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乱唐诡医TXT下载乱唐诡医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乱唐诡医全文阅读

作者:顾髣唯     乱唐诡医txt下载     乱唐诡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江湖风云起波澜,少年决意闯樊笼 第七十六章 车轮死战

    如今能跟在五皇子身边,也是得益于父辈的福荫,若这位五皇子有朝一日能问鼎九五,那么现在这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呢?俗话说得好,富贵险中求,更何况是这样的滔天富贵。权衡之下,那些本还在犹豫的纨绔便争相上前,生怕那位已走的有些远的皇子没看见一般。

    顾醒瞧见此景不免有些嗤之以鼻,没想到无论身处何处,这种官宦之风依旧无法杜绝,古来有之看来并不是一句哄骗人的废话。当顾醒在津津有味看着场中的变故时,云澜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那儒士身边,并神不知鬼不觉地递了给纸条给他儒士。

    此时那位大人,已经随在五皇子身后,许是国主并非要选栋梁之才,只是担心他这纨绔的儿子误了大事,让王总管来盯着罢了。这才给了云澜可乘之机。

    云澜行事异常小心谨慎,根本没给任何人抓住把柄的计划。当顾醒回到马车上时,云澜早已先行一步,端坐着等着他的到来。而白琊则对马车外发生的一切并不在意,只是望向云澜,等待着他的答复。

    云澜也不迟疑,从而道来:“已打好招呼,顾醒只需混入人群,儒老自会从旁安排。”白琊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虽为下车,但也从云澜回报中得知,事情又便,顾醒贸然前往报名恐怕会生出变数,让一人从旁策应,或不失为一记妙棋。

    如是想,便扭头对顾醒说道:“你此去自己小心,云澜会让人接应你,你且待消息就是。”顾醒并没有言语,只是默默点头,也许这一次分别,就是永远。

    待顾醒下车后,马车便动了起来,亦如寻常一般,往来时方向驶去。顾醒转身看了良久,才往人群中挤去。他知道,自此时起,便只能靠他自己了。

    许是有了刚才的诸多是非,来报名的江湖草莽并没有刚才那般嚣张的气焰,一个个如同乖巧的家犬,看着儒士摇尾乞怜。儒士则恢复了他那趾高气昂的神态,对来者进行“杀伐”。

    自此便出现了一出怪异的场景,被选上者欢呼雀跃,没被选上之人虽有些懊恼,但旁边众人皆为其打气,并予之鼓励。顾醒眼见这些刀口舔血之人竟然干出这般斯文之事,不禁讪笑起来。

    就在顾醒暗自发笑之际,突然感觉到一丝凉意从背后袭来。顾醒表面如常不动声色,但手上已运足了内劲,往身后击去。只听见一声闷响,背后的凉意顿时消息的无影无踪。但随之而来的便是一个人捂着胸口退了出去。

    被挤着的江湖草莽略有微词,但想着此人恐怕是胆寒退出,便不再理会。顾醒没想到,危机已经开始了。经历这么一出后,顾醒从身后将“银蛟”抽出,握着了手中,以应对不时之需。

    而顾醒前面排着的人,手里也拿着各式各样的兵器,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超乎寻常的自信。只是这种自会在被儒士一瞪后又荡然无存。

    顾醒在百无聊

    赖之际,恍惚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逝。就再他愣神的当口,儒士突然朗声问道:“信谁名谁,从何而来?快快说来。”

    顾醒没想到就再片刻功夫就排到了自己,不免有些歉意。便回神答道:“顾醒,自潭城而来。”儒士明显愣了愣,但随即又恢复如常,在顾醒名字旁写了个甲字后,便示意其到旁边门庭等候。

    顾醒分明看见,那些登记在册之人以“甲乙丙丁”排列,似对实力已进行了初步的划分。顾醒虽不知儒士是如何得知的,但从刚才儒士展示出来的实力来看,这点恐怕并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只是将自己分到“甲”类,是不是太过于招摇了些?就在思量途中,顾醒的思绪再次被打断。原是门庭中等待之人见来了一名“未成年”,都拥了过来。

    顾醒实在受不了这样的关注,便抱拳说道:“在下也是来比武的,请各位多多指教。”那些大汉都露出不善的目光,尤其是跟他年纪相仿,但明显比他高出一头的五皇子,在那群跟班簇拥下,正面色狰狞地看着他。

    顾醒微微叹了口气,心里暗道,“若是碰上我,你至少要躺半年。”如是想着,便回瞪了一眼。那五皇子没想到这初生牛犊不怕虎,正要发难之际,便被那王总管侧身拦住,便只能退了回去。

    接下来便是各色江湖草莽的投来的“关切”,许是顾醒实在太过显眼,一名十三四岁的小子,扛着一柄银枪,放到哪里都显得有些招摇,更何况是在着虎狼之地。

    顾醒此时已有众矢之的之嫌,只能慢慢退到墙角,假装胆怯躲了起来。有些狂妄之辈便不再理会,并对顾醒嗤之以鼻。而有些阴狠的家伙,还在暗处虎视眈眈。

    那锦衣华服的王总管,见五皇子一直对那边扛着银枪的小子充满敌意,便不经意地撇了眼顾醒。这一撇确实没有过多的逗留,但王总管已有了思量。在他看来,那小子不过时个半桶水,哪里值得五皇子这般大动干戈。

    便走上前在五皇子耳边说了几句,五皇子顿时笑逐颜开,并对顾醒再次头来不善的目光。虽不知这锦衣华服的老头说了些什么,但顾醒可以猜到,五皇子对自己下了杀心。那么,便不用再手下留情,比武之时杀了便是。

    任何阻碍他前进的绊脚石,都只能被击碎,没有例外。这便是如今的顾醒,在这些年的江湖磨炼和人生剧变后得出的唯一答案。仁慈,只会让一个人变得柔软,而杀伐果断,则会让这个人变得锋利,无坚不摧。

    突然,门庭外又走进来一个人,当顾醒的目光和那人目光交汇的时候,顿时心中的寒冰融化开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高潜展。而当高潜展看见顾醒时,多日不曾展开的面庞,顿时笑颜如花。但当两人要走近时,高潜展被身旁一人拽住,往门庭里走去。

    顾醒本欲站起的身体,又一次跌坐了下去

    。在高潜展一步三回头的目光中,顾醒只能报以最纯真的笑容。虽有情谊,却不能相熟,这也许就是门第之间最大的悲哀。

    但顾醒转念一想,若是老官家陪着他来的,那他便不是来参加比武的,他是来旁观的。想到这一层,顾醒刚还悬起的心顿时便放了下去。放松下来的顾醒,眼睛微微眯起,似睡着一般。

    只是没想到,两人会在这里再次相见。而那不情不愿来此的高潜展,此时却满心欢喜。虽只是见了一面,但这种机缘巧合下的相逢,不得不说是一种缘分。

    在世间,这种缘分或许太少太少,对他亦或是她而言,更加珍惜。老官家此时的面容已有些难看,他本想带高家二公子出来散散心,借着这次比武入楼的机会,顺便摸一摸明月楼的底细。

    只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顾醒居然也来参加,到是让人有些“意外”。但转念一想,他此前送出的灰鹞,现在拿人应该已经收到了消息。这么说来,顾醒来此并非没有可能。

    虽说心里已各种盘算,但老官家脸上依旧保持着平静,只是面具化地给高潜展一点回应,证明他也看到了顾醒,并对此表示了不满。

    高潜展哪会知道这只老狐狸心里的想法,更不会在乎老官家的流露出的不满。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靠着墙角的顾醒,还有他那略带稚气的英俊面庞。

    少年的心事就是这么难以捉摸,更何况是一个未经世俗污染的人呢?

    当老官家带高潜展来到看台坐定,高家家主和高承英已然先行一步,在不远处安坐。见高潜展来到,便朝着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一道坐下。高潜展现在正值心花怒放,便不推辞,挨着两人坐下。

    而此时的顾醒,已被彪形大汉叫起,列队准备抽签。顾醒没想到,就在自己养神的片刻功夫,已有数百之众被选出,他们按照“甲乙丙丁”分为四列,并两两抽签决定对弈者。而他们的字号,则按照报名时的登记,用那布条绑在了手腕上。

    顾醒暗自盘算着,待他从那签中随意抽出一根时,才看到自己抽到了丙字十三,儒士只是漠然的记下,并未有刚才愣神的失态。

    待抽签完毕后,众人便跟随这彪形大汉往门庭内走去,在一处空旷的内室中安顿了下来。随着众人安静下来,儒士拿着一根说道,大家现在手中都有抽到了竹签了吧?大家再看下自己手腕上的字号。甲字一号的起身,抽到甲字一号的也麻烦起身。”

    待两人突兀起身茫然四顾后,儒士才接着说道:“每人都有抽签,我们按照甲乙丙丁的顺序,由甲字号率先向抽到的字号挑战,然后抽到甲字一号的再下向甲字一号挑战,如此顺之,车轮战。”

    在场众人皆是一惊,本以为只是两两对决决出胜负即可,没想到抽到之人和被抽之人还有一场比武在等着他们。

江湖风云起波澜,少年决意闯樊笼 第七十七章 一击必杀

    众人朗声称是,但话音落时,儒士才接着说道:“大家看下自己手中的竹签,再看下自己的字号,便能知晓。待众人查看之后,互相关联的数人便自动分为一组。另外关联之人,则需等甲字号之人先行比武后,才能依次顺之。如此一来,若其中一人战死,那与之关联的另一人则可自动晋级,前提是要先活下来。”

    众人闻言皆有心惊之色,但场中却有寥寥数人,跃跃欲试。儒士冷漠的看着场中众人,开口说道:“那便由甲字一号先行开始吧。”

    刚才站起那人身着粗布麻衣,一身腱肉清晰可见。只见他从地上提起一柄九门断魂刀抗在了肩上,略带挑衅地看着另外一人。而那名被抽中之人,这是一名弱不经风的白面书生,手持折扇,面带笑容,似并不惧怕这名大汉。

    儒士带着两人走向场中,而台上之人早已跃跃欲试。看来无论何时,猜测输赢都是庙堂之人钟爱的游戏。待两人来到场中站定,儒士才慢悠悠的走到场边朗声说道:“明月楼入楼武试,正是开始。双方各报名号,甲字一号先来。”

    那名肩抗九门断魂刀的大汉朗声轻蔑说道:“本大爷便是江北郡斩虎刀的传人,段天,敢问阁下尊姓大名?”大汉虽有轻蔑之色,但却没有丝毫的轻视,刚才见对面之人弱不禁风,但从气场看来,却是那般压迫。

    那名弱不禁风的白面书生挥手打开折扇,轻柔细语地说道:“段兄好大名头,小弟不过一处无名之地的无名之人,陆无名。”

    段天也不等那人起势,将九门断魂刀一握,便向那白面书生攻去。那书生似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出,用那折扇轻轻一挡,便将九门断魂刀的刀劲轻松泄去。场上之人莫不拍手叫好。

    如此一来便惹恼了段天,他在江北郡一带横行数十年,哪里吃过这等暗亏,若不是想有更高的武功修为,岂会大费周折,跑来这里参加什么狗屁比武。

    一时间飞沙走石起,段天将他那柄九门断魂刀挥舞的虎虎生风。而那对峙的白面书生,也收敛起玩世不恭的态度,将折扇一收,便朝段天一指。一根细若游丝的飞针向着段天面门激射而来。

    段天轻哼了声,他是何等角色,岂会着了这种下九流的伎俩。不多不避,只是朝着飞针迎了上去,用那断魂刀震开了飞针,朝着陆无名劈砍而来。

    陆无名见一击未成,便再次打开折扇,只见“漫天花雨”从折扇中激射而出,看来这折扇中藏了不只一根飞针。这一击堪堪挡住了段天的攻势,让段天只能停住身形将那柄断魂刀挥舞的密不透风。

    这样一来一往间,陆无名和段天都察觉到对方不是能够轻松拿下之辈。之前的轻蔑一扫而空,脸上不免多了几分狠戾之色。段天将数以百计的飞针挡下后,握刀双手一分,那柄重达百斤的九门断魂刀便一分为二,只是之前并未察觉,一柄略有短小的刀镶嵌在那柄大刀内。

    白门

    书生眼见此景,不禁后退了两步,最终喃喃自语道:“子母双刀?”段天面带一丝得意之色,这便是他压箱底的决计,而他此时只想速战速决,为接下来的比武留下余力。

    而那白衣书生陆无名则从怀中摸出了一根竹笛,同时将那柄折扇插会腰间,吹奏起来。不仅是段天,还有场上众人听见笛声后,皆是头疼脑热,一时间便失了内劲。

    老官家见此情景,连忙将手抵住高潜展后心,开始输送内劲,才让险些陷入昏迷的高潜展清醒过来。其余众人也开始调理内息,将音波隔离在外。

    儒士听见白面书生使用这种外门武功,并没有上前阻止的意思,反而露出一抹阴郁的笑意。而此时场中的段天,只能堪堪稳住身形,保证气息不散,已失了刚才勇武的气势。

    白面书生陆无名将一击得手,便加大了吹奏的频率,那一波博音浪朝着段天袭来。段天几尽肝胆俱裂,就在陆无名一步步靠近他时,本已快失去力气的段天突然站了起来,双眼血红,怒目圆睁。

    而那陆无名被段天的反常举动吓了个踉跄,段天抓住机会一个健步跨上前,待陆无名闪神之际双刀承剪刀状朝着陆无名腰身一斩。顿时一阵鲜血喷涌而出,陆无名诧异地看着自己断成两截的身躯,惨叫一声便再无音讯。

    而那段天此时也七窍渗出丝丝血迹,看来刚才是运转全身血气奋起一击,不然如今身死的便是他了。场上老官家在电光火石间挡住了高潜展的目光,避免了这一幕血腥的场面。待儒士差人清理战场后,才带着段天转身往内堂走去。

    待段天回到内堂,众人皆是投来关切的目光,见儒士身后只有他一人,便顿时明白过来,皆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儒士毫不拖泥带水,朗声说道:“请甲字二号起身。”

    一名精瘦汉子双手握住两柄铜锤站了起来,用嘶哑的声音说道:“我抽中的是丁字七号,不知是哪位仁兄。”只见一名矮小汉子缓缓站起,面带笑意,手中握着烟斗,还在巴啦巴啦的吸着。

    儒士将两人就位,便头也不回的往外场走去,两人皆是心领神会,随着儒士的脚步走了出去。待两人来到场中站定,儒士又一次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那名手持铜锤的精瘦汉子用嘶哑的声音说道:“淮南城——屈楚,请赐教。”

    那名抽烟的矮小汉子,依旧用他那嬉笑的声调说道:“老巫山——巫极,请赐教。”话音刚落,场上高潜展便后往着问向老官家道:“这老巫山是何地方?为何从未听过呢?”

    老官家压抑着嗓音,生怕那人听到。小声的说道:“老巫山在后唐边境,靠着忆楚。据说那山中之人常年修习巫术,身材皆是不过四尺,但个个心狠手辣。近些年来江湖上的桩桩血案,皆是出自老巫之手。但各方势力迫于威势,都选择忍气吞声。”

    听到此处,高潜展才略略点了点头。而场中跟巫极对峙之人,却不以

    为意,只是略微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老官家微眯着双眼看向那名为屈楚之人,顿时恍然大悟,露出一副看好戏的神色。

    而此时场中两人,并没有似先前两人一般着急冲杀,而是对峙着观察对方,似在拿捏着对方的破绽。而儒士并没有催促他们的意思,也在场边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

    儒士自然知道,老巫山讲究一击必杀,若没有一击必杀的把握,断然不会出手。而那淮南城屈家,可是用毒的高手,这才给了老巫山下马威,不敢贸然冲上去。

    一个是用毒的高手,一个是心狠手辣的杀人如麻的魔头,看来有场好戏看了。就在此时,屈楚从怀中摸出一把粉末,朝巫极抛去。那把粉末并没有随风飞散,而是朝着巫极面门罩去,似被什么吸引一般。

    原来这把根本不是什么粉末,而是一种昆虫,只是极其细小罢了。而在刚才对峙中,屈楚已将一种毒药悄悄点在了巫极身上,只是后者并知道罢了。但这点毒药,恰巧是这昆虫钟爱之物。

    将来势汹汹,巫极深吸了口烟,朝着那追来的“黄色粉末”喷去。说时迟那时快,那黄色粉末遇见烟雾后便应声坠地,看的祛楚一阵心疼。

    而那老巫山巫极则是一脸冷笑,但内心却是暗松了口气。也许只有在场寥寥数人知道,刚才有多么惊险。若是被那“黄色粉末”击中,瞬间便会化成一堆膏粉,再无半点人形。

    眼见一击未能得手,屈楚也不气恼,只是又从腰间摸出一柄怪异长刃。这并刀刃形似长刀,却在刀尖处有弯曲的倒钩,钩上闪着绿光,已然淬了剧毒。若是挨上一下,便会一命呜呼。

    而那巫极则双手往身后一靠,顿时手上多了一套黝黑精铁手套,而手中握着的烟杆也被拉长了数寸,几乎跟那柄怪异兵刃等长。

    巫极做完这一切,已是压抑不住心中怒火,刚才被逼到如此绝境,必要一击必杀方能解心头之恨。如是想,突然怪叫一声,朝着屈楚便跳了过去,同手手中烟杆,也朝后者腰眼打了过去。

    屈楚则是不紧不慢用那怪异兵刃迎了上去,面色如常,并未见有何异色。但明眼人都看得见,他另一只手在身后,又抓了一把剧毒铁砂,准备伺机而发。

    就这么交错一击发出金戈之声,屈楚手中的铁砂并未掷出,两人只是交错而过,似又是试探一般。但待两人落地后,屈楚却应声倒地,而巫极的那柄烟杆最前端,有滴滴血迹渗出。

    任谁都没有料到,那柄烟杆上有一把薄如蝉翼的刀刃,刚才借着光影隐蔽着,只待一击必杀。果不其然,老巫山之人出手,必然一击必杀。只是巫极还未笑出声,面色一沉,原是后心被还未死透的屈楚掷来了一把铁砂,眼见也是活不成了。

    没想到两位杀伐高手,会死在自己的疏忽大意中。儒士长吁短叹了好一番,才示意人收拾战场,转身朝内堂走去。

江湖风云起波澜,少年决意闯樊笼 第七十八章 入楼初试

    儒士不知是动了恻隐之心,还是堂上之人有些乏了。儒士并没有着急通知下一队比武,让一些早已摩拳擦掌的江湖草莽好一阵焦躁。

    就在儒士思量再三准备开口安排下一场比试的时候,一个侍从匆忙跑来在儒士耳边嘀咕了几句。儒士顿时陷入沉思,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见儒士并没有反对,侍从领命而返。而儒士则走到众人中间,清了清喉咙说道:“目前已比试两场,相信各位都跃跃欲试,但现在准备变一种玩法,改武斗为文斗,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儒士此话一出场中顿时一片骚动,有些早已准备大展拳脚的江湖草莽有些压抑不住,却被身旁之人拉住。有些则骂骂咧咧,不知何处的污言秽语。

    儒士充耳不闻,只当他们发发牢骚。毕竟在明月楼的底盘上,任谁也不敢造次。见众人逐渐安静下来,儒士才面带笑意的说道:“说是文斗,其实也不尽然。若是让各位挥毫洒墨,那岂不是太过于‘屈才’了?”

