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软饭只吃了一天
兰花还在替兰泽看孩子呢。
本来她的年假就不太长。到了现在这个时间，托管兰泽那四个皮儿子已经有二十四小时了。
兰泽看了一眼四个孩子的定位信息。似乎他们正在城市地表的什么广场玩呢。兰泽打算简单快捷地向兰花表达他的感激之情。他决定了，晚上他请兰花吃饭。兰得一他们作陪。还吃火锅！那家的烤红薯超好吃的！当然了，在吃红薯之前，涮些肉吃也是很有必要的。
晚上的一顿火锅，吃得是宾主尽欢。
兰泽发现兰花大概是恋爱了。晚上吃饭比计划外多了一个人，一张欧洲脸，兰花叫他小马，有点小帅。
据说亚欧大陆的东边和西边，人种都可以一一对应的。比方说亚欧大陆的东北角以及延伸出去的半岛，人长得都是长脸。西北方的几个半岛也是一样。东边环渤海湾一带的男的高大帅，女的身条靓；西边环北海一带，也是一样。中原地带某些地方，人多短脸，身材矮粗；西边平原地带上，也有这么一支人，脸短脖子粗。
兰泽看到小马，就觉得像是环北海那一带的人。兰泽留学时，有同学的老家是那一带的，现在他看着小马感觉有点亲切。
兰泽一问，小马就承认了：“我老家确实是英岛的。不过，我在神州已经入籍了。”
外国人入籍不容易。如果没有血亲是神州族裔，只能靠考试入籍，据说还怪难的。
不过英岛的人，都很擅长考试。近代最早的科学院也是在英岛最早出现的。
“厉害呀。你们老家人杰地灵，是出学霸的好地方。”
如果排除英岛人历代干的坏事，确实值得夸一声：祖传的聪明。
“一般一般。”小马谦虚得很。
“你的全名叫什么？”
“马添翼。增添的添，翅膀的翼。”
“好名字。”兰泽赞叹。兰得一两口子（？）听了也不禁感慨。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用心起的。父母亲敷衍了事随便起的名，和这不能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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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这个年代，你不看名字主人，都不知道人是什么毛色的。而且外来入籍者，比一般人的规矩更大。
兰花和兰泽俩人一直忙着烫菜给八个孩子吃。小马时不时地帮兰花烫菜。他用公筷夹出来，蘸好了调料，码在她的碟子一侧。
八个大小孩子先吃饱了，下了桌子到一旁去玩，五个成年人才开始认真吃东西。
结账的时候，兰泽才想起来，自己账户里没钱了。
他把钱都转给卫妖精了。这些年积蓄一点不剩。
其实他还挺好奇的，卫妖精能不能用他的钱买到新的海岛？便宜点卖的话，小点的岛，说不定也能买个一个半个的？
好在张荷的账户里有钱。她的账户到这个月，正好整整四年没有往外花钱了。只挣不花，积累雄厚。
如果在五六年前的话，兰泽会觉得：这是一大笔钱。现如今，他认为：这是一笔钱。
西北造物总工程师的薪资和联合体鲲级舰长的薪资，其实在同一个水平线上。互相差不了多少。他和张大姐的真正差别在于，他的账户里空荡荡的，张荷的账户里满当当的。在鲲级的这四年，一年发十三个月工资，四年就是五十二个月的。多少月薪乘以五十二倍，都能积累成可观的一笔。
再加上以前的累积。前几年张荷除了还房屋欠款之外，其他开销很少。这是个很省钱的女人。
让兰泽花张荷的钱，吃顿火锅，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他这些年脸皮已经得到了锻炼，已经不会因为花一点小钱而心虚了。
这个晚上已经是年初二。
大部分企业和社会机构都是年初三开始上班的。兰得一和兰花还申请了年假，他们的假期倒是不会这么早就结束。他们还可以在浮岛上多玩几天。
大家一起离开餐馆时，兰泽问了两个大一点的孩子笑笑和小图的意见；然后就向大家推荐了海洋哺乳类馆。
正好这几天逆戟鲸在馆里。它喜欢玩水，喜欢人类对它欢呼，喜欢当全场焦点……它和所有的男逆戟鲸一样，个性既渣且浪。但总而言之，在海上浮城，它可是大明星；只是出场毫无规律，有些神出鬼没。参观时如果见到它，说明运气不错。
兰泽带着儿子们回到家时，邻居卫瀚扬并不在家。
联想到昨天晚上卫妖精找他借钱来着，他怀疑这位邻居已经忙赚钱去了。
第二天，兰泽他们五个大人带着八个孩子，浩浩荡荡地参观海洋哺乳类馆。
无论大孩子还是小孩子，他们都喜欢海豚养老院的几位老人家。几条老人家的脾气也好，孩子们小心翼翼地挨在池边拍拍摸摸，它们也不生气。如果来的是不知轻重的熊孩子，它们也可以尾巴一摆，闪远点。
那条青年雄性逆戟鲸，已经有九米长，对于小孩子来说，它体型太大太活跃，有点吓人。
兰泽买票进馆和在馆里给八个孩子买零食，用的都是张荷的钱。
参观结束，找餐馆吃午饭，兰泽又打算付款的时候，忽然发现付款账户又变成了自己。
他仔细看了一眼，他的账户里确实有钱了。并不是卫妖精突然还了钱，而是西北造物——年初三一上班就发了工资。
工薪阶层这点好。到了发薪日，就能拿到钱。只要公司还在，只要自己没离职，这笔收入就是稳定的。兰泽的软饭，才吃了一天，就告结束。他看着自己账户里出现的数字，心中无比踏实。
兰花和兰得一在浮岛上玩到了假期将近结束。几天之后，兰泽和他们一起离开。
兰得一这些天和女警合作带孩子，关系持续升温。警察小姐姐天天看着兰泽这个奶爸榜样在眼前晃，偏偏他看上去和兰得一长得特别像，于是她对于把兰得一培养成居家好男人的信心很足。
兰泽不忍心告诉她看错了：明显兰得一抓小偷的兴趣比带孩子更大。
兰花千真万确地恋爱了。马添翼也是来休假的，他在神州本土的贸易公司工作，职位还不低。正好和他们一起回去。
第375章 好消息：我要失业了！
鲸岛上的研究进度极慢。无论是鲸脑数据补测，还是提取功能细胞送到生物力学实验室做细胞内成分测定，都处于停滞状态。
现在还在正月里。卫瀚扬是个体贴的老板，春节期间不管是事假还是病假他都批。岛上只有几个单身狗主动留下值班，所有人无心工作。
返程时，兰泽照例带着孩子们坐飞机商务舱。飞机起飞之后，孩子们陆陆续续地躺在座椅上睡着了，他也有些昏昏沉沉的。
忽然他的手环蓝光一闪。
在恍惚中，一行文字浮现而出：
【小兰，告诉你个好消息，我要失业了！】
兰泽看了一愣。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
究竟张荷出了什么事，导致要失业，他现在还不知道。只是强打精神回了两个字。
【恭喜】
没错，这如果是真的，可就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大概，他太想张舰长了，所以幻想出了最合适的解决方案：让她失业。
在真实世界中，这种事不可能发生的。
张荷守着鲲鹏级空舰嘉禾号，直到地老天荒；两人隔空相望，望也望不到，各自终老；这才是最可能发生的。
兰泽枕着座椅靠背，慢慢闭上了眼睛。
兰泽回到家里之后，日子一如既往地以带娃为核心。所有的工作，他都只能抽空完成。给公司培训生物设计师，也只能远程指导。
为了培训效率起见，他开始自己设计课程；然后自己录制存量课片段，攒够了一个单元就拼接在一起。
公司里组织开发新的微生物产品进度还不错。这些产品带有练手的性质，不求快，但求稳。
国字号控股的西北造物一出，微生物设计市场立刻与原先不同。
原先他们小公司艰难生存，需要自己慢慢找订单来做。而现在西北造物实力雄厚，一出手就是创造市场需求、创立行业规范。
天壤之别，不可同日而语。
张荷这阵子，也不知是忙还是闲。她的生活节律有了很大改变。本来她的睡觉时间比兰泽和孩子们稍微早一点，按时见面其实很方便。
但是去年，木星带着一大堆卫星掠过嘉禾号的那段时间，张荷带了些人登上了尚未正式开发的木星卫星中最方便登陆的几颗，在上面留下了联合体标志性的阴阳鱼和八卦图案，也就是二进制的一、零和用三位二进制表达的八个数。有一次，张荷手下某个被宇航服覆盖不露脸的人，还在星体表面沉积的灰尘上留下了龙飞凤舞的书法涂鸦：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然后她的作息时间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的就寝时间挪到了本地每天上午的十一点半。这是最尴尬的时间。兰泽最迟从十一点开始，就必须忙着做午饭。饭好了之后，孩子们必须专心吃饭，也不能和他们妈妈玩。
而到了晚上，孩子们临睡前，张荷正好起床，马上要开始一天的工作。大家就算在这个时间见面，也只能简单地说几句。
兰泽几乎是靠每天的联合体新闻，来了解张大舰长的动态。
回到家没几天，有一次夜里，躺在床上看的新闻把他吓了一跳。
那是一次会议。
嘉禾号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小行星带，到了接近木星轨道圈的位置。附近的轨道站、永固开发基地的头头脑脑都到了她的舰上。张荷其实是在自己的地盘上。
会议是联合体地球总部远程主持的。利用嘉禾号的通讯设备达到了两方无延时现场会议的效果。
会议议题，大概是和矿产开发有关。
兰泽在节目表上看到会议地点包括了嘉禾号，切进来看到张荷的时候，会开了已经有一会儿了。
大概是现场直播吧？因为后来出事了。
嘉禾号宽敞的会议室里坐了不少人。主席台是在地球上，还有其他几处会场在太阳系中不同的位置，嘉禾号在会议室的几面墙壁上用投影同步了，几处会场之间仿佛只隔了一道透明的空气墙。
在场的应该都是大佬。从兰泽找到张荷开始，她一直就没说话。
张荷的邻座是个话很多的人。
可能是天高皇帝远，风度什么的也就省着了；邻座那位大爷发言的时候，不断地指点江山。张荷不动声色地往后缩。但他不光指指点点，发言的时候，还不断地左右晃脑袋。
