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天坑秘闻
涵姨动作起伏越来越大,手中铜铃也摇晃的越来越响,似乎要让此间的一切邪祟荡然无存。铜铃的震颤声在此处每一个人耳边回荡,县尉夫人紧紧抓住陈浮生的手臂,眼中多了几分担忧。
陈浮生并未开口,却轻拍她的手背,以示宽慰,好让县尉夫人宽心。
随着涵姨的动作戛然而止,那铜铃颤声依旧连绵不绝,似乎被邪祟惊扰,一直不肯停歇。涵姨收敛了身形,将铜铃轻叩在桌案上,双手左右各抓起一把糯米,往前抛去。只听见将一声哀鸣,那扇房门竟然无风自动,缓缓打开。
县尉夫人露出惊惧之色,刚才她先行入内,是告知侍从配合场外的驱邪,可万万没想到,这诡异一幕的发生。房门已经打开,一阵风呼啸着吹了进去,将房门内两旁的围帘掀起,更添了几分诡异。
而门中迟迟没有人从中走出,让县尉夫人悬起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遥远处的城外传来几声夜莺的鸣啼,似求偶,又似为此时的景象奏起久违的冥曲。涵姨抬脚提起桌前的桃木剑,高高跃起,双手握剑,在落地一瞬朝着前方斩去。顿时场中之人只觉一股强风从门内急速刮来,涵姨只能横剑于前,才堪堪将其挡下。
待那强风散去,手持桃木剑,身着墨绿道袍的涵姨提剑就冲了进去,随后房门砰的一声关上,里面寂静无声。县尉夫人此时已是被惊的僵直了身体,在陈浮生的搀扶下才没有瘫倒在地,正要开口之际,门内的烛火骤然熄灭,只听见“嘭”的一声巨响,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殊不知,就在刚才涵姨吸引县尉夫人和其他两人目光的时候,顾醒和易南星已跃至房顶,绕了进去。那早早安置在房中的仆从,瞧见有人从房顶上落下,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易南星敲晕在当场。
白日间被顾醒救醒的黑纱女子,此时身体羸弱,正躺在卧榻上休息。这二伏天的天气,女子还盖着厚厚的棉被,看来不久前的“汗蒸疗法”,让她损伤了不少精元,才会如此发虚。
顾醒没有半点耽搁,快步走到女子卧榻处,将计划告知。女子又将她阿娘告诉她的话跟顾醒讲了一遍,这才明白原来这一切都是顾醒和陈浮生的安排。此时房中多了两人,便开始配合房外涵姨的表演。
越是夸张,越是能蛊惑人心……
而此时隐藏在暗处的县尉大人和树大夫,也是被唬的一愣一愣的。虽然他们不信那鬼神之说,但“事实”摆在他们眼前,由不得他们不信。
县尉心中有些担忧,小声问道:“树大夫,可是那些逝者的亡魂找回来了?”
树大夫虽说也有些忐忑,但还是绷着面子一本正经的说道:“县尉大人,若是要回来,早就回来了,怎会拖到现在,想必这是那女子的功法所致,待将其擒下,定能问出原委。”
话虽如此,但县尉大人仍旧有些不放心,刚才的凶狠已经被这诡异的气氛冲淡,竟是萌生出退意。
树大夫正要起身挪到近处,又听见房内传来打斗之声,还有山呼
海啸,狂风大作的异象,震的外窗啪啪作响。树大夫本能的收回了迈出一半的脚,心中恐惧大起。他虽是医者,但还是对那鬼神之说有所听闻,这超过他理解范畴的情况,还是小心为妙。
在挣扎良久后,树大夫果断带着县尉大人后撤,急切说道:“此处太过匪夷所思,我还是先回落樱间,待明日县尉大人寻个机会,再去天坑了结了他们。”
县尉大人不敢托大,要知道单凭他一人之力,是万万不能与如此多人对抗的。趁着还没有暴露行踪,还未引起诸多怀疑,此时撤退,方为上策。
搀扶着县尉夫人的陈浮生,早已将两人的行踪听入耳中,此时见脚步声越来越远,便扶着已经瑟瑟发抖的县尉夫人,向着紧闭的房门走去。
待来到房门外,陈浮生安抚县尉夫人稍家等待,便快步走到门前,先轻敲了三下后,有重重敲了一下。县尉夫人明显有些胆战心惊,连连后退,还不住地朝着陈浮生招手,似乎有意让他先撤回来。
陈浮生却并没有在意县尉夫人的动作,而是继续又重重敲了一下。
突然间房内烛火通明,原本紧闭的房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一个黑洞洞的人影站在门口,一把将陈浮生给扯了进去。随后房门再次重重关上,烛火也应声熄灭。县尉夫人已被眼前的一切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双腿一软瘫倒在地,直接昏死过去。
此时房内几人正密切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果不其然,刚才退走的两人,双双折返了回来。两人在退走的途中,总觉着哪里不对劲,一番商量后,就又壮着胆子摸了回来。
县尉大人瞧见此时场中已是空无一人,唯有县尉夫人昏死在地,连忙上前将其扶起,放在鼻下探了探鼻息,确定并无大碍后,才放心下来。而树大夫已摸到了房外,正想戳破窗户纸,一窥究竟。
又是一声暴喝从房内响起,将树大夫吓了一跳。趁着间隙,房内再次燃起了烛火,映出了几条扭曲的人影。
树大夫好不容易稳住心神,抬头又瞧见有诡异的人影正注视着他,不自觉地往后连退数步,来到县尉大人身边沉声道:“若不是鬼神之流,那就是高手在此,绝非一人。”
“那我等进还是不进?”县尉大人还在犹豫,似乎仍有不甘。
树大夫抬手给县尉夫人把了把脉,沉吟片刻后才缓声道:“先行退去,你想诱陈姓公子入赘,何愁没有机会?切莫急于一时。”
县尉大人瞧了瞧那扇紧闭的房门,又望了望怀中的夫人,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
这次两人走的不快,似乎刻意等着房中人出来,可房中除了寂静,再无其他任何声响,似乎不论是人还是“鬼”,都已经精疲力尽,不再折腾。待三人走远,陈浮生才轻声说道:“计划还算顺利,明日我等就见机行事。若是要将此处的‘邪祟’连根拔起,还得再多停留几日才是。”
“这倒无妨,只是不知,老黄头他们怎么样了?想来也有一日光景,却没见他们来此汇合
,莫非出了什么变故?”陈浮生才松了口气,顾醒便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顾兄宽心,前辈如此狡猾之人,不会出啥乱子的。只要他不给别人添麻烦,那就是谢天谢地了。”陈浮生言语中多了几分轻松和调侃,似乎在缓和现在紧张的气氛。
可顾醒却并未就此宽心,反而更添了几分忧虑之色……
…………
却说老黄头跟冥尊走出酒楼后,并未直接赶往县尉府外,而是兵分两路,开始打探起翼县的情况来。此时天色尚早,老黄头跟冥尊约定,待到日落西山时,便在县尉府后门汇合。
难得有单独行动的机会,老黄头一路优哉游哉,边走边问。路过一处茶坊的时候,听见其间有人闲谈,便走了进去寻了一处坐下,叫了一碗浓茶,开始若无其事的品了起来。
谁知这不停不知道,一听吓一跳。此处翼县虽无特别之处,但在城外十多里地处又一方天坑,人迹罕至,却是他们常年祭祀之处。这一发现无疑勾起了老黄头的兴趣,顺着这条线索,老黄头便向茶坊老板打听,可却没有问出个所以然。
茶坊老板自然看出老黄头不是本地人,对他们这里的风土人情一概不知,只是搪塞说那天坑处闹鬼,让老黄头切莫一人前往,恐怕会有去无回。
老黄头结了茶钱走出茶坊,继续向前走去。偶然听见有几名半大孩子打赌,要去天坑测一测胆量。这可正中老黄头下怀,他便找了一处熟食铺子,买了些干货,就这么慢慢跟着那几名孩子身后,向着天坑摸去。
而冥尊在城中走动,却是一无所获。似乎这处城镇并未有特别之处,只是在这兵荒马乱之中,求一处安稳罢了。
当天色渐晚,冥尊如约来到县尉府外,可迟迟等不到老黄头,又不能贸然行动,只能又折返回城中,寻觅其踪迹。
可当冥尊再次回到酒楼时,墨野和罗休似乎早已归来,一副一无所获的模样,三人交换了下情报,皆是有些无奈。倒是白琊在酒楼中,得到了关键情报,就是城外那处天坑所在。似乎一切的根源和秘密,都在天坑中。
四人一合计,一直认为老黄头定然是先行一步去了天坑,众人也不能在此继续等待,就商量着由白琊继续留手,其余三人结伴而行。要知道,以他们三人的实力,除非碰上全盛时期的纳兰,基本无敌手。
所以此去,定然万无一失。几人此时担心的是,顾醒等人的安危,还有那老黄头,不知道又惹出了什么祸事。
三人拿着白琊画出的简图,循着路径一路前去,人烟逐渐稀少,入夜后周遭弥漫起一股难闻的烟雾,脚下还有散落的兽骨,更让人毛骨悚然。
待三人走入烟雾中,却是一时间迷失了方向,待到好不容易走了出来,已是月上枝头。
突然前方有了异动,三人皆是停下身形向前望去,瞥见一群小孩围坐一起,升起了火堆,正在谈笑着说些什么。可他们不知的是,还有一个影子,正在远处向着他们靠近……
第三百四十七章 歪打正着
冥尊三人在离着几名小孩不远处的一处树丛蹲下身,侧耳听去,便隐约听见那几名小孩在谈论着此处的传说。其中一人似有些得意神色,伸手指向天坑,“我等今夜不如入坑一探,看这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邪乎?”
说完就用期待的目光环视其余人,希望能有附议。可让这小孩失望的是,其余小孩并未有任何激动神色,要么默不作声,要么低头摆弄这脚下的杂草,似乎心有畏惧。
那指向天坑的小孩猛然站起,有些不悦道:“我们与那富家公子打赌,若是博乐彩头,岂不是让他面上更加无光?你们这般胆小,我自己去!”说完就要起身走向那黑洞洞的天坑。
可那小孩刚转身,便心生胆怯,那处天坑宛如一只张开血盆大口野兽,正等着他自己送上门来。
短暂的犹豫后,小孩又转过身来,快步走到火堆旁,拍着胸脯笑着说道:“我是担心你们的安危,知道吧?”
听完这话,其余小孩皆是露出鄙夷神色。刚才让他们一同前往,确是不敢。但瞧见那口口声声说着要去的“大胆”,转背就当了缩头乌龟,确实让人心中畅快。不由地继续挤兑道:“是吗?那不如你去周遭拾点柴火回来?”
“可不是吗?这柴火都快烧完了……”“你胆子这么大,不会不敢吧?”其余小孩皆是连声附和,让那自誉为“大胆”的小孩脸上白一阵,红一阵。
他犹豫地站起身,双手紧紧拽住两侧衣衫,抿着嘴唇,还是没有挪出去半步。而他身后的几名小孩,却凑到一起,互相望了望。一人拿起一只燃烧的火棍,慢慢起身往后退去。
未等那“大胆”小孩反应过来,几人哄笑着朝着来路奔去,不多时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当那小孩听见身后哄笑声越来越远,不再顾及脸面想要跟上去的时候,那些一道来的小孩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此时旷野山风呼啸,偶有几声诡异的鸟鸣,被天坑无限放大,一浪一浪地冲击着唯一留下小孩的心灵。
他此时几乎快要哭出来了,在这犹豫间被同伴抛弃,加上此处骇人听闻的传说,让他不觉寒毛直竖。
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这名“大胆”小孩开始不要命地向前狂奔,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给自己加油鼓劲。突然间,一双大手从小孩身后伸出来,轻轻搭在了他肩上,小孩浑身一哆嗦,将高举的双臂慢慢垂下,牙齿也开始打起颤来。
小孩并没有转身,但两股间却有一股热流滑落,他双眼此刻也被泪水模糊,却还是强撑着用含糊的话语问道:“你是谁?”
身后之人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在小孩肩膀上捏了捏,发出一阵怪笑。这不过七八岁的孩子,哪里经历过这等“奇事”,想要跑却双腿打颤,只能一屁股坐到地上,双手将头抱住,连声求饶道:“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小孩身后的黑影慢慢转到了近前,也学着小孩模样,蹲下身,用一种极其苍凉的声音问道:“你可是翼县跑出来的孩子
?”
听见身后的“东西”开口说话,浑身颤抖的小孩明显有些停滞,然后微微抬起头,透过双臂间的缝隙,偷偷朝着那人瞄了一眼,随后又将头埋了下去。
此时在不远处瞧着这一幕的冥尊三人,看的又好气又好笑。这突然出现在小孩身后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独自溜达到此处,然后突然冒出来老黄头。这老黄头来到天坑处,并没有贸然进入,而是在周边走了一圈,却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正准备独自前往的时候,却发现了这一群小孩,也就耐着性子看他们想要干些什么。可这群小孩却只是呆在外面,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老黄头不免有些失望。才想着上前问下,看他们是否知道这天坑的情况
谁知其余小孩一溜烟的跑了,把这想要在同伴面前装一把的“大胆”给留了下来。老黄头自然不能错过这戏耍别人的机会,才慢慢跟了上去,在小孩快要跑起来的时候,将他按了下来
冥尊三人却是从头到尾将这一出“闹剧”给看到了眼里,此时却是再也憋不住笑,从草丛中站了起来,快步向着老黄头走去。老黄头在拦下小孩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周围有人,所以才将小孩拦下。
一来是担心小孩安危,二来是怕小孩这一跑,会打草惊蛇。此时见三人向着自己走了过来,也没有任何言语,便反身冲了上去,想要先下手为强。可还没来得及动手,罗休那悠悠然地声音就飘进了老黄头耳中,格外嘚瑟,“前辈,你怎么一个人来此,还拦下一个半大孩子,知不知羞啊?”
老黄头闻声止步,手臂环胸一脸不屑,“咋滴,老夫行事,还需向你汇报不成?”
那小孩听见又冒出一个声音,顿时更觉惊惧,用那细若未闻的声音连声求饶道:“几位鬼爷爷,不要吃我,我的肉不好吃,放我一条生路吧……”说着说着就呜呜的哭了起来。
老黄头白了罗休一眼,也不再废话,转身快步走到那小孩身边,沉声问道:“你们这么晚来此作甚?从实招来。若是不说实话,嘿嘿……”
那小孩被这一声“嘿嘿”吓得魂飞魄散,连声求饶,“我就是来此比胆子,并没有冒犯各位鬼爷爷的意思。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来了!”
罗休见状也凑了上去,捏着嗓子继续问道:“快说,那天坑之中有何秘密,不说将将你丢下去。”
那小孩听见罗休如此说,先是一愣,随即放声大哭起来,涕泗横流。嘴中却是没有半点耽搁,喷了罗休一脸唾沫星子,断断续续地说道:“听县里的老人说,这里是祭拜亡魂的地方,多年前多国乱战中,有数千人被坑杀在此,所以格外邪乎。”
小孩说完又将头埋了下去,只是他至始至终都没有睁开眼睛,也不敢瞧上几人一眼。生怕这一睁眼,看见一只硕大鬼头飘在面前,那岂不是小命不保?
墨野和冥尊互望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瞧出了一丝疑虑。便走到老黄头和罗休身边,一把将两人拽了起来,小声说道:
“看来,这不过是一个幌子,到底有何秘密,还需我等亲自一探才能知道。”
老黄头沉吟半晌,点了点头。这才一把将那小孩拽了起来,那小孩被这么一拖,又发出一阵惊叫声,双手护住脖颈,却又不敢挣扎。老黄头瞧着好笑,却是朗声说道:“小娃娃,你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就说是山神爷爷护你平安,快走吧。”
小孩似乎有些不信,却还是慢慢睁开了眼睛。可放眼望去,哪里还有那几人的影子,此时旷野之中又只剩下他一人而已。小孩又是哇的大哭出声,转身向着来时方向拼命逃窜,今晚的经历,必定会成为他童年阴影,伴随一生。
只是他回到城中再与别人说起此事,或许会沦为笑柄。只有他知道,自己是多么幸运,能够被山神保佑……
经过刚才的一出,几人已顺着小孩所指的方向摸了过去。此处应是许久未曾有人来过,杂草已有半人高,将脚下的小路遮掩的严严实实。为了掩人耳目,几人并未燃起火把,而是慢慢摸索了过去。
今夜月光忽明忽暗,似乎在提醒几人,这一趟或许凶险异常。
老黄头一马当先,手拿短刀在前披荆斩棘。其余三人也乐得清闲,在其后走的闲庭信步。突然,老黄头停住了脚步,抬手示意众人蹲下,几人迅速低下身,慢慢挪到老黄头身侧,才发现此处是一块绝壁,再往前走就会坠入天坑,生死不知。
就在众人惊骇之余,突然遥遥相望的对面山坳处,燃起了点点火光,似乎有人影攒动。众人皆是凝神细望,只见那山坳处,隐约能瞧见几个模糊人影,正在向着天坑下移动。
只是他们移动的方式颇为其他,并不是迂回向下,而是笔直地往下滑去。四人互望了一眼,异口同声道:“滑索!”