    儒士说完便冷着脸戴着诡异的笑容看着场中众人,顾醒此时已然察觉,这人必然没安好心。这所谓的文斗,可能比刚才的武斗更加凶险万分。

    这时有人终于按奈不住开口问道:“既然儒老说要文斗,不知该何种斗法,说出来也让哥几个长长眼。”儒士双目如刀,剜心挖骨般环视了众人,看得每一个人都心惊肉跳。待没人再有言语后,才冷冷说道:“所谓‘文斗’,实为题诗。但题诗的地方,确不是宣纸或竹简上,而是九渊凶兽身上。”

    待儒士说完,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且不说能不能些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诗句,便是在这九渊凶兽身上刻字,便不是常人所能为之。

    儒士见众人皆露出惊惧之色,不免有些玩味。便接着说道:“还有一条最重要的规则,那便是刻字的凶兽,不能断气。”众人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恐惧,纷纷开始大声质疑起来。

    儒士见此也不说话,只是轻轻跺了跺脚,顿时场中开始剧烈抖动,众人皆是站立不稳,摔倒在地。儒士之前露了一手,已是震慑了许多人,如今这一脚,更让人不得不乖乖闭嘴。

    儒士并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的意思,又补充道:“若各位有不愿参加者,大可弃权离开。明月楼绝不阻拦。若没有异议,各位便随我来。”

    说完转身向着内堂一处帷幕后走去,在场众人犹豫片刻,纷纷加快脚步跟上儒士。儒士听见身后熙熙攘攘的脚步声,面上露出了一抹狡黠的微笑。

    顾醒也夹杂在人群中跟了上去,饶过帷幕后世一条幽深的长廊,长廊两侧挂满了名贵的夜明灯。这种灯是用九渊特有的蛟龙骨髓作为灯油,再配上雪上之巅的烛龙草拧成灯芯,才有这万年不灭的效果。

    顾醒看到这奇特景象不禁啧啧称奇,而那些江湖草莽也在

    这长廊中渐渐迷失。忽然间,儒士的声音从遥远的尽头传来,将流连忘返的众人从蜜獾中震醒。那声音由远及近,飘然悠远,只有淡淡数语,“若是被迷,那便再也出不去了。”

    此时有知情者开口说道:“这灯应是那‘夜明灯’,九渊大地际垢沼泽深处有墨玉蛟龙出没,古有传言此物极尽淫邪,其骨髓燃灯必迷惑人心智,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油尽灯枯。”

    待他说完,便有人一把抓起他的衣领,恶狠狠地问道:“你既然知道此物,可有解救之法?”那人愤然挣脱,抖了抖衣衫才说道:“没有,只能靠自己的定力。”

    待话音落时,儒士悠远之声也从远处传来,亦是言简意赅,“一个时辰,各位保重。”说完便再无声息。此时长廊内众人皆是一惊,有些人已经开始露出绝望之色,但有的人则在调理内息,开始向尽头走去。

    顾醒下意识的观察四周之人的举动,定力和内息稍微弱一点的已经开始渐渐迷失,而那些实力强劲的则已稳住心神,缓步前行。顾醒已来不及多想,将不通和尚传授的心经在心中默念,顿时灵台清明,也依葫芦画瓢,向着廊道尽头走去。

    此时儒士正在一处密室中看着长廊中的一切,在他看来,若是连着简单的考验也过不了,那去了“文斗”也不过是送死。不如这样先筛选一批出来,也省时省力。

    刚才还密密麻麻拥挤在一起的众人,开始有序地排成了长队,由定力和内息最为强劲的为首带路,后来者则顺着前者脚步,低头前行。

    不仅是气味,还有视觉也会被干扰。顾醒已经看到有人抱着廊柱开始做出奇怪举动,还有人则痴笑着流下哈喇子,场面陷入极其尴尬地境地。

    此时已形成泾渭分明的两派,实力高下立见。不多时,顾醒随着人流便走到了长廊尽头,而儒士已在此恭候多时。本来数百之众,如今只剩下不足二三,可见滥竽充数之辈何其多。

    儒士微笑着朝通过考验之人点了点头,朗声说道:“恭喜各位通过明月楼入楼初试,请各位随我来。”儒士这番话让众人摸不着头脑,但随后的话语便解开了疑团。

    儒士将众人领到了一处空旷之地后,便停下了脚步。同时拍了拍手,段天便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儒士走到段天身侧,开口说道:“为了公平起见,明月楼会委派一人进行监督,而刚才身死的几人,便是居心叵测之辈。不用猜测,这便是明月楼的规矩。”

    儒士说完后,段天便随着儒士继续往前走,而身后众人皆是长吁了口气。看来,刚才不过只是试探,而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不多时,一片山清水秀的竹林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儒士停下脚步转身对众人说道:“各位,接下来就是第二道考验——神机幕竹。考验的是诸位随机应变和对五行八卦领悟的能力。”

    待儒士说完,段天便接口补充道:“此处原是明月楼帮众审视内心之处,有助破境奇效。当然,也有人在此走火入魔。至于结果如何,全看各位自己的造化了。”

    待段天说完后,儒士才先前跨了一步,环视众人道:“目前我们还剩一百四十四人,以‘甲乙丙丁’为顺序,按照十二人为一组,每组间隔半个时辰入林,以一个时辰为限,我们便先行一步,恭候各位。”

    说完两人便率先一步,跨入竹海中,消失不见。余下众人开始自觉分组,顾醒自然分到了第一组,而那其余十一人,皆是跃跃欲试。

    待分组完毕,顾醒所在那组便率先冲入密林之中。顾醒入林后并没有着急赶路,而是四下观察起来。这处林海跟禁军统领府高潜展别院前的竹林有几分类似,都是看着普普通通,却暗藏玄机。

    顾醒闭目开始感受周遭气息流转,果然发现特别之处。就再竹海四周,被人用特殊的阵法设下了圈套,若是强行闯关,必然会被困其中。饶是能破阵而出,也将会因为过了时限而输掉这场考验。

    顾醒稳住心神,待再睁开眼时,刚才还满怀信心的数人,已然在竹海中来回穿梭,却未能前进一步。顾醒迅速把握住刚才气息流转最为薄弱之处,向前疾驰而去。

    果不其然,顾醒越过那处气息薄弱处后,眼前豁然开朗,竹海变得更加深邃,但却暗合了无形八卦,生死八门。顾醒只能停下脚步,闭目回想自己在高潜展别院外走的路数。就再此时,忽觉背后一凉,便侧头躲开。

    就在这刹那间,一柄铁链连着的飞刀擦着顾醒鬓角飞过,险些划过他喉咙。顾醒立刻从身后抽出“银蛟”环顾四周,但那人一击未能得手后,便不再出手,反而是隐匿在了这先天的屏障中。

    此时顾醒才明白,这处竹海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还隐藏着潜在的危机。来不及多想,只能脚踏七醒,往前奔去。而刚才那名偷袭之人,不过投鼠忌器,跟上了顾醒的脚步。

    顾醒经过刚才的生死之间便多了一番思量,虽拼命赶路,却留了一分警惕。就在顾醒故意要踩到死门时,借助“银蛟”一撑,顾醒跃至另一处平地站定。果然身后那人来不及躲闪,便跳到了死门上。

    待脚一落地,四周便射来寒铁冷箭,同时一张大网从天而降。现在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而那人却不没有丝毫慌乱,还朝着顾醒扮了个鬼脸,只是那张脸瞧着实在过于诡异,不似正常人的面庞,倒像是戴着一张皮面具。

    那人从容躲开冷箭,抽出腰间长刀斩掉头顶大网,才从死门处跳开,对着顾醒讥讽道:“阁下想置我于死地?恐怕没那么简单吧?”

    顾醒此时也报以微笑说道:“阁下投石问路,让我做那马前卒,我定要给阁下一些‘彩头’,不然这游戏也就没意思了。”

江湖风云起波澜,少年决意闯樊笼 第七十九章 竹海惊魂

    那人戴着一张冷冰冰的面皮,虽惟妙惟肖,但在顾醒看来,跟画蛇添足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从衣着打扮来看,却是一名女子无疑。虽着紧身练服,却用了极为花哨的暗紫色,而且在袖口处还勾描了几朵山茶花,若隐若现。

    同时顾醒还注意到,这尾随之人束发于后,而那束发用的并不是寻常发带,而是宛如游蛇的森森软铁。那来人戴着的皮面具虽说看不出神情样貌,但那面具之下的眼睛却显得格外灵动。

    还有那紫色练服用一根看似并不名贵的束带环腰,束带上点点寒星分明是那淬毒的暗器。只是那来人别具匠心,在那暗器旁用精巧手艺绣了几笔,将暗器伪装成点缀,寻常之人并不会过多察觉。

    还有那来人所穿的鞋子,到此处也一丝泥土没有沾染,可见用料十分考究,应是九渊犀蟒皮所制。顾醒自孤啸山庄便博览群书,当时不过是觉得无趣读来消遣,现在看来居然有大用。

    那来人看顾醒上下打量着她,不免有些恼怒。也不言语,只是又一记锁链向着顾醒的一双招子刺了过来。顾醒自觉那人不会感激自己,但好歹没这么快下杀手,眼见这一杀招将至,便轻身后退数步,将“银蛟”横于胸前,格挡开那夺目杀招。

    女子并未对这一击有过多期待,所以在锁链出手刹那,整个人也随着锁链激射而来。同时从腰后抽出两柄短刃,森森寒光乍现。

    顾醒眉头微皱,也不想过多纠缠。便飞身后掠,便挡边退。那来人面露讥讽之色,或是那面庞做的实在不怎么精巧,面具下许是狰狞,但面具上只有波澜不惊的点点涟漪。

    顾醒本想开口示意停手,但那来人并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而是攻势更加凛冽,势要将顾醒斩杀当场。就再两人缠斗的难解难分之时,顾醒右侧突然一记暗器打来。顾醒只能骤然停步,矮身躲过。

    而那来人对这记暗器并没有任何退缩的意思,只是用那短刃轻松荡开,暗器便一改气势汹汹的攻势,嵌入碗口粗的大竹中。

    那偷袭之人对这一记出手明显胸有成竹,没想到两人皆是一闪一挡,丝毫没有建功。刚才自己用这手偷袭数人得手,本想再顺手解决两个,没想到玩脱了。

    顾醒抓住这一机会,转身向着暗器射来的方向大步跃去。待看清偷袭之人后,便一枪向那人刺去。顾醒此时已然明白,身后之人确是不敌,而那偷袭之人或可试上一试。

    见顾醒突然发难,偷袭之人先是一惊,但随即冷静下来,准备硬接顾醒这一枪。他确是有这样的自信,作为后唐腹地数一数二的独行杀手,若是连一个小辈的一击都接不下,岂不是沦为江湖上的笑柄。

    但顾醒明显摸透了那偷袭之人的心思,见此人要硬接他这一枪,便临阵换招,一个潜龙摆尾,绕到了偷袭之人身后,顺手将枪架在了那人脖颈之上。

    那偷袭之人明显没有料到顾醒招数如此诡异,被擒住后还想后踢挣脱。谁知道顾醒一记手

    刀卸去他一条胳膊,这才老实起来。而追击之人此时已然掠至。

    只见他面具下的双眸闪动,短刃往前一送,随着金戈之声骤起,那被顾醒擒下之人的脑袋便应声而落。顾醒连忙松手后撤,他实在没有料到,此人如此心狠手辣。

    同时他也暗自庆幸,自己抓了个挡箭牌,才免了杀身之祸。待顾醒跟那人保持一定距离后,那人突然停住了脚步。顾醒见身后之人没有再追赶的意思,也停了下来望向来人。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那人率先开口问道:“我只杀一人,今天算你走运。”顾醒被这话呛的莫名其妙,许是自己走了天大的狗屎运,居然能够躲过一劫?

    那人并没有过多言语,而是先行一步离开。顾醒眼见身有人影绰绰,也无心在此处久呆,也跟随那人前进路线,开始向胜利的远方奔去。

    待两人走后不久,又有数人来到此处。只是他们之间貌似形成了一个松散且脆弱的联盟,彼此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却并没有互相动手的意思。

    最前一人看见地上那人尸体,再望向不远处的头颅,用不知何处的方言说道:“这百里独行柳一刀,为何会死在这里?而且还是被人一刀砍掉了脑袋?”

    其余众人虽也有疑惑,但却出言提醒此地不宜久留。在环顾四周察觉并未危险后,也继续向前赶去。可能救连柳一刀自己到死也不知道,为何会被人一击砍下头颅,而他的故事将到处为之,此处不表。

    随着时间推移,陆陆续续有人闯入又有人神秘消失。这不过是一场大浪淘沙的过程,适者生存,物竞天择。自古便是这么个道理,只是有些人死的不明不白,有些人死在实力不济,而有些人则死在自己心慈手软里。

    当顾醒冲破了踏出最后一步八卦生门后,眼前景致让他心旷神怡。山川溪水环绕,山涧林间各种动物层出不穷。在目之所及处,有一汪清水,看不到尽头。

    此时,顾醒才留意到儒士和段天身边早已密密麻麻站满了人,看来自己耽误了太长时间,险些误了时辰。儒士看见顾醒,略微点头,顾醒也报以微笑,随后便隐匿进人群之中。

    儒士抬头望了望天空,又继续聚精会神朝着竹海深处望去。他或许在期盼着,更多的人能够走出这片竹海,这样他们明月楼的实力在短时间内就会成倍增长。但他也有自己的心思,宁缺毋滥,若是淘汰了大多数,那么剩下的必然是万中选一的好手,一人可顶万骑。

    这也是明月楼多年来人丁寡淡的原因之一,明月楼主纳兰最为器重的十二使,多年来也未能凑齐,更别说这些炮灰一般的存在。若不是为了那计划,也不用赶鸭子上架,如此大费周章了。

    想到这里,儒士不免有些哑然,自己为明月楼鞠躬尽瘁十数载,也不过得来一个儒士之名。放眼天下芸芸众生,谁又不是为名而生,为利而死呢?