张荷往回缩的极限是椅子靠背。躲得过手指和胳膊肘子，挡不住伴随话语一起涌来的口腔消化液喷雾。
张荷的脸挂上了细微的晶莹液滴。兰泽看着难受极了。
张荷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向地球上会议主持人的方向说了一句：“失陪一下。”
“具体原因？”支持人是个头发花白的阿姨。
“我去洗把脸。”
主持人点了点头。
张荷的邻座大爷，大概因为发言被打断了，不爽地目送张荷离开椅子，从他身后墙边走过。
忽然之间，一只水瓶从侧面飞了过来。
张荷停住脚步，水瓶没有砸到她。她侧面那人忽然推动椅子挡住了她的路。
“你看不起我！贱女人，你tm居然看不起我！”身后那大爷暴怒，踢开椅子也扑了上来。
在大爷和挡路那人之间，会议桌前的几个背影坐得笔挺，头都不回。
兰泽看得目眦欲裂。
在大爷追上来之前，张荷已经挨了一耳光，躲闪了两次，抬脚踹了一脚挡在路上的椅子。大爷猛扑上来的时候，她借着大爷扑上来的势头，把拳头砸进了对方嘴里。立刻淌了一手的血。那大爷缩手抹脸，嘴里吐出的血里好像有白色，不知是气泡还是牙齿。
同一时间，挡她路的小子已经绕过椅子贴了上来，张荷胡乱踹了一脚，凑巧踹到了要紧的位置。趁那小子倒抽冷气，张荷急忙跑离了会议桌边。舰上的会场保安这时才匆匆从门外跑了进来。
兰泽看得揪心。一个弱女子，落在虎狼群里，能侥幸保护住自己，已经很幸运了。
在远离地球的地方，人性中的野蛮一面，莫名的放大了。
第376章 太空，使人道德沦丧
够不着张荷的两人，正在满口污言秽语。大爷一边呸带血的吐沫，一边往外冒脏话。俩人一捧一逗，全往女人和下三路招呼。不断从各种角度明示：张荷的鲲级舰长是一路睡上去的。听得兰泽想杀人。
这可是联合体新闻，面对整个世界播出的！
张荷终于站在一队保安中间。
她冷冷地回头看了一眼：“处理一下。”
寻衅滋事、流氓罪、诽谤罪，看着办吧。
嘉禾号是张荷自己的地盘，她可以不卖任何人面子。至于以后嘛……现在都撕破脸了，还用得着在乎以后嘛？
在自己的地盘上都被人欺负，她以后还能有活路吗？
保安去收拾那两个大佬或者疑似大佬……兰泽反正也不认识谁是谁，他只想把这两张脸牢牢记住，万一在地面见到了，一定先揍一顿再打招呼。
张荷面无表情地举起淌血的手：“主持人。我的手被咬破了。我要去打狂犬疫苗。”
主持人点了点头。
“恕我直言，我看这会也没必要开下去了。”张荷补充了一句。
“你先去处理伤口吧。”主持人说。
张荷在两个保安的陪伴下离开了会场，再也没回来。
保安们把那动手的两个人送出去之后，没等会议恢复正常，又进来一大队保安，每条墙边都站上了人。
嘉禾号上常年有各方常驻的来客，总人数超过万人；所以张荷手里握有一支装备精良的安保力量。不然镇不住场子。
“张荷你……”主持人正想对张荷说什么，忽然意识到张荷已经不在会场。于是她摇摇头，叹了口气，宣布会议继续。
兰泽第一时间联系了张荷。他这里的时间已经是半夜。但是担忧和愤怒，把他的睡意全都赶跑了。
“姐，你手怎么样了？打针了吗？”
“已经处理好了。”
“怎么开着会，忽然打起来了？联合体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张荷轻描淡写地回答：“最近经常这样，没事。”
兰泽没法放心。
“过一阵子，我们可以见面了。”张荷说。
“真的……可以回来了吗？”兰泽依然不敢相信。
“嗯。真的。交班的人我都找好了。最近天天带着他搞交接。”
“你还真是……”
“深谋远虑？”张荷嘿嘿笑着，“快点夸我呀！”
“姐……回来也好。我觉得地面安全一点。以前我没发现，太空……”
“会使人道德沦丧。”张荷抢答了。“因为道德和法律，都是属于人类群体的。到了荒无人烟的地方，人间的种种规则自然也就不管用了。好的话，外派人员的小群体还能建立起类似的规则。不然当新规则形成的时候，就比较随意了。但是按照自然规律……”张荷叹了气，“弱肉强食是必然的。所以女人就比较吃亏了。”
【不到远远离开地球的时候，女人是不会发现，所谓男女平等，是整个地球的社会群体带来的。在自然状态下，这东西是不存在的。如果他们不能把你拉下来当丫鬟，就会想方设法诋毁你。】张荷发过来一串文字。
“姐，你这是？”兰泽觉得张荷不像是想原谅今天那两个人。
【在外太空，失去地球社会对他们的信赖，不管是以何种方式失去的，都是自寻死路。】张荷说道。【但是人类的本性又决定了，各种小群体必然是层出不穷的。】
“姐，我没看懂。”
【人少了，上太空没用。】
“懂了。”这句这么短，兰泽只好假装懂了。
【长期派人地外驻留，是个很糟糕的政策。优秀的人，也会逐渐变得狭隘而自私。】
在兰泽的强烈要求下，张荷展示了她的右手。
她手背上的指节部位破了。已经包扎好了，看不到破的地方，也看不到伤得是不是严重。
不过，受伤的这个位置，比较尴尬，正是人手最常用的位置。
“姐，你待会怎么吃饭呐？”
【用勺吃。】
兰泽和张荷，两人相距好几个天文单位。
身在几亿公里之外，担心忧虑都是没用的。
兰泽从宽广的大床上起身，把家里公共区域的灯开亮，到厨房接了一杯冰水端着满地溜达。
其实他不渴，只是觉得自己该冷静一下。
家里安静又空旷。兰泽就像独自在外星球。
如果不是还有几个孩子的话……
孩子们卧室的灯，也被兰泽打开了，正处于最暗的状态。
晚上他们睡觉的时候，兰泽从来不关房门，也不关自己的卧室门。免得有什么事孩子找他，房门碍事。
其实不关门只是个心理安慰。只要不关门，两个房间的空间，就是连通的。
与其说，孩子们需要他这个爸爸照顾。不如说是，他需要孩子们告诉他：世间并不只有他一个人。世上既然有他们存在，他们的妈——张舰长，大概、应该、可能也是现实存在的。
在一片寂静之中，关于存在本身的各种感知，也会模糊起来。
兰泽端着冰水走近孩子们的卧室。他们挤在一起，睡得正香。豆子照例把两腿露在被子外面。小米随意地伸出了胖胳膊和圆肩膀。小麦睡得十分文明，乖乖地缩成了一团；点点睡得十分癫狂，小被子卷成银河系在他的肚皮上，向外伸出被角的四大旋臂。
兰泽放下水杯，帮他们一个个拉好被子，掖好被角。
有小孩子沉睡的夜，宁静而安详。
忽然之间，他又有了困意。
端着杯子出来，关掉所有的灯，他回了卧室，躺在床上。
叹息一声，闭上眼睛。
【小兰，你老婆好像出事了？】
第二天，兰泽在哄孩子睡午觉的时候，手环震了一下。卫妖精震他。
卫妖精还给出了新闻视频的入口。兰泽进去一看，不是联合体新闻，居然是社会新闻。
新闻是外语的，兰泽基本上听不懂。
不过，他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段新闻居然不是关于张荷手受伤的事。
等到孩子们都睡了，他才回到自己卧室。投影出新闻视频，关闭了声音，全程开着翻译字幕。
第377章 一撸到底
张荷干了件大事。
元旦前后，嘉禾号与木星的某颗外围卫星擦肩而过的时候，张荷发射了电磁风暴，摧毁了卫星上的导航信标。
发射了电磁风暴的十几个小时之后，她又向另一颗卫星表面的在建矿场发射了蜂群。
电磁风暴属于常规武器。蜂群的话，就不好说是属于民用工具还是军事力量了。
从后果来看，蜂群以自毁的方式把矿场的设施和器械拆了个七零八落。几十年内，就算是联合体也难以聚集起足够物力再次开发那么偏远的矿场。
也不知怎么着，元旦前后的事压了能有一个多月，直到现在，才在某国新闻中公之于众。
整段新闻都是对张荷的谴责。播报新闻的女声，慷慨激昂，义愤填膺，要求严惩。就仿佛这是全世界的呼声。
兰泽把慷慨激昂的严惩要求截了一小段，发给张大姐看。
张大姐的回应倒是很快：
【那不是联合体的矿场。】
张荷解释道：【烧着联合体的钱，住着联合体的飞船，用着联合体的设备，探他们自己的地盘，开他们自己的矿。这就是那帮人干的破事。】
“谁？谁干的？”兰泽追问。是会议上打她的人吗？和那俩人一伙的？
【你看的新闻哪种语言。你猜是谁？】
联合体是由地球上的多个国家构成的，是为了合作开发太阳系而成立的组织。工作语言以亚种东部通行的普通话为主，西洋普通话为辅。官方语言其实有好几种。
每一种官方语言其实都代表着地球上的一个文化圈。不同语言之间的世界，几乎是封闭的。
“联合体内部出了问题吗？”兰泽问。
张荷的回答有些慢，也许她有些迟疑：【其实我不知道。嘉禾号仅仅是联合体的一个小部分。我离地球太远了。】
ht联合体，全程是“地球文明合作开发太阳系先期地外资源探索与基地建设工程暨航天事业发展人类联合组织”。
也许有些人，有些国家觉得，太阳系已经探索的差不多了，可以抛开傻乎乎为ht联合体事业出力的大多数人，直接摘果子了吧。
神州的人口，几百年间一直是个大问题，所以在对外探索方面，神州的物资参与度很高，人员参与度却十分有限。直到上世纪末，神州本土才放心地摆脱了低生育率的大坑。
但在联合体事务中，神州失去的机会，也许是永远的。即使人口数量已经回升，专业人才的增长，比起单纯的人口增长艰难得多。人才是需要积攒、更需要上一代人才言传身教加以培养的。每一个真正的人才，比同等体积的金子更贵重。
在天上——神州无人。
卫汉应那一代神州人，用生命来换取参与太空事务的机会。
兰老爷子的同龄人，即使退休了，很多人并没有选择安度晚年，反而也投入到动荡的太空中去。
所以，像张荷这样的弱女子，都不能留在安全的地面，而必须站起来挑大梁。
“能回来就好。”兰泽轻轻地说。
这个正月里的天气，算不上好。
孩子们睡着午觉，兰泽沉默地站在厨房窗口望着外面的天空。
灰暗的天空飘着点点小雪，落在窗台上，敲打在窗上。窗台上很快积了薄薄一层。
兰泽没有办法排解忧虑。
孩子不吵不闹的时候，他只能用工作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不管张荷以何种方式回到地球，只要能平安回来就算得上好事情。他现在只需等待。
几年都等了，也不在乎多等几个月。焦虑不安是于事无补的。