那对望山坳处的几人,正是借助“滑索”,才溜入天坑之中。只是不知,他们此时进入天坑,意欲何为。可当下四人身上,哪里会有“滑索”这种东西,就连绳索都没有半根。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老黄头突然向着黑暗处跳了下去。罗休还未来得及抓住他,老黄头的身影就已消失不见。就在众人疑惑之时,老黄头的脑袋从一堆杂草中探了出来,嬉皮笑脸道:“幸亏老夫观察入微,此处竟有人工开凿的石梯,只是极其隐蔽,不易察觉罢了。”
瞧着老黄头那得意的神情,三人皆是暗松了口气。若是就这么任由这老头跳下去,指不定要搞出什么幺蛾子。
只是这老小子那得意的模样,实在有些忍不住想动手。可奈何,此人实力太过超凡,只能强压下心中的怒火,耐着性子问道:“可有何机关?”
老黄头闻言面容突然僵硬,然后慢慢将头收了回去,似乎真遇上了什么机关。就在三人犹豫是否要出手的时候,老黄头那贱兮兮地声音再次传来,“胆小怕事,快些下来,哪里有什么机关!”
说完还不忘伸出手,朝着众人招了招。三人无奈地互望一眼,纷纷跳了下去……
第三百四十八章 天原血苔
待三人在台阶上站稳,这才发现这处台阶比寻常台阶要大了不只一倍,而且踩上去竟是凹凸不平,似乎并未刻意打磨,而是直接从山体上开凿出来一样。老黄头此时已蹲下身顺着台阶的凹凸缓慢摸索了起来,似乎想要寻找其中奥秘。
墨野此时再向对面望去,那点点火光已经消失在黑暗之中,看来那些用“滑索”而下的人,已经先他们一步,进入了天坑之中。
罗休见老黄头找的“津津有味”,上前拍了下他的肩膀,打趣道:“前辈,啥时候对修路感兴趣了?”
老黄头一把推开罗休的手,起身正色道:“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尔等可知,这凹凸不平的是什么?”
冥尊没有等老黄头揭晓答案,也蹲下身查看起来。不多时起身,冷冷说道:“看来此处怨气极重,并非虚言。”
老黄头点了点头,指着天坑说道:“恐怕这里面,还有更多尸骨,永不见天日。”罗休和墨野互望一眼,具是有些不知所云,冥尊却是在地面上重重踏了下,才低声说道:“这是人的头骨铺成的路。”
就再冥尊说完这一句的时候,天坑下极远处燃.asxs.点火光,还有人声起伏,似乎开始了某种仪式。三人皆是面沉似水,望着老黄头问道:“可找到下一级台阶?”
老黄头遥指不远处的一处突起,摇头晃脑地笑道:“以为这样就能拦住老夫,太天真了!”说完就纵身一跃,双脚踩在岩壁上,两三步后就来到了那处凸起处。
没有半点犹豫,老黄头又纵身一跃,落入下一层台阶上,还不忘朝着众人招手。
三人瞧见老黄头的路数,也跟了上去,待与老黄头汇合之时,才下意识地往下望去,竟发现还有数十丈的的距离,不由地生出几分担忧之色。老黄头却是起身讥讽道:“若是心有顾虑,那就不必同行了。”
冥尊闻言,连忙上前凑到老黄头耳边低语了几句,这才打消了老黄头的讥讽,“早说嘛,如此确实担心顾小子的安危,不过有陈先生几人,想来也出不了什么乱子。我等还是速速下到底,摸清情况才是上策。”
打定主意,老黄头又如法炮制的摸到了往下的石梯,又走了约莫数十阶后,四人才来到了天坑底部,再次抬头仰望天空,竟有一种坠入深渊的奇怪错觉。
老黄头没有这些心思,立马向着刚才瞧见火光处奔去,却不料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在地。罗休上前扶住老黄头,打趣道:“前辈,年纪大了,还是走慢些的好。”
老黄头并未理会罗休的调侃,而是蹲下身抓取脚下的一块青苔嗅了嗅,突然面色一寒,沉声说道:“这是天原血苔,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天原血苔,那是何物?”其余三人皆是一头雾水,却从老黄头面上看出了惊惧之色。若是连老黄头都会如此,那么此处恐怖并非他们想象中那么简单。
老黄头将那团苔藓丢到了地上,然后将手伸到三人面前,“闻一闻,看能不能闻出什么问道?”
三人不解其意,但还是凑上去嗅了嗅,一股腐臭顿时扑鼻而来,熏得众人连连后退。罗休更是捂住嘴,险些就要吐了出来。
老黄头对三人的表现并未太大反应,许是在意料之中,就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这天原血苔,生长在极西之地。生长环境极其苛刻,乃是在弱肉强食的野外,用野兽拼杀的血液浇灌,才能长出的稀罕东西。”
言到此处,老黄头望向众人,加重语气说道:“而此处的天原血苔长的这般硕大,所用养分可想而知。据说,这天原血苔若是用人血浇灌,慢慢长大之后也会形成人形,再用秘术炼制,可延年益寿,甚至让人百年不老。”
“竟有此事?传闻可信?”罗休也抓起一把天原血苔,仔细看了起来。
老黄头望着罗休,并未立即回答,而是极其谨慎地踩在脚下苔藓上,慢慢向下走去。待来到一处湿滑石头时,才意味深长地说道:“奉劝你赶紧扔掉,趁着它没吸干你血的时候……”
老黄头话音未落,罗休只觉手中一痛,连忙将那团苔藓给丢了出去。三人不敢继续久呆,也顺着老黄头刚才的路径,走到石头上。罗休此时满手鲜血,连忙扯下一块衣袂包上,有些恼怒的问道:“老黄头,你怎么不早说?”
“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这不,刚想起来吗?你不会想动手打老人家吧?”老黄头一脸贱笑,有恃无恐的模样,让罗休恨得牙痒痒,只是抬起的手又慢慢垂了下去,手心中的疼痛传来,让罗休又是一阵冷汗直冒。
墨野四下张望了片刻,神色越发沉重,“前辈,这天原血苔,似乎并没有这么简单吧?”
“哦?你小子是不是瞧出了些什么,说来听听?”老黄头挪了挪位置,斜靠在一处突起的石头上,斜眼笑着问道。
墨野一把将罗休拽到了身后,然后凑到老黄头近前,神情严肃,“这天原血苔怕水,而且吸血的东西,不是血苔,而是生长在其中伴生物。是它在给这东西输血,对不对?”
老黄头轻轻拍手,指着墨野望着罗休说道:“瞧瞧人家,再看看你,呵。”
罗休闻言就要抬手,却不料手心中又是一阵剧痛,只能将手垂下,跳着脚骂道:“你个老不死的,这般戏耍我,等我伤好了,定要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老夫就听着,谅你也不敢。不过,墨野确实说到了点子上,这天原血苔之中,却有一种比蚂蚁还小的虫子,它们喜好吸食血液,藏在血苔之中,若是有二愣子胆敢上前抓上一把,嘿嘿……”老黄头说道此处,抬起手挑衅地向罗休挥了挥,不无得意之色。
冥尊见两人越发针锋相对,连忙出声圆场,“此时不是斗嘴的时候,那前辈,这天原血苔该如何破解?
“墨野刚才不是说了吗?用水即可。这血苔和虫子都对水有天然的抗拒,将这里淹了就能一劳永逸。不过嘛,在此之前,我们还是进去查探清楚再说。
看是何人在此,玩弄那‘长生之术’。”老黄头抽出烟杆,吧唧吧唧打了几口,快步向着下方跃去。
殊不知,从那台阶上下来之后,竟然还未到达真正的地步,顺着这一大片苔藓向下,走个约莫半个时辰,才来到一处豁口,里面传来诡异的声音,似乎就是刚才那些人弄出来的。
老黄头没有丝毫犹豫,也未回身跟三人打招呼,就抢先一步,独自钻入了豁口之中。良久也未见老黄头从里面出来,冥尊便望着罗休说道:“你在此留守,好有个照应,我和墨野下去,看能不能有所收获。”
罗休虽有不愿,但还是架不住自己手掌受伤的事实,只能呆在豁口处,漠然点头。
待到两人一前一后钻入豁口,却被早已等候多时的老黄头一把给拽了过去。三人头碰头凑到一起,只听老黄头有些凝重的说道:“此处正在进行着某种仪式,我们不可轻举妄动。”
顺着老黄头所指的方向,三人慢慢摸了过去。恰好有一条半头宽的石缝,让他们能够看清下面的一切。
此时在豁口深处,灯火通明,宛如白昼。有十二名身着白衣白甲的人,手持短杖,正围着中间石台上的**之人,“载歌载舞”。虽说看着像是在赐福,可那些人跳的实在太过诡异,而他们拿着的短杖上,也挂着几颗牛角铃铛,发出难听之声。
随着他们的每一次跳跃,那铃铛就发出如同水牛被杀时的哀鸣,听的人毛骨悚然。
而在石台之下,约莫半人高的地方,还有一众身着白衣之人匍匐在地。他们一个个都用白巾遮住了面容,瞧不出模样。他们并未跟着手持短杖之人的跃动起伏,而是从始至终都匍匐在地,一动不动。
而那躺在石台之上的**之人此时悠悠转醒,发现手脚皆被绑缚,发出惊恐的哀嚎。可悲的是,这些人并未理会他的哀嚎,而是继续着他们之前的动作,对他的绝望置若罔闻。
随着那些白衣百甲之人舞动的频率越来越快,躺在石台上的人越发绝望,拼命挣扎下,却是无能为力。随着“铛”的一声巨响,那些白衣白甲之人停下了脚步,其中一人上前,从袖中抽出一张绢帕,塞在了石台之人的嘴中。
其余几人纷纷从袖中摸出铮亮小刀,围了上去,开始在那人身上切割起来。因为被塞住了嘴的缘故,那**之人只能拼命挣扎,却是无济于事。可不知为何,那人在挣扎之下并未昏死过去,反而越发使劲,几乎要挣脱束缚。
又是一声“铛”,那一众白衣白甲之人同一时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举起小刀,退到一边。刚才那拿出绢帕之人,并未参与其中,而是从石台下端起一个木盒,等待着其他人拿起同样的盒子。
第三百四十九章 邪术蔽心
而其余白衣白甲之人,将小刀轻轻放在脚下,然后也从石台下拿起木盒,端在手中,注视着石台上的拼命挣扎的血人。
刚才几人用小刀划开那人皮肤,却未伤及性命,而是极可能让他周身血液流出,遍布全身。此时那躺在石台上的血人,用尽最后的力气开始拼命挣扎,也顾不上周身的疼痛,再一次发出绝望的怒吼。
那吼声透过豁口,被无限放大,似一头困兽,做着最后的绝望挣扎。可惜,那些绑缚住他的绳索,虽然看起来并无特别,却在他觉得快要挣脱的时候又将他扯了回去,这样反反复复,只会让他的血液更加喷涌,无法凝固。
老黄头瞧着缝隙下的场景,轻声说道:“仔细看,别挪开眼,他们要进行仪式了,这才是重头戏。只是场面有些血腥,若是受不了,也别发出任何声音,免得打草惊蛇。”
其余两人点了点头,继续将目光投向那处石台。石台上的人似乎已经放弃了挣扎,绝望地望向四周,充满了对生命最后的渴望。又一阵钟声敲响,悠远而纯净,与此处的仪式显得格格不入。
但那些白衣百甲的祭司,如同接到指令一般,向前跨出一步,将那石台上的人围了起来。而一直匍匐在地的白衣人,也开始纷纷起身,端起他们脚下的古朴瓷碗,高举过头顶,等待在仪式的恩赐。
良久的等待后,又是一声“铛”,引起了短杖上牛角铃铛的共鸣。这一众人整齐划一地掀开盒盖,从中捧出一团颜色淡红的泥土,上面还覆盖着刚才几人所见的“天原血苔”。
只是这“天原血苔”与众人所见有所区别,并非寻常暗灰色,而是带着淡淡粉红,在火把映照中显得格外夺目。
老黄头看到此时,压低声音继续说道:“这是他们精心培育的血苔,与外面那种根本不是一路货色。而且这些血苔已经引用过童子血,否则绝没有这等妖艳颜色。”
冥尊和墨野闻言都将手放在两人腰后的兵刃上,准备等待时机,将这群邪魔外道全都铲除干净。可老黄头却一左一右按住他们,“不可轻举妄动,只不过只是一个寻常人,目的定然是蛊惑那些举着碗的白衣人。此时出手,那更深层次的秘密,恐怕再也不会浮出水面了。”
虽然两人并未收回手,但还是慢慢松开了握住的兵刃,心中却是五味杂陈。眼见着这种事情发生在眼前,岂有不出手的道理。他们纵然是杀手,但也只会杀该杀之人,可这种妖言惑众的勾当,自然要除之而后快。
当那一众祭司将血苔托在手上,另一只手却并未将木盒放下。两只手都高高举过头顶,显得郑重非常。随着为首之人最终发出闷呵之声,翁然的声音在石台四周响起,石台下匍匐的众人也开始跟随这声音,将举过头顶的碗拿起又放下。
声音弥漫开来,让人觉着昏昏欲睡。老黄头三人不得不强打起精神,继续注视着石台上的一切。又是一声“铛”,那些祭司吟唱的沉闷声戛然而止,他们缓缓将左手中高举的血苔慢慢放到了那血人身上,然后齐刷刷地往后退了一步。
石台上的血人全身已经被血苔全部覆盖住,没有一点遗漏的痕迹。而那本已丧失挣扎希望的血人,在血苔放上去的一瞬间,又开始拼命挣扎起来。可如今,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没办法将血苔甩下。
那些血苔如跗骨之蛆,紧紧贴合在血人身上,还发出虫子啃食之声。剧烈的疼痛伴随着挣扎,开始没有目的的晃动。而祭司和白衣人却如雕塑般半跪在当场,静静等待着仪式的结束。
诡异的一幕在此时发生,随着石台上血人的晃动,那些淡红色的血苔开始快速充盈膨胀,几乎在瞬间就变成了之前的两倍有余。而这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从那些变大的血苔中,开始爬出一团团也是淡红色的小虫,钻过血苔的缝隙,渗了进去。
早已不知生死的血人突然开始剧烈抖动起来,而那些白衣人却依旧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他们举着的瓷碗,又不自觉地往上伸了伸。
在老黄头等三人的注视下,被血苔包裹的血人开始急速萎缩,逐渐干扁,最后变成皮包骨头。那些淡红色的小虫再一次从血苔缝隙中钻了出来,只是颜色变得鲜红欲滴,个头也比之前大了数倍有余。
这群小虫并未回到血苔中,而是成群结队地往石台下爬去。那群祭司立刻将手中的木盒往地上一放,再往后退了两步,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小虫的轨迹。当第一只小虫掉下石台,然后四处张望了下,就径直冲向离他最近的木盒之中,消失不见。
其余小虫也是如此,纷纷朝着四面八方的木盒涌了进去。当最后一只也钻进木盒后,那一众白衣白甲的祭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抓起木盒和盖子,将盒子封了起来,然后摆在脚下。
此时注视着场中的冥尊和墨野,皆是不解其意,纷纷扭头望向老黄头。老黄头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这些小虫子,跟咬罗休的是一种,只是培育的品种更加纯粹,所以周身呈现纯白之色,待吸食血液后,才会变成这样。”
“那将它们关入木盒之中,又是何意?”墨野又抛出了另一个疑问。
老黄头遥指那些膨胀的血苔,似笑非笑地说道:“那些举着碗的人,有福了。趁着还热乎,赶紧吃上几口。至于那木盒嘛,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墨野几欲叫出声,被冥尊一把捂住了嘴,才将悬起的心放入肚中,轻声吐出一个字,“吃?”
“不然呢?难道拿回家供奉起来?”老黄头连翻白眼,觉着这话问的实在可笑。可在冥尊和墨野听来,这完全是颠覆想象的一切,而他们也不知,为何老黄头对这一切,知道的如此清楚……
未等两人继续询问,老黄头悠悠地说道:“曾经,我也吃过。并非你们想象的那种,我是迫不得已。”
冥尊和墨野沉默不语,再次顺着老黄头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一众祭司拿起脚边的小刀,走到石台前将那些还覆盖在尸体上的血苔给割了起来,然后捧在手心,向着边缘走去。
当他们来到石台边缘时,已经等待多时的白衣人,最前方的开始往前
挪动,来到石台之下才停止。因为是跪着,所以走的并不快。身后那些白衣人却没有一人有所动作,都保持着捧碗的姿势,等待着这“甘甜”的恩赐。
祭司们将手中捧着的血苔分隔成大小一致的九块,然后拿起其中一块放在了其中第一排白衣人的碗中。那一众白衣人捧碗的双手有些颤抖,然后默默地往后退去,似乎得到了全天下最特别的恩赐。
如此一轮又一轮,直到九块血苔都发放完毕后,大家又都退回原来的位置。
随后那一众白衣祭司又拿起地上的木盒和短杖,将木盒举过头顶,短杖则开始上下摇晃起来。摇晃也九下后,白衣祭司中为首一人跨前一步,开口说道:“诸位皆是有福之人,手中乃是延年益寿的圣药,服下后可永葆青春。”
那一群白衣人周身开始颤抖,似乎是过于激动所致,随着为首祭司将短杖再一次摇晃,这众白衣人才恢复了平静。
“你们都是被上天眷顾之人,快快揭下面纱,将圣药服下。”为首祭司说完,又带头吟唱起晦涩的咒语,似乎在映照一种神圣的氛围。
老黄头拽着冥尊的衣衫,轻声说道:“一会我们就顺着一旁的石梯下去,然后跟上去。”
“那么多人,不会被发现?”墨野听闻老黄头的计划,不免皱起了眉头。
“不会,这些白衣人,在吃下血苔后,会陷入假死状态,任人摆布。”老黄头话语里没有丝毫感情,似乎这些白衣人在他眼中,已是一具尸体。
当老黄头等人再次投去目光,那一众白衣人都揭下了面纱,露出真容。待三人看清,原来这些人,一个个约莫三十岁上下,正是女子最娇艳的年纪。难怪对着“圣药”如此珍视,试问,哪一个女子又不想永葆青春呢?
