缺心眼？才怪！活到九十岁，就算是块石头也该成精了。兰泽判断，老爷子只是懒得自找麻烦而已。
老爷子带着护目镜飞在天上的时候，其实看不出多少岁来。他晒得黑，显粗糙。
但他降落在地上，把护目镜一摘。确实年轻了。
因为他眼角没褶子。
九十岁染了黑头发的兰贤银，如果和四十岁的温润道士白权明站在一起；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一定判断不出谁更老一些。
仅从白老师分享的图片来看，说老爷子三十多岁，估计都有人信。在眉梢眼角的温和笑意中，还包含着岁月带来的一丝慵懒。挺帅气的。
“这是兰教官？！”王政委看着兰泽投影出来的年轻人震惊了。
“嗯。我爸最近把头发染了。”
兰泽顺手找了一张没染头发的并排投了出来。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同一个人。
在举手投足之间，老年人的气质和年轻人还是不一样的。没染头发这位，浑身的确有种说不清楚的老人气息。
“他在飞滑翔翼？”
相比之下，九十岁的年轻版兰教官玩滑翔翼满天上跐溜，都不那么令人震惊了。
“是啊。我爸他可算逮到机会了，非得玩够了才回家。”
兰泽坐在招待所小食堂的包间里，身旁一边是卫戍部队的王政委，另一边是他们刘师长。张将军的四个乖儿子，也就是兰泽的四个娃，绕在他们的身前身后。
装窗帘的活儿，这二位长官安排勤务兵去干了，兰泽现在负责给这两位展示他爸兰老爷子的近况。
为了清晰起见，兰泽把老爷子的影像投在了包间的空白墙壁上。
王大校的胳膊一直架在兰泽的肩膀子上，时不时传达出看到当年的兰教官—现在的兰老爷子时的震动，似乎激动而亲切，似乎又有些惊恐。
兰泽手一滑，不小心把白老师也投影了出来。
既然已经出来了，也就别急着撤走了。
“嗯，这是兰教官的夫人。我妈。”
“你妈看着不老啊。有八十了吗？”王政委问。
“没。她去年才退休，六十六。”
“二老……”王政委顿了下，“令尊令堂年纪差得挺多啊。”
“差二十多岁呢。”
“老牛吃……咳！”师长羡慕地看着影像，“你们兰教官真显年轻。看着比我都精神。”
老爷子染这头发，效果是真好。绝对不只是年轻二十岁那个程度。九十减掉二十岁，还剩七十呢，照样是老人。年轻四十岁也不止。四十年前，兰教官顶着一脑袋灰色的头发，就已经退休了。
这老爷子，染个头发而已，年轻了五十来岁。堪称逆生长了。
不过，他的眉毛还是铁灰色。看上去，倒像是年轻人专门漂了个眉毛似的。有点小叛逆，还有点小时尚。
看着老爷子的毛色，兰泽深刻地意识到了：头发颜色对外貌的影响是多么巨大。这更加坚定了他保持体脂、维护黑发的决心。
兰泽放完了影像，包间里就开始往上摆酒菜。
酒是好酒。就是看上去数量多了点，度数高了点。
老王政委说，当年他们那帮新兵一直没逮到机会把兰教官灌趴下，反而被兰教官喝趴下好几个……多年以来，他一直深以为憾。
看他的架势，兰教官当年灌给一众新兵包括他本人在内的酒，他打算替天行道，全还到兰泽身上。
听老王政委的意思，当年的兰教官挺擅长修理人的。一帮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天天被他欺负得直哭；待到分手的时候，又有好多人哭唧唧地舍不得教官……主要是因为他们在酒桌上报仇也没报成。
兰泽感觉，从兰老爷子带孙子玩，以及在童校领孩子上体育课的情况看，他确实挺擅长修理小孩的。小孩子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完了还非要跟他一起玩。这样的孩子王，白老师认为他缺心眼？很有可能，这是他俩的价值取向不同吧。