受鲸岛机房的启发，兰泽干脆地订购了十来个运算单元。打算自己拼个阵列出来。唯一的麻烦是他现在没什么钱。运算单元也挺贵的，性能差的他也看不上。
实验性质的阵列很快就拼出来了。运算单元太少，性能方面没什么优势。于是，他就放下不管了。还用以前的设备，推导生物体的底层架构。在特定起始条件下，推导出的架构虽然不一定用得上，但在真正做设计的时候，可以拿来参考。
兰泽每天除了忙工作，就是忙孩子。
张荷也没闲着。
她开始每天按时骂人。
每天只要打开新闻，如果联合体新闻里没有她，那在神州的社会新闻频道一定能找到她。
身为嘉禾号的舰长，也算一方大佬级的存在。联合体内部搞新闻那些人，还是多少要给她点面子的。
关键是，联合体总部和联合体新闻中心，二者都在神州；前者在神州腹地，后者在某沿海大城市。
张荷郑重谴责某些国家为一己之私拖ht联合体后腿的行为。用词十分文雅，一个脏字都没有。表情严肃，口气平淡，不带一丝烟火气。她就是平平淡淡甚至看上去有些敷衍了事地谴责一下而已。
然而，每天的词都不一样。
兰泽从来不知道她家张大姐这么会骂人。
利用联合体资源，谋求自己私利的国家，每天都在新闻上被点名。
然后兰泽发现，张荷在神州年轻人中间的支持者人数疯涨。每次新闻播出，立刻有人留言讨论。还有人组织起来后援会，把地址放到了新闻留言里面。
正月还没过完，联合体对张荷的处置终于公布了出来。
不仅是嘉禾号舰长职务被一撸到底，她个人也被联合体除名了。这多少透出了一些恼羞成怒的味道。除名后面还带了对括号：永不录用。可见她这人结下的仇恨有多大。
对她处置的唯一理由是越权：也就是张荷未经申请并得到批准，而擅自动用了电磁风暴。
未经统筹动用的电磁风暴有造成空间站坠毁，地面基地装置失效从而导致基地人员全员丧生的可能性。这次的处置，显而易见是按照电磁风暴可能造成的最大伤害来判定的。不然何至于除名？把她的舰长职位拿下来，都远远不够。
张荷动用蜂群造成的实际战果更大，他们反而抓不住任何的惩治借口。
第378章 一本万利的买卖
看来在ht联合体的内部，利用联合体的皮为己谋私的国家，已经并不是少数。不然这种处置决议，是绝对不可能通过的。
张荷也算是用自己的弱小身躯，对联合体的含私量做了一次测试。
嘉禾号舰长张荷被开除的消息刚一公布出来，她本人就召开了远程的新闻发布会。现在她正处于新闻的焦点上。不管是支持她的还是反对她的，都没法忽视她的存在。
张荷一如既往地谴责某些国家为了一己之私，利用联合体的资源，收集他们自己的太阳系情报，甚至私下利用联合体的空舰和设备，运送他们粗炼提纯过的珍稀矿藏。她批评得比平时稍微具体了一点。
作为嘉禾号的（前）舰长，她现在有责任表明自己的坚定立场：支持联合体集体，谴责某些国家。
同时她不得不因为某些国家的堕落而齿冷、因为联合体被某些势力把持而痛心疾首。
然后，张荷就真的返回地球了。
嘉禾号先是花了将近两个月时间，慢慢移动到了火星轨道上。
刚刚好，一艘鸾级空舰在附近执行任务完毕，要返回地球。
两舰对接，鸾级空舰从嘉禾号补充了燃料，顺便带上了嘉禾号上要回地球上的几位乘客。趁着地球正在公转轨道上越走越近，直接最短路线，向地月系返航。
凑巧的是，这艘空舰的舰长和舰副都是张荷在国内受训的时候的学弟。
大家都是自己人。熟人见面，分外愉快。
舰上的女导航员是张荷的崇拜者，一个劲地找张荷要签名。
其实两舰交会也不完全算是巧合。国内的大领导一直不大放心张荷的安全。这艘鸾级空舰，是为数不多的完全在神州人手操控下的设备了。
张荷原先的17-11舰其实属于多国混编。只是由于全体都是女性，在男多女少的外太空，由于同仇敌忾而保持了神奇的战斗力。现任的吴悠兮舰长看名字很像神州人，实际她是东南亚的，那一带是传统的神州藩属。副舰长丁小琴则是欧洲人。
之前张荷在为自己推荐17-11的继任船长的时候，也考虑了国别的因素。当然了，就当舰长的综合素质，尤其心理素质而言，吴悠兮确实更合适。
当时也在17-11舰上的大美人k大姐，拥有一套中亚风格的长姓名，作为她真实的全名，然而，她反而是神州本国人。
神州人手参与联合体事务的总人数其实不算少了。但是近年来增加的地外人员，多数是搞技术的。常常沉默不语，一心只想着干好自己的活，完成任务就想回家歇着。既不钻营，也不谋私，可惜也没啥远大的追求。管理岗上能用得上的人手，太少了。
张荷被一撸到底的同时，k大姐正好也退休了。
她不打算留在联合体继续发挥余热。作为年纪轻轻就离开地球的人，太空对她来说并不神秘，而是比穷乡僻壤更加荒凉的蛮荒。已经没有什么可好奇的了。
张荷回到地球时，季候已经进入五月了。
兰泽本来以为，张荷要在许多年后，才能离开嘉禾号。
假如两人都没有提前与世长辞，那么到了他们见面的时候，将会是一对老人。老头比老太太小五岁半。不过到了他们那个年纪，相差几岁根本就不明显。
到了那时候，张老太太不知道会不会因为缺钙而驼背。
忽然之间，张荷又可以回来了。
受了处分，一撸到底，外加还有失业。这些都不重要。
失业了正好。他养得起。
兰泽现在是一个自豪的工薪阶层。
而且卫妖精还他钱了。是按照正常借款的法定利息还的钱。还说了句：“多谢。”
兰泽好奇他有没有挣到钱，于是试着多问了句。
卫妖精肯定地回答：【挣到了。政治投资，一本万利。】
唯一遗憾的是，他投资进去的群岛国家局势平定得也太快了。才三个月时间，风云人物翻起的浪花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所以，他挣得还不够多。别说万利了，百利他认为都够呛能达到。
不过从另一方面讲，如果不是局势发展得特别快，他也很难找到机会挣这笔钱。世界上大银行有的是，都比他这根基浅薄的个人有钱有实力。不过，谁让大银行过春节都放假了呢：年三十到年初二，标准的三天假。卫妖精比他们早开工一天半，年初一夜里就开始忙。于是就抢占了先机了。
趁着乱势，他只不过做了些奸商该做的事情：贱买贵卖。
闹政变的势力没钱，随便什么都可以拿来卖。政府那一派，其实也没钱。岛国一共才多大？紧急情况下抵押一些优质资产，也是可以理解的。
卫妖精很体贴地掏钱给他们。顺便靠刷脸，赊账运了些大家都需要的器械来***如说小手枪、小炮仗什么的。
双方想要赎回资产，随时都可以。就算是对方势力抵押在他这里的资产，只要给钱，他也可以转让质押权。转让的时候，还可以帮着一起骂骂对方卖国。
卫妖精的目的只是搞钱而已。岛国局势逐渐平定下来之后，他手里的钱转来转去，其实总共也没多少。但是莫名地多了好几个荒岛、珊瑚礁盘的所有权。还有主岛上的几个矿。再就是些不值一提的房产、珠宝之类，也不值几个钱。
矿产，卫妖精留在手里没什么用，他又不采矿。其中有鸟粪石矿的所谓矿场，本身又不值什么钱。
群岛上那些人打算集资赎回的矿，他已经和人家约定了，给多留段时间，等他们集资完成，或者期限到了他再卖；其他的，他就直接找到下家给出售了。
神州的民政部什么海外资产都要。只要有公民乐意卖，他们就敢收。价格虽然出得不高，但也不像专业的奸商那样死命压价。全球最良心商家，非他们莫属。
群岛局势安定下来之后，卫妖精拉了几个上游商家，正在给岛上面搞建设搞开发，继续挣点小钱钱。
第379章 从天而降的白蘑菇
卫妖精发这波财留给广大人民群众的教训就是：没事别瞎搞什么政变。伤钱。
卫瀚扬还了兰泽这笔钱之后，又问了他，资金托管的那部分钱，需不需要他现在还，或者要不要定个什么时间还给兰泽。
兰泽想了想，觉得暂时自己也用不着：“你用着吧。这辈子不还都没事。”
【得了。我找几笔优质债券帮你买着。反正不会贬值的。】
兰泽只是单纯地，没把那些钱当成是自己的。如果觉得钱是自己的，他才不会不要呢。
等待张荷回来的日子，他有些焦躁不安。
如果需要等到两人六七十岁、七八十岁，才能见面。那他就不焦躁了。
正是因为知道张荷正在天上磨蹭，不能以第三宇宙速度直接砸到自家房顶上，他才焦躁。
焦躁的人容易发脾气。
要想不对孩子们发脾气，也不对公司里的下属们远程发脾气。他只能自己找点事情排遣。
兰泽开始在情绪不好的时候买衣服。
从三月份开始，他就按捺不住自己。当时晚上睡不着，他忍不住买了几套好看的女装。
当然不是他自己cosplay穿的。他那身材，基本上没什么女装能装进去。他是认真按照张大姐的身材，精心挑选了款式和颜色。
虽然搭配他是不懂的。但模特身上的搭配总归不会有问题。
买完女装，他觉得配套的鞋子也可以来一双。虽然女装店不卖鞋子，但他可以搜模特同款。
买了相似的鞋子之后，他开始研究丝袜。
丝袜这东西实在是太复杂了！从视觉效果到材质厚度，可以编一本辞典！研究了好几个孤枕难眠的晚上之后，他认命地选择了自己认为最诱惑的。
然后他继续偷偷买衣服。
继续凑齐搭配。
随着天气暖和起来。越来越好看的女装一天又一天地进入了兰泽的视野。
什么深v，露肩，露背……他觉得穿在卧室里欣赏，一点问题也没有。这些全都可以有。
至于搭配嘛……兰泽惊奇地发现这些好看的衣服，搭配的内衬和里衣都是特别的。甚至小裤裤为了不留印痕，都很有讲究。
他发现自己踏进了奇怪的领域。这不是感官的领域，而是智力的领域。充满了想象力的乐趣。
搭配露肩、深v衣服的内衬小衣。张荷完全可以来几件。反正她穿啥都好看。穿不出去的，就在卧室里穿呗。也不用在外面套什么露肩的衣服了。兰泽充满期待。
五月初，卫妖精还了钱之后，兰泽忽然膨胀起来。
他看中了一条蓝色的丝质无袖长裙。张大姐个高，穿起来一定好看。
价格嘛，其实也还好。式样简单，穿着省心，套头就行。
但因为式样过于简单，模特的胸前装饰了一套花色复杂的项链。
买完裙子，研究完了配套的坡跟单鞋之后，兰泽盯上了项链。
模特脖子上挂的那款复杂的项链，同款一搜就着。只是普通用作装饰的工艺品而已。
兰泽对着项链认真地看了几分钟之后。他觉得这种廉价的装饰品，配不上他家张大舰长。
宝石级的同款，好像也没有多贵……
确切地说，宝石级的项链，实际款式稍微有点差别。看着反而更淡雅一点。
是不是更美了，兰泽拿不准。他很可能只是单纯因为宝石贵了一点，所以看那一串亮闪闪的彩色石头稍微顺眼一点。