当为首祭司再次摇晃起手中的短杖,那一众白衣女子纷纷将血苔吃下,明知是那种腥臭难闻的味道,却一个个吃的极其陶醉。
可这种幻觉总是短暂的,随着第一名白衣女子到底,那些吃下血苔的女子纷纷昏倒在地,嘴角却带着淡淡笑意,似乎进入了身心愉悦的幻境。而那为首祭司却立即转身望向其余人,开口吩咐道:“挑选十一人带走,其他则储存起来,留做后用。”
众人纷纷抬手扣于胸前,低头齐声道:“诺。”
随后这十一人便从石台上跃下,钻入人群中,将那些面容姣好,看上去更年轻的女子给抗在了肩上,向着洞内更深处走去。
而为首祭司却并未有丝毫停留,只是在转身前下意识地抬头望了一眼,随即也跃下石台,消失不见……
当场中再无白衣祭司后,三人才收回了视线,有些心有余悸。老黄头此时已站起身,向着石阶走去,并未回头,却冷漠地说道:“快走吧,再晚那些人就会性命不保。”
“可有解救之法?”墨野面露喜色,想来老黄头定然能出手救下这些人。
老黄头停下脚步,长叹一声,“看她们的造化吧……”
第三百五十章 挖心炼魂
冥尊轻拍了下墨野的肩膀,有些怅然的说道:“这些女子自愿如此,怨不得别人。明知是虚无,却也愿意这般飞蛾扑火,又怎么能救的了呢?”
老黄头走在前面,闻言冷哼一声,“世间之人皆为利往,谁都逃不过心中的那股**。”
墨野只能长叹一声,救人不过是举手之劳,若是要救不愿被救之人,岂非违背本心。这些年,杀手的心已经慢慢冷却,随着心境变得平和,也开始为世间的不公而愤慨。如此,在面对这些是是非非时,就不可再视而不见。
可奈何,终究还是想得太多,做的太少。有些事终归是无能为力……
当三人走下石阶,眼前豁然开朗。彼时在上俯视,并未觉得此处有多宽大,只是瞧着场中人的渺小,还有那些白衣祭司不断散发的鬼魅气息。此时身居此处,仰头望去,那处石台竟有两人多高,而他们所处之地,目之尽头,皆是一片漆黑。
可想而知,这天坑之下,或许还有另一番天地。
墨野和冥尊没有老黄头那么多心思,快步走到那些昏迷不醒的白衣女子身边,将一人搀扶起来,抬手探了探鼻息。确定并无大碍后,才暗松了口气。墨野和冥尊不多时就将那些女子聚在了一起,这才走到老黄头身边,也随着他的目光抬头望去。
让人惊诧的是,这石台之上,篆刻着奇怪的花纹,不像图画也不像文字,却透着难以言说的魔力。似乎要将人整个拉扯进去,一点一点的腐蚀人心。
随着一声冷哼,墨野和冥尊的思绪才从深陷的泥沼中扯了出来。两人大口喘着粗气,皆是心有余悸。
老黄头不屑地撇了他们一眼,轻蔑笑道:“你们俩,都有无法触摸的过往啊。老夫却是什么都已经放下了,无忧无虑。”
墨野和冥尊同时叹了口气,似乎不愿再提。不过这些埋藏在心底的羁绊,或许有一天会解开,或许永远都无法磨灭。
老黄头没有理会两人的沉默,又抬起手覆在那些奇怪花纹上,闭上眼睛。半晌过后,老黄头才寒着脸在石壁上重重敲了三下,然后又挪了三步,再次重重敲了三下。如下循环九次后,老黄头翻身一跃,跃上了石台,消失不见。
两人有些疑惑不解,也紧跟着翻了上去。可眼前一幕,饶是多年的杀手,也有些心有余悸。
彼时在缝隙之中遥遥望着,虽有些令人作呕,但还在隔着一定的距离,并未引起太大的反应。可现在凑到近前细看,却是有种震撼人心的感受。此时躺在石台上的,已经不能称为一个人了。
除了保留了人的基本特征,周身已经变成了一片漆黑,身体也因为极其痛苦而扭曲变形。还有周身不断往外溢出的黑水,似乎一直流不尽。
老黄头此时正凑到近前,捏着鼻子细细看着,不时发出几声啧啧称奇之声,“没想到这么多年,他们的仪式已经精进到了这种程度,居然可以在短短半个时辰内就将人炮制成这样,不错不错。”
墨野闻言
更加疑惑,立马上前想要追问,却被老黄头猛然转身贴了个对脸,险些就要亲上。这短短一瞬,墨野只能往后连退数步,却不想老黄头又嬉皮笑脸地贴了上来,“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何要在石台下敲那一圈?还有我为何对着尸体如此感兴趣?”
冥尊此时也从那具尸体处退了回来,虽是瞧不出面容,却能感受到那种疑惑的目光。老黄头挺直了腰板,打了个哈欠,抬手揉着眼睛说道:“这天原血苔虽然恶毒至极,但被它覆着吸食过的人,却是唯一的解药。”
“什么?”墨野闻言一声惊呼,虽是强压下,但还是难掩心中的惊讶之情。
“是的,你没有听错,就是如此。世间万物生生相惜,又生生相克,就是这个道理。那些伴生虫子另有用处,但血苔食用后,人会陷入幻境中无法自拔,直至死去。但被吸食的人身上残留的血肉,却恰恰是医治癔症的唯一解药,这就是我说的,看她们的造化。”老黄头说道此处,摊开手心,竟有一块恶臭人肉被他剜了出来,让人闻之欲呕。
不知何时,一阵怪风呼啸而过,似乎这天坑之下并非绝地,还与外界相通。老黄头闻风而动,立刻将两人一把按下,三人趴在石台上,默默注视着刚才白衣祭司前往的方向。
待那怪风刮过,此间的火把已全数熄灭。石台之下也开始传来稀稀疏疏地声响。墨野正要有所动作,却被老黄头一把拉住,并挤眉弄眼地示意他稍安勿躁。
稀稀疏疏地声响越来越大,怪风又从不远处刮来。老黄头漠然起身,快步走到石台边缘,这才招呼两人近前一观。此时几人脚下地面,全是刚才那中白色小虫,只是这些虫子没有刚才那种淡红色外壳,而是在月光的照射下,透着青黑。
三人默默注视着这些虫子的动作,让他们奇怪的是,这些虫子并没有将石台下的女子吸食,而是将她们拱在了身上,浩浩荡荡地向着白衣祭司行去的方向奔去。不消片刻,这些虫子就带着白衣女子们消失的无影无踪。
老黄头此时才轻叹了口气,“这些虫子原来还有这种习性啊。”
“群居行动?分工合作?”冥尊试探地问道。
“刚才我们来的时候,并没有往那方面想。那些白衣祭司所带着的淡红虫子,估计是正待生产的母虫啊。”老黄头一副恍然顿悟的模样,摇头晃脑地说道。
此时另外两人,却是同时心中一紧,“若是这些虫子是从刚才那些天原血苔处来的,那罗休岂不是凶多吉少?”
就在冥尊和墨野要跳下石台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幽幽传来,“哥几个,幸好我反应快。否则就成了这群虫子的美餐了。”随着此话说完,一双有些脏的手出现在石台之下,冥尊和墨野一左一右连忙将其拽了上来,来人正是罗休。
此时的他灰头土脸,狼狈至极。若是不仔细瞧,根本看不出他的神情,已经被一滩烂泥糊了一脸。
老黄头上下打量了罗休几眼,随即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小子,咋逃出来的,快说说。”
罗休被老黄头这一下子打的有些懵,一时间竟没有还手,还唯唯诺诺地回答道:“刚才不是在洞口守着吗?不知为何突然身后传来稀稀疏疏的声音,我扭头一看,好家伙,一大群小虫铺天盖地地涌了过来。那我不能束手待毙,便找了一把污泥糊脸,没命地往洞里逃去。”
“这些虫子舍得放过你?”老黄头有些阴阳怪气地拆台道,似乎想看罗休如何逃出的虫口。
说道此处,罗休咽了口唾沫,这才继续说道:“我也觉得我完了,可就再千钧一发之际,我爬上了洞顶,而那些虫子却只从下面过去,对我没有半点兴趣。只是我下来的时候,因为没亮,摔了几个跟头,才弄成了这副模样。”
听完罗休的讲述,三人相视一笑,皆是感叹,“这运气,万中无一。”
老黄头率先跳下石台,朝着众人招手,“下来的时候小心些,路有点湿滑。”说完还贱贱地笑了两声,似乎有些不怀好意。
可当老黄头自己抬脚往前走的时候,却是险些跌坐在地,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却是站着不动了。其余三人走到老黄头身边,顺势将其架起,一代宗师的脸面,在此丢了个干干净净。
倒不是老黄头不能走过去,只是这地上被虫子爬过后,留下了一道道散发着奇怪味道的黏液,走在上面让人头皮发麻。老黄头天生对此有着难以言说的抵触,所以这天不怕地不怕的老家伙,才会如此不堪。只是这些事,他又怎会给三人说呢?
四人就这么继续往天坑洞穴深处走去,越往前走,湿滑之感越盛,还有一种阴恻恻地感觉,弥漫在四人周围。而空气之中,也开始弥漫起一股甘甜的血腥味,没有任何腥臭的气息,反倒让人有些着迷。
老黄头闻见此味,立马停下脚步,沉声道:“快用东西捂住口鼻,不可吸入太多。”
三人不敢怠慢,立即撕扯衣衫,遮住口鼻,这才问道:“这明明是血腥气,为何如此甘甜?”
老黄头用手指向洞穴深处,“炼魂炉散发出的香味,那些被虫子运走的白衣女子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罗休有些不解,连忙追问道:“莫非又是什么邪术不成?”
“说是邪术不假,可偏偏有人冠以长生之名,这种利用活人献祭出的丹药,恐怕也是剧毒无比。”老黄头的一番话,让众人再次陷入沉默。
四人继续向前走去,两边的岩壁之上也开始有了黏液,同时洞口也变得越来越狭窄,仅能容下两人侧身通过。老黄头抬手示意三人原地等候,他要上前一探究竟。
当老黄头走入狭道后,那股甘甜气息越发浓郁,让人有种食之而后快的冲动。老黄头抬头远远望去,就瞧见那些白衣祭司,正将被虫子运来的女子摆放成排,掀开他们的衣衫,开始挖心。
而不远处有一座古塔式的铁炉,正冒着淡红雾气,正是那甜甜的味道。老黄头的思绪在此时猛然被拉扯到了数十年前,彼时也是这一幕,让他至今依旧记忆犹新……
第三百五十一章 莫道**
犹记当年,还是满头青丝。初到陇西,并未有任何不适,只是半月入城一次的铁律,让还万里有些吃不消。毕竟血气方刚,在军营里一堆大老爷们,总归会淡出个鸟来。
这次好不容易熬到了进城,虽说是随行,但校尉并未对他们有太多约束。只是日落前要到城门口汇合,不然就军法处置。他们一行三人,除了黄万里,还有陈阿三和一个沉默寡言的闷葫芦。
这事,还得从入城说起……
晨练结束,校尉接到线报,需要入城一趟。虽不是急事,但城头督造催的急,也就没有多想,便招呼着走到队伍最后,想要偷奸耍滑三个人,跟他走一趟。而恰好,老黄头正在其中。
三人跟在校尉身后,也不敢多问。从军营到城门,也不过七八里路,不的快约莫一个多时辰就到了。校尉大人一路跟三人闲话家常,问的最多的也是为何来参军。记得当初刚入伍的时候,也是这般问的,只是如今有了些时日,难免想家。
彼时黄万里,没有如今这般乖张。怀揣着一腔热血,总想着能够建功立业,衣锦还乡,让那些曾经瞧不上的街坊邻居瞧一瞧,如今的他,要多威风有多威风。当然,还有许久不见的父母,自己偷偷跑出从军这件事,估计还念着疙瘩。
校尉的话打断了黄万里几人的思绪,“如今天下稍安,为何还想从军啊?”
性子最急的陈阿三抢先一步,朝黄万里扮了个鬼脸,朗声说道:“校尉大人,我想建功立业,报效家国。”
黄万里一听心中暗骂,“狗兔崽子,都被你说了,老子说个屁啊。”但又不能再重复一遍,岂不是脸上挂不住。正寻思着,县尉大人的问题接踵而至,“那你呢?小黄?”
黄万里微微一愣,自己可还没想好,怎么就赶上趟了。忙着将嘴里咬着的狗尾巴草一吐,一本正经地说道:“想赚钱,回家娶媳妇。”
还没等黄万里继续说下去,校尉大人身侧的陈阿三就忍不住笑出了声,连带着校尉也没绷住,跟着哈哈笑了起来。
黄万里不乐意了,上前就朝着陈阿三脑袋来了一下子,“咋滴,你不想啊?”
县尉大人连忙打起了圆场,“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对了,程功,你呢?”
那四人中最沉默的小卒,闻言猛然抬头,有些憨直,又异常坚定地说道:“想回乡看看。”
黄万里似乎吵到了台阶,一拍程功肩膀,将他揽过,“咋滴,想家了?”
“可不咋地,我也想家了,这都出了好几个月了,也不知俺娘给俺做的馍馍,还有没有剩……”
可黄万里却感觉到程功的面色阴冷了下去,校尉大人也是面沉似水,停下身望着来时的方向,轻轻叹息,“你说的可是后周?”
黄万里闻言像似扯住了麻经,立马弹了开去,指着程功说道:“你是后周人?”
陈阿三也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校尉没有理会两人的质疑,拍了拍程功的后背,遥指军营后很远很远的
地方,“会回去的,我们会将失去的,都夺回来,一定会。”
校尉大人的宽慰似乎起了作用,程功抬起低下的头,也开始注视着远方。
此时黄万里和陈阿三才明白,原来程功不是后周人,而是失去家园的苦命人。
气氛开始陷入沉默,校尉大人也有些触景伤情,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太开心的往事。黄万里却是笑着打了个哈哈,一把揽过程功和陈阿三,低声说道:“一会校尉大人要去办事,你们俩跟着哥哥,去溜达溜达。”
还未等黄万里得意多久,校尉大人不知何时停在了三人跟前,突然给了黄万里一脚,“你数你最不老实,一会不许乱跑,有的是时间给你们,听到了吗?”
“得嘞!”黄万里面露谄媚地贱笑,使劲在其余两人腰间掐了一把。两人不敢在校尉大人面前失礼,只能强撑着面不改色,这才让黄万里心中稍安。
三人就这么随着县尉大人一路走到城门,通报了身份,便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三人并非第一次来这座边陲小城。汝城虽不大,确是军事要道,不然也不会派他们这数百轻骑,在此扎营把守,严查来往商贩。只是此次这汝城,确是大不一样。
只见三人中,黄万里一副耀武扬威的模样,陈阿三眼睛滴溜溜地乱瞟,似乎要将那汉子胸前的浓毛数个清楚,又像是要将那些女子的腰姿,看个遍。只是城里的百姓今日却穿的格外奇怪,头上裹着麻布条,身上还挂着银饰,叮当作响。
校尉走了几步,听见身后没了动静,心想这群兔崽子定然有些走不动道,便回身呵斥道:“怎么,又不是第一次来,瞧见别人过节,就走不动道啦?”
“啥,啥,啥,过节?过什么节,我咋没听说过?”陈阿三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大呼小叫起来。
校尉大人瞧见他这副模样,立马要抽鞭打人,却被黄万里一把按住,“可别介,他就这副德性,您又不是不知道,容得他,容得他。”
县尉大人慢慢收回了拔鞭的手,阴沉着脸,“今日不必往时,你们一会可得注意些,这是他们特有的节日——孟兰节。”
“鬼节?”程功似乎也被这些人所吸引,此时听闻县尉大人的话语,才回过神来。
陈阿三又要高呼出声,被黄万里一把捂住嘴,才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鬼节?”
“这孟兰节,正是鬼节。这是佛家里的梵语,只是多年约定俗成,与我等记忆里的中元节,并无二致。只是此处居民,并非陇西土著,而是从极海之地迁徙而来,至今依旧保留这他们的风俗习惯。所以,提醒你们几个,尤其是你,前往别惹事。”校尉大人说道此处,用手使劲戳了戳黄万里胸口。
黄万里立马捂住胸口,装作一副受伤不轻的模样。随即又开始嬉皮笑脸起来,似乎有意跟校尉大人逗趣。可一旁的程功,却在此时幽幽开口,“我们还是快些走吧,他们都看着咱们在,有些瘆得慌。”
此时其余三人才发现,这些身着奇装异服的百姓,此时都用
一种不善的目光瞧着他们,似乎不太欢迎的样子。
校尉大人毕竟久经沙场,见过大风大浪,连忙抱歉歉身后,便领着三人大跨步向前走去。边走还边说道:“记住,不可惹他们注意。今日的一切,回去也不可乱说,听见了吗?”