面对酒精考验，兰泽选择从心。
作为一个自律的突变携带者，他是不可能沾酒的。
当然了，如果他不自律，也没人能把他怎么样。但既然身为突变携带者，保护好自己，做好传宗接代，也是社会责任之一。
虽然那个鬼突变，究竟能给人类带来什么影响，尚未可知。不过，人类是包容性很强的物种——因为人口数量多，所以种群够大。
在人口数量庞大的种群内部，一种突变带来的坏影响，很快就会内部消化，翻不起一个水花；而带来的好影响，会为物种进化带来新希望，指引向新的方向。
如果人为制造出人体突变的话，社会舆论很容易联想起**、**、奴隶制。但天然产生的突变就不同了，人类这种盲目而自鸣得意的生物，却会当成是大自然的恩赐。
400 毒/药品战争
“王叔叔，你可千万别灌我酒。”相处了这么一会儿，兰泽和老王政委已经熟到了喊叔的程度。这主要归功于这位老人家的自来熟。“我家老爷子有突变，遗传给我了！”
“兰教官有突变？没听说过！”王政委虽说不信，也把酒瓶子墩到桌面上了。
“他是退休之后体检查出来的。”
“什么体检还能查突变？”继续不信。
“是进联合体之前的体检。他五十岁退休，本来想去联合体的。就因为查出有突变，没去成。”
刘师长点点头：“那个年代，联合体还是很吃香的。他们战场上下来的，才五十岁就退休了。其实还很年轻，有点可惜了。”
小食堂服务员正给孩子们倒鲜牛奶喝，还有一大盒奶没打开，刘师长伸手推到了兰泽面前，制止老王政委伺机倒酒的企图：“你千万别灌他酒！你眼看要退了，别背个处分。这处分可不轻。”
于是老王政委灰溜溜地让服务员把所有的酒都撤下去了。
主战部队高风险状态的人员和后方二线部队的人员，退休年龄是不一样的。老王政委至少六十了。如果他今年只有五十岁的话，那四十年前在兰教官手下受训的时候，他总不可能只有十岁吧。
他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汽水：“我明白了！难怪我们兰教官厉害。那时候，我们营地附近有个养牛场。有一天不知怎么回事，牛惊了。也不知是不是装车的时候蹦下来了？总之冲到我们这边路上来了。我们兰教官，他挺身而出，一拳打倒一头牛！”
兰泽也明白了。这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说起已经听到的、看到的事情，更别说是亲身经历的事情，夸大其词是本能。你让他精确描述？不可能的。
还一拳打倒一头牛？很有豆子小朋友编故事的风格嘛。
首先，这实现起来就有技术难度：牛的脑壳有多硬？人要出多大力气、怎么出拳，才能保证牛被一拳打成脑震荡？
……细想了一下，兰泽发现这事还真有可能。
养牛场的牛，如果是肉牛的品种，长得快，年纪小，脑壳可能还真没多硬。……只要老爷子出拳够快，敲的位置够巧，牛头晕了自己会倒的。
……然后兰教官就顺理成章地赢得了那帮二十出头大男孩们的崇拜。
其实，如果装备着军用外骨骼的话，人人有机会打倒一头牛。
平心而论，兰泽自己如果亲眼看见他家老爷子赤手空拳打倒一头牛，也得忍不住崇拜。说不定心情激动之下，他还能主动宣传：我家老爷子一拳打死一头牛。
这么说来，老王叔叔的表达已经很客观，情绪已经很克制了。
“其实……我爸他……突变应该和打牛什么的蛮力没关系。”兰泽谨慎地说。
“哎，怎么可能没关系。人的每项素质都不是孤立的，要联系起来看问题……”话题忽然进入了老王政委擅长的领域，他口若悬河，思辨逻辑性极强。
刘师长对着兰泽笑笑，小声向他介绍菜。
兰泽含蓄地也笑笑。
“那个年代，能活着回来的人，都不容易。”刘师长成功地在老王政委喘气的间隙插了一句话。
于是，老王的注意力不知怎么转移到了发生过的战争上。