不过，不管他再怎么焦躁，张荷还是平安到家了。
她回到地面上，直接回到了ht联合体总部基地。其实就在神州内地。
确切地说，联合体的总部基地，正位于地球上离天空最近的高原上。
不过联合体高层人员的办公方式和兰泽相似，大部分人是远程的。真人很少出现。总部更像是培训中心和装备中心的复合体；新人培训和新设备磨合通常都在这里。
兰泽陪着四个儿子，推开了一切私事和大部分公事，守在家里，静静地等着她回来。
张荷离开联合体总部之后，并没再去其它分基地。
反正她也不再是联合体的人了。到家之后，随便到附近哪处分基地结清账目、交出身份牌、恢复老百姓身份之后，她就可以彻底告别联合体了。
她搭了朋友的顺风机。
飞到家附近，朋友降低了高度。
然后，张荷直接跳伞了。
兰泽带着几个儿子正在小区里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看天上的云朵变形状；他身为爸爸，绞尽脑汁地引导着儿子们练习语言描述。
这一天，上午八点多他就卡着大墨镜，出门溜小孩了。三个马上五岁的孩子，加一个差三个多月五岁的孩子，用不着牵引带；出门已经不太像遛狗。但是他得看好了。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皮得很。
一不留神容易撒手没。
这一天，小区的草地上时阴时晴。漫天的云乱跑。
风大得很。
兰泽喊儿子们抬头看天上的鲸鱼喷水，天马踏破虚空。
眼尖的豆子，指着他身后喊：“蘑菇！”
他回身，看到天边飘来一朵平凡无奇的白蘑菇。
从小蘑菇，变成大蘑菇。
乘大风而来。
看阵势是要扎进树状楼小区里。
兰泽脸色都变了。跳伞这位要是一头拍到哪家窗户上去，那乐子可就大了。
白色的降落伞飘近了。
他认出了挂在下面的张荷。即使张荷戴着大风镜，他也一眼看出来了。不由屏住了呼吸。
张荷轻巧地绕过了小区外圈树状楼上面的果子和叶子，从枝桠间掠过树下。随着伞面高度的降低，她的脚触到地面，在草坡上小跑了起来，逐渐放慢了速度。终于伞面被她扯得坠了下来，倾斜着飘落在她身前，堆成了白色的一大堆。
张荷解开插销，卸下了伞包；把风镜推到了脑门上，变成了发卡。
真人站在面前，身姿挺拔。灰色的户外制式服装莫名带着铁血的气息。半长不短的头发被风吹得相当之乱。
兰泽还没说什么，四个孩子争先恐后的喊了出来：
“妈妈！”
“妈妈！”
“妈妈！”
“妈妈！”
第380章 扛着孩子走吧
孩子们只在原地蹦，并没有上前。毕竟以前见到的妈妈，都是只能看不能摸的。
抢占先机，凑上前来的，还是他们的爸爸：
“看你这头发乱的，要不去剃个平头去？”
“啥？你说让我干嘛？”张荷大惑不解。
趁着张荷弯腰收地上的降落伞，兰泽伸手使劲揉了揉她的脑袋。
不错，乱是乱了点，头发挺顺滑的。还散发着一种奇妙的香味。
一种熟悉的，散发着荷尔蒙的香味儿。
孩子们显然已经发现了。爸爸摸到了妈妈的头。他们兴高采烈地围了上来。
张荷手忙脚乱地把降落伞卷成团举高高，免得孩子踩到细丝绳绊着。兰泽伸手把她降落伞接了过来，又继续卷了两下，裹得更紧了些。
从今天起，张荷工具室里的收藏品。又该多了一样。
“妈妈！”小米摸到了张荷的长裤，立刻兴奋了起来。
张荷蹲下身子。和她的四个儿子面对面。
四个孩子里，小米最高。他已经快有一米一了。
豆子和点点都是一米多一点。小麦也不矮，虽然他的发育慢了点，更多是体现在智力领域，身高已经有97厘米；按照标准的生长发育量表，他的身体发育和运动能力都在正常范围内，并不算滞后。
豆子试探地用手指戳了一下张荷的脸，迅速地缩了回来，咯咯咯地笑起来。
张荷回敬以瞄准小脸蛋的一戳。
然后她眼前一亮。
她开始了和儿子们互戳脸蛋的游戏。每一个肉嘟嘟的小脸蛋，都被她戳了好几下。
“哎呦喂！我的儿子太好玩了嘿！”
儿子们手没她长，张荷闪得快，有时候戳不到她。于是他们集体发动了大招，往她身上扑。每个儿子三十来斤，四十斤不到。加起来就是一百三四十斤。
这阵势兰泽应对没问题，张荷哪里见过。一下被压得栽倒在地。
兰泽伸手先把最有分量的小米拎起来，往自己肩头一靠，然后是豆子和点点。这三个加起来就有一百多斤了。
张荷扛着体重最轻的小麦从地上爬了起来。小麦还是大头朝下的，她又慌乱地给正了回来。
兰泽肩膀上三个手舞足蹈、吱哇乱叫的孩子。一只手里还抓着一大坨雪白的降落伞。
张荷肩扛着小麦。
俩人就这么往家走。
小麦在张荷肩头一直安安静静的，看着近在迟尺妈妈的脸。忽然，他一扭头，脚一翘，身子一探。啪叽，对准妈妈的脸来了一口。然后把头一低，脸深深地埋了起来。
“我靠！这小子亲我老婆了！”兰泽意识到发生什么事的时候，小麦那套操作已经完成了。
收拾小麦是不可能的。小朋友亲的是自己的妈，并没做错什么。完全没有收拾的理由，所以兰泽特别不爽。关键是，他自己还没有亲到，竟然被这小子抢先了。
因为不爽，他顺便想起了欺负过张荷的人。
“打过你的人，现在回地球了吗？”
“没有。还关在嘉禾号上面呢。嘉禾号属于移动基地，有执法权。”
“会怎么处理？”
“呵呵，”张荷冷笑，“也不用怎么处理。没个说法，就一直押着呗。名义上大家都是ht联合体的人。既然是联合体的人，就得懂规矩。总不能因为某个人有用，杀人放火了也照用不误。”
兰泽沉默了一会儿。联合体的事情，反正他不懂。想了想，他才问道：
“现在联合体内部，是什么态度？”
“还是老样子。以人员配额为借口，对神州施压呗。”
“老样子？”
老样子是什么样子啊？兰泽不懂，真不懂啊。
“嗯。”张荷点点头。扛着小麦的三十来斤，累得她不轻，因此神情逐渐严肃。“这次大领导比较刚。不让步。那帮人为了示威，所以，我就被开除了。也好。”
“为什么也好？”
“人走舰在啊。嘉禾号还在我们手上。你知道我找来接手的是谁？”
“谁呀？我认识？”
“许文韬啊。”
“那不是你秘书嘛？”
“嘿嘿。神州这么多优秀的人挤不进联合体。要进联合体，还拿配额做要挟。真tm的。”
“姐，你变了。”
“啊？”
“文明啊！风度！用你开新闻发布会的文明方式骂人，别这么返璞归真。”
“嘿嘿。天高皇帝远的，哪来的文明啊。”
“许文韬能行吗？”兰泽印象中的许文韬，还是个秘书。而且不太爱说话，有点闷骚的那种。
“从上舰第一天开始，我就把他往舰长方向培养了。”
兰泽扭头看了一眼张荷。发现她正在咬牙切齿。小麦眼睛睁得大大的，身体一动不敢动，僵硬着配合她。
“得了。姐，我们把孩子放下吧。”
兰泽把自己怀里的三个孩子撂地下。
看着他们满地乱蹦，张荷好像才反应了过来：这么大的儿子，跑着欢实得很，一个个活力四射，压根不用扛着走。
张荷慢慢蹲下，小麦从她身后，刺溜滑了下去。这孩子脚踏实地。然后也开始满地蹦。
兰泽伸手把她扶了起来。然后揉了揉她的肩膀。
“姐，你辛苦了。”
“小兰，你在家不容易哈。一气带四个孩子，这劳动强度，一般人还真经不住。”
两人相视一笑。
不用负重，跟在活蹦乱跳的儿子们身后溜达，惬意多了。
又继续刚才的话题。
兰泽问：“那你现在怎么办？上面有什么表示没有？”
“我回家呗。先趁机休息几天再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考虑。”张荷微笑着坠在四个孩子身后。“ht联合体的归联合体。神州的归神州。现在国内已经不缺人才。只要培养也跟上，就不差什么了。本来东方文明一向特立独行惯了，别人看不顺眼也很正常。”
亚洲东部的文化圈确实比较独特。最奇葩的一点就是文明延续的年份长。从有文明开始，文化和人种都没有断代过。地球上其他地方，没有这样的。
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开始，神州施行的育儿所福利制度，在世界上也引起了不少争议。
第381章 回家去
不过，所有对神州的批评声音都是属于站着说话不腰疼。低出生率配合高度老龄化，放在世界上哪个国家和地区，都堪称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这关头居然在神州延续了将近二百年，亡国灭种的危机，一直在九州大地徘徊不去。
除了把育儿所纳入全民福利，有别的选择吗？没有。
从制度化使用育儿所生孩子开始，几十年间，神州人口的孕育时间都和地球其他地方的人类不一样了。
二十个月 vs.九个月
实际上，地球上凡是人口自然更迭率比较高的地方，其实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对女性不大友好。例如治安不好，或者流行早婚；或者因为治安不好，所以流行早婚。
从文明人的角度考虑，再大男子主义的爷们，为了母亲、姐妹、女儿的人身安全，也不愿意退回到那种社会去。
早在十多年前，兰泽在北欧留学的时候，就听到过一些奇怪的声音：东胜神洲的人和地球其他地方的人，已经不是一个物种。那时候他听到的这些话伴随着羡慕，诸如兰泽这么帅这么聪明，因为他已经是超神新物种……
长期发展下去，人类之中发生物种分化，肯定是必然的事情。但现在说这个倒是为时过早。
“星际发动机刚刚有了突破性进展。”兰泽不确定张荷注没注意过这件事。“我同学在项目组里。”
“论装备，我们是地球上最强的。”张荷笑着，“这次联合体那帮人朝我们施压，我判断主要也是为了新技术。还以为是以前呐？你要我们就得拿出来？有毛病！”
张荷一点也不为自己担忧的样子。
“所以说，你被开除……不是因为你干了什么，而是因为星际发动机？”兰泽犹豫地问。
“以前我们一直缺人。所以你看，近些年年轻人多了，我们国家为了多参与联合体事务，一直在拿技术和装备换人员配额。很吃亏的。”张荷站定了，因为儿子们不走了。
他们一开始走的方向是回家。但是四个孩子看到了草地上的健身设施之后，就直扑了过去。
“嗯，看上去人傻钱多。”
“老子有钱有装备。现在还加上人手也足。差啥？心理得有多扭曲，非得被勒索？”
“所以，你确实啥也没干？”