三人异口同声答应着,眼睛还是不住地往两边乱瞟。可能经过刚才的变故,心中多少有些敬畏之心,再看那些百姓,也带着一些胆怯和尊敬。毕竟,这是别人的习俗,要尊重。
校尉大人领着两人走了约莫半炷香的功夫,七拐八拐的来到一处府衙前。抬手示意三人原地等候,便上前轻叩门扉,随后也恭敬地退了回来。黄万里百无聊赖,抬头看向那处门扉,门上兽环,并非寻常百兽之王,而是一种看着非常诡异的生物,紧闭着大口,咬着铜环。
在他愣神之际,门吱呀一声打开,走出一名同样身着奇装异服的男子,对校尉施礼道:“镇守有请。”说完便侧身在旁,躬身扬手,一副有请的姿势。
校尉大人也不耽搁,转身朝着几人一摆手,示意他们跟上,便跟着来人走了进去。
当黄万里走到门口时,本想抬手摸一摸那兽环,可校尉大人的催促声在此时传来,打断了他的动作。只是他不知的是,这一声在随后发生的事中,救了他一命。可陈阿三就没这么好运了,他趁着众人不注意,在兽环上按了一下。
可就是这一下,就将他的手指扎出了血。他嘴上不敢多言,心中却暗自骂道:“真倒霉,这也能遇上。”走在最后的程功,并未伸手,只是意味深长地望了那兽环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后就快步跟了上去。
黄万里走入院内,就味道一股淡淡香味。这香味不同于其他味道,是一种带着甜腻的香味,而此时的他,并不知道已经步入危险之中。三人随着校尉大人偶组如正堂,一名身着官服,面色有些苍白的老者已经端坐在正位椅凳上,轻轻咳嗽着,手上端着茶盏,将放未放。
在那男子的带领下,三人来到正堂中。校尉在前,三人在后,随着校尉大人的指示,单膝跪地,抱拳朗声道:“汝城急锋营领千户校尉李淳,拜见镇守大人。”三人在其后并未出声,动作却是整齐划一。
那端坐正位的镇守大人,将手中茶盏轻轻放下,又重重咳嗽了两声,似乎将胸中那口浊气排了出来,这才开口说道:“起来吧,落座,看茶。”
李校尉率先起身,抬手示意三人起来,走到一处偏位上坐了下来,抱拳问道:“不知镇守大人急招属下,有何要事?”
镇守不知何时又端起了茶盏,轻轻拭了拭,又吹了一口,才抿了一口茶水,淡淡说道:“也没什么特别,就是城东外七里坡,出了点事,有百姓在此聚集,想让你去看一看。对了,城中马执戟已经过去了,你看有没有什么帮忙。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不可有闪失。”
茶盏依旧端在手上,只是镇守大人的目光却放在了李校尉身上,目光中透着一股不善,在瞬息之间。李校尉并未感觉到异样,只是抱拳领命。而他身后的黄万里,却恰好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记在了心上……
第三百五十二章 生死未卜
只是此时任在镇守府中,不便多言。便将此事压在心里,想等着出了大门再说。
李校尉闻言也不推辞,起身抱拳道:“事不宜迟,那属下这就前往,先行告退。”说完就朝着三人招了招手,转身向着大门走去。
镇守却在此时轻咳了声,“李校尉,别急着走,我话还没有说完。”
黄万里三人此时看向李校尉,明显觉察到他有一丝不悦,却在转身时换了一副恭敬的模样,抱拳问道:“镇守大人可还有何吩咐?”
“此去路远,你们几人就去后院马厩领几匹马,快些赶去吧,我怕晚了,会出生出什么乱子,那可就不好了。”镇守大人突然展颜一笑,一副体恤下属的模样。可在黄万里看来,这分明是笑里藏刀,不怀好意。
镇守大人说完,朝着刚才领路的男子一摆手,“刑官家,带他们去吧。”说完便再次端起茶盏,放在鼻下,似乎在享受这个味道。
那被唤做刑管家的男子,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领着众人走了出去。四人快步跟上,来到马厩,挑了几匹不好不坏的马,就匆忙上路了。黄万里走在最后,却感觉芒刺在背,身旁李校尉轻声提醒,“别往后看。”
待走出老远后,李校尉才暗松了口气,“这老狐狸,不知道又打的什么鬼主意?”
“可是此人与我们骁骑将军不对付?”陈阿三一副了若指掌的模样,连忙应声道。黄万里却是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心中暗讽道,“什么马屁都要去拍,也不怕拍到了马腿上。”
不曾想李校尉并未呵斥,漠然点头后,不禁一声长长叹息。
这可把黄万里气的够呛,连忙追问道:“校尉大人,那我们不听命行事不就行了?如此卑躬屈膝,岂非军旅所为?”
“我又何尝不想呢?这本不该我管的事情,非要加急修书来请。这若是被将军知道了,可如何是好啊。”李校尉似乎有些犹豫,明知不可为,却是偏偏有些无可奈何。
“宽心,到那时我们哥几个替你扛下来便是。是吧?”陈阿三说着还用手肘挤了挤程功和黄万里,前者似乎才反应过来,连声称是。后者却是有些气急败坏,使劲一夹马腹,惹得那匹吗将前蹄高高跃起。
李校尉似乎想通了什么,突然抬手扬鞭,“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一探便知,走。”
殊不知,此时镇守府中,镇守大人已从正位上站了起来,脸上多了几分红晕,“刑官家,他们走了吗?”
“回禀大人,已经出城一会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应该到了。”刑管家躬着身,面无表情地说道。
镇守大人冷笑出声,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今日孟兰节,算是便宜他们了。只是等那老小子回来,这事非得跟我说道不可。只是,他能回来吗?如果回来了,此处已经仅在我手,哈哈哈哈哈哈”
刑管家没有继续言语,却是微微抬起头,目光中透着一丝狠厉
之色。
…………
黄万里三人跟着李校尉,快马加鞭地向着七里坡奔去,一路上却是一个人都没见着,只是两侧蒿草越来越深,隐隐透着某种诡异。李校尉毕竟久经沙场,随即勒紧缰绳,抬手示意三人停下,翻身下马,趴在地上,附耳听去。
随着他这一听,李校尉脸色大变,双手还隐隐有些颤抖。三人有些不解,便凑上前问道,“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李校尉却是半天没有说出话来,黄万里也学着李校尉附耳听去,只听见不远处传来轰隆隆地响声,似乎有人在此聚集。当他起身时,李校尉似乎稳住了心神,这才沉着脸说道:“没想到,这镇守心肠如此歹毒,是要置我等于死地啊!”
“何出此言?”同样附耳倾听的黄万里,有些疑惑地问道。
李校尉也顾不上马,将三人一拽,就往一旁地蒿草丛中钻去,待确认周围没有异样后,才小声说道:“记得刚才我说过,今天是孟兰节?”
“对啊,但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陈阿三有些急躁,似乎想要前往七里坡看个清楚。
李校尉突然抬手给了陈阿三一个大嘴巴子,直抽呃他头晕目眩,险些栽倒在地。瞧见李校尉这般生气,三人也不敢继续嬉皮笑脸,也都安静了下来,等着听,所谓的“下文”。
李校尉朝着四周一阵乱瞄,不知在想看个什么名堂。待确认周遭没有异样后,才继续说道:“你们三个愣头青知道个屁,镇守想将我等骗来此处,做那些百姓的活祭品。”
这一句可把三人吓得够呛,此时黄万里和陈阿三都有些手抖,可程功却将手按在了刀柄上,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李校尉一把将程功拉到近前,气急败坏地说道:“你想害死我们吗?”
可程功却是不管不顾,似乎要出去跟不远处的那群人拼个你死我活。黄万里和陈阿三拼命压住程功,却是有些吃力。就再三人纠缠的时候,李校尉却有些颓然地说道:“我早该想到了,程功,你家乡曾经可是信奉珈蓝寺?”
闻听“珈蓝寺”三字,程功突然软了下来,跪倒在李校尉面前痛哭起来。只是声音压抑着,不知为何。这一转变将黄万里和陈阿三吓了一跳,两人心中皆是暗道:“这珈蓝寺有何魔力,竟能让人闻之流泪?”
李校尉没有理会两人的诧异目光,只是一把扶起程功,漠然说道:“可惜,都毁在了蓬莱仙山手里。如今,这邪魔外道出现在这里,我也想除之而后快。但我们四人,却是万万不敌的啊。”
“就算不敌,也要拼上一拼,当初若是能够拼命,我的阿耶和阿娘,还有那寺庙的主持大师,也不会……”程功说道此处,却是双眼因充血而赤红,双手也在不住的颤抖。
“我只是没想到,这蓬莱仙山之人,居然已经祸害到了这里,没想到来的这么快……”李校尉有些漠然,似乎还没有做好准备。
“孟兰节,不
正是他们独有的节日吗?您早就想到了,只是不愿承认罢了。若是这么说,那骁骑将军回来的时候,此处早已沦落到镇守手里了。是与不是?”程功虽是压着声音,却还是那么歇斯底里,有些控制不住心绪。
黄万里和陈阿三听的一愣一愣,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但两人毕竟年轻气盛,想着他们四人皆是行伍出身,怎会被一群百姓吓唬住,便豪气干云道:“我们随你走一趟。”说着就扶住了程功的肩膀,为他加油打气。
李校尉被这两人这么一激,似乎也下定了决心。望着三人说道:“听命行事,不可轻举妄动,明白吗?”说着便将腰悬横刀抽了出来,开始淌着蒿草,往前走去。
此时明明天色尚早,却偏偏却感觉头顶灰蒙蒙地,一副要入夜的模样。三人不自觉地仰头望去,皆是心中一凛。
待李校尉抬手握拳,三人便立即停住脚步,透过蒿草往前看去,便瞧见一拍十二根立柱上,绑缚着十二名**的男女。而他们身旁还站着一名手拿木盒的白衣人。
李校尉将手往前一探,试用三人跟上。当他们继续往前挪动,眼前的场景也越来越清晰。
这场中背对着他们还站着一人,正是刚才镇守口中的马执戟。此时他也身披白甲,口中念念有词,不知在说些什么。随着他双手重重一拍,那十二名白衣人便走到那二十名被绑缚之人面前,点燃了他们脚下的一盏古朴油灯。
虽说此时在旷野之中,四人却是分明闻到一股甜甜的味道,是那么勾魂夺魄。而此时立柱上的十二人,也陷入了迷幻中,露出一副陶醉的神情。
而那十二名白衣人,也在此时拔出了小刀,开始在那十二名**之人身上,切割了起来。可那十二人却是全然不觉,反而露出淡淡笑容, 似乎格外陶醉的模样。
这一幕让除程功外的三人皆是目瞪口呆,在他们的认知里,决计没有这种邪术存在。此时若非亲眼所见,决计不会相信这是真的。
程功握着横刀的手有些颤抖,身体也开始不自觉地抖动起来,似乎有人在他身后,要将他提起丢出去一样。
李校尉示意众人等待时机,那十二名白衣人将立柱上的人割成了血人后,又端起放在油灯旁的盒子,准备进行接下来的动作。就在此时,程功却已按奈不住,突然暴喝一声,朝着那马执戟就冲了过去。
其余三人始料未及,可又不能放任他不管,也随着冲了出去。可那立柱前的马执戟并未察觉到危险,依旧闭目,最终念着晦涩的咒语,又将手重重拍了下。
那十二名白衣人对他们视而不见,依旧进行着手上的动作。
就在程功提刀的一瞬,一枚羽箭破空而来,不偏不倚,正中后心,将程功射倒在地。此时马执戟才睁开眼睛,慢悠悠地说道:“你们就是镇守大人送来的祭品?”说着拍了拍手,周围便走出数十名弓弩手,将他们四人个围了起来。
而他们眼前的仪式,还在继续……
第三百五十三章 入魔殉道
三人环视四周,眼中皆是惊惧之色。而刚才莽夫之举的程功,此时才从地上慢慢醒转过来,抬头瞧见,却是不敢在动弹分毫。
“这一出引君入瓮诸位可还喜欢?”马执戟声调有些难以抑制的兴奋和张狂,扭头望着李校尉,有种看待死人的漠然。三人心中已是明了,若是硬拼,他们会在瞬间被射成刺猬,若是束手就擒,他们也离死不远。
此时程功虽是醒转,但背脊处已被染红一片,若不尽快救治,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马执戟没有理会三人的忐忑,而是往那十二根立柱一指,“今日尔等能看到仪式,是三生修来的福气。不过,接下来的仪式,还需要你们四人多多参与才是。”
待话语说完,马执戟扬臂一挥,立刻有四名弓弩手上前缴械,并催促着三人往立柱处走去。而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地程功,却无人问津。似乎他在被弩箭射中的那一刻,就已经等同于一个死人了。
三人来到立柱左侧,扭头朝着立柱后望去,一股难以想象的画面出现在了三人面前。立柱后是一个十余丈的深坑,里面被茅草铺满。可在茅草之上,却是无数被开膛破肚的尸体,他们一个个**着身体,双目圆瞪,满脸不甘,伸手抓向天空。
许是在临死前的一瞬停滞,尸体僵硬后便一直保持着,似乎想要抓住生命最后的希望。但让三人疑惑的是,深坑之中并无血腥味透出。若非如此,刚才就应有所警觉,也不会被人“包了饺子”还不自知。
而坑中此时散发出来的味道,却是一股淡淡的甜甜香味,让人有种立即扑到其中的错觉。李校尉使劲摇着头,想要从这种冲动的感觉中挣脱,可那马执戟的声音却在此时传来,“不用挣扎了,你们吸入太多,已经无力回天。此时就算我不动手,你们也会变得跟他们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黄万里不顾陈阿三的劝阻,抬手指向马执戟。
可还未等到回答,一只弩箭就率先招呼,射穿了他的手臂,让黄万里不得不捂住伤口,咬紧牙关。他不愿在敌人面前示弱,但刚才问话确实太过于愚蠢了些。
似乎已觉胜券在握,马执戟抬手示意那几名弓弩手不要轻举妄动,脸上挂着一抹鬼魅地笑容望着黄万里,“你可知今日是孟兰节?”
黄万里只是咬着牙瞪着马执戟,却是一言不发。而他身旁的陈阿三却在此时接口道:“那又如何?跟你搞这些魑魅魍魉的东西,又有何干?”
“小兄弟,我很欣赏你的勇气。可今日的仪式,是你们不能理解的。只有做成了,汝城才能一朝壮大,再也不惧外敌滋扰,成就不世之功。”马执戟越说越激动,双手上举,开始疯狂地抖动起来。
而在三人身旁立柱前的十二名白衣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打开了盒子将盒子中的东西给拿了出来。
马执戟停止了抖动,双手再次击响。这一次的响声竟然在旷野中回荡,似乎用尽了全
身的力气。可他的神情却是越发狰狞,“让尔等凡夫俗子看看,什么是仙山的力量。”
那十二名白衣人将手中之物均匀地敷在立柱上血人的创口上,三人具是面面相觑,不知此举意欲何为。可从马执戟的神情来看,似乎这个仪式进行到这里,即将大功告成。
那十二人做完这一切,又站回了立柱旁,马执戟抬臂一挥,高声大呼,“燃!”
剩下的弓弩手,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根火把,然后快步朝着立柱后的大坑走去,将火把纷纷抛入坑中。此时三人才明白,原来是要焚尸。李校尉已是怒不可遏,破口大骂道:“他们已经身死,你为何还要做着杀人焚尸的勾当,不怕天诛地灭吗?”