上个世纪在中美洲进行的，旷日持久的毒品战争。兰泽对这两位军人谈起的几大战役，充满了陌生感。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时候，神州到处都是老人，二十岁至五十五岁之间的适龄优质劳动力已经降到了少于一亿的危险线，只剩下九千八百万。在这样的情况下，国家却依然要派年轻人去海外，前赴后继地送死。
也正是因为缺年轻人，第一代育儿所婴儿由于父母老迈而有极高的畸形率和突变率的情况下，机器代孕依然得到了全力推广。
当神州表现得衰老孱弱的时候，地球上的各种牛鬼蛇神就都来了。战争名为毒品战争，实际上有关一切人用化学品和生物制品。在战争另一方的语言中，被称为药品战争。
当年的神州所做的，是御辱于国门外。斩断化学品和生物制品沿着科迪勒拉山脉倾泻南下的道路。不然，今天的神州，只怕也成为了化学品和生物制品的倾销地，每一个人，从血小板到多巴胺，从**到思想，都被资本家的黑暗所控制。整个亚洲，无法在地球上幸免，将成为一片群魔乱舞的景象。正常人，在那样的世界哪来的活路？
兰泽对两位长者谈到的战争，深感敬畏。
同时他也觉得，对自己的亲爹兰老爷子，好像又多了一点点了解。
这顿饭是老王政委私人掏腰包请的客。吃完饭离开小食堂之前，他又向兰泽要了兰教官现在的地址，打算在来年正式退休之前，抽个空去看看老教官。他打算偷偷地去，给老人家一个惊喜。
说实在的，老王政委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手底下还有个万人规模的满编师，却有着一种奇怪的学员心态：他总觉得这么多年过去了，教官一定不记得自己这个小学员了。
兰泽说不好这是可爱？还是白老师常说的：缺心眼？
直到今天，兰泽才意识到老爷子究竟有多老。
他带过的最后一拨新兵——如今已经临近退休了。时代的变迁已经把老人远远地甩在了身后。他经历过的生死存亡，他为了让祖国和同伴生存下来所付出的努力，他参与过的大事件……今天的年轻人已经无人在意。
世界局势，仿佛一直是这么和平安定，一片大好。
两位军官离开之后，兰泽带着儿子们回家去。家里窗明几净的，已经空无一人。所有的窗帘杆子都装好了，每个窗户附近，没有留下掉落的碎末、浮灰，都细心地打扫过了。
张荷的电钻还放在原先的位置。于是，他把电钻收了起来。
他带领孩子们，让孩子们集体抱着窗帘子，他来挂窗帘。每个房间都跑了一遍，把所有的窗帘都挂了起来。
401 新的家
在有了窗帘遮挡的情况下，似乎只要把床铺好，就可以住进来睡觉了。
于是他把装被褥的大包裹也从工作室房间中搬了出来。包裹皮直接就是家里的旧床单。床在前几天就已经拼好了，只需要把褥子和床单扔上去就行了。
孩子们现在能做的事情不多。兰泽吩咐他们，把床单拉平。正好四个角，四个儿子站开了，一起拉就是了。
这是一项很有节奏感的游戏。四个孩子拉床单，拉得很欢乐。就是工作效率堪忧。工作质量也差强人意。
工作室里堆积的东西清空之后，只剩下原先那几样家具。兰泽把桌子推回原位，小床重新搭了起来。然后就是重新安装工作电脑。
他在工作室里整理的时候，门是开着的。
孩子们正在分给他们几个的房间里。在床和散落一地的玩具中跳来跳去。
现在他们的玩具，全在地上，有点乱。并不是还没整理到架子上，而是又被他们掀了一地。反正他们自己的玩具，他们自己负责放回原处，收拾完才能去食堂吃饭。随便掀吧。
他们的床还是原来睡的那张。重新安装的时候，兰泽特地把床板装在了很低的位置，栏杆高度也调低了，还少装了一小块栏杆。方便他们自己上上下下。
原先的高度，适合大人照顾孩子。