    段天并没有儒士这般城府,他只有对武道不懈的追

    求。而他加入明月楼,为的就是九层楼的武学奇书。这是纳兰花了数十载心血收集、抢夺而来,为的也是吸引这些所谓的江湖名门正派人士。

    人总有**,有人喜欢权势,那便给他生杀夺予的权利;有人喜欢金钱,那便让赐他滔天富贵,让他沉迷其中无法自拔;有人喜欢杀伐,那边让他领兵百万,征战四方;有人喜欢美色,那便赏他酒池肉林,让他心甘情愿成为你的走狗。

    **是人深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东西,但段天看不透纳兰,他的****裸的真实,可纳兰所作所为并不是**所驱使。在寻常人眼中,他是风度翩翩的正人君子;在明月楼帮众眼中,他是一呼百应的楼主大人;在仇敌眼中,他是杀人喋血的大魔头;而在他眼中,纳兰似那琢磨不透的存在。

    人为何会活成他那个样子?要怎么才能活成他那个样子?段天撇着头望着儒士,眼前之人正在努力践行着心中的**,他想成为纳兰,但却已是中年,却不过是十二使下的四大护法而已。

    人的境遇总是这么扑朔迷离,让人捉摸不透。儒士似察觉到了段天在看他,也回望了一眼。段天连忙收回目光,虽说此人比不上十二使,但实力也异常恐怖,据说已达七阶上品,快要跨境了。

    儒士没有过多理会段天的目光,他再次抬头看了看天,望向竹海的目光变得有些冰冷。待又有一批人从竹海中冲出后,儒士断喝一声,先前一步。单手指天,随后缓缓运气向着竹海指去。

    众人在那一瞬间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冲击,竹海也在这股冲击中荡起了层层涟漪,分外好看。顾醒感受到这股冲击中巨大的杀意,顿时明白那些在此时还没有冲出竹海之人,已然不会再出来了。

    而刚才最后一批冲出之人,庆幸地拍着胸口,暗道自己逃过一劫。儒士做完这一切,云淡风轻。环视众人后说道:“现在天色也不早也,大家随我到茅舍休息,我们明天继续接下来的考验。”

    而在刚才比武的看台上的数人,已然来到一处湖泊处,望着幽深的湖水,没有一人开口说话。高潜展自然也在其中,不久前两场比武结束后,便随着众人来到此处。高家家主随着前面一人,也默不作声。

    就在沉默良久后,为首一人才开口说道:“明日‘文斗’便在此处。”高承英略带疑惑的问道:“此处有何玄妙?”那为首之人抖了抖衣袍朗声说道:“我圈养在此的灵物,便是他们的考题。”

    高承英心领神会,也不再言语。那为首之人便对身侧一人说了几句,便一个健步跳进湖中,消失不见。见那人离开,身侧之人便转身对众人说道:“请各位虽老路前往驿馆休息,明日再来观战。”

    众人齐声应允,便缓步离开此处。而那跳入湖中之人,此时正躺在一条巨大之物身躯之上。而那巨大之物微眯着眼睛,似要破水而出一般。而那人一身白衣,正在安抚,只是嘴角微微露出一丝淡笑,让他的模样看着更加英俊非凡。

江湖风云起波澜,少年决意闯樊笼 第八十章 幽潭迷踪

    谁也不知这碧波潭水下,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只是数十年前,江湖曾有传言,称一名白衣士,仗剑行千里,于一处神秘沼泽擒回一条庞然大物,囚禁于此。

    为掩人耳目,特命人在三日之内挖出这么一汪数百丈见方的深潭。只是对外宣称此处早有湖泊,其中有食人精怪,生人勿进。每年惊蛰日,白衣士便会携牛羊数千头,来此静默,待湖底平息后,方才离去。

    偶有人见着此处异像,也因惧怕传闻不敢上前。有好事者前来探寻,也是一去不复返。自此,此处幽潭被列为后唐禁地,在三十里开外有重兵把守,一般人不得再靠近。

    而这位白衣士,便是明月楼主纳兰,而在湖中藏匿的“精怪”,便是他从九渊际垢之地北部沼泽抓回来的宠物。至于为何会有人喜欢这种东西,不得而知。只是纳兰每年惊蛰日都会来此,年年往复,从未变过。

    这次明月楼招贤纳士,不知是谁突发奇想,还是纳兰暗藏杀机,居然要让这里深埋多年的秘密公诸于世。但是否能将这个秘密带出去,就看这些跃跃欲试者的本事。

    此时呆着茅舍的他们,对明天的“文斗”充满了期待。武者好斗乃是天命使然,只是他们并不知道,将要面对的是何种考验。

    而另一边的“旁观者”,则从锦衣华服老者口中听到了不一样的故事,这故事跟传闻一脉相承,却更加精彩,让人不禁暗暗咋舌。

    高潜展听闻此处有那际垢之地的“精怪”,不免有些担忧顾醒,便拉着老官家的衣袖,小声嘀咕道:“吴爷爷,这位老先生说的可是真的?这里真藏有那庞然大物?还是说只是一种托词?”

    老官家一反常态,面露沉思,并没有立刻回答高潜展的疑问。而是暗地里撇了眼高家家主,不知此时心底在想些什么。许是高潜展的执着让他左右为难,老官家在确认再三后,才开口说道:“明日自会知晓,只是那小子,恐怕凶多吉少。”

    锦衣华服老者在讲述完传闻后,便示意仆从带领众人下去休息,但却暗地里示意五皇子留下,似乎有话要说。在听完王总管的平铺直叙后,五皇子内心已是非常忐忑,之前的雄心壮志已然飘到了九霄云外,并且打起了退堂鼓来。

    此时又被王总管叫住,不免更加心惊,只能顺势而为的说:“王总管,那明日的‘文斗’,我便不参加了吧。”王总管老谋深算的眯缝起眼睛,看着眼前自己一手带大的五皇子,内心盘算着。

    眼前之人是他一手看大的,记得五皇子娘亲刚进宫时,还是个诸事不懂的愣头性子。那时国主亦对她不甚待见,只是赏赐了个参见,便让他自己呆着,也不宠幸。

    但在王总管看来,此人必非凡品,有朝一日必受皇恩。所以在五皇子娘亲进宫之初便有意巴结,对她之事格外上心。而那时的王痒,不过一个侍寝太监,还不是这般地位尊崇。

    就是这么一点一滴积累下的情分,才让五皇子娘亲逐渐生出亲近之感。在进宫数年的一个雪夜,国主独自走在内宫之间,不知不觉来到五皇子娘亲殿外。

    在王痒的暗中安排下,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而殿中人此时已在月下弹起了家乡的小曲。国主本是心意烦闷,谁曾想这一偏安一隅的小曲居然会了国主的心,还让一个人也走进了国主心里。

    就这样,五皇子娘亲一招得势,便从此步步高升。当有了五皇子后,更让国主龙颜大悦。而五皇子自小便生得玲珑剔透,深得国主喜爱。而那王痒,也摇身一变,成为大内王总管,从此便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千岁”。

    而五皇子自小跟随王总管,对庙堂江湖都有所涉猎,这次前来明月楼,不过想来凑个热闹,没想到国主依旧不放心,还是让王总管跟着。

    五皇子本以为王总管会让他就此退出,作壁上观。但没想到,当他有意退出时,王总管却说了这么一番话:“明日‘文斗’,是千载难逢的绝佳机会,若王爷能抓住,那便能一飞冲天。”

    这话说完,五皇子一头雾水。而此时的王总管,突然凑上近前,神秘兮兮地继续说道:“王爷可知那深潭下,藏有何物?”五皇子故作正经的说道:“不是说又际垢沼泽抓回来的‘精怪’吗?你难道准备让我去送死不成?”

    王总管再次鬼魅一笑,只是这笑容过于渗人,任谁看来都觉着他没安好心。可五皇子跟着老狐狸相处多年,若不是有天大好处,他决计不会让自己以身犯险。

    更何况,国主吩咐护他周全,王总管定不会贸然行事。如是想,五皇子才稳了稳心神说道:“难道又什么天大的好处?”

    王总管一副欣慰模样,依旧用那一张老谋深算的白脸凑到五皇子耳边说道:“有一物名‘龙涎珠’,得知可得天下。”王总管的话语在五皇子耳中炸裂开来,让本还心存忐忑的五皇子突然变得狰狞起来。

    这无异于一针强心剂,打在五皇子进退两难的心上。近些年来,虽深得国主喜爱,但也日渐被其他兄弟排挤,而自己苦于没有功勋傍身,在朝堂中已渐渐被边缘化。

    此次虽是来凑个热闹,也可说是来网罗能人异士。同时寻求明月楼这个依仗。这是他娘亲的意思,其实也是国主的意思。若有朝一日问鼎九五,没有这些支持恐怕会生出诸多事端。

    五皇子打定了主意,便立身抱拳向王总管说道:“既然王爷爷有心栽培,那本王便顺应天命。”王总管表面虽云淡风轻,但内心已是波涛汹涌,自己谋划多年,只待今日。

    只是要瞒过那明月楼主,却是不易。自己这么年一直蛰伏在明月楼,为了得到纳兰的信任,几乎不折手段才有今天。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至于纳兰为何不夺取这天地造化“龙涎珠”,王痒至今都没弄明白

    。俗话说的好,近水楼台先得月。王痒这些年在纳兰身边低声下气,就想摸清楚这其中的渊源。可纳兰放着眼前唾手可得的造化不管,反而对江湖之事过分关心,甚至到了疯狂的地步。

    就拿数年前的那一场争斗来说,本是明月楼和一个江湖宗门的小小摩擦,在纳兰的主持下,却变成了一场屠杀。一方宗门在一夜被倾覆,成为江湖中无人敢再提起的禁忌。

    按理说纳兰嗜杀成性,但却干了很多好事,帮扶提携了很多江湖中人,让他们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让本已风雨飘摇的江湖又焕发勃勃生机。

    所以,在王痒看来,纳兰的城府太深,就像他圈养“精怪”处的那一汪湖水一般。而此人行踪飘忽,江湖上对他的传闻知之甚少,更别说其他讳莫如深的秘辛。

    从王痒到王总管,已经经历了如此多年,现在的他,已经不能再忍了。夹在国主和纳兰之间,那种如履薄冰的心惊胆战,每一天每一个时辰,都让他无法安定。这是一种透体而出的恐惧,每当要去见这两人时,他都当做最后一次。

    他想从这种不见天日的卑微中抽离出来,让自己能够抬头挺胸堂堂正正做人。虽已是风烛残年,但雄心依旧。那便是辅佐五皇子登上国主之位,开疆拓土,成就一方诸侯,或可在进一步,去触摸那遥不可及的长生。

    而这一切,明月楼主纳兰已然轻松揽入怀中,而他却还要这般苟延残喘,费尽心机。他不甘心,他愤这老天不公,为何自己只能成为人前光辉,人后唾弃的阉人,而那明月楼主,却能这般快意恩仇。

    也许这是他王痒最后的执念,而这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一次。

    五皇子,自己耗费心血栽培的得意之作,终于要派上用场了。而此时的五皇子还沉浸在王总管的滔天大饼中,憧憬着即将唾手可得的未来。

    而另一边的顾醒,此时挤在那一帮糙汉之间,听着此起彼伏的鼾声,陷入了沉思。自己不过也是这般渺小,让人玩弄于鼓掌间。

    在不久前的那方湖泊,或者说是潭水更加准确。自己分明感受到巨大的威压。只是非人生物所特有的,如此嗜血好杀之物,定是多年食用血食,才能有这般阴暗炙热的凶性。

    顾醒此时按照盘算着,因为跟他一般的还有数人,他们或坐或站,也没有入睡。只是冷冷地看着茅舍内的众人,没有丝毫的怜悯。

    这是一种看待死人的表情,从这些人的表情中,顾醒瞧出了些端倪。就似开始那般,这些人很可能也是明月楼安插在他们中间的暗探,监视着一切。

    顾醒没来由的生出一丝悲怆,这本不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情绪。但在此时不免生出这般情愫,只是因为他知道,明天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在这间茅舍中的人,今晚或许就是他们最后一晚,而明天他们就葬身湖底,再也不能醒来。

江湖风云起波澜,少年决意闯樊笼 第八十一章 暗流涌动

    平静的时光总是短暂,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拉开众人的眼眸时,顾醒恍然间明白这不是曙光而是催命的号角。而就在下一刻,儒士已经推门而立,冷漠地看着茅舍内的众人,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分明是在看着一群蝼蚁一般。

    这种错愕和疑虑似会传染一般,在每一个人心中蔓延。顾醒察觉到,这些人中已有隐匿者蠢蠢欲动,似乎在静待时机。儒士似乎并没有停留太久的兴趣,转身带着众人往饭堂走去。

    按照天南海北的风俗习惯,明月楼这次提供伙食格外丰盛,尤其满足了各色来人的胃口。但顾醒看着这些珍馐百味,完全没有下手的意思。在记忆深处,古时罪犯上路前的最后一顿,都会格外丰盛,此时亦是如此。

    这所谓的“文斗”?会不会是明月楼的一场阴谋?

    顾醒暗地里慢慢向儒士靠近,他想探究此人内息的变化。虽然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习武之人的内息却是暴露情绪的最好方式。

    待众人酒足饭饱后,儒士便先行一步,向那湖泊之处走去。而另一边,锦衣华服老者也早早起身,引领着旁观之人向着那不可知之地进发。

    这两拨人的心情截然不同,顾醒这边众人已察觉形势不妙,但此时已然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上。而锦衣华服老者这边却是云淡风轻,唯独那高潜展眉头紧锁。

    在这一众旁观之人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名黑衣黑帽,看不清面容的中年男人。高潜展察觉到背后有缕缕阴气,不觉回头望了望。

    但那黑衣黑帽男人似察觉到了什么,可以隐匿在了数人之后,堪堪躲过了高潜展的目光。这时,高承英和老官家同时看向高潜展,面露关切之色。显然,他们也察觉到这个队伍里,多了一个看着像人的东西。

    只是此人身处暗中,是敌是友不得而知,所以不便打草惊蛇。而高承英略作思量,便有了盘算,嘴角微翘,便不再理会。而老官家转身时余光再次看向身后,还刻意拍了拍高潜展后背,示意无恙。随即牵起高潜展,往前快步走去。

    许是心中多了太多牵挂,多这偶然间的异动不免多了些担忧。而队伍里的其他人,则各怀鬼胎,似都在暗中盘算着什么。这么一条并不长的路,却走出了个把时辰,这些看客可谓闲情逸致到了极点。

    而顾醒那边,却已早早等待,儒士只是不时往另一处张望,似在等待什么。待看到数个黑点后,才转身对众人说道:“今日‘文斗’,规则我已在此前言明。那便是再这湖中之物身上,写下一首诗句,各位可有何异议?”

    这时人群中有一人拨开众人站了出来,被拨开之人虽有不满,但看见此人满脸髯须,身高九尺,也就闭嘴不言了。此人快步向前,对着儒士问道:“先生可否告知,这潭水中究竟隐藏为何物,不然我们贸然下去,岂不是吃了闷亏?”

    顾醒没料到的是,此人看着如此莽撞,讲话却这么斯斯文文,或是迫于儒士的压力,不敢造次。但不管出于何种原因,既然有人强出头,那便乐见其成。

    儒士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笑毕后才朗声说道:“谁跟你说过,这湖中只有一物,若是如此,岂不是要比试到天荒地老?”

    儒士此言一出,引得在场众人议论纷纷。那上前之人见儒士并未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有些恼怒,但又迫于儒士的手段,不敢贸然出手,便再次耐着性子问道:“先生可否告知一二?”

    儒士耳朵抽动了几下,频频点头。顾醒看的分明,这是有人千里传音,似在吩咐什么。待儒士全然领会,才继续说道:“九渊七国,各有志怪。想必各位已然知晓。昨日点明,这潭水中有那际垢凶兽,当然也有其他地渊的凶兽藏匿于此。现在就需要各位来一探究竟。我们的规则很简单,各位只需将那凶兽身上刻字的皮剜下带上来,便算过关。”

    众人又是一阵骚动,但却不再继续发问。而儒士见无异议,便向天一挥道:“时间不限,日落之时,诸位可以出发了。”

    话音刚落,刚才还踌躇不前的众人似得到了什么依仗,纷纷前冲跳入潭水之中。而顾醒却没有急于行动,而是缓步走到潭边,将眼睛闭了起来。

    而在不远处一块较为隐蔽之地,锦衣华服老者带领众人向着一个漆黑洞穴走去。

    待众人来到洞穴深处,顿时被眼前之景所震惊。只见洞穴深处摆放在各类石桌石椅,而那墙壁透着丝丝寒光,墙壁外的景象看的分明。

    原来此处已是那潭水深处,不知是何人再此打造了这么一块水晶石壁,让众人能够再此一览“文斗奇景”。锦衣华服老者安顿众人后,便悄然领着五皇子来到一边,俯身捂耳说道:“王爷且在此处静候,待时机成熟,再入潭底夺宝。”

    五皇子心领神会,也不多言。只是缓步走到众人身后一处石椅处落座,静静地看着潭底的一切。本还是平静无波的潭水,因为有数百之众纷纷跳入变得有点躁动。

    而那些蛰伏在潭底深处的隐匿之物,也开始蠢蠢欲动。此时,当高潜展再次佯装四顾时,那黑衣黑帽的中年男人的身影已然消失。老官家只是轻抚他的背脊,示意他静待好戏开场。

    果不其然,当第一人潜入潭底时,本来漆黑一片的潭水突然被数盏“明灯”照亮,而那人来不及发出惊呼或有下一步动作,便消失在“明灯”之下,不见了踪影。

    而那水晶壁外之人则是面带微笑,对此毫无波澜。唯独高潜展略有思量,不禁倒吸了口凉气。此时已然回坐的锦衣华服老者突然起身,走到众人前开口笑道:“刚才只是‘开胃小菜’,真正的大戏才刚刚开始。”

    在场众人除高潜展外,皆是面露玩味之色。看来无论哪朝哪代,对这种看戏的取乐方

    式,都是这般热衷。而此时顾醒,已然从潭底嗅到了股股上涌的血腥之气,心底的疑虑又加深了几分。

    就再此时,儒士走上近前,俯身压低声音说道:“你可是胆怯了?若你害怕,大可退出即可,我明月楼不收无胆之人。”

    顾醒被这么一激,灵台荡然清明,不料这儒士反唇相讥却是帮了自己。刚才还在纠结的顾醒,被潭底的血气侵扰,不免生出了诸多幻觉,儒士这轻描淡写的一番话,就位他解了围,不禁露出感激之色。

    儒士显然不吃他这一套,反而催促着顾醒赶紧下去。若是再晚便会误了时辰。而在另一侧,有一名白衣,正在暗中观察着这一切。只是他并未用眼睛,而是不断的吮吸着从潭底升腾上来的血气,仿佛是滋补的养料一般。

    若被寻常人瞧见,说不定会误以为是邪魔外道在此修炼什么邪功。这白衣士便是纳兰,只是谁也不曾知晓,为何他会来到此处。就再纳兰收敛气息准备起身时,突然感受到一股莫名气息,在潭水底四散开来。