“天诛地灭?哈哈哈哈,李淳,你从军这些年,可曾见过鬼神?又何来的天诛地灭?我不过遵从本心,皈依蓬莱仙山,做那普度众生的善举,并非你说的这么不堪。只是,你等凡人,不会明白了的。”马执戟轻蔑地说着,又指着不远处的程功,示意将他一并丢下去。
就再这当口,刚才还是奄奄一息地程功,突然从地面跃起,抽出腰佩短刀,将尚未反应过来的马执戟擒下,抬手便要刺下。可未等他手起刀落,周遭的弓弩手已经齐刷刷地放假,将他射成了“刺猬”。
而让人觉着悲哀的是,在他身下的马执戟,却没有半点损伤。猛然推开程功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尘,又在血迹上点了下,放在鼻下一闻,“失败者的味道,啧。”
这一幕彻底将三人紧绷的神经击溃,他们从一开始地犹豫变得歇斯底里。李校尉率先发难,一把抽出身旁弓弩手腰悬佩刀,一个驴打滚来到白衣人身边,抬手就将其砍杀当场。
但让人疑惑的是,其余白衣人皆是视若无睹,对这人的身死漠不关心。而马执戟见状已是气急败坏,下令将三人乱箭射死。
黄万里和陈阿三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抽刀,只是他们没有将身旁弓弩手砍杀,而是挡在身前,扛下了第一轮箭雨。此时三人已成众矢之的,马执戟叫嚣着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就再第二轮箭雨即将到来的时候,三人互望后一合计,便朝着立柱旁的蒿草丛中钻去,消失的无影无踪。那一众弓弩手,眼睁睁地看着三人逃跑,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马执戟已是气得跳脚,却在追与不追中犯了难。此时眼前的仪式即将达成,切不可因小失大。
想到此处,马执戟便吩咐其中一人领十名弓弩手继续追击,其余人等则在此警戒,以免三人去而复返。马执戟瞥见脚下已经气绝身亡的程功,恶狠狠地抓起身侧的横刀,一刀将其脑袋给砍了下来,随手丢到了一旁,这才稍微缓和了心境。
三人就这么没命地奔逃,寻找着来时的方向。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嘶鸣,三人顿时心中一喜,朝着那声音处疾奔而去。当三人看清眼前之人时,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来人正是不久前赶往别处巡视未归的骁骑将军,此时他正
率领一队轻骑,向着这边赶来。
当瞧见三人狼狈模样,立马警觉起来,吩咐身旁亲卫,暗中摸过去解决三人的后顾之忧。这才开口问道:“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李校尉虽是跑得气喘吁吁,却还是极力压抑住心中的愤慨,朗声说道:“回禀将军,镇守已反,马执戟正在两里地外行那妖邪之事。”待李校尉说完,黄万里和陈阿三也是连连点头。
骁骑将军来时已知晓一二,此时瞧见三人这副模样,也了然了七七八八。不多时,那名亲卫便折返了回来,抱拳朗声道:“启禀将军,埋伏弓弩手已全部斩杀,但属下并未打草惊蛇,不远处火光冲天,应有大事发生。”
没有半点犹豫,骁骑将军示意随行轻骑带上三人,便策马扬鞭率先冲入蒿草丛,想来火光方向冲去。而那马执戟,还沉浸在仪式中无法自拔,只是万万没想到,还未等到仪式真正完成,他高举的手臂就被一阵清风带走。
骁骑将军勒紧缰绳,抬刀指向马执戟,厉声喝道:“马长巡,你在此可是做那妖邪之事?从实招来!”
马执戟先是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他万万没想到,骁骑将军会来的如此之快。他也没想到,自己这一场精心布局,居然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若是如此,那镇守大人哄骗三人前来,或许就是要让成为弃子。
此时少了一条胳膊的马执戟已经陷入癫狂,他没有理会骁骑将军的问话,而是不断催促着剩下的白衣人,快快完成仪式。
眼下形势迅速逆转,三人被带回此处,远远瞧见程功尸体倒在地上,李校尉一时坐立不稳,从马上跌落下去,连滚带爬地跑到尸体,一把抱起,嚎啕大哭起来。
黄万里和陈阿三瞧见这一幕,也缓缓从马上滑下,呆立地站着,看着这不苟言笑,却对他们无微不至的男人真情流露。
马执戟并未束手待毙,而是快步向着火坑跑去,嘴中还不断高呼着,“蓬莱仙山将惩治罪恶之人。”话音还在飘荡,而人已经一跃跳入火坑之中。李校尉已是泣不成声,他与程功乃是同乡,只是无人知晓。
而程功并未凭借这层关系耀武扬威,只是在执夜的时候,与李校尉闲谈时,会说起家乡。李校尉何尝不想归乡啊,他每一次问那些入伍从军的新卒,也是想要平慰自己的心。
这种难以言说,却又难以抑制的情感,此时随着李校尉的宣泄声,在众人心中激荡。这种身在异乡,同乡胜似亲人。或许他们就是彼此唯一的亲人。可如今,这亲人死在自己面前,而他却无能为力,这怎么不让人撕心裂肺……
那立柱旁的白衣人,却在众人望着马执戟跑入火坑的时候,逃出袖中短刃,纷纷割喉,然后仰到向身后的火坑。似乎到死也不愿多说一个字。骁骑将军望着那些立柱上的**之人,吩咐随行亲卫将人带着立柱一起推入火坑。
黄万里眼见此举,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第三百五十四章 恍若经年
骑在马上的骁骑将军漠然地看着那些白衣人割喉自杀,眼中没有半点怜悯,却有着对邪魔外道深深的憎恨。而不远处的李校尉,声音已经嘶哑,却依旧没有停止的意思,悲伤永远没有尽头。
骁骑将军揉了揉耳朵,似对李校尉的举动略有不满。翻身下马后,快步走到其身边,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抬手示意亲卫上前将尸体丢入火坑中,一切化为灰烬。
李校尉此时已是口不能言,只能拼命想要护住程功的全尸,但却被骁骑校尉重重踩在脚下。
“不争气的东西,这等小事就死去活来,怎能成就大事?”说着就俯身将李校尉给提了起来。
刚才坐在马上并未察觉,这骁骑将军居然比李校尉整整高出一头,只见他豹眼狮眉,怒目圆瞪,盯着李校尉厉声呵斥道:“你首先是一名军人,其次你是一名校尉,然后才是儿子和兄弟。你要明白,在战场上,敌人不会给你哭泣的机会和时间。”
李校尉就这么被骁骑将军提着,浑身开始不住地颤抖,眼神涣散,却还是不住地往火坑处望去。
“啪”的一声脆响,骁骑将军用打入蒲扇的手掌重重扇在了李校尉脸上,顿时这满脸泪痕的男子,脸颊火辣,高高肿起。可李校尉却没有挪开一星半点,依旧这么望着那处火坑,似乎想要看着程功再活过来。
又是“啪”的一声,骁骑将军将李校尉重重摔在地上,居高临下地指着他喝骂道:“孬种,随我去将城中乱党剿灭,再回营领罪。”
说着便转身朝着坐骑走去,快步向着城中的方向奔袭。此时天际已渐黄昏,没想到这一瞬竟是这么长……
夕阳毫无征兆地洒下,穿透火坑中的黑烟,似乎在召唤着逝者的亡魂。黄万里和陈阿三就这么守着李校尉,寸步不离。李校尉终于缓缓起身,爬上骁骑将军留给他们的坐骑上,扬鞭追了上去。
黄万里分明瞧见,李校尉眼中的泪痕。他终于明白,来时李校尉这般问,为何会陷入沉默,为何又会对程功的思乡感同身受。
但三人来到城门时,已是硝烟弥漫,血肉横飞。看来骁骑将军的到来已经被镇守算到,在城门处已进行了一场恶战。城门再无半点来时的样子,一边已经全然垮塌,而另一边也只剩半块门板,被风吹着咿呀作响。
一名随行亲卫半靠在城门口,双眼微闭,似乎还有呼吸。
李校尉翻身下马快步冲了上去,解下腰侧水囊,将那亲卫小心扶起,靠在嘴巴润了润唇。那亲卫重重的咳嗽了几声,咳出一口血痰后,才慢慢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却是去抓身侧的横刀。
黄万里连忙迎了上去,连声说道:“兄弟,我们是刚才被你们救下的急锋营的人。就这短短半个时辰,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成了这样?”
那人抬手重重搭在黄万里的手腕上,有气无力地说道:“我们中了埋伏,有人通风报信。”
“那骁骑将军他们呢?”陈阿三显然有些慌乱,连忙追问道。
那垂死的亲卫反手往身后一指,随后脑袋一垂再也没了声息。李校尉将他慢慢放到了地上,从那名亲卫手中抓起横刀,刀锋落地,快步向着城门走去。他这些年来,一直在战乱中挣扎,随着后唐定都洛阳,天下九渊七国,大势已定。
可谁能想到,就再天下百姓以为太平日子即将到来的时候,还有这些宵小依旧鼓噪。
李校尉满怀激愤,他边走着,眼中的泪水再也包不住,不住地往外流。混杂着脸颊上尚未干涸的血液,一滴一滴地滴落在被温热的血液染红的青石板路上。城中已不见百姓,个个都是关门闭户。几乎每一户外都,倒着三三两两的兵卒。
这些兵卒曾是同袍兄弟,只是分属不同的阵营,此时却因为一人的异心,不得不同室操戈。
随风而舞的瞻旗摇而不坠,只是已被洞穿烧灼,瞧不清那个“酒”字。刚才还是热闹非凡的长街,此时已是满目疮痍。可以想象,刚才的战况是多么惨烈,刚才的拼杀是多么惨绝人寰。
这一瞬,黄万里突然很想哭,他响起杜甫曾经写下的诗句,“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他没有李淳那样的经历,这位经过大风大浪的校尉,对眼前的一切已经麻木。而他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熊熊的战火滋扰着难以压抑的浓烟,在汝城各处升腾。夕阳的余晖在也无济于事,开始不断败退,败退出这座曾经无数次映照的城镇。夜幕没有丝毫怜悯的出现,撕扯掉夕阳仅存的衣衫,然后将它彻底吞噬。
血腥气息在热气退却后开始升腾,随后又慢慢落下,这股味道刺激着黄万里和陈阿三的鼻息,让他们有些喘不过气。
李校尉的刀依旧在青石板上拉扯着,似乎不愿提起,亦或是一提起就要砍下一颗人头。
不远处的阁楼上,被风撕扯的纛旗猎猎作响。只是早已没了昔日的辉煌,只剩下残破褴褛的身躯,似乎顷刻间就会坠落。城中坊市巷陌之中,每走一步便会瞧见断肢残臂,似乎刚才还在主人身上好好呆着,这一刻只能无助地躺在这里,不知被何时出现的野狗恶猫吞食。
不远处又开始迸射出火光,空气中的血腥味与汗气味相互充斥着,越发刺鼻难闻。可李校尉却是浑然不觉,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一队城防驻军,黄万里瞧见为首之人,正要招呼,就被一只冷箭惊吓。
那一众驻军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就朝着几人扑将过来,下一刻就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李校尉突然恢复了神志,快步迎了上,将最向来到近前的驻军懒腰砍断。这一冲一拉之间,李校尉本已干涸的脸颊,再次被温热的血液浸满。可他却没有来得及擦拭,而是举刀一抗,抬脚将另一人踹倒在地。又往身侧一砍,砍在另一人的肩头。
趁着这个当口,才转身恶狠狠地喝道:“不想死,就快上。”
这两个愣头青哪里经历过这等血腥场面,刚才的种种还萦绕心头,让他们心有余悸。可此时生死就再瞬息间,哪里容得了他们又半点退缩。
随即大吼一声,黄万里便疾步冲了上去,一刀砍掉了被李校尉压住肩膀城防兵卒的脑袋,那从脖腔中喷涌出的鲜血,让黄万里愣在当场。李校尉弯腰侧身来到左侧,横刀在前,挡下了另一名城防驻军穷凶极恶的攻击。
随后一把抱住黄万里的腰,将他拖到了墙边,喘息着说道:“找死吗?”
话音未落,刀锋已至。两柄横刀齐刷刷地朝着两人脖颈处砍来,陈阿三此时从后绕过,一脚踹翻其中一人,又举刀结果了另一个。
可还没来得及高兴,从他胸口处有一抹寒芒透出,带着点点血迹,随即立刻收了回去。陈阿三就这么完成了人生第一次杀人,也是最后一次。
他捂住胸口,无助的倒在血泊中,身后一拥而上数人,将他乱刀分尸。黄万里永远忘不了陈阿三临死前的眼神,那是一种对生的渴求,和对死的绝望。
拼杀,仍在持续……
那几人没有在陈阿三的尸身上过多停留,便要朝着黄万里冲来。可此时的黄万里,已是满脸怒容,双眼充血,捡起陈阿三的那柄横刀,便朝着那几人冲了过去。
他并非一介莽夫,有几分武功底子傍身。此时虽是怒火中烧,却没有如刚才那般愣神,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将这群人杀之而后快。
李校尉也撑起身,不自觉地摸了下腰身处,不知何时已经被划拉出一个大口子,鲜血直流,可他却没有半点犹豫,也加入了战局中。
当夜幕终于降下,汝城中已是漆黑一片,两人背靠着背喘着粗气,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望向镇守府方向,望着那冲天的火光,还有此起彼伏的砍杀声。
他们又艰难地支撑起来,搀扶着向着那火光去走去,义无反顾……
…………
当老黄头讲到此处,就没有在继续说下去。只是使劲揉了揉眼睛,似乎刚才的一番回忆让他的眼睛有些酸涩。罗休却是不合时宜地问道:“老黄头,你没有讲到这味道是怎么回事啊?”
老黄头此时已经摸出了烟杆,重重敲在罗休头上,有些沉重地说道:“这天原血苔的事情,是李校尉后来告诉我的。只是汝城一役,大家都封在了心里,只字不提。”
冥尊轻轻拍了拍老黄头的肩膀,示意他继续看那场中的一切。此时那些白衣祭司已经将昏迷不醒的女子处理完毕,她们身前摆放在刚掏出来的心脏,还有着轻微的颤动。
三人都看到,老黄头的手不自觉地开始握紧,似乎有要动手的意思。
可直到那些白衣祭司走到一处深坑处,老黄头依旧没有出手,而是轻声说道:“继续看下去,更有趣的在后头……”
第三百五十五章 顺藤摸瓜
一众白衣祭司走到深坑处,跪伏在地开始起伏膜拜,似乎这深坑之中有神灵一般。不多时,其中一人又从腰间解下一只葫芦。葫芦通体血红,葫芦上用丝线缠绕,白衣祭司将葫芦一端的丝线紧紧缠在手腕上,随后将葫芦抛入深坑中。
短暂的沉默后,随着葫芦落入水中的一声轻响,四人分明瞧见白衣祭司身体一松。而其他白衣祭司瞧见,也如法炮制,接下葫芦抛下深坑。
“他们在做什么?”罗休望着那一众白衣祭司,有些不解。
老黄头不再保持神秘,而是将烟杆紧紧抓在手中,“他们要钓‘澶渊之水’,待他们将葫芦拉起时,我们就出手。”老黄头神情冷峻,似乎预示着什么危险即将到来。
可这一番话,还是说的不清不楚,让罗休好生一阵琢磨,也没闹明白其中缘由。
“不必多问,照做就是。”冥尊抬手打断了罗休的喋喋不休,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那一众白衣祭司。
就再这瞬息之间,那一众白衣祭司突然身体前倾,似乎被什么东西牵引,随时都可能会掉下去。老黄头眼见此景,面容跟加凝重,握着烟杆的手也开始抖动起来。
墨野突然轻声喝道:“快看!”
只见那一众白衣祭司都开始慢慢将身体后仰,以抵消这一股突如其来的拉力。随着不断的博弈,似乎达到了某种微妙的平衡。可就在他们欣喜之际,其中一人体力不支,突然往前一倾,站立不稳,掉入深坑中。
没有传来本应传来的落水声,却是连连不断的哀嚎声传来,在此间回荡。而其他白衣祭司有了前车之鉴,往后拉扯的力道也加大的几分。似乎对那缠绕的丝线信心十足,并不担心会被扯断一样。
这种博弈还在继续,而隐匿在旁的四人心中,也蒙上了一层阴霾。
耳畔突然响起一阵稀稀疏疏地声音,那一众白衣祭司带走的盒子开始拼命抖动起来,似乎其中的东西要破盒而出。而那些驮着昏迷白衣女子的虫子,也开始往盒子处移动,慢慢围成一个圈,将盒子包裹其中。
那一众白衣祭司显然听到了这附近的异响,手上的动作也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可就是这一呼吸间,又有两人重心不稳,被拉扯了下去。
为首的白衣祭司猛然后仰,宛如跟野兽博弈的斗士,开始拼命地先后拖拽着丝线。若非手腕上有铁腕护着,估计早已在这博弈间被拉扯而断了。其余白衣祭司也纷纷效仿,可不知是体力不支,还是实力不济,一个个接二连三地掉入深坑中。
那种撕心裂肺地哀嚎声从深坑中不断传来,在此间久久回荡不绝。老黄头已是眉头紧锁,不时瞧一瞧那一堆虫子簇拥的盒子,又斜眼撇着那剩下的三名白衣祭司,似乎为他们捏了一把汗。
其余三人却是开始有些担忧起来,若是等那盒中的虫子破盒而出,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那剩下的三名白衣祭司终于开始
往后挪动,接着后仰的惯性,一点一点地往上收起葫芦。当三人快要走到那一堆虫子旁时,三人同时侧身抓起放在白衣女子尸体前的心脏,紧紧握在手中。
随着那丝线的一松,刚才放下的葫芦也被拉扯了起来。当葫芦飞回白衣祭司手中,三人立刻将心脏抵住葫芦口,快步向着盒子走去。
那围着盒子的灰黑色虫子似乎对三人有所忌惮,纷纷朝着一旁推开,可却是舍不得那些盒子,不断试探着想要再次涌上来。那三名白衣祭司一人对着三个盒子,抬手掀开其中一个盒盖,迅速挪开心脏,将葫芦里的东西倒入盒子中,随即又再次盖上。
盒子在迅速抖动后慢慢归于平静,待这三人做完这一切后,才慢慢退了出去。那群虫子又冲到盒子旁,却似乎对盒子有所忌惮,不敢像刚才一样包裹住盒子。
看到此时,老黄头才抬手冷哼道:“你们三人速速将那那三个邪修制住,老夫再来将这一切铲除干净。”
冥尊朝着其余两人点点头,墨野和罗休迅速翻身跃下,朝着三名白衣祭司疾冲而去。三人似乎还沉浸在即将成功的喜悦之中,没料到有人一直在暗处窥探着他们。
未等三人反应过来,就被冥尊等三人制住,老黄头这才慢慢悠悠地走了出来,吧唧吧唧搭了两口,吐了个烟圈,自言自语道:“这玩意,真是抽一口,少一口啊。”
老黄头说完,也没有耽搁,快步走到其余心脏处,将它们全部收了起来,然后轻轻弄破其中一个,再往那深坑中丢了进去。
那三名白衣祭司瞧见老黄头的举动,突然开始剧烈挣扎起来,终于不住地喊道:“你玷污了仪式,将永世不得超生。”可他们却是挣脱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黄头将那些心脏仍了下去。
在老黄头不断抛掷心脏的过程中,围着盒子的灰白色虫子似乎也闻到飘在空气中的血腥味,开始朝着深坑疯狂涌去,前赴后继地落入深坑之中,消失不见。
三名白衣祭司已是陷入癫狂,开始用四人听不懂的晦涩言语咒骂起来,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罗休听着几人的咒骂,觉着心头烦躁,抬手就重重抽在了脚下之人的头上,打的他一阵晕眩。老黄头做完这一切,挪步回到三人身前,蹲下身用烟杆在三人头上重重敲了三下,“我知道你们是何许人,不过这所谓的长生秘药,你们就不用想了,那深坑或许会更适合你们
说完抬手做了个扔掉的动作,冥尊三人将三名白衣祭司抓起,就往深坑处走去。其中两人还是不住地咒骂着,但被罗休抓着的那人,却开始用后唐官话求饶起来。
“诸位好汉饶命啊,我也是听信谗言才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求诸位放我一马,我将知道都告诉你们,不要杀我啊。”说着就开始朝着几人拼命点头,求活之心尤甚。
而另外两人却是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对这人的贪生怕死格外鄙夷。
老黄
头并非全无私心,朝着冥尊等人使了个眼色,随即沉声问道:“听口音,你莫非是翼县本地人?”