孩子们离开床，本来是需要大人抱出来的。但他这四个儿子太皮了。也不管床多高，翻过栏杆就敢往下蹦。虽然说，只要孩子自己敢蹦，应该就是有把握的，不会有多大问题。但万一呢？乱蹦乱跳的风险还是有点大。至于他们自己想上床，还是需要兰泽拎进去。三四十斤一个儿子，张荷抱起来都感觉费劲。
现在趁着搬家，他把孩子们的床重新拼了一下。看上去和原来大不一样，像一张新床似的。
他们在床上和地上，来回蹦上蹦下，蹦得很欢乐。而且没脱鞋。
还好床铺好之后，上面还盖了层包裹皮。那是旧床单，拆开包裹之后，本来就是要洗的。
这帮熊孩子也很清楚，哪是能踩的，哪是不能踩的。
狗都能学会的事情，人如果学不会的话。那不是笨，是装糊涂。
因为这次搬家，兰泽的工作完全处于停滞状态。
本来他们想要生俩女儿。因为性别选择反正要排队，不管什么时候去育儿所登记女儿，都一样要至少排队到下半年，所以他和张荷也没急着去。
现在，他觉得，女儿自己已经迫不及待地来了。张荷这次怀孕，感觉和上次怀小点点完全不一样，她也承认，真有可能是女儿。
新家已经整理好，马上就可以住人。但看上去还空荡荡的。兰泽觉得可以添置点粉色系的小家具。比如小床，小衣柜……粉色系的尿不湿也可以来几包。不过孩子长得快，型号万一买小了很可能用不上。所以……根本不用急着乱买东西。
新家和以前的家差不多，居住层主要在一楼，包括主卧、四个儿子睡觉的房间，兰泽的工作室，张荷放工具的房间，以及厨房和孩子们用的大浴室。一进大门是个空旷的大厅，现在什么也没有。除了能在家打羽毛球，暂时他也想不出用途。
健身房和原来一样，也是在下面一层，在这里就是地下室了。
二楼的一整层现在还空着，里面什么都没有。因为一楼的大厅整个是挑空的，二楼的实际面积要小一点。
最上面的屋顶是斜坡屋顶，屋顶下面藏了个很矮小的阁楼。这里的层高太矮了，适合熊孩子们当秘密基地。其实这里并没有当房间利用的价值，设计出来是为了起稳定室温的作用。
屋顶上没有任何空闲位置安私人机场了。
但在一楼的厨房外面，有个小院子。是用白色木栅栏现圈的一小片地方。现在院子里什么也没有，只有和院子外面一模一样的草地而已。
盖房子的学生兵们，挖坑都挖得特别精准。房屋以外的地方，植被几乎都是原貌。
和以前的家不同的地方是，这里的设备层是位于地下的，位于楼梯间的侧下方，比健身房低半层。有专用的设备通道连接各层，不占用家里人的活动空间。
此外，从健身房旁边的走廊走出去，门口就是地下通道。其实这就是学校内部的地下交通网了。
现在这个季节是一年中最舒适的，地面气温还很宜人。等到入秋之后，天气冷起来，日常出行就离不开地下通道了。
家里车库的容积可以放下两辆车，但是朝向地下通道和地面道路都只有一辆的出口。车库里面有升降梯，是挪车用的。兰泽严重怀疑，孩子们以后能把那玩意也当玩具。
这整个家里，到处都是门。
大门在正面，面朝大路。同一侧靠后一点的位置，还有个车库门。
房子后面，从厨房出去，有个通向院子的门。
地下还有两个门，一个车库门，一个人走的门。
一楼的所有窗户，打开之后，和门也没太大区别，全都畅通无阻。大门两侧，大厅的两面落地窗，除了低矮的窗台下没有台阶和路面，其实和门一样。
幸亏这里是军校，负责安保的是陆军的一整个满编师。不然兰泽该担心，闲杂人等出于好奇还是别的什么目的，不打招呼就进他家来参观了。
对于孩子们来说，这里倒是比原来的家更加亲近大自然一些。一楼的窗外就是草地，门外路边就有大树。只要打开窗子就能闻到青草的气息，听到鸟儿啼鸣。
整个家属区里，所有的公寓楼都不高。一座公寓楼只有三五层不等在地面上，倒有一大半的住宅单元是在地下的。楼之间的间隔也都很大，到处都是绿地。