    纳兰略微沉思了片刻,轻轻吹了声口哨,便跃如潭水中消失不见。

    而那名黑衣中年男人,此时也出现在潭水深处。只是这些眼如“明灯”的九渊凶兽,似乎对他并不敢兴趣,反而还有些惧怕一般。

    此人在水中来去自如,待有人被击杀或吞后,便施展功法开始搜集那尚有“余温”的魂魄,鬼道功法展露无疑。

    顾醒在调理好内心后,便一个猛子扎入潭水之中,同时一手从衣衫中摸出一块令牌,握在手中。令牌上的锦毛鼠蠢蠢欲动,跟顾醒心意相通起来。

    待双方意识接触,那令牌中人便长长伸了懒腰,喃喃说道:“你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顾醒不置可否,只能点点头。那人尖嘴猴腮,却是一副好心肠。只见他从怀中摸出一物,递予顾醒。顾醒拿到此物入手滚烫,险些丢到了地上。

    当适应了此物温度后,那人才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若不是有我护法,定然凶多吉少。你可知你现在身处之地,有多少九渊凶兽,随意来一条,便能将你粉身碎骨。”

    顾醒正欲发问,不料被那人打断。只听那人继续说:“你且见此物服下,此间凶兽或可挡,但还有两人气息过于诡异,这才是防不胜防。若是你遇见一条红甲蛟龙,切记立刻逃离,前往别被它吃掉,切记!“

    说完背后顾醒意识便抽离出来,望着手中的温热之物。顾醒来不及多想,便将那物一口服下,待那物从喉咙处滑下,一股温暖气息上涌,顾醒窒息之感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若世间有千万种屏息凝神的法门,这便是其中之一。若有什么立竿见影之法,此物当仁不让。有了这物件加持,顾醒如虎添翼。但眼及之处,皆有人与水中凶兽缠斗,不免生出诸多顾忌,慢慢向深处游去。

江湖风云起波澜,少年决意闯樊笼 第八十二章 潭中隐龙

    顾醒来到一处隐匿之地,将身形融入那水草中。在岸上看时,已觉此处不可言说。现在身处其中,更觉诡异非常。顾醒眼见刚才还在活泛的人影一个个逐渐消失,不觉有些胆怯。

    只能深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等待着危险过去。这潭水黝黑,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那数百盏“明灯”影影绰绰,忽明忽暗。就再这个当口,顾醒面前本来平静的潭水突然被什么打了一下,掀起磅礴涟漪。

    顾醒来不及反应,只能紧紧抓住水草,随着荡起的涟漪摇摆不定。而在磅礴涟漪后,一盏状若灯笼的“明灯”随即而至。硕大的头颅逐渐出现在顾醒面前。

    此时顾醒已顾不上害怕,在这磅礴的威压下,顾醒脑中一片空白,除了维持自身气息不泄外,已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只能祈求上苍,让这危险快些过去。

    但此时的时间仿佛停滞一般,那硕大头颅以极快的速度向着顾醒出靠近,再快要触碰到顾醒的时候,突然戛然而止。就似定格一般,卡在那那里。

    顾醒此时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而且身体里的气息也开始逐渐翻腾起来,除了拼命压制别无他法。顾醒在这时才看清眼前的庞然大物。

    这双“明灯”的主人是有着硕大的牛头,但这牛头上布满了红光闪闪的鳞片,如碗口般的鼻孔喷吐着灼热的气息。而这“牛头”上,还有一对数丈长的髯须大角,显得格外突兀。

    而这头颅后,还拖着长长的身躯,身躯背脊上髯须随着涟漪飘动,而身下赫然又三双如鹰隼却巨大非常的利爪,一爪三指,指指如钩。

    顾醒看到眼前巨龙,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哪里是什么九渊凶兽,分明就是九天上翱翔的巨龙。就再顾醒愣愣出神之际,那条巨龙翩翩然从顾醒身边游过,身后还拖出了一阵刺耳的金戈磨铁之声。

    “原来是被人锁在这里的。”顾醒如是想着。这等非凡之物,怎会甘心屈居于一汪潭水,还被这些如蝼蚁之人打扰。待那巨龙游过后,顾醒才从水草中抽离出来,往前游去。

    而此时那白衣纳兰,正循着黑衣人散发气息的方向缓步走去。虽身在千丈潭底,但走起来却如履平地一般。而那黑衣人此时已陷入癫狂,全然没有刚才那般冷静。许是这么多“热乎”的魂魄实在让他难掩喜色,不免放松了警惕。

    但纳兰来到黑衣人身后数百步时,黑衣人才猛地察觉,转身向纳兰站定之处望去。只见一名白衣士衣袂飘飘,在水中缓步走来。

    那黑衣人此时如临大敌,自知此时逃跑已是不能,便收敛了外放的气息,全神贯注等待这次交手。但白衣纳兰闲庭信步,根本没将黑衣人放在眼里。对他而言,鬼道中人,不过抬手一挥便能摸去,他好奇的是,谁将此人带到了这里,来搅和他的好事。

    黑衣人眼见纳兰一步步靠近,正要缓步后撤时,忽觉背脊发凉。原是刚才从顾醒身边游过的巨龙,此时已出现在黑衣人身后,

    跟纳兰形成了包夹之势。

    黑衣人此时已有些懊恼自己刚才的疏忽大意,若不是贪图刚溢出的魂魄,也不至于到这般窘境。此时前有恶虎,被有凶龙,已然腹背受敌。殊不知,他却突然大声笑了起来。

    只是这笑声格外悲凉沙哑,仿佛一曲悲歌。纳兰依旧保持着从容不迫,而身后巨龙却有些按奈不住,做出了暴起攻击的姿态。纳兰忽地一抬手,巨龙本已圆睁的双目突然乖巧低垂,整个身躯也低了下去,仿佛听到什么指令一般。

    待两人相距不过五十之遥时,纳兰率先开口,温和地问道:“阁下是何人?来此处有何贵干?”此话问的实在过于客气,黑衣人愣神良久才反应过来,但还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见黑衣人没有表示,纳兰也不气恼,而是止步不前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眼前之人,就像在欣赏一件精美艺术品一样。而身后巨龙,突然甩了甩脑袋,有荡起阵阵涟漪。

    黑衣人此时骑虎难下,若是如实相告,只怕是会立刻被身后巨龙吞入腹中。若是顾左右而言他,又怕惹这尊神佛恼怒。所以不敢妄言,更不敢妄动。

    纳兰极有耐心,并没有任何表情或动作,只是依旧用那张温和的面容注视着眼前的黑衣人,仿佛长辈看着顽劣的晚辈一般。

    这种注视是锥心的,黑衣人已然有些抵挡不住,开口答道:“我不过一无名之辈,借阁下宝地行功法之事,若是惹恼了阁下,那我立刻离开,绝不会逗留片刻。”

    纳兰从腰间解下长剑,单手舞了个剑花,才一字一顿地说道:“请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此言一出,身后巨龙突然发出一声怒吼,震的黑衣人一阵乱颤。

    而刚才和巨龙擦肩而过的顾醒,不知是何缘由,还是被什么所吸引,鬼使神差地来到不远处,恰巧看到了这一幕。此时要再游走必然会惊动在场两人一龙,只能低矮身子,被迫旁观起来。

    而在另一处地方,五皇子在王总管授意下,也从一处暗道中潜入了深潭,循着王总管给的路线,小心翼翼地前进着。此时还在跟其他凶兽缠斗的人们,对另一处的对峙一概不知,他们眼里只有那儒士的吩咐,若能完成,便能一朝冲天。

    黑衣人脑筋急转,不断寻觅着应对之策。但在眼前绝对实力面前,似乎任何谎言都显得苍白无力。此时,巨龙的头颅已然缓慢向他靠近,若是再停顿下去,磨光了那白衣士的耐心,恐怕只能落得身死魂消的凄惨下场了。

    思量再三,黑衣人这才开口说道:“我名鸠摩,自那无量城而来,来此处收集生魂,滋养鬼道。不知这番回答阁下是否还满意?”

    纳兰闻言缓缓将长剑别回腰间,而身后巨龙也缩回了头颅。黑衣人见状不觉心中暗松了口气。只是没等他缓过劲来,纳兰又向前走了数十步,两人此时距离仅余三十步而已。

    就再黑衣人踌躇之际,突然瞥见不远处藏匿的顾醒,顿时心生一

    计。而此时顾醒并未察觉已被识破踪迹,还傻愣愣的猫着腰,看着眼前的一切。

    黑衣人并没有等纳兰接口,而是突然一个闪身化作一股黑水向着顾醒藏匿处飞射而去。这突如其来的惊变让顾醒不禁愣在当场。

    而那白衣纳兰,却只是轻描淡写的点了点头,巨龙立刻卷圈磅礴的身躯,向黑水飞去的方向猛扑过去。顾醒在经历刹那失神后便本一股暖流激醒,随即做出反应。

    他并没有转身而逃,而是迎向黑水,冲了过去。看见顾醒如此,白衣纳兰竟流露出些许欣赏之色。虽不知眼前小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这招置之死地而后生,却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纳兰在这刹那竟有短暂失神,思绪突然上涌,无数回忆涌上心头。又记起那一年,塞外飞雪遮天蔽日,雪地里三人独行,相互依存。

    已是多日未见人烟,眼看身后追兵已快到近前,突然那人背过身去,举起那柄已经卷刃的长刀,朗声说道:“我一人在此,足矣。”说完便疾步向冲杀而来的敌军逼去。

    那一战几乎耗尽了他仅存的气运,而他却用这置之死地而后生来保全了他们,那一年他才二十三岁。而他的威名也从那一刻开始,在塞外被传颂。

    纳兰猛然将思绪抽离,暗自叹笑自己怎会因为一个孩子而恍神。虽只是片刻,但战场瞬息万变,若被抓住机会,或就高下两分。

    说时迟那时快,顾醒从身后抽出“银蛟”,猛然向那黑水扎去。这一枪灌注了顾醒身体内一半的内劲,一击之威让巨龙也为之动容。或是也想起了什么陈年往事,巨龙眼睛微微有些闪动。

    化作黑水的黑衣人不以为意,并没将顾醒的贸然出手放在心上。他此刻更加关心的是另外两者的动向。或是因为这边突如其来的变故,周遭的潭水开始翻腾起来。而不远处的凶兽皆是有所感应,发出阵阵嘶鸣。

    而巨龙则闷哼了一声,那些嘶鸣杂音戛然而止,只是偶尔惨嚎穿来,让情形变得更加诡异莫测。

    当顾醒手中“银蛟”撞上那股黑水,顿时感觉一股磅礴吸力向自己袭来,“银蛟”险些脱手。若不是有令牌加持,恐怕已被黑水所伤。

    但那黑水也没讨到半分便宜,恢复成人形后捂着胸口,眼神阴郁。白衣纳兰乐见其成,并没有立刻动手的意思。黑衣人没想到,短短数日不见,顾醒已然炼化令牌,还变得如此棘手。

    眼见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突然黑影窜动,幻化成三股黑水,分别往三个方向失散而逃。此时顾醒并没有乘胜追击,刚才震的虎口一麻,若是贸然出手,恐怕讨不到好处反惹一身骚。

    而纳兰此时却有了动作,只见他一步胯向一股黑水逃离之处,并开口说道:“小子,你也截住一股,事后必有重赏。”不知是有意考验还是在水中分身乏术,纳兰并没有以一己之力来挡下三股黑水的意思,而是让顾醒援手。

江湖风云起波澜,少年决意闯樊笼 第八十三章 殷红骷髅

    而那巨龙早已心领神会,挡在了一股黑水逃离的方向。这水遁之术确实玄妙,将神魂分为三缕,分别寄放在分身之中,虽有损修为,但不失为目前最好的保命手段。

    顾醒本想退到一旁作壁上观,但却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纳兰眼中再次闪过狡黠目光,只见他单手画圆,用这无中生有的水牢将那黑水围困其中。

    而那巨龙更加简单直接,一口将黑水吞入腹中,还不忘从鼻孔中喷吐出一缕水花,似在邀功请赏。而顾醒这边则吃力许多,刚才那一击耗尽半数内劲,此时却有些勉强。

    但为不流露出丝毫疲态,顾醒强打起精神,再次使出“惊龙”一枪,将那黑水彻底打回原型。原来另外两缕黑水不过是障眼法,这缕黑水才是黑衣人本尊。

    看来他认定顾醒是那最为薄弱的屏障,有了拼死一搏的决心。但怎料顾醒在纳兰虎视眈眈之下,不敢有本分大意,大敌当前,任何阻挡他前进脚步者,都将死于枪下。

    于是乎,黑衣人被顾醒再次击伤,只能定在当场,思考脱身之策。纳兰看着顾醒这一击,不禁拍手叫好。而那巨龙眼神复杂,不知是否想起了什么前尘往事。

    而就在此处胶着之际,五皇子已然潜入一处隐秘溶洞外,正在左顾右盼。见周遭并无异动,便亦步亦趋地向着洞内游去。殊不知,他的一举一动,已然被一双眼睛关注着。

    眼见黑衣人再无暴起逃离的能力,纳兰便缓步向前,慢慢走向那黑衣人。待来到黑衣人身边后,就要一把掀开黑衣人的头罩。

    而那黑衣人则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态,但见纳兰要掀他头罩,突然失口说道:“阁下切莫动手,你会后悔的。”纳兰闻言手上动作没有半分停滞,不怒反笑,“我纳兰自江湖成名至今,从未有一事后悔。”

    顾醒听闻此言,目光炯炯,注视着纳兰。纳兰撇了顾醒一眼,便将那黑衣人的头罩掀了起来。顿时白发屡屡散在潭水之中。纳兰并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如见恶鬼般闪身后撤数步,而顾醒眼见此景,也只能退避三舍。

    这诡异白发在潭水中四散开来,将那黑衣人容貌展露无遗。之前从那声色判断定是一名年老男子,可谁曾想,竟是一名妙龄少女,只是声色如此沙哑,不知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纳兰明显有些困惑,但还是出言相问:“无量城?你不是多年前已被放逐,为何还敢诓骗本尊?”那妙龄女子清了清嗓子,突然用一种优雅如天籁般的嗓音说道:“是你记性太差还是消息不太灵通,如今的无量城帝尊乃是我师父,你说我该不该自报家门?说了你会后悔,为何不听劝呢?”

    说完便花枝乱颤起来,跟刚才阴郁之色判若两人。纳兰只是轻哼了一声。巨龙突然张嘴将那股黑水吐了出来,那女子见状并没有迎上去的意思,反而闪身躲过。

    就再顾醒纳闷之际,另外一股黑水也化作人形,只是那人面如枯槁,手如朽木,声音沙哑,正是刚才那名黑衣人无疑。纳兰见此,再回头望去,刚才困住的黑水已荡然无存。这才转头笑道:“殷红骷髅,同生共死,我道为何就你一人,原来你们已破境了。”

    那女子将到黑衣老者,不免有些颓然,但似有了底气一般开口讥讽道:“我的魂格被压迫多年,不得已才屈从那老东西之下,如今有了脱身之策,岂会善罢甘休。本以为老东西已经被你的宝贝吞了,没想到你也会玩这些阴毒手段,还留了一手。”

    纳兰面容如旧,波澜不惊。女子见状又急切的说道:“我差点忘了,数十年前那一夜,你已经不是当年的你了!”那女子正要继续说下,突然被纳兰隔空一个嘴巴打在脸上,顿时鲜血横流。

    眼见纳兰眼中有了狠厉之色,那老者突然向前一步,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还请明月楼主高抬贵手,贱内不懂事,我自会管教。我等所犯忌讳,我也会给与赔偿,一定会让您满意。”

    纳兰迅速收敛神情,又恢复那云淡风轻,只是少了一分从容,多了几分嗜血的玩味。顾醒虽不知纳兰此时所想,但提起那一夜,他也不禁捏紧了手里的“银蛟”。理智告诉他切不可轻举妄动,但让他家破人亡的仇人就再眼前,容不得他再存半分理智。

    那一夜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顾醒体内气息再次翻涌,似已有了雷霆万钧之势。那女子似觉察失言,但话已然说出口,便没有收回的道理。只是闪身来到老者身侧,毅然决然地对老者说道:“老东西,若不能冲出去,恐怕我俩都会交代在这里。”

    老者突然黯然一笑,扯着沙哑的嗓音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恐怕只有你会是在这里,而我不会。”话音刚落,便从身后摸出一柄铁笔,直接插进了女子后心。女子还没来得及反应,便慢慢倒了下去。溢出的殷红已是染红了一片。

    老者缓缓收回铁笔,对纳兰抱拳说道:“殷红易寻骷髅难求,我已替阁下打扫干净,可口放我离开,让我回无量城带个口信。”

    纳兰眼见于此,似已无怒意,对老者身后点了点头,那硕大头颅猛然前倾,一口将女子吞入腹中,还对着老者打了个巨大的饱嗝,腥臭异常。

    待做完这一切后,才挪开一条道来。老者见此也不含糊,抱拳谢过,便再次化作一股黑水,转身离去。顾醒见此间事了,正欲离开之际,不曾想被那巨龙一拱顶在了头上,追逐纳兰远去的身影而去。

    顾醒此时百感交集,一方面,若是能有机会击杀纳兰,那自然是最好的结果;另一方面,若是被识破身份,那之前的全盘计划便会满盘皆输。

    想到这里,顾醒不禁开始盘算起接下来的该如何应对。殊不知,纳兰此去的方向,便是那五皇子已在的藏宝洞。只是不知这两拨人要是撞上,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此时所过一处全是一片血肉模糊,本来漆黑一片的潭水,被鲜血染红。而那些漂浮在水中的残肢,似在道出刚才的惨状。但也偶有看到凶兽哀鸣。但见巨龙游来,便顾不上疼痛,迅速隐匿身形,生怕触怒这庞然大物。

    诚然,在这巨龙面前,这些九渊凶兽都太过渺小了。不仅是在体积上,还有那给顾醒的威压,都如云泥之别一般。不多时,两人一龙便来到密洞外。

    顾醒从龙首上滑落,站在远处瞧着那声白衣,一阵恨意涌上心头。旁边的巨龙似察觉到一般,突然裂开森森白牙,对着顾醒虎视眈眈。

    似察觉到后方异样,纳兰转身看向顾醒,云淡风轻地问道:“你唤何名?”顾醒闻言如遭雷击,顿时五味杂陈愣在当场。想当初,那道人为我赐名时,你也在当场,如今再见,原是多年,却不曾相识了。

    顾醒稳住心神,淡然说道:“我名孤星,天煞孤星。”纳兰突然洒然一笑,下意识摸了摸鼻梁,“你跟我一位故人之子,很像。”

    顾醒此时气息翻涌,但面上却没有丝毫表情的破绽,而是面带天真笑意地问道:“当真?”纳兰不置可否,转身往洞内走去。同时还说道:“小子,跟上来。”

    那巨龙用硕大头颅顶了顾醒一下,顾醒被这股劲往前倾了下,险些摔倒。顾醒只能缓步向前,向着纳兰远去的方向走去。直到此时,顾醒都不曾明白,纳兰似如何做到举重若轻的,明明自己已有气息外泄,怎会没有察觉,或许他在酝酿什么更大的阴谋。

    顾醒如是想,不觉加快了脚步。怎料纳兰已在前面等着他。在这水底行走,纳兰似根本不受浮力影响,如履平地。待顾醒来到近前,纳兰才开口说道:“你便是击杀刘冲之人?那块令牌你已炼化?”