“嘿嘿嘿……怎么可能呢。我干的事，比他们敢公布的多得多了。”看她眉飞色舞，好像被开除是很光荣的一件事。“谁沉不住气掀了桌子，联合体可就玩不成了。”
闹了半天，张荷一直在以联合体的名义，和某些同样打着联合体大旗的人对着干。
“那啥……”兰泽的情绪不由受到了感染，“为了庆祝你失业，我们中午去哪吃饭？”
庆祝失业？这是人话吗？
“我想回家先洗把脸。今天飘在上面风也太大了。然后我们再慢慢研究午饭呗。”张荷提议道。
一听她说想回家，兰泽忽然有点羞涩。
卧室里椅子背上，有一条海蓝色的丝绸连衣裙搭在上面。
兰泽其实分不清什么水蓝色、海蓝色……商品说明里说的是海蓝色，那就认为是海蓝色吧。反正挺好看的。原先他除了蓝色，只认识天蓝色。
这裙子材质的反光太美了。他晚上盯着看了好久才舍得睡着。
在盯着看之前，其实他还拿在手里玩了一会。这主要是智力活动：拎着裙子想象张大姐正钻在裙子里面。想象力烧出火花时，他就忍不住傻笑。裙子摸在手里也特别舒服，像是冬天里人的大块肌肤，微凉而毫无滞涩感。
他偷偷摸摸买衣服的事，还没好意思告诉张荷。
不过，总是得说的。不然，那些衣服他留着自己穿吗？
“孩儿们，回家了！”兰泽对着孩子喊了一声，孩子们陆续聚拢了过来，他问：“今天轮到谁给大家读书了？”
一帮哥兄弟都指小点点。
张一点看看大家，若无其事，昂首挺胸，开路回家。
所谓读书，其实就是兰泽找一本图画书扔给他们，轮到谁，谁就照图瞎胡乱编故事。
现在让他们认字还为时过早。瞎胡乱编，一则比较好玩，二则有助于心智发育。可以整合小朋友的语言和认知能力。
一到讲故事的时候，小麦和兄弟的差距就出现了。他的思路比较飘渺，别人理解起来比较费力。相比之下，小米和点点会用相对复杂的句子结构，清楚地安排逻辑关系；尤其点点的眉毛鼻子一起动，感情方面比较容易让人有代入感。至于豆子，这是支奇葩。不管他照着什么图画书，讲出来的都能带有武侠和军旅的色彩。相当擅长跑题，跑得还很渐进，富有逻辑性。
一行人进家之后，张荷进了大浴室，用门口的洗脸池洗了脸，抹了她儿子们的宝宝面霜，然后就跳到游戏室的地垫上，舒舒服服地听张一点小朋友绘声绘色地编故事。
故事听完，孩子们自由活动，张荷跟着小米一起来厨房找零食吃。
兰泽正在厨房里给孩子们弄喝的。其实就是市售的鲜牛奶。他不嫌麻烦，先煮沸，捞出凝结的奶皮，再晾凉了，倒进杯子里给他们喝。有时候他也煮点琼脂粉，兑进奶里，加点糖，扔两块草莓、猕猴桃、黄桃之类颜色鲜艳的水果，晾凉就成了水果布丁。
很快，张荷就在冰箱里发现了兰泽为孩子们准备的各种小点心。有买的，也有自己做的小面点——热一下能给他们当饭吃的小包子之类的。都是冷冻的。
还有一些五颜六色大小、形状都不规则的小团子，看上去好像是熟的。她没看明白。
“呃……这些看上去朴素无华的……什么味的？有馅？”
“我做的！我和大家一起做的！”小米抢答道。
“没馅。你儿子们玩出来的作品。”兰泽回答。
绿的是用了菠菜汁和面。橙色是用了胡萝卜。蓝灰色是放了煮甘蓝的水。花的……是他们谁把面捏一块了。
第382章 有熊孩子的生活
“小时候会和面，长大当个好瓦匠。”兰泽说。
“深谋远虑。”张荷竖大拇指。
“其实他们的作品可以当包子吃。”
“不是没馅吗？”
“掰开塞半拉肉丸子热一下就是肉包子。放一颗高粱饴，一加热糖化了，就是甜包子。口味比较自助。”
“这是肉夹馍呀？”
孩子们的作品，沦为了肉夹馍的变种。
“塞高粱饴口味不错。小子们玩这个自助有点上瘾。自己选颜色，自己揉面团，完了自己抟小馒头，自己选口味儿。”
“你给他们吃点好的呀。”
张荷这话，他没法接。
还好张荷自己发现了。她干笑两声，拿碗拣了几个形状颜色都正常的小包子。
那是兰泽包的肉包子。现在他自己包包子，馅里用的肉都是切丁的。用的虾仁也是整的。这样一来馅容易散开，于是他又用了淀粉和大量鸡蛋清当粘合剂。
总而言之，他就是觉得这样好吃。四个孩子反正也没意见。
张荷热了包子，分给小米一个，自己坐在餐桌前开吃。只尝一口她就发现了：“这个口感不错。你的做饭水平又提高了嘛。”
兰泽用托盘端了几杯奶，先递给小米一杯，才出去把奶分给其他几个。回到厨房放下托盘说：“干脆我们中午也别出去吃了。给你下打卤面吧。你和儿子一起吃。”
“你还会做打卤面？”
“我不吃他们也得吃呀。”
张荷回家到现在还没进过卧室。兰泽也没进。
这要归功于四个孩子。就算他们在自己玩自己的，也并不意味着大人可以把视线挪开。
兰泽马上跑出去找另三个孩子。
小米自己留在厨房里没事，有张荷在呢。他们俩分包子吃挺和谐的。
过了一会儿，张荷带着小米从厨房里出来了。
她的注意力完全被孩子们占据了。回家之后，她没干别的，一直在陪着孩子玩，以及看着孩子们玩。四个儿子，每一个都有自己的小个性。她以为经常用投影的方式见面，自己跟他们已经很熟了。没想到，真正在一起的时候，充满了诧异和小惊喜。
比如说小米。以前她哪知道这孩子这么能吃！她没吃完打算剩着的小包子，全被这小子塞肚里了！震惊啊！！
“他把我剩下四个包子全吃了！他吃了六个啊！！”张荷拉着小米到游戏室的时候，兰泽正在柜子上面给儿子们找拼插积木。
“没事，午饭时少吃点。”兰泽若无其事。
他把几只完全一样的积木布袋堆在地垫中间。布袋很大，有孩子的一半高。点点和小麦开始动手，他们拉开了棉绳打开了袋子。
豆子看着小米，脸上正露出神秘的笑容。
“啊……”小米的脸垮了下来。“我没多吃。我又没吃饱。”
“嗯。我知道了。”爸爸根本不在乎他吃没吃饱。只知道这小子比别人高半头是有原因的。
豆子嘿嘿一笑，拉开一只布袋的绳。大喊一声，一头扑了进去。
兰泽无奈地看着他。这小子他头不疼吗？
他还真不疼。豆子把大块大块的积木抓了出来，兴奋地望天上扔。很快积木落得到处都是，包括他兄弟的脑袋上。
“豆子，你再扔积木砸人，我打你屁股。”兰泽威胁道。
“喔！不扔了。”豆子粗声粗气答应一声。弯下身体用力抓住了袋脚。
哗啦一声。积木滚出来一大片。豆子身子一晃，咕咚一声坐了下来。到处都有他刚才扬天上去的积木，正好他身后就有一块。
“嗷～”这小子低呼一声，脸色都变了。手伸到背后揉了揉，马上又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爬起来。好像疼的人不是他一样。
“我们的儿子……”张荷敲敲脑袋，一脸的不可思议。
“就这熊样。习惯了就好了。”
小米根本没解开积木口袋。他用肚子靠着口袋，整个人趴了上去。一副我很烦我颓废的样子。
小麦和点点拖着大布袋到了墙边，已经在合作，他们按照颜色把积木靠墙摆成了几长排。
四个孩子使用积木的方式都不太常规。不过也没人规定过，积木必须拼，不能哗啦着玩，不能当靠垫，不能摆一长溜。
反正一会开饭之前，他们都得自己收拾清爽了。
不然没饭吃。
兰泽看了一会孩子。
小米终于活了过来，扔下当靠垫的积木口袋不管，去墙边和那两个一起研究颜色去了。
兰泽看看时间差不多，他回了厨房，做午饭。
先切点些瘦肉丁，又切了很少一点肥肉丁。拿盐和调料腌上之后，切笋丁和冬菇丁。
然后和面。和完面，拿切好的材料炒面条卤。面条卤勾了芡，盛出来，才慢慢揉面。
面煮出来，一大碗，四小碗，浇了面条卤。。
张荷进家门之后，一直没喝水，兰泽特意给她在面条里多盛了点汤。
给他们做完饭，他开冰箱找自己的增脂盒饭。增脂还是要试着增的，万一又有效果了呢？
虽然他画眉毛和眼线已经相当熟练，描眉画眼的实践就没中断过。但毕竟白毛没大规模扩散。
其实他的睫毛里已经有几根黑色的了。但还不足以形成正常的轮廓，还得靠画。
午饭的时候，几个孩子坐在小桌前，自己拿筷子挑自己的面条吃。他们早就会自己拿餐具吃饭了，只是溅出来的汤汤水水比较多而已。收拾桌子的时候，要多擦一遍。
张荷、兰泽坐大桌子。
张荷低头喝了口汤，然后就开始吸溜面条。她才吃过包子，碗里面条不多，只有一坨。很快就吃完了。
于是她端着汤，东张西望。
兰泽脑袋正上方的墙上，有个镜框。里面的东西有点眼熟……
于是她指墙问道：“你的作品？”
兰泽回头一看：螃蟹壳子。
他有一阵子拼螃蟹壳子上瘾。后来找了个大镜框，把最得意的作品慢慢地粘进了镜框里。那大机甲，胸甲是用了几大块的整块背壳打磨拼接的，翅膀是用了整管的蟹腿壳一片片粘的，翅膀尖用不同品种的蟹爪做出了羽毛的效果，还挺逼真的。
383 这也太好看了
“怎么样，好看吧？”兰泽得意地笑。
“看把你能耐的。”张荷笑，“不过我喜欢。”
“你哪弄来这么多螃蟹壳子的？”张荷又问他。“这得吃多少螃蟹啊？”
“一言难尽。”
事关卫妖精修行路上的心魔，螃蟹就不仅仅是螃蟹了。
几个孩子吃完饭之后，收拾干净小桌子，准时上床睡午觉。
孩子们睡午觉可就太好了。几年来，每天的孩子午觉时间，是兰泽最自在的时候。这点时间他可以随便支配，只要不离开家，干什么都行。
张荷显然并没有意识到，睡午觉是多么重大的时刻。孩子们都自己进卧室爬上床了，她还进去参观了一圈。
趁这个时间，兰泽回自己卧室，换了床品。原先铺的床单是黑灰色，看着就容易心情压抑。不符合今天这么喜庆的气氛。
他准备了好看的蓝色绣金床品，视觉效果十分华丽。
丝绸裙子的模特照同款。
他只是在脑子里把模特切换成了他家的张舰长，就立刻决定了，这套东西要买。
兰泽刚把床单的褶子捋平，张荷就不开心地晃了进来。
“一个个都睡了，我还没玩够呢。”
“等他们睡觉起来了，你再接着玩。”兰泽建议。
“小孩长得太快了。”张荷感慨道。
兰泽心说，如果你每天和他们泡在一起，就一点也不觉得快了。不过他啥也没说。捡起扔地上的黑灰色床品，拿出卧室往洗衣机塞。
他回到房间时，张荷正在研究椅子背上的长裙。
“喜欢吗？”兰泽轻声问。
张荷抬头，笑着看他。
她身上穿的，还是跳伞下来那一身。有点松垮，有点随性。关节部位带有保护补强，看上去很牢靠。三分像军装，七分像工作服。
“这也……太好看了吧？”
在真正的好看面前，一切语言都是词穷的。
兰泽忽然发现他的荷花姐姐有点羞涩。真少见哈？
他上前拉开桌子抽屉，打开项链的丝绒盒子。
“这里是配裙子的首饰。”
“嗯。”张荷点头，眼睛一闪一闪的。眨眼增多＝有些紧张？