他们家这个独栋小楼也不例外，离最近的公寓楼将近三十米了。工程机械在现场的时候，还不觉得周边空间大，大机械全都撤离之后，周围马上显得安静而空旷起来。
十几米的距离内，倒是还有一个灰扑扑的简陋仓库。那是在搭建他家小楼的时候，用来临时存放一些不能淋雨的材料、用具的地方。估计很快就会拆掉了。
402 继续吃食堂
既来之，则安之。
兰泽只是个家属而已。只要张荷乐意，他可以带着孩子们一起，跟着去任何地方。只要别像嘉禾号那样的天空基地一样，不让他去就成了。
兰泽的工作室里，经过努力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但离正式开张还差一步。
原先的家里，张荷拉了一条单独的线路给他的工作室供电，还配了备用电源。
张荷的手艺不错。所以现在，兰泽还想找老婆帮忙。嗯，是找个将军给自己改电路，想想还挺带感的。
这一天，在张荷下班之前，兰泽就把一家人的行李都搬到了新家。一共没有多少东西，即使带上这阵子添置的新衣服，和他忍不住带去招待所的漂亮裙子，几个包也全部装下了。
晚上一家人在小食堂吃过饭之后，又回招待所房间检查了一下，没有什么遗漏的东西，这才退了房，慢慢走去家属区。
终于住进了新家，大人孩子都高兴。
一进大门，张荷就站住了。她看着空旷的大厅若有所思。
这里她还是第一次进来。不过也不算全无了解，毕竟之前也抽空扫过几眼设计图。
“这里也太高了吧……”
她在厅里站了一会儿，又上下里外，在整个家里转了一圈。
房间数量和原先家里差不多。宽敞程度更甚。主要是大厅太高，更显得宽敞吓人。
兰泽一进门就监督儿子们收拾房间。
下午临走之前，玩具倒是随便捡了一下，但床上的床单都是脚印。
他帮他们把玩具举到柜子上，然后又揭掉脏床单，找四个枕头和四套小被子给他们。
张荷自己在家里逛完了，找到了浴巾，来帮儿子们洗澡。
家里设施大致是齐的。日常使用没问题。
浴室里没装浴缸。不过，五岁的孩子，有很强的自主意识，稍加引导就可以自己洗淋浴。原来的浴缸也不是给他们洗澡用的，而是用来存放脏孩子。毕竟这是四个，爸爸就是动作再快，顶上吊的大网兜就是再方便，还不是需要一个一个洗？反正洗完澡的孩子，直接扔出浴室。每次兰泽都等他们玩水玩得差不多了，才动手清洗孩子。
还需要添置的少量东西，几乎都是厨房用的。
原先厨房用的大设备，全都是厨房单元模块内置的，除非整个厨房都从房屋上拆下来，不然没法把设备带过来。锅碗瓢盆都在橱柜里，他们看不见，也就根本没想起来要带。
出发之前，他们有好几天没买新菜，家里吃不掉的食物全都丢弃了。只装了一些空收纳盒到工作室房间里而已。现在的厨房里设备是齐全的，只是冰柜的冷冻区域小。
本地气候，十月下旬下初雪。从十一月开始，想要冻什么东西的话，直接扔门外就行。
家里的正门，面朝西边的道路，厨房在房子东北角。厨房外的院子整体面东，不过又往北多拐了一个小角。
屋子上面的屋檐很长，紧挨屋子的一条一米多宽的地方，是漂亮的硬质地面，比草地高。下雨天从厨房出来，站在靠近房子的地方是淋不到雨的。
厨房冰柜的冷冻空间小，大概不是什么问题。
缺锅碗瓢勺才是问题。一时之间，餐具厨具都没有。
而且漂亮的橱柜都是木质的，看着倒是很温馨，但兰泽总觉得不大结实似的。剁个骨头什么的，劲使大了，也不知道橱柜会不会变形。
不过现在有骨头也剁不了，菜刀砧板都没有。
原来家里刀具倒是不缺。但是私人携带菜刀之类的中型刀具长途旅行，以及寄送菜刀，都是很麻烦的事情，什么时间寄、寄几件、从哪到哪，登记起来很琐碎，如果有事耽误了晚寄了几天，还得解释清楚为什么没寄……
从商家买新的刀具，就省心多了。专业卖刀具的商家，专业处理麻烦。