    顾醒明显有些愕然,纳兰并没有道出他的身份,反而问了一个不痛不痒的问题。见顾醒没有说话,只是从怀中摸出一枚令牌,抛给了纳兰。

    纳兰接过令牌把玩了片刻,又抛回给了顾醒,同时说道:“那你为何还要来参加这场‘文斗’,不嫌麻烦?”顾醒明显没有搞清楚状况,而是没头没脑的问了句:“我不知贵楼择人深浅,便依章来办,也不算坏了规矩。”

    纳兰突然笑了起来,没有一丝杀意,却让顾醒胆战心惊。纳兰意味深长地望着顾醒说道:“从这一刻开始,你便是我明月楼的人了。”

    说完便向密洞深处走去,顾醒忙不迭地跟了上去。而在密洞深处的五皇子,已然来到一处祭坛前,开始翻找起来。此处祭坛已有了岁月,虽有王总管作为依仗,但找起来却并不是那般容易。

    更何况还有一尾小鱼在身后游来游去,无论怎么驱赶,就是不肯离去。此时,无皇子隐约听见有声,连忙掏出气囊换了口气,隐匿在一处矮洞中,不敢再有丝毫动作。而那尾小鱼,也随之消失不见。

江湖风云起波澜,少年决意闯樊笼 第八十四章 龙涎精魄

    就在五皇子诧异之时,一席白衣翩然而至,宛如神佛。而在白衣身后,还有一个让人生厌的面孔。待看清白衣面容,五皇子不禁打了个哆嗦。

    自小生长在深宫大院的他,虽与外界接触甚少,但对于眼前之人的传说可谓是如雷贯耳。因王总管时常伴其左右,不时提起此人的种种事迹,皆是让人叹为观止。

    而且此人虽表面瞧着平易近人,但据说内心极度扭曲,杀人喋血如吃饭般寻常,并被再三告诫,切莫惹上此人。就算是皇亲国戚,也没有半分优待。

    更加可怕的是,此人一手创建的杀手组织明月楼,此时声望已是如日中天,就连国主都要敬他三分,若是被察觉我再此处,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传闻永远是夸张的,随着年龄的增长,五皇子对于这些江湖轶事表现出来的质疑也是与日俱增。但唯独有一点他始终没有改变,那就是对眼前之人的忌惮。

    也许对任何人都可以堂而皇之,因为无论闯出多大的祸都有王总管和国主帮其兜底,但唯独对此人,没有一人敢拍胸脯保证,自己能让他手下留情。因为十三年前的那一夜,他在江湖上便声名鹊起,威名至今。

    五皇子此时已是憋气憋的难受,他没有修习过任何功法来缓解这种境况,他也没有强悍的修为或内劲来平衡这种压力。他只有一个气囊,仅此而已。

    所以他很奇怪,为何那白衣后的小子,能如此从容不迫。虽有心查探,但碍于眼前形势,不得不暂时蛰伏起来,等待更加恰当的时机。

    当纳兰走过五皇子藏匿之处时,突然驻足转身,回望顾醒。顾醒不明所以,只能停滞不前,以同样的目光回望。人心始终隔着肚皮,顾醒就算再能猜,他也没办法摸透纳兰比这千丈潭水还深的心思。

    就算纳兰能够洞察万物,但对眼前之人,却是一筹莫展。他本想在刚才便出手解决掉这个小子。对他而言不过是轻描淡写地抬抬手而已。但就在看到他的刹那,突然生出一种阔别多年的熟悉感。

    这种触手可及的温度,他已经许久没有感觉到了。而就再刚才的眼神交汇,让他更加确定,眼前这小子,跟自己必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纵然此时不能一窥真相,但来日方长,总归会有结果的。

    如是想,纳兰突然嘴角上扬,露出淡淡笑容。顾醒不明所以,只能愣愣出神。因为一旦看到此人,便想起了不愿回忆的那一夜,若是如寻常孩童,那儿时记忆便会慢慢模糊,逐渐消失。但自己并非寻常孩童,只能越发记忆犹新。

    可悲可叹可恨,不能立刻手刃这贼子,还任其逍遥自在。而且当下自己的每一步,都必须小心,倘若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想来当年,父亲对他也是这般信任,才落得如此下场吧。

    顾醒在心底浅叹了口气,纳兰已转身继续往前,并示意他跟上。不多时,来到一处水中台阶,笔直而上,似有百丈之遥。纳兰率先踏足而上,顾醒也紧跟步伐,走了上去。

    但当顾醒踏上台阶的瞬间,一股巨大的压迫力自

    头顶往下,重重压在了顾醒身上。而再看纳兰,亦如往常,并没有任何异样。顾醒走的极为艰难,但纳兰并没有任何解释,只是漫步往前,向着潭水上走去。

    当两人身影消失不见后,五皇子才从矮洞中探出了半截身子,迅速掏出气囊重重吸了一口,顿时神清气爽。刚才差一点就憋气窒息过去,好在那两人并没有逗留太久,给了喘息的时间。

    五皇子此时已然察觉时间过去大半,跟王总管和自己约定的时辰已然所剩无多。不觉加快了脚步,在祭坛处快速摸索了起来。这古朴祭坛上长满了水草和青釉色的石质,触之绵软让五皇子无从下手。

    而刚才那尾消失的小鱼又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在五皇子身边游来游去。五皇子此时已然没了心思顾及这尾游鱼,开始大肆翻找起来。

    就在这一口气将要耗尽的时候,五皇子在那祭坛底部摸到一处凹洞,不觉一喜。就使了些力气往下压去。顿时祭坛开始动荡起来,青釉色石质层开始松动脱落,露出祭坛本来的面貌。

    一色琉璃流光溢彩,荡漾出点点霞光,一看既知并非凡物。五皇子见状不免喜形于色,又掏出气囊猛吸一口。再向那祭坛上方看去。

    本是长满水草的地方,已然慢慢漂浮出一枚晶莹通透的浑圆珠子,珠子表面篆刻着不知名的符文,在透出的白光中若隐若现。

    待这珠子浮出的瞬间,台阶上的纳兰和洞外的巨龙皆是有所感应,都停住了身形,闭起了眼睛。纳兰在停顿片刻后,被转身跃过顾醒,朝着来时路径奔去。

    而那身形庞大的巨龙,也化作寻常蟒蛇大小,一头扎进了这处洞穴之中。这一人一龙再次一不可思议的默契赶往一处,纳兰面带笑意,待跃过顾醒时,一把将其拽起,赶往祭坛处。

    那巨龙缩小身形率先而至,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枚珠子,就如同看着心爱女子一般,眼波含情。五皇子明显被这突兀出现的小龙吓了一跳,而那尾小鱼者欢快的游向小龙,跟它嬉闹起来。

    五皇子在短暂愣神后,便向立刻夺珠而逃。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近在咫尺的“龙涎珠”,却无法触摸。更确切的说,是如同虚幻,眼见于此,却遥不可及。

    五皇子顿时生出一种遭遇危机才有的压迫感,他分明觉得有一人正在快速靠近。不言自明,定是那明月楼主纳兰无疑。而当他要转身逃离时,小龙则挡在他身前,龇牙咧嘴,没有丝毫要放他离去的意思。

    而那尾小鱼则在一旁游来游去,似在加油助威。待纳兰赶到,五皇子这才心如死灰。而顾醒早已被这一路颠簸弄的够呛,站定身形才看清这人是那昨日嚣张跋扈的五皇子。

    顾醒此时已然明白,弄出这番动静的就是此人。而纳兰来此,似并非为了此人,而是为了这枚“龙涎珠”。此时此刻,在这洞穴之中,已然被这些不速之客所填满,显得有些拥挤。而纳兰,却并未受影响,目不转睛地看着这枚珠子。

    那小鱼见此,便要冲上去。被小龙拦下,似在安抚一般。顾醒此时并没有任何

    心思,他只想快些离开这里,好进行下一步计划,至于眼前之物,确实没有多大的兴趣。

    但此时令牌中有一个声音在顾醒耳畔响起,“龙涎珠?你小子运气为何这般的好?”顾醒不明所以,在心里说道:“没兴趣,也不想知道。”

    那声音明显有些不悦,提高嗓音说道:“这个由不得你有没有兴趣,而是它自己选。”顾醒闻言默不作声,只是默默看着场中一切,静待结果。

    纳兰看了半晌,才云淡风轻地看向五皇子,不冷不热地问道:“你怎么会在此处?”五皇子明显受到了惊吓,支支吾吾不知所云。

    纳兰眼见五皇子胡言乱语,思量片刻便递给他一物让他服下,五皇子不敢怠慢,立刻接过一口吞下。顿时胸中憋气感消失的无影无踪,居然可以再水下自由呼吸了。

    还没来得及惊喜,五皇子便被纳兰一掌击晕,两眼一翻,人事不知了。顾醒本还在想纳兰将如何对付此人,没想到只是击晕,并没有下杀手。

    待昨晚这一切后,便回转身看向那“龙涎珠”,目光灼灼。半晌后才伸手向前,但也似那五皇子一般,从中穿过,并未触摸到实物。

    纳兰微微皱眉,转身望向那条小龙问道:“你可知是缘由?”那条小龙在顾醒逐渐惊讶的表情中,开口道处人言:“‘龙涎珠’精魄就再此处,你问它便是。”

    纳兰闻言有些恼怒,小龙似察觉不妙,连忙接着说:“俺替你问问。”说完便凑到小鱼跟前,龇牙咧嘴。不多时,那条小龙才懒洋洋地说道:“你非它有缘人,求而不得。”

    “那此物为何会出现在此处?”纳兰疑惑的问道。要知道,这处深潭乃是他夺天地造化所创,外人根本不知有这么一处地方。突然间多了这么个神物,自然感到非常奇怪。

    那条小龙又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可还记得当年擒下我时,顺便带走的那枚蛋了吗?”纳兰眉头紧锁,口中言道:“莫非?”

    小龙嗤之以鼻,“正是!”纳兰此时才恍然大悟,若不是自己察觉这枚蛋中再无生气,也不会无故将它仍在此处,反而滋养出这天地造化。

    但之前的缘已非如今的果,只能望而兴叹。但也不能放任此物在此暴殄天物,不如让那小子试试,说不定能有莫大机缘也说不定。

    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纳兰朝着顾醒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试试看。顾醒不情不愿,但碍于生死在别人手里握着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顾醒缓步走上前,稳住心神看向那珠子,顿时顾醒心中一阵气血翻涌,而那小龙也是微微一惊。顾醒并没有立刻上前去抓,而是闭上眼睛,运气于臂,开始向那珠子输入气息。

    待气息相通后,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将那珠子握在手中。当顾醒得手后,纳兰脸上流露出不可言说的表情,而后转为狡黠,最后恢复平静。

    而那尾小鱼则在顾醒抓住珠子刹那一个闪身钻入顾醒身体,消失不见。

前尘卷:隐龙入江滔天浪,八方涌动万里云 第八十五章 潜龙入江

    顾醒万万没想到,自己的随意为之居然能够夺得这天地造化,但看来此物对纳兰亦是非常重要,不妨做个顺水人情,看看他当如何。想到此,顾醒便抱拳说道:“启禀楼主,属下偶得一物,不知价值几何,不妨先寄放在楼主处,待日后取回。”

    纳兰正在思量该如何开口,没想到顾醒先行一步,将这“龙涎珠”送到了他面前。纳兰假意推辞,但顾醒一再坚持,只能收下。

    而此时顾醒体内那声音再次响起,“滑天下之大稽,你是我见过最傻的傻瓜。”顾醒不明所以,暗自问道:“你可知此时若不主动,他可杀了我再取,不过抬抬手的功夫罢了。”

    那声音便不再言语,而纳兰得了“龙涎珠”,明显心情大好,便招呼顾醒赶紧随他一并上岸。此时纳兰并没有选择刚才那条天梯,而是转身走出洞穴,而那条小龙也随之而出。

    待顾醒走出来时,小龙已然恢复如常,硕大头颅盯着顾醒,虎视眈眈。纳兰并没有半刻停留之意,将那“龙涎珠”递给巨龙,巨龙明显有些迟疑,但还是一口吞下。

    顿时异变突起,巨龙身躯极具扭曲,只听见骨骼作响之声,巨龙浑身通红鳞片开始脱落,逐渐露出耀眼的金黄,宛如九天金龙一般。

    顾醒眼见此景,顿时目瞪口呆。纳兰见金龙已成,便一跃至龙头,抽出长剑朝后斩去。顿时金铁交加之声骤起,随着一声巨大的闷响,那跟束缚住金龙的铁链坠入湖底。

    忽而一股巨力袭来,顾醒被冲到了金龙身躯之上。纳兰站立龙头一跺,金龙顿时朝着水面疾驰而去。顾醒连忙抓住鳞片,险些被震落而下。

    而此时在那湖底旁边的众人,已然被这巨响所惊动,纷纷来到湖面,等待异像。而那儒士掐指一算,似算到莫大机缘一般,突然跪倒在地,仰天望去,连一刻都不愿挪开眼睛。

    就再这刹那间天摇地动,整潭碧波都荡漾沸腾起来。一条六爪金龙冲出水面,遨游在九天之上。而遥遥望去,似有一人站立龙首,俯瞰众人。

    儒士见状连忙低头颔首,嘴中朗声叫道:“恭喜楼主突破天境,可谓当世第一人。站立龙首上的白衣并未有任何表示,而是脚踩龙首,带着顾醒一跃而下。而那条六爪金龙则化作游蛇缠绕在他左臂之上,顷刻间便消失不见。

    顾醒已是目瞪口呆,不明觉厉。待纳兰落地后,众人便一拥而上围了个水泄不通。但在场众人并无一人敢有半分言语,只是静默着等待着这位刚进阶的大能,指点迷津。

    纳兰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锦衣华服老者身上,不咸不淡地说道:“王总管,且去救下五皇子。”此时隐匿在人群中的王总管如遭雷击,一个纵步便跃如水中,消失不见。

    而纳兰则领着顾醒,不顾众人的目光,朝着明月楼方向走去。顾醒早已早人群中瞥见高潜展,但碍于眼前形势,不得已只能隔人兴叹。

    而高潜展追随着顾醒的身影,直到已然不见,才落寞地低下头。多年以后,这一幕依旧在两人心中萦绕。只是他们并不知道,这一别后,便是一别两宽,不复当年情谊。

    而后,王总管将昏迷不醒的五皇子从潭中救起。而儒士则带着“劫后余生”的寥寥数十人前往明月楼总坛。后来,江湖上将这一天命名为“金龙日”。

    古书记载:“天干大旱,后唐寂寥。都城外三十里地,有一汪潭水,深千丈,有物藏其中。惊蛰日,一袭白衣入水斗龙,漫天水雾升腾,雨落三日不绝。后有好事者于坊间传,白衣立于龙首,俯瞰天地。自此,那一汪深潭便为禁地,生人勿进。”

    待众人散去,此处再次恢复平静。而在都城内宫深处,一人端坐于堂上,手中握着一柄七尺长剑,正在端详。这时,一名太监模样的年轻人急匆匆跑了进来,将刚才所见异像悉数禀告。堂上之人突然震怒,一剑见那太监头颅砍下,顿时鲜血喷涌,竟无一人敢上前收尸。

    那人剑斩太监后,最终喃喃自语道:“王痒,你还是失手了。”说完便将长剑一抛,殿内顶天柱一旁的兵士立刻上前接住,随即又恢复原状。只是那柄长剑依旧滴着血,尚未干涸。

    那堂上之人来回左右踱步了片刻,忽然开口吩咐道:“将柳轻眉唤来。”说完那人旁边的另一名太监打扮的人,快步走了出去。

    不多时,一身劲衣素服的柳轻眉,便走了进来,跪地抱拳道:“不知国主唤微臣所谓何事?”

    堂上之人便是那后唐国主,虽衣衫不整,但却难掩眉宇间的帝王威严。见柳轻眉已至,便漫不经心地问道:“我交办你的事情,办的如何了?”