“我还是先去洗衣服？”兰泽找了个借口退出了房间。
这个时间，如果无事可做的话……大概真的可以洗衣服。
孩子们每天换下来的衣服，从来不是以件计数，都是论堆的。
换下来的床品随便洗洗就行。
孩子们的衣服上，化学成分往往比较复杂。如果满地打滚的时候，衣服有可能沾上不知名小果子或者不知名小甲虫碾碎之后的碎渣……猜错化学成分，用错洗涤剂，洗涤变成固色的话，有可能留下永久的痕迹。
洗衣机开始工作，他开始预处理孩子的衣服。喷上或者抹上有针对性的洗涤剂，同时按照深浅颜色和材质重新分堆。做完这些，他洗了手，推开了自己卧室的门。
张荷站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所以，必须放下忐忑，走上前去。
兰泽轻轻进了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张荷站在衣柜前。柜门打开着，她正在照柜门内侧的镜子。
镜子中站着一个她，床前站着另一个她。
镜中的她，看着兰泽，绽开笑颜。
兰泽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他的荷花姐姐竟然比模特好看！
张荷身材高挑，海蓝色的丝绸连衣裙紧紧贴着她的身体，勾勒出从背部到大腿的轮廓。肩与背的骨骼美得惊心动魄。
衣服模特只是个脸蛋好看的普通人而已。骨架过于纤细，所谓的s形是靠肉堆出来的。
张荷转过身面向他。
充满女人味的无袖丝绸连衣裙，在她身上，仿佛多了一丝与生俱来的力量感。
力量感的另一个名字，叫做高贵。
每一寸骨骼转折之处，肩窝，锁骨……都隐藏着神秘的韵律。
“领口低了一点。”张荷用手挡了一下胸口。
“嗯，有这个。”柜门正开着，兰泽直接从柜子里的收纳盒掏东西。
一块v字形、带花边的银色布。搭在张荷的胸前，摆放端正，然后撕掉边缘两侧的底布，就粘到衣服上了。
这胶粘得很牢；滴点白醋，就能毫发无伤地撕下来；可以粘很多次。
“看上去很合适。”张荷转身照镜子，表示满意。
这块布正好把她颈上项链包围起来。就像是项链造型的一部分似的。
“你搭配得真不错。我发现自己现在挺好看的。”
“我哪懂什么搭配。”兰泽从她身后环住她的腰，贪婪地闯进了镜子。“都是看模特怎么搭的。”
“小兰？”张荷从他怀里慢慢转过身来。
“嗯？”
两人面对面站着，呼吸之声相闻。
“生日快乐，小兰。你这几天也到三十岁了。”张荷大姐轻轻捶他的胸口，“我这都多少年没穿裙子了。你想看，我穿了哈。”
兰泽从来不爱过生日，张荷也总是不穿裙子。这下两人扯平了，居然还都挺高兴的。
“难道不好看吗？”兰泽轻声问。
“太?好看了。我这几年不在家，你居然给我攒了一衣柜的新衣服哈？”
“喜欢吗？”
“嗯。喜欢，喜欢得不行。明天我要穿这个上街。”
“嗯，好。一会找个披肩给你。”
嘴上说着找披肩，兰泽一丁点放开她去翻衣柜的意思都没有。暂时披肩不重要。
张荷终于回家了。这才是此时此刻最重要的。
她脱下战袍，换上长裙，灿烂得仿佛星海中的女王。
“陛下，让小臣侍奉您就寝吧。”
兰泽已经有几年没睡过午觉了。
好不容易白天睡个觉，刚睡着，就听见门外孩子们在吵闹。
他不想起床。
张荷听见儿子们的声音，想出去看看。刚往起爬，兰泽把她摁住了。
“你别走。我还没睡好呢。”
“那你自己接着睡。”
“不行，别走。我要闻着味儿睡。”说着他还用头在张荷的腋窝下蹭了蹭。
“……”张荷身子一抖，龇着牙使劲把他的头推开了。“你头发茬子太扎人了。”
“孩子都起来了。我去看看他们。”张荷又往起爬。
384 幸福感
“别管那些熊孩子。”兰泽抓她的脚，不料她的皮肤太滑了，脚丫不但脱手而出，还踹了他的头顶一下。
所以，这是个脚滑的女人呗？
“你就是个特大号的熊孩子。”张荷以光速从衣柜抽出衣服套到身上冲出去了。
房间里没有了一家的女主人，一时之间，兰泽觉得自己睡意全消。就好像照头浇了一瓢冰水一样，整个人都精神了。
他使劲闻闻床单和枕头。好像依稀还有点香味。于是用薄被蒙住头，脸贴在枕头上。
一丝丝奇妙的睡意在被子笼罩的世界里飘荡起来。再次睁眼的时候，他觉得世界有点安静。
我的儿子们呐？！！孩子们哪去了？？！
兰泽惊恐地离开卧室之后，他发现人都在游戏室里呢。
张荷穿着一身长袖的白裙子，带着四个儿子，正在玩小声说话的游戏。
那裙子兰泽买的。温柔贤淑款，穿她身上，莫名有一种童校制服的感觉。
妈和四个儿子不管正在干嘛，所有要说的话，拼命用最小的音量说出来。所以儿子们眼睛都瞪圆了，非常用力地——小声说话。
夸张的表情和动作，让小声说话的活动变得有点可笑，也很好玩。
张荷本人拿着一把掸灰用的长柄掸子，正在和豆子对打。掸子是雪白的，显然刚换过新的掸头。
豆子手持一把造型复杂的长剑，积木拼的。凭他自己的水平，很明显，拼不出来这玩意。
张荷把午饭前收起来的积木又拿下来一大袋子。那袋子正敞在墙边。
这俩人动作大开大合，兵刃相交，同时用无声的语言深度交流着。
地面上铺的垫子已经改变了姿态，变成了墙角的城堡，居然还搭了两面坡的斜屋顶。
小米站在门洞外，手围成喇叭，拼命张大嘴，用虚声传递消息。
小麦在门里钻进钻出。点点左手拖着一大块地垫，右手是积木拼的长棒，也许是另一个型号的剑？
小米用虚声喊出来的消息，兰泽听清楚了。他在喊：撤退。
他妈和豆子也不知谁是和他一个阵营的。
母子五人，在兰泽看到的时间里，情绪高昂，玩得正开心。
看见兰泽出现了，小点点高声喊了一声“爸爸！”
紧接着小米也喊了一声“爸爸！”
张荷虚晃一掸，紧接着豆子脸上被掸子摩擦了一下。张荷抽身后退，直奔城堡而去。
豆子大叫一声：“不好，快关城门！”
小麦立刻钻进了门洞，小米也钻进了门洞。点点后退着进了门洞，用地垫把门堵上了。
张荷兴高采烈地用掸子敲房顶玩。几年不见，兰泽都快忘了，她是个间歇式逗比。
豆子神兵驾到，大吼一声：“看剑！”
他妈回手又给他一掸子。
这帮人的玩闹已经变成了有声版。
兰泽站在卧室门口。深刻地感觉到：老婆回家的幸福感还在持续。
他现在不用持续不断地关注孩子们的状态，不断给他们找事情做。带孩子这活其实挺累人的，所谓陪伴意味着24小时待命。这几年他攒体脂都没啥效果，就是因为消耗大。就算是揍孩子，也不光是体力活，下手不能轻了也不能重了，还得一边揍一边思考怎么把熊孩子修理好。
心累啊。
看着那欢腾的母子五人，兰泽决定继续洗衣服去。
衣服都扔进洗衣机之后，他进自己的小工作室溜达了一圈。
两三年不怎么进工作室，这里快被他变成储藏室了。凡是他觉得好玩的东西，又不想让孩子们动，他就藏这里，然后把门一锁。比如今年抽空用运算单元拼的实验用阵列。总是没时间进工作室，他都快忘了这玩意的存在。
现在他觉得财壮胆气生，可以买几百个运算单元，试试能不能拼个真正好用的。
因为必须守在孩子身边，他干活用的是便携式的设备。如果要做复杂的推演，再进工作室，把数学模型导入进来。然后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再进来看看。反正电脑工作的时候，并不需要人类当监工。
……或者忘掉好长时间之后，忽然之间想起来了，再进来看一眼。
孩子们接种疫苗的时间，他记得挺清楚的，从来不会错过。工作的事情嘛，这几年就比较随缘了。
现在他的西北造物公司，人多分工细，各人各司其职。他拿着一份稳定的工资，工作的小部分内容是制定行业规范——国字号控股的公司就是可以牛哄哄地搞这个，大部分内容是当老师。他备课做得好，实际上很清闲。
什么市场拓展、客户维护的工作，现在全都不关他的事。公司有大批高素质的年轻人可用。以前小公司搞的用户手册、积攒的客户，和申请过的专利一起，现在都是属于西北造物的财富。
兰泽在工作室里随便玩了一会儿。不放心老婆孩子，他又出来看看。
一出来，张荷就喊他出门。
她打算全家出动，去商业区，逛街去。逛完街，在外面找个店吃自助。
这个年龄的孩子带出去逛街，已经相当省事。于是，兰泽催着他们都去自己上厕所。
大卫生间的墙上，兰泽自己挂了一排色彩鲜艳的儿童小便池，足够他们每人一个。这一队孩子全是站着撒尿的主，一起尿多整齐。所谓儿童小便池，其实就是大号的漏斗，挪位置和清理都相当方便。
趁着儿子们都进了卫生间，兰泽趁机箍住了张荷的腰。这腰弹性十足，手感真好。
张荷瞥了他一眼。然后往他胸膛上一靠。俩人就这么安静站着，啥也不干。直到孩子们从卫生间出来，他俩才分开。
兰泽又催着几个孩子换鞋。
当孩子变得一天比一天能干的时候，带孩子的人，就会一天比一天嘴碎。虽然不用他动手包办了，孩子自己搞定得又慢又烂糟。他不但嘴碎，还觉心力交瘁。
夫妻俩带着四个孩子，坐地下公交，到了城市的商业区，随便在店铺林立的街道上逛了逛；溜达了一圈，就选定了吃晚饭的馆子。
385 太阳系与人性
晚饭是自取式的自助餐，小米吃得非常开心。他以绝对的实力证明了，自己是哥兄弟里最能吃的。
因为小米的体型大，张荷理所当然地把他当成了老大。
老大就老大吧……兰泽顺嘴提了一下当“大哥”的重大责任。诸如保护弟妹，当好榜样，这些都是公认的大哥责任。
但很明显，小米虽然觉得当老大很气派，但并不想承担责任。既然他叫小米，心眼就不太大。
从性格上，适合当大哥的是豆子。这孩子有点万事不挂怀的侠气。开朗豁达不计较。
但他打不过小米。
体重吨位在孩子打架之中，简直是决定性因素。冷兵器时代的成年人对决，其实也是如此。
至于小麦，他还是算了吧。谁当老大，他都是老三，稳稳的。这孩子发育状况连点点都比不上。他往前追了两步的时候，别人已经又走了三步了。除非大家集体到了青春期，发育到了新阶段，不然到死他的身高体重也不可能追的上他这几个兄弟的。
吃完晚饭回家之后，兰泽带着孩子们刷牙洗澡。张荷在这方面完全帮不上忙，她看了一会儿，就独自去洗澡。
兰泽趁着孩子们自己脱衣服，还没开始洗澡，飞奔出大浴室，找了一条好看的睡裙，递进张荷的浴室里。
孩子们玩好了水出来，张荷穿着那条婀娜多姿的露肩长睡裙也出现了。虽然好看却并不婀娜，生人勿近似的，显得酷酷的。