第二天一早，张荷穿着漂亮的绿色长裙，独自出门上班。前几天一直有专人专车接送她。今天她自己坐班车。家属区这边的地下，有班车经过。
兰泽在厨房里站着列表，用手环列上一长串必须添置的东西。
他需要一辆车，不过这个可以等等，不着急。
迫切需要的，除了厨具，最应该添置的，首先是餐桌和餐椅。
除此之外，还需要多买几个椅子。每个房间都需要。家里现在唯一能坐的就是床。
孩子们以前玩玩具的时候坐的小凳子倒是顺手带过来了。但相对于他们的身高已经偏小了。
四个五岁孩子，现在吃饭时完全可以上大桌子，和大人一起坐了。正常的桌子高度七八十厘米。这几个孩子早就比桌子高了。
这阵子出门吃食堂的时候，他们和成年人用一样的餐具，坐一样的桌椅。除了饭量小了点，和成年人没太大区别。
家里还没法做饭，于是，兰泽中午还是带着儿子们去了食堂。
家属区也有个食堂。除了菜没有招待所边上小食堂精致之外，简直完美。
一早上张荷已经来打探过，带了纸袋装的羊肉包子和羊肉烧卖回来给他们当早饭。路上风吹得有点凉了，加热了吃还挺香的。
兰泽带着孩子们进去，才发现食堂里面特别大。满眼都是肉。肉块大！瓜果大！进进出出的教职员和家属们嗓门也大！
一份肉就只有一块。肉块大到令人发指。兰泽担心孩子们吃不掉，一共只买了两块肉。他吃一块，另一块拿餐刀切开，给孩子们分着吃了。饼也大，一指厚，里面暄软外皮松脆。四个儿子狼吞虎咽，抢着分吃一张饼，比吃肉吃得都香。结果还剩了半块。
装牛奶、豆浆的杯子也很大。他怕儿子们喝不完。每人只给了半杯奶。除了小麦，大家都喝完了。小麦只剩了一个杯底的量，兰泽倒进自己的豆浆里，晃了晃喝掉了。
食堂里提供的水果也特别香甜。一整只白皮香瓜看上去个头不小，切开来大家一起吃了。又一人吃了个梨。本地的梨水分很足，可惜脆了点，不够酥。但孩子们的表现，表明了梨子不错，小麦牛奶没吃完，梨子倒啃得很干净。
403 亲姐姐
兰泽等着儿子们啃完梨子好回家。兰花震了他手环一下，问他：【小弟搬家搬得怎么样了？】
巧了。头天他们一家人才住进去。
现在兰花和他之间的直线距离，和原来几乎完全一样。只是从南北变成了东西。
这几年，得亏兰花时常来他家串门，孩子们成长得无病无灾。
兰泽虽然拿到了育幼师证书，但每逢不小心让孩子们着凉了发烧了，他到底还是会慌。
特别是，赶上春季流行病多发的时期，只要一个孩子病了，剩下几个，很快几乎全病倒。偶尔幸免一个小麦，他抵抗力稍微强一点。有时候是几个孩子碰到相同的外因，有时候是互相传染。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送医院。
兰花和他不一样。她不光是个在育儿所工作的育幼师。她还是个医生。
她的育儿所有没有幼儿园兰泽没问过，但显而易见，兰花见过的小孩比他见过的多多了。
他身边四个儿子有点什么事的时候，他只要问过兰花，立刻就镇定了。
因为兰花镇定。
孩子有点小问题，其实大部分情况下，都可以在家搞定。
虽然兰花有时候咋咋忽忽，甚至导致兰得一认为她缺心眼……但涉及到专业问题，兰花姐真的靠谱。
偶尔碰到孩子发烧的情况，兰花远程读取孩子的手环健康数据之后，就淡定地指导兰泽物理降温，喂淡盐水，然后去熬粥。
于是娃娃生病变成岁月静好。
如果没有兰花姐，兰泽在慌乱焦急的时候，免不了要找在育儿所当义工时认识的大妈大婶们求助。去劳烦人家，人家在上班时间搭理你不合适，下班时间是私人时间，也不知道人家会不会生气。兰花反正是不生气的。而且她们中不少人，还不如兰花专业呢。
看到兰花姐问他搬家的事情，兰泽于是吐槽了一顿：现在家里厨房什么工具也没有，只能出来吃家属区的食堂。但是，这个食堂里的伙食是真好吃啊！
和兰花聊了几句，兰泽起身收拾餐具，带着儿子们交了餐具之后，又带着他们洗手洗脸，然后才离开食堂，沿着地面道路慢慢回家。