那名白衣祭司被罗休抓住脖颈,说话间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拼命点头,想要求老黄头救他一命,似乎隐隐将老黄头当做几人中的头领。老黄头也乐得将计就计,抬手示意冥尊和墨野将其余两人带到深坑旁,才换了一副嘴脸,笑盈盈地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那白衣祭司似乎已到濒临崩溃的边缘,终于再也控住不住,两股间有热流涌出,带着哭腔哀求道:“我是县尉大人的女婿,早已与县尉女儿定亲,你带我回去,一问便知。”
“哦?竟有此事?那你放着大好前途的县尉女婿不当,在此作甚?岂非戏耍老夫?”老黄头面露恶相,显然对此人的话语是一万个不信。
这名白衣祭司连忙辩解道:“我也是被逼无奈,我本寒门出身,与县尉小姐两情相悦。可县尉大人对我身份非常介怀,便想要拆散我们,才将我带来此处。机缘巧合下,我得到了蓬莱仙山的仙长们赏识,才再次隐姓埋名,做了祭司,这一切也是被逼无奈啊。”
老黄头闻言沉吟半晌后,这才幽幽说道:“那你就想用这‘长生不老药’,换回你县尉女婿的身份?”
那人被老黄头一语拆穿,只能漠然点头。罗休却是不乐意了,将那人猛然丢到地上,冷哼道:“如此鼠胆之辈,也配迎娶县尉大人的女儿。”
不曾想那人晃晃悠悠站了起来,提起了所有的勇气,辩解道:“我与县尉小姐真心相爱,若不是被门第之见所阻,又怎会沦落到如今的田地?”
这一番发自肺腑的言语,不知是真的打动了老黄头,还是让老黄头有了心中有了主意,只听他笑着说道:“年轻人要勇于进取,不要手世俗偏见所扰。既然你已经得了‘长生不老药’,那不妨就趁着县尉小姐病重,力挽狂澜?”
“什么!县尉小姐病重?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那名白衣祭司闻言,急迫地问道。
其余两人此时摇摇欲坠,还不住地咒骂这人贪生怕死。可县尉的“寒婿”却是充耳不闻,抬手扯掉头上的白纱,盯着老黄头想要求得答案。老黄头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又笑着说道:“不如这样,我等随你走一趟,给你壮壮胆,如何?”
“不知仙师是想用这‘长生不老药’……”未等那人将话说完,老黄头便故作郑重地开口道:“是的,说来老夫也是同情你,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嘛,这样我等便陪你走上一遭。”
说着不忘朝着其余三人使了个眼色,三人心领神会,开始将另外两名白衣祭司的衣服扯下,要用这天然的身份,来为这县尉的“寒婿”壮胆。
那县尉“寒婿”目中闪过一丝坚决之色,沉声道:“那就烦请诸位陪我走上一趟,我要争取属于自己的幸福。”
老黄头眼见奸计得逞,连连拍着那人肩膀笑道:“这才对嘛……”
第三百五十六章 落樱对弈
老黄头一副老奸巨猾的模样,让县尉的“寒婿”瞧着好生一阵头破发麻。可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两声惨叫,顿时打了个激灵,不再出声。
罗休和墨野已将那两件白衣穿戴完毕,将那两方白纱往头上一套,跟刚才两人一般无二。
老黄头没有再理会眼前的年轻人,快步走到尸体旁的盒子跟前,拿起端详了片刻,便放入袖中消失不见。那县尉“寒婿”还想说些什么,双手拢袖反复掂量了一会后,终究还是将话又憋了回去。
老黄头随后又捞起其余两个盒子,示意罗休和墨野也将盒子收入袖中,这才围到年轻人身边,郑重其事地说道:“这盒子之物,当真可长生不老?”
县尉“寒婿”低头沉吟了片刻后,才重重点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老黄头望着年轻人因紧张而变得有些发白的面容,又上下左右打量了片刻,突然出手扼住年轻人的脸颊,从怀中摸出一枚丹药,丢入其嘴中。
年轻人目露惊恐之色,但又因胆怯不敢挣扎,只能在老黄头地注视下,硬生生将丹药吞了下去。老黄头满意点头,这才放开手。年轻人顿时蹲下身猛烈咳嗽起来。老黄头没有理会年轻人,从地上又捡起两个盒子,递给他说道:“你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年轻人低头时目露怨毒之色,但抬起头时又恢复了胆怯的目光,颤抖着双手接过了盒子,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老黄头一把扯过年轻人,大跨步向前走去,边走边问道:“你们蛊惑了这么年轻女子,就为了这几盒‘长生药’?”
年轻人虽仍是胆怯,但心中已稍微安定了几分,这才壮着胆子回道:“炼制长生药只是其中一个目的,这些昏迷的女子,乃是培育虫子的母体,这也是仙师的意思。”
老黄头问着,还不忘反手朝着身后三人打了手势,示意他们快快跟上,许是觉得此处有何不妥,不应继续久留。
“仙师?蓬莱仙山,你为何会被这群所谓的仙师看上?莫非是有了莫大机缘?”老黄头似乎对这个问题非常感兴趣,表情变得极其夸张,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挤出了伪善的笑容,贱兮兮地望着年轻人。
年轻人并未扭头,而是低头盯着脚下,如行尸走肉般地说道:“仙师说我能继承大统,服下长生药,便可在此处脱胎换骨,那时县尉便不会横加阻拦了。”
“原来如此,那县尉带你来此,知道你大难不死的事情吗?”老黄头一副挑唆不嫌事大的模样,似乎想要触及年轻人心中的底线。
年轻人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思量了片刻,从怀中摸出一个令牌,递给老黄头,这才继续说道:“我已是此间的掌势人,这就是证明。至于他是否知道,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老黄头把玩着手中的令牌,这块似铁非铁,似木非木的东西,被他来回拿捏了片刻后,又丢还给了年轻人,并嘱咐道:“这种象征身份的信物,还是不要轻易示人的好。那么你们今日到此,只为炼药而来?”
年轻人
接过令牌,放入衣衫中,小心拍了拍后,回身指向那处深坑说道:“此处有些不太稳定,仙师让我等来镇压下。”
“镇压啊,那其中可有和妖魔不成?可不怕吓唬老人家啊。”老黄头拍着胸口,故作惊讶地说道。
身后罗休没好气地嘀咕了句,“倚老卖老也就算了,还装模作样,也不嫌有**份!”说完还朝着一旁啐了口唾沫。
老黄头自然将这话语听了个干净,突然一个闪身佯装摔倒,不偏不倚摔到罗休身上,趁机下手给以颜色。冥尊和墨野下意识地挪开了几步,似乎并不想参与其中。
老黄头得了便宜,又走回年轻人身旁,意有所指的说道:“老夫年纪大了,身体不太利索,可也不是好欺负的。你可不能欺瞒老人家啊。”
这最后几个字,自然是对身旁年轻人说的,本想着搪塞过去的年轻人,身体猛然一震,急切地说道:“那深坑之中,有魔天血池,我等借着钓‘檀渊之水’的机会,平衡两者之间的关系。”
“魔天血池?”久未开口的冥尊,突然上前神情冷漠地问道。
老黄头依旧一副忧心忡忡地模样,似乎对这些不太熟悉的东西有着明显的抗拒。年轻人自然不敢怠慢,立即解释道:“这魔天血池并非死物,而是那母虫汇聚而成的活物。这种活物由成千上万天原血苔中的虫子母虫组成,却只能生长在‘檀渊之水’中,也是蓬莱仙山的仙师们在此处最大的秘密。”
冥尊轻轻点头,又退了回去。老黄头闻言却是立即惊呼道:“那你将这秘密告诉我等,岂不是要害我们?”
罗休闻言也故作愤怒道:“莫非想要借此机会,将我等斩草除根。别忘了,你的小命还握在我们手中,若是有半点违背,哼!”
年轻人明显没经历过大风大浪,眼中顿时被泪水充盈,带着哭腔说道:“我哪敢啊,只不过是蓬莱仙山的仙师们不在此处,我才将这秘密和盘托出。若是有所隐瞒,怕小命不保啊。”
“算你识相!”罗休抬起拳头在年轻人面前挥舞了几下后,这才退了回去。
老黄头见目的达到,连忙唱起了红脸,“切莫惊慌,我等也不是嗜血好杀之辈,只是要问明原委,好断了那后顾之忧。既然你如此坦诚,老夫也不隐瞒,已有一计,助力重新当上县尉大人的好女婿。”
“当真?!”年轻人闻言顿时抬手望着老黄头,两眼放光,似乎说到了心坎里。
老黄头胸口一抬,猛地一拍,“老夫活了大半辈子,怎会虚言相欺?你且听我慢慢说来。”
待老黄头说完,年轻人脸上的愁容舒展了几分,但还想再问些什么,却被老黄头抬手打断,“年轻人,切莫急躁,沉住气才可抱得美人归啊。”
县尉“寒婿”闻声点头,此时几人已走到那绳索之下,就要往上爬去。待爬出天坑,天色已微亮,不知不觉一夜过去。众人腹中饥饿,也顾不得其他,便快步向翼县方向走去,或许还能混到一顿早饭。
…………
翼县,县尉府,落樱间。
一老一少对坐其中,周围白雾缭绕,宛若仙境。两人之间有一方棋盘,黑白阡陌间,正陷入僵局,两人皆是拈子冥思,不愿就此退让。不知不觉,这两人已鏖战到了天亮。只是,这盘棋不知是刚开始,还有已经陷入终了。
执白子的年轻人,身材瘦削,脸色黝黑,棱角还稍显稚嫩,却脸显坚毅,杀伐果断,正是昨夜陪着陈浮生他们糊弄县尉大人和夫人的顾醒。
另一年长者执黑子,手中棋子将落未落,却不知已过去了许久。只是他的面色,却越发难看,显然从盘中局势来看,就要输了。这人自然是落樱间的主人,树大夫。
门外鸟鸣声起,唤醒了清晨的美好,可两人却是置若罔闻,眼中只有这一局棋,一方天地。
却说昨夜顾醒和陈浮生等人将县尉夫人吓晕后,县尉和树大夫又莫名折返,将县尉夫人救走。树大夫似乎还记着白日间见过顾醒这事,趁着这个当口,居然摸到了顾醒厢房外,郑重其事地邀请他去下一局棋,再交流下医术心得。
顾醒和陈浮生忙活了大半宿,已是累瘫,可这树大夫来者不善,自然不能以弱示人,在陈浮生沉吟再三下,顾醒还是不情不愿的陪着走了一遭。
县尉大人将夫人抱了回去,得知女儿醒转的喜讯,也顾不得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便暂时将众人“抛在一旁”,也深得再互相试探。
而涵姨这一出,自然为陈浮生等人在府中赢得了足够的尊重。还未等几人开门,那些丫鬟和仆从已经端着盆,捧着碗来到门外候着,就等几人出门洗漱,然后再将早点奉上。
此时的县尉府中,一扫往日阴谋,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
而落樱间内的两人,却依旧眉头紧锁,一言不发。似乎延续这昨夜的惆怅。终于,树大夫手中黑子落下,点在了一处关键的棋点,似乎有起死回生的功效。顾醒轻蔑一笑,手中白子没有丝毫犹豫,落在了一处“死门”。
就在树大夫面露笑意的时候,顾醒却“善意”提醒道:“可曾瞧出端倪?”
树大夫的面色逐渐凝重,笑容仿佛被瞬间冰冻住,然后伴随着一声长长叹息,“少年当如你,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
顾醒抱拳笑道:“承让了。”这一局对弈盘中分胜负,顾醒落子五十六手,树大夫落子五十七手,顾醒胜半子。可就是这半子,却能决定一场棋局的胜负。
门外传轻微的敲门声,树大夫没有起身,而是端起身侧的火炉上的茶壶,先予顾醒一杯后,才又续了一杯。轻轻将棋盘中的棋子拾起放回棋篓中,“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昨日领着顾醒前来拿药的小药童快步走了进来,瞧见顾醒正在与树大夫对弈,面露惊诧之色,随即又迅速收敛。将挎着的竹篮放在地上,又回退了出去。
只是临行前意味深长地望了眼顾醒,满是惋惜神色……
第三百五十七章 品茶有怀
顾醒背对着年轻仆从,却是恍若未知。却不知顾醒早已从那盏茶水的倒影中,将年轻仆从的表情一览无遗。
树大夫收拾完棋盘上的黑子,却故意将顾醒的白子留下,抬手示意顾醒品茶。顾醒也不推辞,双手拿起茶盏,小心抬到嘴边,单手托住茶盏下沿,用左手轻轻揭开茶盖,深吸了一口气。
树大夫没有注意顾醒的举动,而是端起自己的茶盏,盯着其中一根还漂浮在水面的茶叶,轻轻问道:“此时已是绝境,为何还能如此气定神闲?”
顾醒将茶盖扣在茶盏边缘,慢慢贴近,轻轻抿了一口,沾湿嘴唇后,又慢慢喝了一口。没有立即咽下,而是在嘴中停了一会,才任由其顺流而下。待放下茶盏,顾醒才盯着棋盘说道:“不置之死地,何来后生?”
火炉上的壶盖因蒸汽不断翻腾,周围的白雾却是更浓郁了几分。此时混着药香,让人昏昏欲睡。可顾醒却保持着足够的清醒,只是望着棋盘。似乎在等待着树大夫的回答。
树大夫没有理会那烧开的茶壶中沸腾的开水,也没有为顾醒续上一杯。而是伸手从棋篓中拈起一枚黑子,伸到棋盘中,意味深长地问道:“若是我不顾规则,强行落子,又当如何?”
顾醒却是轻蔑一笑,一扶袖将白子悉数揽入棋篓,抬头望着树大夫,“那就再开一局咯……”
树大夫闻言愣在当场,随即朗声大笑道:“有老夫当年的气概,生死在前,悍然无惧,不错不错。”
顾醒又端起茶盏,没有再细细品尝的意思,将茶盏盖子放在棋盘正中,吹了吹还有些发烫的茶水,荡去漂浮在面上的茶叶,仰头灌下,然后大口喘气,“树大夫,好茶。”
树大夫抬手拿起那已经烧得滚烫的茶壶,往顾醒茶盏里倒上,那涓涓细流从茶壶中急速流下,却没有半分洒出,可见功力深厚。
树大夫似乎并不着急用早点,而是望着顾醒轻声问道:“再来一局,如何?”
“树大夫不担心,县尉大人有请?”顾醒也望着树大夫,双方眼神交汇,迸射出别样的火花。树大夫闻言收回了视线,轻拍脑袋笑着说道:“可不是,还是你提醒及时,险些误了事。来来来,我带你走一圈,也好探讨下医术。刚才一局,耽误了不少时间啊。”
顾醒却没着急起身,而是端起仍是滚烫的茶盏,放在鼻下嗅着,树大夫刚才的言语,似未曾听闻。顾醒此时却是没及急躁,反倒多了些闲情逸致,想在这烟雾弥漫的落樱间内,好好品尝这难得的佳品。
树大夫也不恼怒,只是负手立于旁,望着顾醒,却是觉得越看越有效。
当顾醒放下茶盏时,腹中饥饿声响起,便没有顾忌的拉过食盒,打开将里面一盘盘虽不算珍馐,却仍算得上品的糕点面食端了出来,摆在棋盘上,自顾自吃了起来。
树大夫眼角微微抽动了几下,却是强压下心中的怒意,含笑着问道:“可还合顾公子胃口?”