张大姐穿上裙子的风格。他事先总是想象不到。
熊孩子们精力过剩，又玩了好一会才睡。老婆大人美美的，当然选择陪着孩子们，不可能去打扫浴室。趁着他们在玩，兰泽把孩子们洗澡兼玩水的浴缸刷干净，然后自己也冲了个澡。
终于把四只儿子扔小床睡觉之后，又恢复了两人相处的好时光。
两相依偎，耳鬓厮磨。坦诚相待，恬静缠绵。
貌似他们欢快地浪一段时间之后，就可以把请素素-张兰素小朋友下凡的事提上议程了。虽然他们还没有女儿，但名字早就起好了。
快乐、愉快、快意、欢快……这一堆高兴开心的词里都有个快字。人一开心，时间难免过得快。
张荷一回家，兰泽再也不关心联合体新闻。
现在，联合体这个组织存在不存在，对兰泽来说都是无所谓的事情。反正张大姐已经被开除了。
张荷如今万事不挂怀。上了那么久的班，总算可以放松一下，她高兴还来不及呢。失业了不算什么。找工作的事情她不着急。反正着急也未必找得到合适的。
兰泽总觉得她有话不说。
往常，张荷在工作上有什么变动，他虽说是枕边人，但总是最后一个知道。有保密条例的存在，张荷不说，他也不问。但是现在……联合体已经管不了他们夫妻俩了吧？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张荷的确会变得严肃起来，认真地说些平时不会说的话。
俩人靠着枕头中场休息的时候，她妥妥地化身为哲学家，发言主题围绕着太空、人性、文明的未来……
主题很深刻，认识很深入，批评很尖锐。
就是和半夜的气氛不太符合。谁大晚上的想听这个？乡野俚曲、靡靡之音、交响乐都行。哲学话题一聊起来，全身血液往头上涌，支持智力活动，气氛就旖旎不起来了。
第一个晚上，兰泽记住了：太空展示给我们，人类能以多快的速度失去叫做人性的东西。
第二个晚上，他记住了：所谓人性，不过是吃饱了之后的优越感。
第三个晚上，他记住了：当人类离开地球一定距离之后，人将不复为人。
第四个晚上，他记住了：火星轨道是关键距离。火星轨道内，人是正常的；火星轨道外，服役期长的那些人形动物……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第五个晚上，他经过深思熟虑，抢在张荷之前提出：
既然人性他娘的只不过是优越感，这种东西，有没有都是无所谓的事。反正从生物进化的角度讲，人类存在只是个过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学校老师喜欢强调前面一半：前无古人，人类文明石破天惊，横空出世；实际上应该强调后面一半：人类估计没什么好日子过了，接下来的日子都不是人过的。
兰泽说了两句绕口令，然后把绕口令改成了并不平实的大白话：现在叫做人的这个物种，到了占据太阳系的那一天，按照自然规律，也就必须该灭绝了。到时候飞出太阳系的生物，谁知道是什么玩意。
人都不在了，用得着在乎有没有人性？正不正常？
然后，张荷一晚上没理他。她直愣愣地躺着想心事。
再漂亮的睡衣裹在哲学家身上，都像是裹尸布。反正对于哲学家来说，活着和死了差别不大。
应该是差别不大吧。
兰泽用头发茬子扎她，都无法阻止她皱着眉头思考问题。
所以很可惜，没有下半场了。
到了早上，兰泽睁开眼后，一翻身不小心把张荷也碰醒了。
“我们这个文明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想让人类这个物种再绵延万年。”张荷闭着两眼迷迷糊糊地说。
“万年有可能。再久就说不准了。”兰泽回答。
“现在是人。”张荷坚定地睁开了双眼。
然后他发现，张荷的眼神正常了。
人活着，就是要有种种欲念才正常。所谓人性，不是吃饱了之后的优越感吗？所以，要先想办法吃饱吧！
兰泽记得自己小时候，大概七八岁时，总是处于饥饿状态，所以对手里有零食没零食的小朋友都不够友好。说实在，他的饿，是自己作的。现在，他自己带孩子好几年，一直在暗自庆幸，没有一个儿子像他小时候那么挑食的。
他小时候的行径，反正离人性、离善良都比较远，和“懂事”小孩的距离，可能也至少隔了一个大气层的厚度。
说人天生就具有高贵的人性，不如说人天生就是牲口。——当然这指的是他自己。
386 小世界
兰泽还记得当年十来岁时，大家都还没成年，有卫妖精那个早熟的坏榜样天天在眼前晃，兰泽也是十六岁就开始和女生约会，开始琢磨交女朋友。
按照兰花和他之间交流过的，小朋友们发育滞后的程度推算一下……他的十六岁大概相当于正常孩子的十一到十三岁之间。交啥女朋友？这简直是牲口得让人毛骨悚然。
这事不能细想，细想了只能越来越后悔。那么小的时候，专心长个子也能多长几公分，为什么他要参与大孩子的游戏啊？
当年的他，倒不是有多喜欢泡妹子。他和卫妖精那种祸害毕竟兴趣不一样。他脑子里的概念就是：他魔王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身边没女人不气派。
凡是人口聚集的地方，不可避免形成小世界。未成年人学校也是如此。
如果小世界的规则和大世界相似，或者可以相安无事。如果小世界的规则和大世界不同，发生冲突的那一天，就迟早会到来。所谓“有头有脸的人物”，跳到大世界里逞强斗狠，无非是坑害别人顺便坑害自己罢了。
兰泽虽然不再是魔王，有一点他一直没变过：尊重世界规则。
现在他遵循的规则，全是关于如何当一个好奶爸。
按照当奶爸的规则，他现在就应该起床，为孩子们准备早饭，然后监督他们洗漱。
然而，老婆现在就在面前，表现得还十分具有正常的人间烟火气。按照奶爸规则，和谐的夫妻关系以及夫妻双方在育儿中的共同参与，有助于孩子们的心理发展；因此搞好和孩子妈的关系，也是身为好奶爸的重要责任之一。
总之，不管是因为什么，他就是不想起床，只想在床上和亲爱的张舰长腻歪着。
他家张舰长，好像也是这么想的。
一大早的补时阶段终于结束。张荷在清晨的光线下，盯着兰泽的脸已经看了好半天。于是，张大姐终于发现小兰脸上有不对劲的地方了。
“哎，你眼睛怎么回事？”
“你终于发现了呀？”兰泽叹了口气，“我的睫毛全白了。出门要画一圈眼线的。不然没法见人了。”
“啧啧，你还会画眼线？”张荷貌似有点兴奋。
“你没看到卫生间镜子下面有眉粉和眼线笔吗？”兰泽提示她注意。“眉毛花了，也得画。”
“我靠！有吗？我真没注意。”
“一直放在那的呀。你这都回来好几天了。”
张大姐眼神好像不太行。而且她自己基本上没用过那些东西。
起床之后，她盯着兰泽描了眼圈和给眉毛上色，肃然起敬。
天气和暖。头一天室外刚下过小雨。早上雨过天晴，小区里的花树都显得鲜明起来。
吃早饭的时候，张荷宣布，她今天要回联合体基地一趟。因为前几天，刚落到地球上的时候，她急着回家，联合体狗牌她还没有上交，身份还没转为老百姓。
兰泽好奇的是：如果不交牌子，开除的事，是不是就还有挽回余地。
张荷说了三个字：“管他的！”
不管联合体方面怎么考虑的，她现在铁了心要走了。
“那你想好以后去哪了吗？”兰泽又问她。
张荷摇摇头：“还不知道。看上面怎么安排了。”
她几口把粥喝完，粥是兰泽特意为她煮的。然后她把把萝卜干和鸡蛋一起咬进嘴里。
“上面能怎么安排呢？”兰泽接着问她。
“无外乎航天部或者大气层防御部队之类的吧。今天你们要不要跟我过去玩玩？”
出门之前，张荷特意换上了海蓝色的丝绸连衣裙。兰泽找了一副比原来搭配细一号的项链。原来项链闪亮归闪亮，实在太华丽太扎眼了。兰泽又给她找了个米白色的针织短上衣。本来想拿披肩的，和裙子同一个颜色，但那玩意没袖子，在身上挂不住。
张荷穿上这一身出门，明明是妩媚的长裙子+温柔的短上衣，穿在她身上莫名多了一层暴风女祭司的战袍气质。至于项链这东西，挂在胸前，时不时闪烁光芒，简直像是一件附魔装备。
兰泽当年上学的大学城，其实离同一地区的联合体基地距离不太远。所以，他才能和休假期间的张荷在同一所城市里遇见。
一家六口人租了个小车。在路上，妈妈爸爸慢慢地和四个孩子解释，尤其对老四张一点解释：那就是当年把小点点从妈妈肚里取出来的地方。
孩子们听了，于是兴奋了起来。
当然了，动手术的地方是医院。那处联合体基地，除了有医院和医务招待所之外，还有好大一片地方。简直是个独立的小世界。
各国联合体基地，因国情不同，规定略有不同。神州境内的基地，老百姓是可以参观的。训练营地、食堂……就连发射井，如果不在工作也不在检修状态，也可以随便看；毫无神秘感。
神州境内的各联合体基地，地面上的女员工特别多，这导致了各大学城里报名参加联合体入职选拔的女孩子也特别多。
张荷独自去办事，兰泽带着孩子们在允许参观的区域里瞎晃，打算等她办完事回来，一家子再一起去食堂解决午饭，然后再顺道去医院那边看看。
溜达了没多远，兰泽发现就连发射场上的机修师也大部分是女人。
基地内部，以前他也进来过，那时候他只是注意到了基地里有女员工。现在带着孩子出门，对危险因素特别敏感，这才发现地面工作人员之中，男性的比例远远低于女性。
这很可能是因为，男人多半都被送上天了。深空梯、高轨道空间站、金星浮空基地……哪里都需要人。于是女人就被留在相对安全的地球基地上了。
女员工见到他带着孩子，有的远远地朝他们笑笑，然后自顾着忙自己的事；也有的停下来和孩子们一个个打招呼，顺便给他指个路，指向安全的可参观区域。
男员工看见小孩子，一般是视而不见，或者干脆皱着眉头绕过他们。
387 历史的惯性
即使是在神州国内的联合体基地，依然有着大量的外籍员工。
这是历史的惯性。
以前神州国内年轻人少，ht联合体分配给神州的名额需要很努力才能填满。
联合体在神州国内基地的运行也需要大量的外籍员工才能进行下去。
如今，联合体分给神州国内的录取名额增加的有限，神州年轻人的数量却翻了不止十倍。
这也导致了考进来的年轻人能力普遍比较强，在各种岗位都体现出了很强的竞争力。成为职称晋升和中层实权职务的有力争夺者。
k大姐入职的年代，神州国内就已经不太缺年轻人了。
到了张荷这一代人，联合体竟然惧怕起大量涌入的神州年轻人，开始拿人员配额当武器用了。