这个季节和风吹拂，头顶上天空湛蓝，空气中带着草和树散发的香味儿。
儿子们时不时地指着路边的一棵草，问：“这是什么？”
他们小孩子的手环只有定位和健康监控的功能，没法用来满足好奇心。
所以为人父母真的是很麻烦的一件事。
智慧与无知都是会代代相传的，这不只是血统的事儿。还因为教育是一件特别奢侈的事情。
想教会孩子什么知识，首先自己得会；想教会他们什么技能，首先得舍得浪费工具和材料；想教会他们自己努力，首先得有勇气让他们感到痛苦。父母必须又有才又有财，还得花得起时间，狠得下心。
好在人类发明了学校。老师都是最专业的。就算在让人痛苦方面，老师们把握尺度都比父母们把握得精准。毕竟他们是专业的，既有理论，又有大批孩子用来实践。
兰泽小时候痛苦过，但也不至于无依无靠；他不傻，谁对他好还是知道的。……但是他笨啊。哪个笨蛋没有自卑过？
儿子们问兰泽的草，他全认得。于是随口敷衍地回答他们。
倒不是他在大学里学过，而是徒步旅行那阵子闲得无聊，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查过。
他在记忆方面很有偏才，有些东西累得要死记不住，有的东西看一眼就能记个**不离十。查过的草，用作草药是内服还是外用，是搓丸还是合散，他全都留有印象……没查过的，依然连名字都不知道。
他一边琢磨着，该把孩子扔进学校，交给老师来管教了。一边还和兰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
兰泽领着撒欢的孩子们穿过草地，然后从后院进厨房门回家。同一时间，兰花也决定了一件事。
她打算送兰泽一套厨用刀具，当做乔迁之喜的礼物。正好兰得一也在她旁边。兰得一打算配套送砧板。于是兰花问兰泽合不合适。
兰泽想了一下同意了。一套刀具的话，兰花姐还是负担得起的。这东西再贵的也没多贵，也正是兰泽现在需要的。一哥给配套一副砧板……一哥这脑子真好使。
印象中，兰花的刀工相当不错。她是兰泽认识的人里，刀法最好的一位。甚至超过了无所不能的卫妖精。所以她亲自买的刀，便宜好用的概率很大。砧板的话，虽然是一哥准备的礼物，但在兰花指导下，应该也能不错。
他们兄弟姐妹众多。白老师和兰老爷子一共有十七名子女。包括兰泽在内，全都是育儿所宝宝。
在这十七个之前，老爷子的其他子女不幸全部夭折了。而白老师还有十二个年纪更大的孩子，包括白道士在内。他们的妈白锐捷一共有二十九个孩子。不过当年的生育政策和今天不太一样。那个年代还没设定子女上限呢。
所以，兰泽一共有二十八个哥哥姐姐。但他见过的，打过交道的，除了白道士之外，就是兰得一和兰花小姐俩了。
说实在的，他和道士哥哥，不大谈得来。年纪差十岁倒没什么，主要是生活方式差太远了。
白道士太精致，或者说，太能装了。
这二十九个兄弟姐妹，除了白道士被妈妈领养出来，亲手抚养大——实际上他应该是老爷子一手带大的；另外的二十八个，全是在社会机构长大的。
在育儿所宝宝之间，就算是血亲的兄弟姐妹，就算在同一个城市、同一间育儿所、同一所童校，同一座未成年人学校里长大，在年纪相差几岁的情况下，日常生活中是根本不可能存在交往的。因为生活基本上没有交集。
除非有心的孩子，刻意找到自己的兄弟姐妹，刻意交往。
好多人，连父母长什么样，都没兴趣知道。何况兄弟姐妹。
有交往的，才成为亲人。
一哥和兰花、兰草，不但是亲兄弟姐妹，而且生日在同一天，根本就是一起长大的。可是，兰草现在还不爱搭理他们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