顾醒满嘴塞满了糕点,听闻树大夫言语,一把抓起茶盏就往嘴里灌,也顾不上茶
盏里漂浮的茶叶,就着茶水咽下后,在胸口拍了几下,才仰头笑着说道:“甚合我心,这兵荒马乱时还能安心吃上这等早食,实在是不妨奢求了。”
树大夫闻言点头,一副认同的模样,却并未催促,就这么瞧着顾醒继续吃起来。待将那几盘糕点全数咽下,顾醒这才拍了拍手,在衣衫上一擦,撑着站了起来。随后又不好意思的摸着肚子,“让树大夫久等了,看我,竟是忘了礼数,实在惭愧。”
“不妨事,来者是客,不知现在顾公子可否虽鄙人一观?”树大夫话语中已有些不善,顾醒自然没有继续故作不知的道理,随即爽朗一笑,率先一步走了上去。
这落樱间从外看虽是普通至极,可这其内却是别有洞天。
且不论那精致的小桥流水,就只看那在烟雾间时隐时现的树柱,都显出了此间主人的情调。
顾醒走过精致小桥,目光随即被一株长在树柱上的菌类吸引,初看却是并无特别之处,但那展开的菌肉上有点点突起,不细看非常容易忽视掉。顾醒正要抬手,耳畔传来树大夫不急不慢的提醒,“小心,有剧毒。”
顾醒尴尬一笑,收回手,目光却是更不愿挪开,“这难道是传闻中的‘鳞柄口蘑’?”
“顾公子识得此物?这确实让鄙人有些意外啊。”树大夫微笑着说道,这是笑容变得越发浓郁,暗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顾醒依旧盯着那株菌类仔细瞧着,“这也没什么,此物乃是树木的外生菌根菌,味微苦,须用沸水煮过后方可进食,但并不能完全清除掉它的毒素,可入药,治疗癫痫和中风。我说的可有偏差,请树大夫指正。”
树大夫已继续往前走去,听闻顾醒道出这“鳞柄口蘑”的种种,才停下脚步转身道:“顾公子博闻强识,是难得一见的医术奇才。不知师从何人,可否告知?”
顾醒收回视线,打了个哈哈,“只是道听途说,上不得台面,自学而已,还想请树大夫多多提点才是。”
“医者无疆,顾公子太过谦了。”树大夫说着,抬手指向前方的一排药架,上面分门别类的摆满了各类药草,琳琅满目。顾醒闻着香味,率先走到一株“艾草”旁,将起拿起放在手中,又放在鼻下细细嗅了嗅,这才放回原处。
树大夫一旁瞧着,这才问道:“可是瞧出了什么门道?”
顾醒抬头望向树大夫,故作不解地问道:“您老医术高超,为何不能救治县尉女儿,任由其病情加重?小子百思不得其解,还请解惑。”
树大夫盯着顾醒眼睛,似乎在寻找破绽,却是一无所获。随即叹了口气,“顾公子有所不知,鄙人虽粗通医术,但却并非完人,校尉小姐的病,药石无用,我也是束手无策。我曾用尝试着用石菖蒲、豆蔻、木香、甘松、白芍、南木、野紫苏来给县尉小姐顺气,却因无法将阴毒逼出体外,只能作罢。”
顾醒闻言心中一凛,“你这老狐狸,这等寻常排汗祛毒的法子,你用来糊弄外行也就是了,居然拿来哄骗我?”但顾醒却是不动声色,点点
头道:“诚然,需用针灸之术辅引,才能将阴毒排查体外。那不知树大夫可知毒性为何?”
树大夫似乎没有隐瞒的意思,亦或是投石问路,“据传乃是服用长生不老药所致,至于这药配方为何,鄙人就不知道了。”
顾醒没有继续深谈下去的意思,又扭头望向树大夫打理的药草,暂时转移了视线。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树大夫正从侧方笑盈盈地望着顾醒,脸上掩饰不住的兴奋,似乎有什么好事即将发生。可这敲门声却不合时宜地打断了树大夫的专注,让他有些恼怒地朝着门口嗔怪道:“谁啊?”
顾醒没有抬头,但却猜到了七八分,若非县尉大人有请,这一趟绝不会这般急躁。而来人必然是要将顾醒请了去,做那陈浮生的便宜“御郎”。顾醒扯了扯嘴角,虽是心中有数,却还是不知陈浮生究竟想要干什么,难道单纯是看上了校尉小姐的美貌不成?
此时,门后年轻仆从的声音响起,“树大夫,县尉大人有请,说有喜事想邀。还有,顾公子也一起走一趟吧,陈先生正等着您呢……”
顾醒心中自然早有盘算,却是不情不愿地直起身,快步走到门边,推开房门,随即躬身道:“树大夫,您先请。”
树大夫虽有不悦,却不愿在此时暴露自己的目的,便强拉着笑容,快步走了出去。
推开院门时,年轻仆从早已换上了一身喜气洋洋的衣衫,似乎今日这县尉府,有大喜事发生。瞧见顾醒随着树大夫走了出来,年轻仆从立马带着两人往大堂走去,边走还边说道:“没想到,没想到,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啊。”
顾醒走在树大夫身侧,抢过话头问道:“为何?难道是县尉府中有人出嫁?”
“顾公子有所不知啊,昨夜一番折腾后,小姐已然苏醒。睁开眼就看到了陈先生,自然心动难抑。这不,一大早就求着县尉大人答应,要嫁给陈先生呢。陈先生也之前也曾应允此事,自然成就了百年之好,也好冲一冲县尉府的晦气。”
年轻仆从一股脑将这其中缘由说了出来,顾醒虽是心中有数,却还是故作惊讶,连声说着,“好事啊,天大的好事啊,看来也不用让我费心了。”
“顾公子心中失落也是自然,谁让您没将小姐救醒呢?这不,便宜了陈先生。”说完还略带惋惜地看了眼顾醒,似有为他抱不平之意。
树大夫却是听的有些愣神,“你说小姐醒了?还有嫁给陈先生?是不是那个头戴斗笠,瞧不清面容的家伙?”
顾醒闻言不悦道:“树大夫,怎么说也是我兄弟,还请注意分寸,免得失了礼数。”
树大夫连忙歉声,生怕得罪顾醒,让顾醒心中更是疑窦丛生。这一夜之间的变化,未免也太大了些,“不过见了两次,难道就想收我为徒,这未免也来得太快了吧?”
如是想着,顾醒不自觉地多了几分打算,若是树大夫还有其他想法,也好一并应对。只不过,就连顾醒也没瞧见过的陈浮生真容,真能这般颠倒众生吗?
第三百五十八章 颠倒众生
树大夫自知失言,也不再继续问下去。只是催促着年轻仆从快快带路,免得误了时辰。
两人跟着年轻仆从又走了一会,来到前院时已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模样。县尉府一扫往昔的阴霾,竟是处处张灯结彩,看来这事已板上钉钉了。
未等顾醒等人走到近前,浓妆艳抹的涵姨已在门口翘首以盼,一副本家主事人的模样。瞧见顾醒走来,连忙快步走上前招呼道:“你去哪里了,让老娘一阵好找。”
话音未落,顾醒已是尬笑出声,涵姨这才反应过来,也赔笑了两声,一把揪住顾醒耳朵,拉到近前低声说道:“你一晚上都跑哪里去了,现在才冒头,可把老娘忙坏了,是不是嫉妒我家公子娶了个好媳妇啊?”
顾醒被涵姨扯的生疼,连忙求饶道:“涵姨,您行行好,放过我,我现在心里还膈应着呢。”
涵姨这才松开顾醒,一脸怒意地望向年轻仆从,“咋滴,你嘴没把门,啥都说了?”
年轻仆从迫于涵姨的威慑,只能点头,却躲到了顾醒身后,一副担心被打的模样。而还在大堂张罗的县尉大人,此时也走了出来,立于门前朗声说道:“今日我府上双喜临门,小女身体好转,我也觅得良婿,实在可喜可贺。今日诸位暂且放下手中之事,都来参加喜宴,共贺。”
还在忙着布置的仆从们闻言,立即放下手中的活计,拍手欢呼。可涵姨却板着脸说道:“赶紧布置,要是误了吉时,为尔等是问。”
那一众刚面露喜色的仆从马上状若霜打的茄子,又开始忙活起手里的活计。却不自觉加快了几分,似乎想要将这些快快做完,来好好感受这喜庆的气氛。
县尉大人面色依旧带着笑意,却是有些责怪地望了涵姨一眼,随即朝着众人一招手,示意入堂随礼。
顾醒并未立即入堂,而是扭头望向门外。此时县尉府内已是满目红妆,门外马车嘶鸣声此起彼伏,一箱箱披红挂彩的木箱被两人一组抬进县尉府,整齐地摆放在大堂外两侧,又增添了几分喜气。
门外车马络绎不绝,还有城中来道贺的百姓接踵而至,负责接待的仆从已经忙的不亦乐乎。顾醒信步走出门去,马车已挤满这条并不宽敞的巷道,每个人都是喜气洋洋的模样。
顾醒虽与他们不熟,但这些百姓都投来了和善的目光,只因他是从这县尉府中走出来的。当顾醒驻足眺望,目之所及处已挂满了喜庆的红色丝带,正随着风向着来往之人招着手,诉说着今日最大的快乐。
顾醒正要转身走回院中,远远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顾小子,忙着呢?”
未等顾醒回身,就被人一把搬过抱住,拍了拍后背,附耳小声说道:“我与冥尊他们一道前来,你见我等颜色行事。”顾醒轻轻点头,那来人放开顾醒,随即笑着问道:“今日可是你小子迎亲,那老夫可得多喝两杯啊。”
顾醒环视了周围人的目光,指着自己的衣衫
打趣道:“您老说笑了,是浮生入赘,我是‘御郎’,帮忙招呼的。”
来人正是老黄头,听闻顾醒言语,不觉有些诧异道:“咋地,一天不到,就给你撤了,还是那县尉小姐生得花容月貌,让陈浮生那小子也挪不开眼?你放心,我去找县尉理论理论。”
“哎哟,我说这是谁呢,这不是黄老前辈吗?咋滴不在客栈呆着,跑这里来讨杯喜酒喝?”这尖酸刻薄的话语,自然只有涵姨能说出来。顾醒一拍脑门,这两人凑到一起,一个头两个大。
未等老黄头继续言语,同样身穿大红喜袍的易南星也大步走了出来,一把揽过老黄头,笑着说道:“今日大喜事,不说那些膈应话,走走走,浮生还等着诸位呢。”说着就将老黄头往院里拽。
老黄头身后站着三名白衣人,其中一人浑身颤抖,不知是何原因。顾醒瞧着此人异样,不觉凑到老黄头身边悄声问道:“这三人是?”
老黄头似乎不愿点破,只是打了个哈哈,“这三人是陪着老夫来送礼的,一会你就知道了。”而一旁的易南星又开始催促起来,似乎有些急不可待。
顾醒只能作罢,待老黄头领着三人走了进去,才发现其中一人背着给他打了个手势,顾醒随即会心一笑。涵姨没有随行而是凑了上来,小声说道:“家主让我跟告诉你,一会将有大事发生,让你小心为上。”
顾醒点点头,没有继续言语,而是再次望向院外,看向这难得的喜庆。
此时院中已被一桌桌酒席占满,原本还有些宽敞的前院,摆了约莫二十来桌,已被来贺喜的街坊百姓坐的满满当当。顾醒从其间穿过,闻听他们言语,“校尉小姐好福气啊,据说是一位德才兼备的少年侠士,还精通医术,嫁给他也算是好归宿。”
“谁说不是呢?县尉大人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可不知道,之前小姐生病的时候,把县尉大人急得差点背过气去。”
“可不能胡说,今日求个吉利,求个吉利。”
“就是就是,不过现在一切都好起来了,也算是没有辜负县尉大人一番殷切希望。如此紧锣密鼓,看来是为了冲从晦气啊。”
“悄悄告诉你,这县尉大人的乘龙快婿还懂玄黄之术,据说就是他定的吉日,县尉小姐也芳心暗许,便就这么定了。”
“得亏了县尉夫人,早早张罗准备好了这一切,不然恐怕就没这么热闹咯。”
顾醒听着这几人的闲谈话语,扯了扯嘴角,没来由地笑了笑,快步向正堂走去。看来这陈浮生,还未露面,就已深得这些街坊百姓的喜爱。若是真成了好事……
未等顾醒接着陷下去,就被人一把扯进了正堂,此时已是高朋满座,县尉大人正忙的不亦乐乎。而今日的正主陈浮生,正背对着顾醒,与那些人攀谈着。
扯住顾醒衣袖的,自然是那好事之人老黄头,此时他正抓着
一条鸡腿,大口大口地啃着,全然不顾形象。而他食桌后的三人,却是巍然不动。
老黄头顺带着在顾醒衣衫上擦了把手,这才贱笑着说道:“你小子没上道是应该的,你与陈浮生那小子,确实是没得比啊。”
“此话怎讲?”顾醒闻言有些不悦地说道。
老黄头也不搭腔,遥指正在跟来宾客套的陈浮生,“你自己看咯。”
待到陈浮生转身而来,顾醒自觉自惭形秽,自叹不如。一路相伴而来,竟是不知此子有龙吟之相,一头暗红色长发如瀑布流觞倾泻而下,竟是比女子长发更甚一筹。未绾未系随意披散在身后,光滑顺垂如同上好的丝缎。秀气似女子般的叶眉之下是一双勾魂摄魄的深紫色瑰丽眼眸,眼角微微上挑,更增添撩人风情。朱唇轻抿,似笑非笑.肌肤白皙胜雪,似微微散发着病态的银光。
当顾醒与之目光对视,竟是一时间恍了神,忘了开口。老黄头不知何时又端起一只酒盅,灌了口酒,挤眉弄眼地说道:“是吧,竟是比女子还美上三分,可惜是个男儿身。”
顾醒下意识地应了声,对面的陈浮生已经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递过一只酒盅,“顾兄,与我同饮一杯如何?”
闻听熟悉的嗓音,顾醒这才回过神来,只是还沉浸在陈浮生的“美貌”中,无法自拔而已。一杯浓酒下肚,冲淡了几分清晨的香茶,顾醒轻笑着说道:“恭喜陈兄,迎娶美娇娘。”
这一句虽是调侃,却是试探,想看陈浮生有没有给他交底的意思。
可那以真面目示人的陈浮生,却是再次将顾醒酒盅斟满,朗声笑道:“来来来,再饮一杯,随我同去准备。”顾醒也不推辞,拂袖仰头饮尽杯中酒,老黄头在身后啧啧说道:“若非早知道你俩认识,否则还真当你们有那龙阳之好了。”
陈浮生却是不恼,笑着打趣道:“若是有幸能与顾兄相伴到老,岂非也是一桩幸事?”
顾醒连忙摆手,“陈兄说笑了,今日还是莫言这等茶余饭后的谈资,免得落人口实。”说着还不自觉地朝着老黄头瞄了一眼。老黄头自然不甘心,一把扯过顾醒衣领,有些没好气地说道:“你小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哦,是吗?那今日我得好好体会下,这所谓的福气了。”说完也不再理会老黄头的呲牙咧嘴,笑着拉起陈浮生就往堂外走去。
涵姨瞧见立即跟上,在顾醒身旁轻声说道:“老头带来的人,有问题。”
“涵姨宽心,其中两人是墨野和罗休,另外一人没有武功傍身,想来也掀不起什么风浪。”顾醒抬手宽慰道,却被陈浮生一把握住,“还是小心为上,我只是嗅到他们衣袖中有一个奇怪的气息,所以有些担心。”
“你不会真要与那县尉小姐成亲吧?”顾醒终于问出了一进门就想问的话。
可陈浮生却是展颜一笑,“要不,你猜猜看?”
第三百五十九章 因祸得福
顾醒没来由地回头望去,老黄头还在与旁人推杯换盏,而县尉和夫人也正忙着招呼客人,一副喜气洋洋的景象。却是瞧不出什么异样。可这陈浮生这么一问,反倒让心中的疑问更深了一层。
顾醒没有说出心中所想,陈浮生也没有继续出言相问。涵姨带着两人向着一处厢房走去,已然对此间了如指掌。待三人来到厢房前,涵姨已轻轻扣响门扉,似在等待着里屋的人来开门。
不多时,门吱呀一声打开,一名眉眼含黛的女子站在门口,未等顾醒招呼,就被身后的陈浮生推了进去。三人鱼贯而入,迅速将门关上,这才低声说道:“拖拖拉拉,刚才差点穿帮了,知不知道?”
顾醒指着那女子,有指了指陈浮生和涵姨,有些哑口无言。这都是哪跟哪啊,莫非眼前之人便是……
“她是县尉小姐的丫鬟,芍药。”似乎看出了顾醒的疑问,陈浮生出言解释道。
那女子低眉浅笑,引着众人往里走去。待来到一处纱帘前,陈浮生示意涵姨先进去,这才一把将顾醒拉到身边,轻声说道:“你难道没有察觉,正堂内又杀气吗?”
顾醒似乎想故意逗一逗陈浮生,“陈兄,这说到哪里去了,怎么会有杀气呢?”说话间还有一点鄙夷的神色。
陈浮生恍然间明白了顾醒的用意,便将计就计道:“顾兄莫非没察觉,背后佳人的目光吗?”