历史的惯性无处不在。
“张荷你脑有反骨！”
在和发射场之间用铁丝网墙隔开的地方，一座小楼前，张荷被一位迎面而来的老阿姨堵住了。老阿姨一身制服，还带着联合体地面基地的职务肩章。这是此处地面基地的大总管之一。
张荷无辜地摸摸后脑勺确认一下自己的头骨结构：“嘿嘿。有吗？”
“你大学学什么专业的？”老阿姨问她，张荷还没来得及回答，老阿姨替她答了，“闯祸专业毕业的吗？”
“没有。我真没学过这个。”张荷诚恳地谦虚道。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不知道天高地厚。”老阿姨摇摇头。“你还有脸回来？联合体现在和你有什么关系？”
张荷差点要伸手摸摸脸还在不在，幸好这时候小楼门开了。出来的，是她的老熟人。
确切地说是她的前下属。现在的十七区17-11舰的吴舰长。和以前相比换了个人似的，头发短得像个男孩子，单薄娇小的身材上，制服撑起了几分棱角，整个人显得犀利又干练。
“张舰长！”吴悠兮惊喜道。“你身上的衣服哪买的？太好看了吧！”
从吴悠兮身后的门口，接二连三地往外冒人。男女都有，全部身着制服。都是空舰上的一把手二把手，不是17区的，就是26区的。这俩区里，亚洲东部的人员占了多数。连区长也是自己人。
这些人出来接二连三地和张荷打招呼，把老阿姨批评她的情绪都给打乱了。
17-11的副舰长丁小琴也在其中出现了。
“张荷。你还好吧。”丁小琴的关切中，不知为何带着淡淡的疏远。
“好得不得了，刚才你们吴舰长还问我衣服哪买的。怎么样，好看吧？”
丁小琴静静地看了她一眼：“你不会是把钱都花在这上面了吧？”
“呵呵。还行。”
“张舰长你的项链，”吴悠兮凑进来看了看，“这是天然的不是合成的吧？我看过幸福家的新品册，好像在幸系列下见到过这款。”
“我家先生送我的。”
“天呐，我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想找个男人结婚。”吴悠兮语气有些夸张，成功地把在场空舰一二把手中其余几位女性吸引过来了。这帮人一堵，老阿姨插不进来，只好悻悻离开了。
关键是，老阿姨作为基地领导，实际级别和各位正副舰长其实也只算得上平级。往常依靠年纪大资格老，偶尔开口训训人，别人不和她计较罢了。
张荷充当了一会儿服装人体模特，被每一位女舰长、女副舰长检验了她身上衣服的材质。
26区老资格的女舰长摸完了她，又上下打量着她：“以前没看出来，我们张舰长是大美人嘛。”
“李姐，看你说的。”张荷诚恳地笑道，“你换身晚礼服照样是大美人。”
和这些老朋友寒暄了一阵子，她们就喊她一起去玩。
张荷现在早就不是孑然一身，拖家带口的跑来联合体，主要还是来办事情的。现在事情还没办，哪能跟她们玩去。
“我先生和孩子都来了，一会还要陪他们参观。我就不去了，以后我们有机会再聚。”张荷随口回绝了。
一帮人散去。不过吴悠兮没走。丁小琴看她没走，也绕回来了。
“张荷你……”丁小琴先开了口。“就这样走了吗？”
“那我还能怎么地呢？”张荷苦笑。
“失去你，绝对是联合体的损失。”
“又不少我一个，k大姐也陪着我呢。如果是损失至少是双份的。”张荷嘿嘿笑。
“k大姐也被开除了？”丁小琴惊讶道。
“不是。她退休了。”
“大姐她，居然都到退休年龄了吗？”
“是啊……大姐满五十岁了。其实她头上早就有白头发了，在地球以外的地方生活，神经高度紧张，工作强度太大。她说以后再也不染了。回地球的路上，我才发现，她发根的头发新长出来的，一大半都是白的了。”
“大姐她还好吗？”吴舰长开口问道。
“你自己去问她啊。她现在应该蛮清闲的。”张荷回答。
“我们俩风格，嘿嘿，不太合。”吴悠兮干笑。
“你们俩的风格，能合才怪！”张荷干脆地说。
这俩人，一个纯天然大美女k，温柔细心，喜欢和各种势力硬刚；一个喜欢夸张打扮的吴悠兮，特别有个性，实际和谁相处都无所谓。
但是现在的吴舰长，其实已经不是从前的吴悠兮。身为一舰之长，必须有自己的立场，有些原则性的问题，是必须硬刚，没有退路的。
而且吴悠兮比张荷年龄大。张荷到42年底就将满36岁，这意味着，吴悠兮其实也年近四十了。
四十岁的人，是各行各业的中坚力量；但从另一方面讲，职业生涯也差不多定型了。大部分人到了这个年龄，人生已经能够一眼看到尽头。
吴悠兮叹了一口气：“原来美人也会白头啊。”
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倒是你，简直和提前退休没什么两样。”吴悠兮露出了笑容。“自由了哈？”
“哪能一样？”丁小琴提醒她们，“又没有退休金可拿。”
“没事。”张荷笑着说，“希望多少能补偿俩月生活费。”
388 所谓小女人
开除的事已经定性了。只希望ht联合体的高层不会太脑残，非得追究她的法律责任，以电磁风暴为借口搞个什么反人类罪之类的出来。
真要那么玩，神州官方也得介入。
现在的结果，神州高层也算是捏着鼻子默认了。名义上不大好听，好歹实惠还在。
张荷这几年，除了把嘉禾号牢牢把握在手里之外，也搞了不少事情。
她的人回来了，一则可以保护起来，二来也算有用。
当年让张荷上嘉禾号的提议，之所以在ht联合体的高层会议中轻而易举通过了，不是因为神州在联合体的选票多、话语权强大，而是因为她是个刚刚生过孩子的女人——在任何文化背景看来，这种角色都是毫无威胁力的。
然而，我神州的女人也是女人嘛？
毛竹也是草；藤蔓也是树；张荷也是女人，没错的。
从纸面资料来看，这还是个相当符合传统价值观的女人。二十八岁结婚，三十岁怀孕打算生孩子。
她这就和k大姐，外表温柔善良，因此柔弱无助一样。当然了，威名赫赫的老k的确温柔善良，这是真的。柔弱也是真的。是不是无助就不好说了。
所以，张荷因为ht联合体高层内部对她的轻视而钻了空子上了嘉禾号，现在又因为高层内部对她的重视被赶下了嘉禾号。
如果联合体继续对张荷不依不饶，神州官方被迫介入的话，不管介入的目的，是为了国家脸面，还是为了保护张荷个人；也不管张荷本人落得什么下场；大国力量博弈之下，ht联合体这个依靠各大国合力而存在的组织，必然经受不住。和平散架、各自分行李回家，都算是好的。
神州就是西天取经路上的大师兄。紧箍咒就是人口高度老龄化＋超低生育率的组合。体外育儿福利化、制度化，折腾了这几十年，头上的金箍早已经嘎巴嘎巴地撬下来了。
“你还用在乎这点小钱？”吴悠兮笑她。
“怎么能不在乎呢？毕竟我也给联合体卖命十来年了。”张荷摇头，“如果ht联合体还是个联合组织，不是某几个国家私产的话，总得给我留点面子吧。不然以后，还有谁愿意照顾联合体的大局？”
“这几年，某些人的确越来越露骨了。”吴悠兮冷笑。
“你保护好自己。千万别掺和进去了。”
“是，张荷。”
“像我这种没什么背景的小人物，本来我的打算是搞搞技术，混到退休。没想到，连退休都一不小心混没了。”张荷摇摇头。
吴悠兮秒懂：“放心吧。国家之间的博弈，不是我们这样的小女人能参与的。”
“吴舰长，你俩怎么就成小女人了？”丁小琴不大满意。
张荷居高临下，忽然伸手揉了揉吴悠兮的短发：“这次发型不错，手感真好。”
“张荷！你又揉我头发！”吴悠兮炸毛了。
“哈哈！走了走了。”张荷走上小楼前的台阶，回身招招手。“小琴，改天再找你逛街。”
如果没有国家身份牵扯的话，丁小琴比吴悠兮那种老滑头更适合当闺蜜。毕竟女权主义圣母兼lgbt中的l都是胸怀天下的。张荷一定学习某些人的做法，天天去她家蹭饭吃，蹭床睡，再蹭点零花钱花。嗯，最好再变个性，加装一套可拆卸的外挂系统，让她乖乖生几个姓张的娃，世界就完美了。欧洲那边的习俗，都是人体生育。当然了，她俩只能生出女儿来。
不过，张荷如果和lgbt中的l凑在一起，就该变成了lgbt中的b（双性别）t（跨性别）。
现在她已经有好几个姓张的娃了，所以犯不着招惹丁小琴。
当男人当女人都无所谓。但总归是原装系统比较习惯。
她家小兰难道不萌吗？兰泽皮肤白净，又不留胡子，满身文雅的书卷气，白白胖胖特别像个大宝宝；大宝宝带着四个小宝宝的场面，简直萌的不要不要的！
兰泽带着孩子们，起初隔着发射场边的铁丝网墙，还能看到张荷跟人聊天。
后来看到她进了小楼里。他在外面这一等，就是两个小时不见人影。
孩子们倒是没有不耐烦。小孩子是一种神奇的生物，能以极高效率、极大运动量，精神饱满地玩上好半天；一旦玩累了，也能直接栽倒，一头睡过去。
兰泽一直在以发射场为中心，绕大弧线。在基地的开放区域，一路遇见的东西，多数都很平常，就像大学城里一个个普通的校园角落。
孩子们对有些东西特别好奇，对有些东西则视而不见。兰泽也猜不到他们感兴趣的标准是什么。
后来逛到了室内训练场，兰泽干脆也不管张荷什么时候办完事出来了。他带着几个孩子到训练设施上坐了一会。
飞行模拟仪内部正前方和侧前方播放的画面，可以模仿天地景色变换，还是挺好玩的。
五岁左右的孩子，还很难对见过的东西、走过的地方留下系统的印象。兰泽只是找个东西让他们体验一下而已。主要是他自己喜欢这些。
张荷根据定位一路找过来的时候，兰泽和孩子们还在训练场里。
他正带着儿子们在光线昏暗的天球室里看宇宙。训练场里的天球是可以操作的，可以模拟星体间的真实距离和飞行器航行速度。因为星空中大部分地方一片空旷，兰泽为了逗孩子玩，选择了在小行星带绕石头。
虽然小行星带实际上也很空旷，但如果飞得够快，也能经常遇见石质的行星。一有大块石头迎面而来，儿子们就大叫。一开始是惊恐大叫，但因为可以挤在爸爸身旁，貌似有爸爸保护，很快就变成了兴奋大叫。
那些石头都是必须躲过去的。不然的话，就将上演一出太空版的作用力与反作用力大片。
这里以前没来过这么小的孩子。倒是比他们稍大几岁的童校学生，经常在春秋两季组织参观。听见孩子们的叫声，有个梳马尾的工作人员探头看了一眼就出去了，对小孩子们的兴奋不以为意。
兰泽趁机嘘他们，让他们小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