    柳轻眉没有半分迟疑,朗声答道;“回禀国主,江南、江北及荆楚之地已“打扫”干净,但边陲尚未涉及。”国主闻言露出一丝笑意,伸手拉扯了下松散的长袍说:“不错,速度在提快些,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柳轻眉点头称是,半晌无声。国主似无意却又极其隐晦地问了句,“今日异样你可瞧见了?”柳轻眉不敢有本分隐瞒,恭敬答道:“微臣正要前往查探。”

    “不必了,明月楼纳兰已破天境,不可小觑啊。你知道就行了,切不可伸张。”国主突然凑到柳轻眉近前,神秘兮兮地说道。

    虽说的轻描淡写,但眼神里透露的嫉妒,却是这般明显。柳轻眉面色如常,抱拳称是,脸上并没有荡起半分涟漪。国主观察良久,觉着有些无趣,便挥手斥退柳轻眉。待柳轻眉退出殿外,才平静说道:“若王痒回来了,让他来见寡人。”

    随侍太监点头应允,随后便再次缓步走了出去。而国主目光炯炯,看向殿外,似要看穿那远隔千里外的一切。

    而在后唐边陲小镇潭城外三十里地的孤啸山庄,一处幽闭密室内,有一人昏迷不醒。而那孤啸庄主正在一旁端坐,看着卧榻上的女子。

    忽而一阵异动,山川颤抖,似有一物破境而出。而那孤啸庄主并未有任何诧异,反而是盯着卧榻上昏迷之人,似在期待着奇迹发生。

    果不其然,在这场震荡之后,那昏迷不醒的女子垂在外的手指轻微抖动了下,随即又恢复如常。孤啸庄主眼见于此,立刻转身推门而出,并轻拍了几下。

    立刻有一身着灰衣之人跃至近前,单膝跪地。抱拳问道:“庄主有何吩咐?”来者不是他人,正是不久前才隐于山庄的罗休。只是此时他全然没有当年的意气风发,反而显得有些萧索。

    孤啸庄主平静吩咐,“你且去那潭城,找赤心借一件东西,然后立刻动身前往都城,我察觉到异动,有人突破天境,最近定有大事发生。至于是何物,你去了便会知晓。”

    罗休闻言顿时起身注视远方,而那本才萎靡不振的容貌,瞬间容光焕发。看来,战士的宿命便是战死,无论身处何时何地,都对那烽烟千里向往非常。

    而在极西之地的一处寺庙,有一位身着袈裟手持木鱼的和尚正在打坐念经。后唐都城方向传来异动,引得寺内一口百年老钟不撞自鸣。

    而那和尚全然充耳不闻,突然禅房被人推开,只见一名白眉老僧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看见那和尚还在打坐念经,便对着那铮亮的光头重重拍下。

    那和尚吃痛,但却不恼。只是抬头瞧着老和尚,略带嗔怪的问道:“师父,你打我作甚?”那老和尚也是着急坏了,忙不迭地说道:“你可知后唐都城有了天象,还不快快前去。不然误了天机,我拿你是问。”

    那和尚便是数年前来到孤啸山庄的不通和尚,此时已然有了得道高僧的姿态,跟那夜月下疯魔已判若两人。只见不通和尚不急不缓地说道:“师父稍安勿躁,待我念诵完这篇经文,便收拾出发。”

    那老和尚作势要打,不通和尚连忙遮住光头说道:“师父,出家人不可犯嗔戒啊。”老和尚此时已顾不上得道高僧的姿态,而是连拉带踹的说道:“你个混小子,当了主持就开始教训师父来了,赶紧滚蛋。若是误了时辰,你便不用再回来了。”

    不通和尚只能悻悻然收起木鱼,起身推门而出,缓步走到寺外,望向都城方向。似有何牵挂之人或牵挂之事。驻足良久后,再次转身回到寺中,简单收拾片刻,便踏出门去。

    而当他前脚刚踏出门后,后脚大门便被关上,不通和尚只能暗自叹了口气,快步前奔。当他身影消失在云海深处,寺庙大门应声而开,老僧扶框而立,泪眼婆娑。

    这一去,吉凶难料。只是去求那个机缘。但已活到他这份上,机缘又有何轻重呢?如今珈蓝寺家大业大,就算没了这机缘,又有什么关系,但若是将不通困于寺中,那扇心门,便再难打开了。想到此,多年没有湿润的眼眶,竟有清流涌出。

    老僧只能长叹一声:“老啦!”

前尘卷:隐龙入江滔天浪,八方涌动万里云 第八十六章 红尘堪摘

    殊不知,那身影消失在云海间的不通和尚,也在回望老僧。只是一者无心,一者有心罢了。佛门讲究清修,入门则六根清净,凡尘俗世切莫沾染半分。

    可奈何,这戒律堂长老在年轻时血气方刚,铸下大错,才留下这半生遗憾。那一场送簪还簪的缘分,让本已尘封的心再次**裸地暴露在红尘之中。只是一人已是得道高僧,而另一人则那般醉心红尘。

    虽是隐约间知晓,也过了数年天伦。但终究不能长久,该走的走,不该留的不能留。老僧修了一辈子的苦禅经道,临到头来不过还是镜花水月一梦方醒。

    你说他修的禅不是正统,珈蓝寺百年基业,可谓是佛门正宗。戒律堂长老奉行佛门八大戒,没有人能够质疑他的权威。唯独是那么一个人,始终不通。

    “不通啊不通,红尘多万险,别重蹈为师(为父)的覆辙。”老僧意思泪眼婆娑,扶着寺门的枯藁已是颤抖不已。一旁跑来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僧,口诵佛号念念有词,“师祖可是陷入那红尘魔怔中?可用大日如来经念诵三千遍,方能解脱。”

    老僧愣愣出神,许是没听见小和尚的喋喋不休,他是那般执着,那般的坚信,红尘中的妖魔,都要用佛心去渡化。可是为何如师祖这般的得道高僧,也会遭受这样的磨难,难道是佛祖给的考验?那以后直接长大了,是否也要经历这些才能立地成佛呢?

    小和尚挠着脑袋,陷入沉思。而那云海间的不通和尚,已是袈裟浸湿。纵然晚霞万丈,也不及那离别愁苦。他许是知道了,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当年从孤啸山庄归来,便发下重誓,不通佛理,势不出山。

    可世上万千,造化弄人,机缘已现,便由不得。师父已是如此决绝,而自己却还走不出那一幕幕的心魔,唯独先用肉身趟红尘,再用凡心渡成佛。

    当他毅然决然回头踏下那一步的时候,已然繁星满天。不知在此处站了多久,那长满青苔的青石板已然凹陷。若是换作从前,师父又得一个“板栗”,责骂他不懂爱惜,给那些香客添了多少麻烦。

    那已是年迈的师父,还有他刚收的徒弟,不知会不会在某一夜想起。原来,自己的尘缘还未断尽,自己的佛心从未稳固,哎。不过将魔性收敛,外露佛相罢了。

    有一山中樵夫偶见,一名袈裟批身,法相庄严得道高僧,于繁星夜自云海上珈蓝寺中,飘然入世。自此,山中再无佛,凡间便多了一位,被七情六欲缠绕的不通和尚。

    不通和尚走的并不快,但在常人看来已是一日千里。或许在他们这类修习佛理之人眼中,随心而动方是大道。而此去都城,千里之遥,虽有命在身,但却不能违背本心。

    珈蓝寺下便是那凡尘俗世,一道天堑将两方世界分得明明白白。当不通和尚走下最后一阶青石板铺就的台阶后,跌入他眼眸的是那灯影绰绰,还有那流连夜市的男男女女。

    和尚许是未曾见过,不禁口诵佛号,用那自丹田内滋养的气息让灵台清明。这是自小便养成的习惯,若是

    有何不解之事,不明之理,便用那佛号荡尽灵台污浊,便能无叙自通。

    小镇上人来人往,对于突然出现的不通和尚并没有过分关注,他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珈蓝寺脚下,对山上的诸多传说已是了然于心。但奈何那道天堑相隔,不是山上之人大开方便之门,山下香客便是寻之无路。

    久而久之,众人便也失去了兴趣。反而是那极北之地的蓬莱仙山,在世间传经布道,比那珈蓝寺的“高高在上”,更显得平易近人。

    无论出世还是入世,佛门终究是不争的。这是一贯一来的坚持,也是佛门最本真的内心。而那蓬莱仙山,虽有虚无缥缈的名号,却对凡尘俗世插手频繁。没有绝对的对和错,不过是两者看待世人的心不同而已。

    珈蓝寺自创寺之初便定下一条铁律,那便是佛门中人不可入世扰乱世间秩序,万事万物皆有因果,不是人力能够左右。而那蓬莱仙山却恰恰相反,每十年便会派出一位山中弟子行走于世间,布道众生,讲究事在人为。

    两者在这数百年间,多有摩擦,最终世人皆知蓬莱仙山,却对近在咫尺的珈蓝寺知之甚少,更多是虚无缥缈的猜测罢了。

    不通和尚荡尽污浊,便开始了世间行走。他此时魔性已然封印,在那小孩的帮助下,寻回了本心。不顾周遭之人奇怪的目光,不通和尚在屋舍间穿行,健步如飞。

    多年来的盘膝打坐并未让他有任何懈怠,反而更加坚定了佛心。他面带善意笑容,对待世间一切皆是淡然,这便是他修的禅。

    繁星下,夜风起。吹动着不通和尚那早已有些破旧的袈裟,而在他身后,不知何时已然多了一名红衣女子,跟着他走走停停。

    不通和尚并未回头,但却能感觉到那一摸熟悉的气息。他的心神突然荡漾起来,这让他大感吃惊。没想到刚踏足红尘,便沾染了佛心。

    他努力让自己逐渐狂躁的心安静下来,因为他知道。在此处,不可能是那人,那人也不会出现。孤啸山庄据此有千里之遥,怎会如此凑巧?

    会不会是那人故意在此等待自己的出现?记得临别之际的那个眼神,那么炙热。

    不通和尚有些失神,此时各家已然关门闭户,他行走在清冷的街道上。本是赶路的好时候,却无端被心魔滋扰。为何那人会成为自己的心魔,就因为她对待自己的不同?还有那一抹红衣?

    不通和尚不明白,自己已经修禅多年,为何会一朝尽丧?他恍然间有些理解师父,理解为何这么多年,一直没解开那心结。

    也许是越是白纸的人越容易沾染吧,不通只怪自己佛心不够,才会一离开净土,便沾染上了心魔。可他并不知道,那人在此地已等了他多年……

    自那日一别后,本要留守潭城半更客栈的赤心,接到了一封莫名其妙的指令。指令上寥寥数语,便是让他来到这珈蓝寺脚下,等待一个和尚。

    那日,天忽然下雨了蒙蒙细雨,本是晴空万里的天空,不知

    是为何,突然坠下点点晶莹。潭城已是多年不曾如此了,这个边陲小城,军事要地,虽是人来人往,鱼龙混杂,却还算民风淳朴。最主要是此地四季分明,所以外地人往来经商,多到此地落脚。

    赤心拿着那张已被捏皱的密令,有些恍然若失。本是喋血杀手,怎可动凡心。可是自不通和尚出现的那一天,一切便都已改变。

    孤啸山庄的短短数年,弹指一挥间。两人自相熟到相知,却从未相许。不知是碍于佛门清规,还是杀手本心,两人始终没有将埋藏心底的话说出口。

    本以为,两人之间偶然的缘便会成为再无关联的分。谁曾想,红衣悄然方寸远,静待佛僧出山门。世间之事,造化弄人。孤啸庄主本意是让赤心隐姓埋名,注意珈蓝寺的异动,待不通和尚再次入世时,便回报。

    但这一等,便是七年,谁又有这么多个七年来挥霍呢?一个女子,在年华最盛时,却无人采摘,是怎样一种落寞啊。许是等的有些疲乏,赤心不再藏头避尾,反而开起了酒肆。

    许是小镇上的人并没有见过如此花枝招展的女子,自酒肆开初,便是日日满堂。可是老板娘始终不苟言笑,跟她那一尘不染的红衣,显得格格不入。

    久而久之,小镇居民也就见怪不怪了。只是那老板娘酿的酒实在好喝,还有一个雅俗共赏的名字——“醉红尘”。红尘不过一场醉,平生惊梦不愿醒。

    而,老板娘等的那人,似乎从未出现过。这间酒肆名为“红衣”。在这地方小镇上,本无可厚非。可奈何多了这么一位貌美如花的老板娘,便让人想入非非。

    人美酒美,没多久便有人打上了主意。一开始只是言语挑逗试探,老板娘依旧冷若冰霜,爱答不理。那些登徒子眼见老板娘好欺负,便有胆大者开始毛手毛脚。

    老板娘碍于酒肆生意,只是躲闪,并未直接冲突。但不出几日,那登徒子便会曝尸荒野。如此往复,便不再有人胆敢在酒肆寻衅滋事了。

    坊间传闻,老板娘白日间会将那些人记下,到了夜里就会化身邪魅,将那人抽筋剥皮,再扔出小镇。如此一来,酒肆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来饮酒之人反而多了起来。

    半年光景,之前那简陋酒肆已然做大,除了装潢外,还多了一位说书先生。将那平日不曾听闻的轶事奇谈皆是娓娓道来。每当酒肆开门,说书先生便会飘然而至,等酒肆打烊,又会起身离开。

    老板娘和那说书先生分外默契,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这一来一往,便相熟起来。

    两人皆是隐匿身份,却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说书先生曾多次在香客日上珈蓝寺探寻,也为老板娘一解相思之苦。只是两人皆是不说破,反而相处起更加从容自然。

    又过了数年,老板娘许是有些倦了,偶日开口对说书先生言道:“若有一日,我离开此地,你便将这招牌改为‘白丁’,继续经营下去。”

    说书先生点头应允,只是看着老板娘的眼神分外炙热。

前尘卷:隐龙入江滔天浪,八方涌动万里云 第八十七章 人非草木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更何况是七年的朝夕相处。虽说不上只言片语,却是心里情愫,各自皆知。果然,在那一身袈裟的珈蓝寺僧人踏足小镇的时候,老板娘便将那串钥匙交给了说书先生。

    那红衣看着那僧人,难掩笑意。许是等到了,可说书先生的心却永远留在了这里。他接替了红衣,等待下一个归来。

    红衣亦步亦趋跟着不通和尚的脚步,走得分外轻快。亦如当年在孤啸山庄的石板路上飞奔,从未如此畅快。多年的酒肆生活让她多了几分烟火气息,而那珈蓝寺中一日千年,却从未让他有半分改变。

    前面一人忽而转身,望向身后红衣。那袭红衣竟不敢抬眼,只能低眉垂首。和尚眼见身后之人,只能口诵佛号。那本已飞到九霄云外的心魔,此时却坠入无边心境,只能望而叹息。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更确切地说是一人望着一人,袈裟望着红衣。他知道,她等了他七年,但她却不知道,他在那云海间,也忘了她七年。

    他本以为,可以断绝这红尘线,修那佛门心。可是每天诵经礼佛,却在踏出山门回望后的一刹那,全部崩塌,七年之功毁于一旦。

    他还是没逃出那场梦魇,没有躲过那场浩劫,没有避开那本应该此生不再相见的人。

    他本不应在此,却因那机缘不得不下山。她本也不应在此,却因那密令不得不蛰伏。红尘多忆梦,当你推开那寺门后,便再也关不上心门。

    不通和尚终于开始开口了,他本不愿开口,但还是将那句话说了出来。他本要说“女施主,你为何在此?”话到了嘴边却变成“既然来了,便一起走吧。”

    红衣闻言骤然抬头,笑颜如花。她等到了这句话,等了好久好久。而那远处依旧亮着烛火的门扉处,站着那曾陪了她七年的人。

    命运就是这般折磨,可是终究是好是坏,又有谁真正在乎呢?不过都是用情至深罢了。

    和尚口诵佛号,缓步向前。红衣蹦蹦跳跳,跟了上去。此时还管什么江湖,管什么规矩,她要的只是这一路的相依相随。

    和尚放慢了脚步,他自知要跟随本心,跟随那已入红尘的凡心。他在讲出那句话的时候,便顿悟了。所谓情爱,不过如此,既然喜欢,便大胆的说出来。也好过师父这般,每天愁容满面。好过那孤啸庄主,用那权势来掩盖过往的空虚。

    何至于此?和尚此时灵台清明,却是想的这般通透。他忽然嘴角微翘,侧身望着身侧红衣那入水般的面容,轻唤道:“赤心,一别多年,你还好吗?”

    红衣明显愣了愣,她不知他是否还记得她的名字,刚才那一句已让她心满意足。本是一个心狠手辣的江湖杀手,此时却成了一个有些娇羞的邻家女孩。

    而当她确定,不通和尚唤她时,她脸上的笑意再也难以掩饰,只能用手挡住,以免贻笑大方。和尚面容亦如当年,只是多了几分坚毅和果决,少了几分稚嫩和莽撞。

    她望着他,又想起多年前那一夜,和尚在那月夜下,教授那少年佛理武功。不知那少年在都城,可过得还好?

    如是想,便不觉往和尚身侧靠了几分。和尚眼见红衣随风微动,有些惶恐还有些笨拙,不知该如何处之。红衣见和尚局促,只道是初识内心,不免脸上泛起了红晕。

    不通和尚难掩尴尬,只能开口说道:“我知道,这些年你都在。”

    赤心故作不知,扬起已娇艳欲滴的面庞,疑惑地问道:“你从未下山,怎会知我?”

    不通和尚口诵佛号,温和说道:“那云海之下,便是你的‘红衣’。”说完便将赤心的手握起,那一瞬间的火花和冰凉,在和尚脑海间炸裂,如梦亦如幻。

    而赤心在和尚握起自己手的刹那,便已认定了终生。若不是自己当初的故意挑衅,若不是频繁制造偶遇,若不是那孩子有意撮合,不通和尚或许终其一生也不会直面自己的内心。

    更何况是冲破世俗礼教的束缚,无惧世人的眼光。这是一种怎样的爱,才能让他胆敢迈出这一步。够了,对于赤心而言,七年的苦楚在一瞬间烟消云散,而那眼前之人,便值得珍惜。

    两人走出小镇,当赤心再次转身回望,小镇灯影已阑珊。

    此次离别或许就不会再回来,或许也回不来了。和尚许是过于痴笨,只顾赶路,并未有任何停歇。此时已见日明初升,赤心轻扯不通和尚袈裟,示意休息片刻。

    两人缓步来到一处小溪畔,和尚从袈裟中摸出一个钵盂,从溪水中舀起一钵溪水,递给了赤心。赤心也不客气,接过便仰头饮下。一股清流自喉处滑下,神清气爽。

    和尚只是呆呆看着,眼神温柔。赤心将那钵盂递还给和尚,从怀中摸出一个荷叶,打开后拿起一块递给了和尚。和尚也不推辞,接过口便吃了起来。许久没吃过除斋饭外的吃食,不免有些异样。

    但那香酥脆饼却是软糯香甜,和尚顿感唇齿留香。赤心眼见不通和尚几口吃完,不免有些哭笑不得,只能又从荷叶中摸出一块,递了过去。

    不通和尚接过,并未似刚才一般几口咽下,而是小心翼翼地拿在手中,放在鼻下使劲嗅了嗅。然后放入钵盂之中,藏进了袈裟。

    赤心眼见此景,已是暖从心生。没想到这呆头呆脑的不通和尚,还有这般玲珑心思。

    和尚吃下饼后,便走到小溪边蹲下,捧起一汪溪水,浅饮起来。跟那赤心豪迈,判若两人。就在不通和尚欲再饮时,忽闻一阵破空之声由远及近,不觉心中一紧。

    而赤心早已恢复那干练模样,伺机待发。这一枚羽箭自两人前方百步外的山涧处瞬间而至,向着不通和尚面门而来。不通和尚双眼微咪,不闪不避,只是陡然间袈裟暴涨,气息外泄,已运起那金刚不坏。

    赤心有些担忧,却不敢贸然上前,只能驻足原地,缓缓蹲了下来,将耳朵伏在松软的泥地

    上,探听远处的动静。

    但饶是这般高手,已然毫无建树,并未察觉到半分。而那枚羽箭,在临近不通和尚面门后,如撞上铜墙铁壁般,段段碎裂开来。

    就再这段羽箭碎裂开的瞬间,一枚肉眼不可见的毫芒自碎裂羽箭中激射而出。不通和尚眼疾手快,蓄力于掌,呼吸间将其劈落。

    其后起身望向那山涧处,同时运起佛门狮子吼:“阁下是何人?为何鬼鬼祟祟,不妨现身一见。”那声音破空袭去,遥有百里,连绵不绝。但那山涧处除了鸟鸣和溪水潺潺,再无一人一物。

    赤心略作思量,便一把拉住不通和尚,往那山涧处奔去。既然对方并没有现身的意思,那便将其找出来。不通和尚反手握住赤心手腕,运足内心奋起一跃,已飘然至那羽箭射出之处。

    待两人落定,赤心伏身查探,果然在草丛中发现踩踏的痕迹。两人对视一眼,便再次动身,往前追去。

    而刚才试探之人,正在前路上哼着小曲,好不快意。他路过此处,眼见一个和尚和女子结伴而行,便生出了戏弄之意。但见那和尚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便以为那女子并非本意,所以才暗中偷袭,想击毙那人。

    谁曾想,那女子和那秃驴竟是相熟,原是一对狗男女,怕他们报复,赶紧开溜。而这一边的赤心,只觉是江湖中仇家来寻仇,不觉有他。

    而不通和尚再次入世,也未与人结怨,本是摸不着头脑。听赤心一说,也觉得是这么个理,便想查个究竟。心中暗道,对那机缘勘探之人,还不在少数。

    打定主意,便加快脚程追了上去。赤心本是杀手出身,虽已阔别本行多年,但一身追踪底子没有丝毫落下。而那不通和尚轻功了得,在那山涧溪水间穿行,如履平地。

    而刚才吹着口哨之人,忽闻身后有异响,便觉察有异。但当他准备加快脚程溜之大吉时,那不通和尚已然飘至他面前,面色和善地看着他。而他身后,便是一袭红衣。

    吹着口哨之人眼见避无可避,从腰后抽出两柄弯刀,双手比画了一个花哨的刀势,前后一举,势要一较高下。不通和尚并无任何恼怒神色。本是佛门中人的他,只是面带淡淡笑意,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而那一袭红衣,却眼神阴冷,似要将眼前之人剥皮抽筋才肯罢休。

    那吹哨的年轻人并没有多余言语,也是冷冷看着两人,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恶战。这本是他自己惹出来的祸端,看来只有自己的解决。

    赤心并未理睬不通和尚的眼神,在这种生死之间,她更相信自己的直觉。而眼前的年轻人,在他看来,非常危险。这是一种自小便慢慢积累的本能,也是杀手最基本的本能。

    赤心将腰间多年未曾动过的软鞭抽出一打,击向那年轻人的手腕。许是想问些什么,第一次出手便留有余地。不通和尚往后退了两步,他知道赤心的脾气秉性,暂时还是不必插手的好。若是不敌,自己再出手也不迟。

前尘卷:隐龙入江滔天浪,八方涌动万里云 第八十八章 有违伦常

    与此同时,不通和尚隐隐感到,此人的出现,恐怕并没有那么简单。

    好巧不巧出现在俩人必经之路上,时辰掐的如此精确,若不是一直尾随其后,必是提前得到了风声。那么,是谁走漏的呢?难道珈蓝寺下的小镇,已经开始不太平了吗?

    正想着,赤心和那吹哨年轻人已经战在了一起。年轻人双手双刀相辅相成,虽不及赤心一寸长一寸强,但却游刃有余。同时言语间还诸多挑衅。

    诸如“你一个如花似玉大姑娘家,去勾引一个光头大和尚,传出去不怕人笑话?”这些言语让赤心气的是七窍生烟。本是自己一直以来的执念,没曾想,从那年轻人的“狗嘴”里蹦出来,就变得如此不堪。

    就连不通和尚听闻,也是连连摇头。不知世道怎会变得如此艰辛,这么年纪轻轻的人,已是这般老练世故,还如此伶牙俐齿。

    赤心似有些愠怒,本是一路而来的好心情,被这半道杀出的年轻人给搅合了。她在不通和尚面前的好脾气,此时已抛到了九霄云外,满脸怒不可遏的骂道:“好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小杂种,是不是活腻了,让姐姐送你归西。”

    而那年轻人对赤心的嗔怒并没有表现出任何过激表现,反而咧嘴笑来,露出整齐雪白的牙齿,似在嘲讽赤心的沉不住气。

    不通和尚眼见赤心气息开始动荡,暗道不好。便一个纵身跃至两人之间,暂时将双方隔开。并对那年轻人说道:“阿弥陀佛,施主为何如何污言秽语,我等不过有要事在身,施主又何必苦苦阻拦?”

    那吹哨年轻人摆了个臭脸,一脸鄙夷地说道:“我自出师门以来,还是第一次见一个大姑娘跟大和尚没羞没臊,师娘曾说过,这是有违伦常。”

    赤心闻言立刻怒骂道:“我去你大爷的有违伦常。”不通和尚面色一沉,挡在想要继续发难的赤心前面,继续说道:“我最后问你一句,你让还是不让?”

    吹哨年轻人挺直了腰杆,将双刀抗在了肩上,大义凛然地说道:“今儿个小爷便不让了。”

    不通和尚突然跨出一步,双手合十。肉眼可见的袈裟突然暴涨,气息外泄。和尚面容由温和变为怒目,又从怒目变成悲愤,又从悲愤变为欢喜。随着面色变化,和尚周身突然冒出三头六臂法相,并开口喝道:“退!”

    那吹哨年轻人始料未及,被这一声震翻在地,摔了个七荤八素。待回过神来,赶忙浑身摸索,看是否少了什么,不免有些后怕。

    没想到这和尚隐藏如此之深,师父曾叮嘱江湖险恶,看来确实如此。可是这种有违伦常之事我不得不管,那就只能拼上一拼了。

    赤心眼见不通和尚祭出六道法相,但却没有伤那年轻人性命,自知或有隐情,便也收敛了气息,静待一旁,冷冷看着那人。

    那吹哨年轻人从怀中摸出一物,往天上一抛,一张绢帕瞬间化为漫天大网,向着不通和尚罩去。不通和尚无奈摇头,悲悯法相虚空一指,便将那绢帕幻化的大网收入手中。

    那吹哨

    年轻人眼见撒手锏也被人轻易夺去,不免心生退意。就在转身要跑之际,被不通和尚开口叫住,“你师父可是那惠通禅师?”

    那吹哨年轻人面露诧异之色,满脸狐疑地问道:“你认识家师?”

    不通和尚此时已收了六道法相,恢复那刚才温和神情,接着说道:“可是你师父遣你在此,说若是路遇一僧人,便与他同行?”

    那吹哨年轻人此时已是满脸惊愕,连连点头,并接口说道:“师娘还说,若是那僧人旁有女子,便且杀了,免得污了珈蓝寺的名声。”

    不通和尚闻言哈哈大笑,忽又一脸正色道:“你师父做得,旁人就做不得?”说完便拉着赤心大步向前走去。那吹哨年轻人一头雾水,连忙跟了上去。

    边走边说:“我姓冷,是师父收养的孤儿。自记事起师父就从未提过自己师出何门,只是师娘每每嗔怒时,会指着师父鼻子骂‘老秃驴’,师父总是嘿嘿傻笑。”

    不通和尚似在不经意间想起前尘往事,喃喃说道:“我是你师叔,你师父是我师兄。只是多年前在一次出世后,便再也没有回过珈蓝寺,看来是误入了红尘,一去不复返了。”

    冷姓青年接口追问道:“那大师您怎知师父对我的吩咐?让我再此等您?这其中可有何缘由?”

    不通和尚哑然失笑,神秘兮兮地说道:“你可知这世上,有一种物件叫做飞鸽传书吗?你师父虽擅自还俗,但却从未与师门断了联系,而他师父,也就是你师祖,也对他很是挂念。奈何家中有“猛虎”,不得不如此。”

    说到此,赤心噗呲一声笑出了声来。没想到,这呆头呆脑地大和尚,还能如此一本正经地开玩笑,那往后的日子恐怕就不会无趣了。

    想到这里,赤心脸上泛起阵阵红晕。那冷姓年轻人眼尖瞧见,连忙惊慌说道:“师娘说过,女子若是脸色泛红,必是身体有恙,大师你且帮姐姐看看。”

    赤心闻言立马收敛面容,用那冷若冰霜地眼神盯着冷姓少年,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师娘便是那‘猛虎’,她的话不能信。”

    冷姓年轻人忽的愣在当场,因为他实在不明白,为何大和尚口中的“猛虎”,会是师娘?不通和尚摇头叹息,拍了拍冷姓年轻人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当你遇上了,自会明白。若是无他事,便一起上路吧。”

    赤心本欲出口反对,但眼见不通和尚意已坚决,便不再言他。虽是同行,但还是抱有戒心。因为这一切在她看来,显得太过巧合了。

    而不通和尚刚才那番话,却是七分真三分假。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但江湖险恶,尔虞我诈的事情层出不穷,还是小心谨慎为妙。

    珈蓝寺自百年前创寺之初起,便是一师一徒。到了他师父这辈,却因种种机缘收了两个徒弟,也就是惠通禅师和他自己。但师父始终无法打破那百年师规,便遣惠通先行出世历练,若是有心回转,便将主持之位传与他。

    可奈何,红尘多寂寞,终究还是没有逃得过宿命的安排。一个未经

    世事的白目和尚,怎能跟花花世界相抗争,奈何还遇见了那一生钟情的人。

    自此,珈蓝寺便少了一位得道高僧,人世间便多了一位烟火红尘之人。但毕竟师徒情分,不通和尚师父只道是宿命使然,虽有遗憾但却只能接受。如此,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不通身上了。

    多年之间,惠通也未曾忘却师门教导,但自己已然隐匿红尘,断然没有再回珈蓝寺的道理,只能用这飞鸽传书的方式,去维系那虚无缥缈的因果。

    多年过去,不通和尚终于明白,这是每一个珈蓝寺僧人的宿命,也是每一个珈蓝寺僧人的因果。师父后来说过,珈蓝寺创寺之初,便是一个结。这个结本可打开,却因为种种遗憾越陷越深。

    自此,珈蓝寺之人便都要经历这红尘考验,只待有一人能打破枷锁,让珈蓝寺不再背负这无端的宿命。

    而不通和尚和师兄的书信中,确也提到有一冷姓徒儿之事。惠通禅师本意是让小徒剃度出家,完成自己未完成的使命。但却被不通严词拒绝。

    欲加之罪奈何为之,已在红尘中,何须遁空门。空门万千苦,不沾一丝尘。后者两相妥协下,只能答应带行历练之事,便有了这么一出。

    虽是合情合理,但总觉着有些说不通。若是惠通师兄没有言明,那自然此人出手合情合理。若是惠通师兄言明,那恐怕徒侄已是凶多吉少。那眼前之人,又是谁呢?

    不通和尚已来不及多想,因为此时眼前还有一个更大的麻烦要解决。赤心和那冷姓年轻人至上路后,便一直互相冷嘲热讽,双方你来我往,没有一丝相让的意思。

    不通和尚夹杂中间,已是一个头两个大。且不论他俩会不会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就是这般言语相激,也让这格格不入的三人组,显得格外扎眼。

    此去最近的落脚之处尚有两三个时辰的路程,若是一路上皆是如此,那自己恐怕还没走到那落脚之处便被两人给折磨疯了。

    不通和尚口诵佛号,突然插口说道:“就此打住。冷师侄,你不知前因后果,不可胡言乱语。心儿,莫要继续纠缠。”

    赤心闻言立即收声,那一句“心儿”,便胜过千言万语。那冷姓年轻人分明没有过瘾,但碍于师叔的情面,还是悻悻然闭嘴,但对师叔和这女子之事,越发好奇起来。

    待两人休战后,不通和尚又正色道:“冷师侄,当下我等还不能确认你的身份,你有何信物,可给贫僧一观?”那冷姓年轻人突然一拍脑袋,许是刚才吵架吵的过于激烈,将这茬给忘记了。

    冷姓年轻人从怀中摸出一物,双手托举递给不通和尚,口中恭敬说道:“师侄冷万章,拜见不通师叔。”不通和尚谨慎接过那用麻布包裹的物件,跟赤心对望了一眼,双方立刻心领神会。而那冷万章还是低头托举,一脸恭敬模样。

    待不通和尚打开那麻布,一块有些泛黄的袈裟映入眼帘。顿时千般疑虑皆释然,不通和尚上前一步将那冷姓年轻人牢牢抱住怀中,口中呢喃道:“师侄受苦了。”

前尘卷:隐龙入江滔天浪,八方涌动万里云 第八十九章 兵乱渐起

    被这突然起来的一抱,年轻人本是玩世不恭的面容突然变得有些僵硬,连带着身体也开始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起来。虽说这本是长辈对晚辈的表达关心的方式,但在年轻人看来,却是那般世间罕有。

    要知道,自小记事起,师父便对自己异常严厉。许是重压下才能出勇夫的缘故,师父从未对自己和颜悦色过。纵然自己练功出彩或是破境进阶,师父没有半分喜色。

    唯独拿着那张泛黄糙纸时,才会流露出万般情愫。久而久之,年轻人便也养成了这般内敛的性子,可师娘跟师父却是背道而驰,时常拉着他家长里短,他也学会了娘们才会的拌嘴吵架。

    这在师父面前是万万不能的,若是被师父瞧见,免不了又是一顿胖揍。

    年轻人暗自叹息,自己成长于这看似寻常却与世隔绝地天地,除了师父师娘外,没与任何人接触过,哪里会知道,人世间还会有这般温暖。

    而不通和尚的真情流露,也让一旁的赤心倍感温暖。这吃斋念佛数十年,看来没把那脑袋念成榆木疙瘩,反倒是多了几分烟火气。

    而不通和尚却是知道,他这师侄在他师兄的严厉管教下,这些年恐怕都过的不太开心。自小无父无母,被师父收养,又被迫学那武功佛理,换作任何一家寻常子弟,也都会如此吧。

    年轻人被不通和尚抱的有些紧,许是有些在意外人的眼光,使劲从那宽阔的臂弯中挣脱出来,面带腼腆笑意。不通和尚口诵佛号,整理衣衫,目光温柔。

    他知道师兄的用意,若不是如此,也不会让这跟当初自己一般的徒弟随着自己走一遭。只是江湖路远,红尘难料,他会不会也如师兄和自己一般,遇到那么一个结呢?

    就再出神之际,赤心冰凉的手放在了不通和尚脸颊上,那突然的微凉让和尚缓过神来。耳边响起呢喃细语,“继续赶路吧,此地不宜久留。”

    不通和尚方才如梦初醒,感知到附近有缕缕杀意浮动,正在快速靠近。本是一场师叔师侄相认的感人场面,却被这不识时务的来人搅和了。

    那冷姓年轻人似也察觉到了什么,面色正凛,随时准备出击。赤心并未有半刻犹豫,她环顾四周,四处山高林深,隐匿之处甚广,若在此处交手,恐怕会吃闷亏。

    不觉跟两人低语道明眼前形势,三人默契点头,都运起内劲向前奔去。

    按照赤心的盘算,再走至多两个时辰,便会来到那青霞镇。青霞镇外有护城河环绕,若能赶在追兵拦截前入城,那便能化被动为主动。

    况且,现在对身后贸然出现的追兵一无所知,而至凭空出现的“师侄”似乎让不通和尚非常笃定,就是自己师兄唯一的弟子,但赤心还是隐隐觉得,此事并非这么简单。

    若是仅凭一件信物便能证明,那天底下就没有这么多纠葛,任何事情都能一清二楚。虽说不通和尚嘴上并没有言明,但从眼神交汇时她分明读到,和尚仍有疑虑。

    只是如今迫于形势,不好直接翻脸。若不是刚才那一抱,抱出了什么端倪不成?没想到这呆头呆脑的大和尚,也能如此鸡贼。

    如是想,赤心不禁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但就不经意间的真情流露,却被那冷姓年轻人尽收眼底。他此时虽跟两人并肩而行,却在心底暗自盘算这什么。

    三人脚程却是飞快,约摸半个时辰,便从那山涧林深处冲了出来。眼前一片荒凉景象,此前农户开垦的稻田已是杂草丛生。

    三人不免有些愕然,尤其是赤心,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那七年间,自己几乎每个数月就会往来此间。一来是购置酒肆所需储备,二来便是传递消息。

    故而,对这处地方实在是熟悉不过。只是不知为何,本是三三两两的农舍已然衰败,而那本应生机盎然的稻田,却是这般景象。

    来不及细想,赤心再次招呼两人加快脚程上路。这一路行来,身后追兵已是越来越近,虽未有出手,但那股藏不住的杀意,已经弥漫开来。

    待三人路过一处低矮农舍时,赤心瞥眼瞧见一人倒在地上,奄奄一息。赤心本想就此掠过,但那不通和尚慈悲为怀,便停下脚步,上前查探。

    那人身着破烂衣衫,在这尚未转暖的初春,显得却是单薄了些。只见他大口喘着粗气,眼神涣散,嘴中还重复着呢喃话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那冷姓年轻人眼见于此,二话不说便上前一步,从腰间解下一个水囊,十分轻柔地将那奄奄一息地人扶靠在土矮断墙边,再打开那已是不多的水囊,顺着那干涸开裂的嘴唇,慢慢倒了进去。

    那人嘴唇沾染到清水,本是神志不清的面容微微悸动,那双微闭的眼睛,也缓缓睁开。待看清眼前三人后,突然惊慌失措的大吼起来,只是声音沙哑,还将那刚喝进去的水,喷了冷姓年轻人一脸。

    这种情形让三人更加疑惑,赤心此时已是非常焦急。她实在不明白,为何这两个大男人如此婆婆妈妈,而身后的杀意已是由远及近,不多时便要追上了。

    冷姓年轻人又抬起水囊,给那人在此喝了一口,许是很久没喝水导致的发热,在滋养了片刻后,那人的神志终于舒缓下来。只是他对眼前的年轻人明显有些害怕,一直伸手抓向不通和尚的袈裟。

    不通和尚只得向前一步,蹲下身轻柔细语地说道:“别怕,我们不是坏人。只想问几个问题,此处为何会变得如此荒凉?这里的人都去了哪里?为何你还会留在此处?”

    那人又央求着冷姓年轻人再给他一口水,待那水囊递了过去,那人猛地抓住,大口灌下,突然瞪大了眼睛,“后唐已乱,数月前不知何处来了一队军士,不由分说将我们村的亲壮尽数抓走,还将妇孺老幼悉数斩杀。”

    说到此处,那本已是干涸黯淡的眼眸,突然留下一股殷红的泪水。冷姓年轻人哪见过这般场景,不免往后退了几步。

    那人不管不顾又接着说道:“我两日前从青霞镇跑了出来,青霞镇现在已是人间炼狱,你们前往不要去啊!千万不要去啊。”

    用尽最后力气声嘶力竭地喊出这番话后,那人便如泄气一般,徒然滑到在地,已是没了气息。不通和尚起身低首,口诵经文,面沉如水。

    而就算那杀人如饮水的赤心,也是不禁微皱眉头,有些颓然。要说那江湖庙堂,虽是同气连枝,但却是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便是双方之人都不可以百姓为筹码,滥杀无辜。

    自太宗起,便有“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谨语,而那百姓便是载舟之水。如今身逢乱世,倘若本末倒置,那民心安在,江山社稷安在?

    赤心漠然无语,而那冷姓年轻人满脸

    怒不可遏。最终念念有词,“我要去杀了这群狗杂种。”不通和尚亦是面容铁青,要知道换作往常,肯定会将年轻人咋骂一通,并告知佛门真理,让那年轻人切莫这么大火气。

    可如今眼见为实,自己所修的那门佛门慈悲之心,显然无法再压抑下去了。若真是后唐兵乱,那就连佛都有火了。

    就再三人思量下一步行动之际,后方追兵如期而至。果不其然,是那披甲兵士。

    赤心本才在猜测,从那散发出的气息却是不难猜出。但在数月前此处仅有布防军数百人,怎会对他们三人感兴趣。况且他们正大光明走的官道,亦不会惹出这些是是非非。

    那么现在这些黑甲出现在此,只有一个解释,那便是后唐已然兵乱。本来一个后周边境滋扰已是头疼,现在外又强敌,内有干戈,这江湖看来也会不太平了。

    此时,那冷姓年轻人已是怒目圆睁,抽出腰间双刀握于手中,转身迎了上去。不通和尚并未出言阻止,反而厕身让出一条道来。

    赤心略感诧异,但不通和尚却微微颔首,示意她静观其变。赤心这才明白,和尚是想看着年轻人,是否跟这对甲士有染?若真没瓜葛,那趁着功夫检验下年轻人的武功,更能解惑。

    两人亦随着冷姓年轻人上前,为其压阵。那对黑甲兵士中走出一人,手持七尺蛇矛,身披漆黑重甲。胯下烈马不住嘶鸣,显得有些烦躁。

    那人将蛇矛往前一指,对着冷姓年轻人的头颅说道:“你们三人,去向何处?”

    冷姓年轻人并未回答,而是咬牙切齿地反问道:“此处百姓,可是尔等杀的?”

    那手持蛇矛的黑甲兵士突然朗声笑道:“区区几个百姓,何足挂齿。我等奉命接手此地,还需要向你这乳臭未干的孩子汇报吗?”

    话音刚落,身后那群黑甲兵士也都笑了起来。冷姓年轻人突然疾步前冲,向着那为首一人快步冲去。嘴中怒喝道:“既然如此,那便拿命来。”

    那黑甲兵士也是身经百战之辈,哪会被这年轻人的断喝所吓倒。勒紧缰绳,双腿一夹马腹,手中蛇矛一凛,也冲杀过来。

    顿时一股凛冽杀意在场中蔓延开来,本是荒凉的土地上,开始震荡起来。本是稻田如今满是杂草,马蹄溅起的烟尘,将那杂草裹挟,漫天飞溅。

    冷姓年轻人眼中此时已然通红,盯着那冲杀过来的黑甲兵士,目不转睛。就待短兵相接的瞬间,冷姓年轻人突然一跃而起,脚踩蛇矛重重一踏。

    那黑甲兵士手中一重,却并未脱手,反而往后一抽。冷姓年轻人双刀在手,哪管那厮千变万化。双手朝着那人脖颈处一分一合,顿时那黑甲兵士头颅飞起,献血喷涌。

    而那手上的蛇矛还接着冲劲向前掷去,被赤心侧身接下。原来那黑甲兵士想要一箭双雕,蛇矛借势杀掉压阵之人,而另一只握着缰绳的手,已然抽出了腰间佩刀,准备对冷姓年轻人迎面劈下。

    奈何人算不如天算,纵然征战沙场杀伐果断,也不及这未出世却已是武道高手的年轻人。冷姓年轻人借势将那落下头颅一脚踢向身后那群黑甲兵士,没有头领的众人,再也没了刚才嚣张的气焰,纷纷调转马头,往来路狂奔而去。

    不时有挤压踩踏发生,场面一时陷入混乱。

前尘卷:隐龙入江滔天浪,八方涌动万里云 第九十章 兴师问罪

    冷姓年轻人正欲上前将那群乌合之众一网打尽,却被不通和尚一声佛号荡尽灵台激愤,从那狂暴状态中解脱了出来。眼见冷姓年轻人没有继续追杀的意思,不通和尚才走上前说道:“江湖事江湖了,庙堂离我等太过遥远,莫要过于执着。”

    冷姓年轻人扬起稍显稚嫩的脸庞,看着眼前高出他一个头的不通师叔,不解地问道:“那我等就听之任之?这就是佛理大道?”

    不通和尚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反倒是那赤心接口解围道:“你师叔的意思并非不管,而是尽己所能。若是莽撞行事,必会适得其反。”

    冷姓年轻人似有所触动,低头沉思半晌。不通和尚自知言语有失,略带歉意望向赤心,谢她出言解围。毕竟佛门中人对世俗之人知之甚少,遇到不平事总会以己渡人,才会说出刚才那番话。

    而那冷姓年轻人亦是出次入世,但却少年心性,血气方刚。路见不平便会拔刀相助,总归没有和尚那般束手束脚。

    冷姓年轻人突然抬头望向两人,朗声说道:“师叔,我等心有所异,你以佛修心,如我师父一般,修的是根本。而我眼见于此,确实不能坐视不管。所以,我想修那行伍之道,若是将来我能一举问鼎庙堂,那世间便不再有疾苦。”

    不通和尚满脸惭愧之色,自己出世入世数十年,竟不如一个少年看得通透,竟不如一个少年果决。竟是困在了一方天地,只渡己身,不渡世人。

    少年豪言壮语一出,便是下定了决心。不通和尚断然没有阻拦的道理,但还是思量再三说道:“那此间事了,你便从军去吧。但当下还需与我等随行,不然你师父那边我无法交代。”

    冷姓年轻人洒然一笑,点头应允。三人草草将那破败农舍处的百姓安葬后,便再次踏上了前往青霞镇的路途。

    经此一役,虽未有何机缘,但却开悟,不通和尚自觉获益良多。而那冷姓年轻人,亦然寻到了自己的人生的方向,也是踌躇满志。

    那匹黑甲兵士所乘高大烈马,自然被赤心所征用。许是万物皆有灵,那烈马在赤心胯下乖巧老实,昂首阔步,走的是扬扬得意。

    众人已全然没了平常心态,全然绷紧了神经。因为等待他们的,是一场更加严酷的考验。若真如那百姓和那兵士所说,青霞镇此时必然已是人间炼狱,而他们已然没了退路,定要去走一遭。

    只是除了冷姓年轻人外,不通和尚和赤心皆是眉头紧锁,两人皆是疑惑,为何短短数月,庙堂会有这般震动,难道是那都城之内,又起了什么波澜不成?

    而此时都城之内,却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跟着满眼黄沙的苍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国主为庆祝明月楼主破境天人,特颁下国令,命都城内欢庆三日,以表纳兰为国之功。

    所到底,这对于后唐是天大的好事。明月楼乃是后唐第一大江湖帮派,众所周知其背后是后唐国主

    在为其撑腰,故而其他江湖门派都敬明月楼三分。

    并且数年来,明月楼在江湖上动作频频,除了近几日的招贤纳士,明里暗里都在经营着各类营生,还将一些二三流帮派收入麾下,若是不从,便灭其满门。

    如此一来,江湖众人纷纷闻之色变。而另一边则是后唐国主的谋划,为了防止明月楼势大,暗地里派出天狱司在江湖上跟明月楼你争我夺,慢慢蚕食归化那些江湖门派。

    名义上是万众一心攻抗外敌,实则是打压收拢,将之汇于一处。如此一来,本是风雨飘摇的江湖,变得更加岌岌可危。而后便是那后周的突然进犯,让后唐暂时搁置了江湖一统的野心,也让国主和明月楼暂时放下芥蒂,开始合作起来。

    至于这兵乱,则不得而知。许是借着后周的势,想从中捞些好处,或是有其他更深的阴谋。

    顾醒只那日随明月楼主纳兰返回总坛后,便一直闭门不出。禁军统领府数次差人上门皆是被明月楼以各种理由挡了回去。

    而纳兰回到明月楼总坛后,便开始闭关。并吩咐任何人都不得打扰。儒士则将那一众幸存者聚集起来,各自分配了闲散差事,算是让这一场暗流涌动的“招贤纳士”告一段落。

    只是不知国主从何处得到的风声,知晓纳兰破境一事,便要召见。但碍于破境不久,境界尚未稳固,便婉言谢绝。不承想国主并未因纳兰的无理而震怒,反而颁下国令大肆庆祝,让人匪夷所思。

    此时,在壹分钱庄一处密室内,有熟人正在窃窃私语。当一名身裹黑衣的男子走进来后,那密室内便的似有若无的声音便如被吞噬一般,消失不见。

    众人见冥尊已至,便跪地抱拳,齐声说道:“恭迎冥尊大驾,属下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冥尊也不言语,径直走上案前坐下,突然重重一掌拍在案上,顿时那有二寸厚的桌案便化作膏粉。

    在场众人皆是一惊,还是葛老略作思量,上前一步率先开口道:“冥尊何故动怒?不知我等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明示?”

    冥尊突然睁开闭着的眼睛,一股无形威压便在密室中蔓延开来。只见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将人交予尔等,这便是你们给我的答复?”

    众人恍然间明白过来,大气都不敢出。葛老眼见气氛有些紧张,便接口说道:“属下尽心尽责守护少主,实在没料到少主会去参加明月楼的入楼比试啊。”

    白琊此时才明白,为何冥尊会动如此大的肝火,原是那顾醒小子,是孤啸山庄安插在都城的重要“棋子”,而且身份还如此特殊。”

    这个身份,恐怕连顾醒自己都不知道。他自觉不过是孤啸山庄的弃子,谁曾想,孤啸庄主却摆了这么大一盘棋。

    白琊见葛老将责任推的干干净净,不免有些恼怒。瞥了眼云澜,交互了眼神后,也向前一步,抱拳朗声说道:“冥尊切莫动怒,我等如

    此行事,却是事出有因。”

    冥尊咦了一声,低头看着白琊,略带讥讽的说道:“你且说说,若不是这般,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白琊已察觉冥尊溢出的杀意,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镇定说道:“属下日前收到消息,明月楼已将后唐江湖门派收拢的七七八八,准备在近期起事。”

    冥尊单手托着下巴,眼神冷冽,示意白琊继续说下去。白琊咽了咽口水,接着说道:“而那后唐国主跟纳兰虚与委蛇,实则也在暗中部署,就待纳兰起事之时给他致命一击。”

    冥尊听完白琊的话,已是有些不耐烦了。正欲开口打断,葛老抢上前一步,抱拳说道:“若是按照我们最初的计划,那少使命便会因此而搁置,若能打入内部,说不定会有一线转机。”

    冥尊闻言,正要站起的身体又坐了回去。而那白琊和云澜见此,顿时长舒了口气。幸好葛老及时援手,不然这两人恐怕凶多吉少。

    葛老见冥尊已有所思量,有接着说道:“据探子回报,明月楼主如今已破境天人,我们虽与明月楼表面合作,但暗地里却是泾渭分明,如今我孤啸山庄尚未站队,让少主潜伏其中,或许才是当下最稳妥的办法。”

    冥尊抬手打断了葛老接下来的话,对着白琊和云澜说道:“你二人心知肚明,我也不再拆穿,但又一句话且记住,若是顾醒有何差池,你二人便自裁谢罪吧。”

    说完便起身推门而出,气息飘远,已是离开了。这时白琊和云澜哎瘫倒在地,浑身衣衫已被冷汗浸湿,那日云翳身死之时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而如今自己能够逃过一劫,却是万幸。

    葛老此时面带笑意,在白琊和云澜看来,这老头深藏不露,此时定然在打什么主意。没等两人开口,葛老便语重心长地说道:“往后诸事,还望二位通传一声,免得驳了冥尊的心意,我等不好交代。”

    白琊和云翳连连点头称是,并不约而同地开口询问道:“那接下来,我等该如何行事?”

    葛老突然面色一沉,压低声音说道:“我等已是戴罪之身,当下最重要的便是确认顾醒安危,给冥尊一个满意的答复。其他事宜,待此事后再议吧。”

    两人皆是点头称是,一副为葛老马首是瞻的模样。而葛老眼神温和,但在心底已是暗自盘算起来,日后定要将这两人当做棋子,一并除去。

    只是这般阴沉心思,这两人怎会知晓。而他们不过在暗自庆幸,自己逃过一劫罢了。只是葛老暗藏都城三十载,恐怕并不是为了孤啸山庄的计划那么简单。

    白琊此时已然察觉,葛老另有打算。若非如此,顾醒在初去明月楼时,以葛老的眼线,定然会出面阻止,怎会听之任之。况且其后自己已然将全盘计划告知,但这老头城府太深,不到绝境绝不开口,让自己险些身死当场。

    看来,往后的日子,还需小心为上。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0257/ 第一时间欣赏乱唐诡医最新章节! 作者:顾髣唯所写的《乱唐诡医》为转载作品,乱唐诡医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乱唐诡医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乱唐诡医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乱唐诡医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乱唐诡医介绍:
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跃马定乾坤。医能逝者骨生肌,毒能尽灭天下敌。纵世间千难万险,我亦无惧。这一世,我要搅动风云震九渊;这一世,我要执指之手永不弃;这一世,我要名垂青史万人颂;这一世,在这乱唐,我要篆刻只属于我自己的历史乱唐诡医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乱唐诡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乱唐诡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