此间昏暗的新房内,绣花的绸缎被面上居然铺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寓“早生贵子”之意,竟铺成了一圈圈的心形。顾醒隔着纱帘,隐约瞧见一名女子,端坐在内,正抬头注视着他。
纱帘轻卷,涵姨出声招呼,“还傻愣着干什么,赶紧进来吧。”
陈浮生轻轻推了下顾醒的肩膀,快步走入纱帘内。此时门外,有一人正在侧耳偷听门内的动静,殊不知在他身后,刚才还在推杯换盏,谈笑风生的老黄头,已经盯上了他。
顾醒被陈浮生这么一推,有些踉跄,摸了摸头笑着说道:“今儿个不是你们大喜的日子吗?怎地让我这外人来此,怕有些不妥吧?”
陈浮生故作神秘道:“佳人有请,不得不从啊。”说着还朝着那女子抛了个眼神。
那女子瞧见来人,立即起身,也顾不上身体孱弱,普通一声跪在地上,泣声道:“感谢恩公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先行叩谢了。”顾醒还未反应过来,女子已经重重磕下头去,一连磕了三个响头,才在涵姨的劝阻中停了下来。
顾醒脑海中思绪渐起,随即恍然大悟道:“莫非,你们是假成亲?”
陈浮生还想逗弄顾醒,“顾兄,我都已经以真面目示人了,这岂能有假。若不是……”
“若不是什么?快快说来,莫要藏着掖着……”顾醒对着陈浮生比划了个手势,后者连忙后退三步,摇头摆手,似乎有难言之隐。
那县尉小姐瞧见他们这般模样,噗呲一声笑了出来,随即又开始轻声咳嗽。一旁的丫鬟嗔怪地看了眼顾醒,又对陈浮生投来
求助的目光。陈浮生却是笑着摇头,指向顾醒道:“他才是医者,我不过久病成医的病者罢了。”
顾醒也不再言语,索性上前一把握住女子的手腕,片刻后才沉声道:“脉象还有些蕴乱,昨夜受了惊吓所致,并无大碍,尽可宽心。”
那丫鬟此时却也是噗呲一笑,没好气的说道:“这是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啊。”
陈浮生却是在一旁抿着嘴,打量着顾醒。顾醒这下才反应过来,抬手按在丫鬟双肩,已是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这几人一直忙里忙外,竟是把你这恩人给忘了。刚才进门时便觉着有些眼熟,没想到稍加打扮,竟是这等大美人呢。”
那女子有些娇羞地敲了下顾醒的胸口,随即娇笑道:“你们俩合起伙来哄骗县尉大人,还觉着人家瞧不出来?真把这老狐狸当傻子不成?”
女子说完,许是觉着有些失言,回头朝着县尉小姐歉意一笑,县尉小姐却是没有太放在心上,似乎也认同“丫鬟”的说法。
顾醒似还有疑问,便望向那“丫鬟”,“为何让你来干这伺候人的活计?”
那女子自然是被顾醒等人忘在脑后的二丫头,二丫头没有回答顾醒问题,而是朝着陈浮生努了努嘴,意思再明显不过。
陈浮生则打了个哈哈,轻声笑道:“这县尉府中危机四伏,我只能拜托,美丽、大方、善良、勇敢、机敏、多谋的而姑娘啦。”
顾醒瞧了瞧二丫头有些绯红的脸颊,又看向陈浮生,突然假装气急败坏地说道:“我不在的这半日间,你对她做了什么?”
陈浮生无奈地一摊手,“人间自是多绝色,无可奈何人自怜。我也没有办法,自从二姑娘瞧见我的真容后,便被迷的神魂颠倒,我也是有些苦恼啊。”
一旁的涵姨笑望着几人,随即说道:“还不快给顾公子更衣?”
陈浮生警觉地望向房门处,轻咳了两声,随即自语道:“我还需去正堂迎客,顾兄,你可得快些啊。”话语将似有责怪之意,不过这道与外人听的话语,反倒说的有些像那么回事。
二丫头领着顾醒快入一处屏风,将顾醒推了进去,才没好气地说道:“别想着我帮你,我将来可是要嫁人的。”说着眼睛就不自觉往陈浮生身上瞟。陈浮生却是四处走动,不敢回望二丫头。
可这一切却被涵姨看在了眼里,但她却没有一点喜色,反而露出淡淡的隐忧。
趁着顾醒换衣服的间隙,陈浮生已走到房门旁,听着门外的动静。扭头朝着门内打了个手势。涵姨默契点头,连声催促道:“顾公子,赶紧的,错过了吉时,老娘可是要发飙的!”
顾醒连忙讨饶道:“这‘御郎服’好生奇怪,我里里外外穿了三层,才弄清楚,再稍等我片刻,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涵姨并未理会顾醒,还是不住的催促着,陈浮生则与她唱起了双簧,一个劲地添油加醋,似乎想趁机讨点口舌便宜。
待到顾醒从屏风后走出来,已是满头大汗。二
丫头连忙上前拭去他额头的汗水,嗔怪道:“多么大个人了,衣服都还不会穿,怎么回事?”
顾醒有些没好气地指着陈浮生呵道:“定是这厮故意坑我,这‘御郎服’,怎会有如此多的夹层?”
陈浮生似乎已经有些不耐烦,一把拽起顾醒就推门而出,还不忘转头叮嘱,“到时辰记得把小姐带过来,我们先去招呼客人。”
顾醒被迫跟着,嘴里嘟嘟囔囔,“跟要真成亲似的,可把我害苦了。”
陈浮生闻言不动声色,却在顾醒后背猛地捏了一把,还殷勤地将他扶住,“闲话莫说,先过眼前这关。不然谁都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你是说,县尉等不到你圆房,就要动手?”“县尉女儿不过是一个幌子,只是我们先下手为强,将其争取了过来,我想,今天到场的人,一个都跑不掉。”陈浮生说完,顾醒后背渗出丝丝冷汗,似乎想起了不安的过往。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正堂,正堂中赫然一幕宾主尽欢的模样。瞧见正角到来,县尉和夫人双双起身相迎,领着陈浮生来到众人面前,朗声道:“这位就是入赘我府的陈浮生,陈贤婿,诸位以为如何?”
堂内堂外众人先是一阵惊呼后,随即爆发雷鸣般的掌声,众人纷纷投来艳羡目光,似说着县尉大人找了个好女婿。
陈浮生毕竟一方江湖门派之主,举手投足间都有正主风范。让那些瞧个热闹的街坊百姓,赞不绝口。除了待人接物滴水不漏外,对陈浮生的容貌也算是大加赞赏。顾醒容貌虽算不上俊俏,但也不丑,隐现的棱角有几分坚毅。可与陈浮生相比,犹如云泥之别。
这一点也让县尉大人甚是满意,就连那些年纪稍轻的女子,也或多或少多看了几眼,恨不得自己当初为何没有一病不起,让这位“人间绝色”来拯救一番。
不过,事已至此,除了羡慕嫉妒,却也是恨不起来了。毕竟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实在羡煞旁人。
顾醒被老黄头拉回身旁,脸色如常地望着堂中与那些人表面和善的陈浮生,不知在想些什么。老黄头却悄声问道:“可曾后悔?”
顾醒有些不悦,“何出此言,若是因为这娶亲之事,并无嫉妒,我有心怡的姑娘,绝不是这等见异思迁之辈。”
老黄头轻轻点头称是,“那老夫就放心啦……”说着还讪笑了几声,惹得顾醒又狠狠剜了他几眼。
老黄头似乎意犹未尽,又继续说道:“我怎么觉得,陈先生有些不情不愿呢?难道那校尉小姐是个貌丑之人?他为了你挺身而出?”
顾醒也顾不上其他,猛地一拍脑袋,沉声道:“休得胡言,这不过是缓兵之计,怎么被你说的如此不堪。”
老黄头啧啧两声,这才安分下去,不不多时又凑到顾醒耳边,低语道:“待新娘子上来,就有好戏看了。”顾醒明显觉察到身后三名白衣人中的一人,气息迅速变得混乱,似乎心绪不宁。
如今内劲全失的他,感官反倒机敏了起来,不知算不算因祸得福……
第三百六十章 珠联璧合
老黄头自然知道,身后的这位县尉“寒婿”此时已是百感交集。这本应属于他的一切,却变成一种奢望。而那场中身着新郎服的男子,仿佛是一个抢走了他一切的强盗,唯有杀之而后快。
但他此时并不能立即掀桌而起,因为他朝思暮想的女子还未出现。那一眼过后再也无法忘却的容颜,是他此时仅存的理智……
场中陈浮生斜眉一挑,端起酒杯连敬三人后,终于脱开了声快步走了过来。将手中酒壶往顾醒手里一塞,“我在前拼死拼活,你可倒好,在这优哉游哉。还不快来帮忙?”
“大哥,你成亲还是我成亲,我穿成这样,还不是因为你,怎地,还不让人躲躲懒不成?”顾醒抓取一把干果,就往嘴里丢,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自然,这是为了掩人耳目,若是表现的过于殷勤,反倒容易引起怀疑。
陈浮生随即陪了个笑脸,“我的好哥哥,就帮我这个忙吧,我都快喝吐了。”
一旁的老黄头也凑上前挪移起顾醒,“你们兄弟情深,这‘御郎’既然当了,就尽职尽责干到底,免得让你兄弟婆家人笑话。”
顾醒正要往嘴里继续送,被老黄头一把抢了过去,随即脚下也不老实,给顾醒踹了出去。陈浮生拉着顾醒的手,大步走出正堂大门,抱拳朗声道:“小弟不才,承蒙诸位赏脸来参加小弟的喜宴,自是喜不自胜。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
陈浮生这才刚把客套话说完,堂下外院中已是响起了密集的掌声,似乎对陈浮生非常满意。那些街坊百姓中,年轻女子自不必说,都是恨不得自己也穿上那大红嫁衣,将那县尉小姐挤下去。一个个不住地抛着眉眼,想让陈浮生多瞧上自己两眼,也就心满意足了。
还有三姑六姨,七婶八婆九孃之流,也自来熟的开口赞誉道:“陈公子仪表堂堂,说话又这般谦逊有礼,想来也是出身名门望族,配上校尉小姐,那是门当户对啊,大伙说是不是?”这婆姨生得膀大腰圆,却是一双绿豆眼睛,贼兮兮滴溜溜,没想到嘴皮子这么利索。
其余婆姨听闻,自然不甘落后,也纷纷起身高谈阔论,将陈浮生快要捧上了天。
顾醒在一旁听的直乐呵,心中暗自嘀咕,“这容颜之好,不论是在当世,还是数千年后,都一般无二,一般无二啊。”想到这里,心中已是舒坦了几分,若是此时顶在前头的是他自己,恐怕就没这么好待遇了。
还不被这些婆姨挑剔的骨头渣都不剩,确实是“术业有专攻”啊。
顾醒想到这里,不禁用胳膊肘撞了下陈浮生,小声问道:“你准备如何收场?”
陈浮生并未理会顾醒,而是用实际行动回答了他的问题,“那在下就承了诸位的情,先干为敬。”说完便让顾醒斟满杯中酒,仰头饮下,还不忘翻杯示意,院中又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顾醒正要准备离去,陈浮生伸脚将其绊住,轻笑道:“各位父老乡亲,在下还要拜堂成亲,不便多饮,就有劳我这位小兄弟,陪诸位同乐。”说完也顾不上顾醒愿意不愿意,一把就将他推入院中,顺势将手中酒盅塞了过去,
还不忘朝着顾醒挤眉弄眼。
顾醒连骂娘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刚才最为伶俐的婆姨揪了过去,“你这小娃娃,虽说模样不如陈公子,但也耐看,就勉为其难陪着我们喝上一杯吧。”
“勉为其难?我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好吗?”可顾醒心中如是想,嘴上还要不住赔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没等他抓到酒盅,已经被人塞到了嘴边,只能一饮而尽。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又被旁桌的街坊拉了过去,如此循环往复。等到他走完院中二十来桌后,整个人已经像是灌满水的羊皮囊子,满脸通红,找不到北了。
陈浮生却在这时凭空出现,似乎已经观察他很长时间,只是没有急着出手的意思,想要救顾醒于“为难之中”。此时顾醒已是实打实喝了许多,脑袋昏昏沉沉,任由陈浮生搀扶着,走回了正堂,交到了老黄头手上。
可怜顾醒不过十五六岁,就被这群“如狼似虎”之辈这般蹂躏,实在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啊。
老黄头抬手扶住顾醒,随意搭在顾醒脉搏上,眼中闪过一丝戏谑,随即将他安置在酒席椅凳上,继续看着场中的情况。那三名白衣人中的两人,同时抬手搭在顾醒肩膀上,内劲一输,顾醒顿时入梦方醒。
再定睛一瞧,陈浮生已走到县尉大人和夫人身边,与翼县上有名望的长者谈笑着,时不时还点点头,似乎将长辈的尊尊教诲记在了心中。
瞧见顾醒时,还不忘露出一副为难的神色,这瞬息的转换,自然是得心应手,可却将顾醒气得够呛。
此时搭在顾醒肩头的两只手,几乎同一时间轻轻敲击顾醒肩头,顾醒随即闭目养神起来。待那两只手收回后,顾醒这才换了一副神态自若的模样,不再理会陈浮生的逗弄。
这短短一瞬,自然是墨野和罗休的提点,顾醒也不想节外生枝,便收敛了气息,等待着场中之人接下的布局。
门外突然响起了锣鼓喧天声,随着这一声声入耳,院中众人纷纷起身鼓掌,个个笑容灿烂。不远处有一抹红袍在两人搀扶下翩翩而至,许是盖着盖头的缘故,走的极为小心。
待来到堂前,早已有人端着一个火盆立于梯下。涵姨神情自若,轻轻拍了拍新娘子的手,随即朗声道:“跨过这口盆,一生无烦忧,走!”说完便牵着新娘子从火盆上跨了过去。
此时院中堂内的宾客都簇拥在一起,见证这许久未见的喜事。
涵姨和一旁的丫鬟扶着新娘子拾阶而上,来到正堂门外,又轻拍了下新娘子的手,朗声道:“跨过这道坎,便是两家人,迈!”
新娘子在涵姨的提点下,又抬脚迈过了门槛,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新娘子身上,就连陈浮生也不例外。似乎这也算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成亲,不论真假,至少此时的氛围,足以让人心向往之。
县尉夫人率先一步走上前,上下打量着新娘子,嘴角已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丫鬟自然退到一边,顾醒眼角余光瞄了一眼,却发现这丫鬟不是二丫头,不知为何换了个人,还是说
另有安排。
县尉夫人顺势接住新娘子的手,踱步来到陈浮生近前。陈浮生从新娘子入门的那一刻起,眼睛就不曾挪开过。
县尉拈须含笑点头,对着一对璧人的天作之合,甚是满意。
院中的锣鼓继续吹奏着,便随着院中街坊百姓的谈笑声,将当下的喜庆推向了**。待新娘子与陈浮生对望而立,涵姨自然当仁不让。立于一旁,要行那媒人司礼之责。
可偏偏这个时候,堂中有一人出声打断,“县尉大人,大伙吃好喝好,不妨先将贺礼献上,好让这喜庆更添几分,如何?”县尉大人瞧见此人,明显有些不悦。却被县尉夫人一把拽住衣袖,这才强撑着笑脸道:“如此,也好。”
涵姨虽是不愿,但也无可奈何,就来到一处案台前,吩咐那名老年儒生,“就有劳夫子记录下吧。”那老年儒生已是喝的醉醺醺,听闻涵姨的言语,这才打了个酒嗝,正襟危坐。伸手挽袖拿起毛笔,在砚台中拭了拭,这才点点头。
涵姨似乎也不愿继续耽搁,朝着堂外就是一嗓子,“礼来。”
正堂外再次吹奏起喜庆的音律,随着两人将一大坛子酒挑到院中,堂外便有一名仆从扯着嗓子喊道:“醇厚花雕一坛。”
涵姨闻声便在那老夫子耳边轻声说道:“醇厚花雕酒一坛,记上。”
如此往复,院中贺礼已是堆积如山,县尉面色也再次泛起喜色。虽说耽误了进程,可这送礼,谁不喜欢呢?
等到院中再无贺礼奉上,堂中之人也开始一一上礼。诸如“翡翠白玉、珊瑚红烛、南洋珍珠”等都被一一呈上。县尉大人自然点头道谢,而那送礼之人也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
待这些“俗物”呈了上来,老黄头大手一挥,大摇大摆地走到场中,抱拳朗声道:“县尉府今日喜辰,小老儿略带薄礼,还望笑纳。”
县尉听闻老黄头言语,轻轻“哦”了声,来了兴致,侧头往其身后望去。老黄头自然没有继续耽误的意思,一挥袍袖,身后三名白衣人便跨步而上,将袖中盒子摆在了桌案上。
那老夫子正要打开,却被老黄头一把按住,轻声道:“此时不便示人,老夫说予县尉大人听。”
在刚才那三名白衣人走入县尉府时,县尉大人就已然有了警觉。此时再瞧见,虽说有些疑惑,却是没有表现在面上,依旧一副滴水不漏的模样。
老黄头凑到县尉耳边,轻声说道:“长生不老药,请笑纳。”校尉眉宇不自觉地抽动了下,随即后退一步,抱拳笑道:“承蒙前辈大恩,无以为报。”
周围之人皆是一头雾水,县尉大人也不遮掩,笑着解释道:“此物乃是这位前辈的一番心意,为小女调理身体所用。只是太过贵重,不便示人,还请见谅。”
堂中宾客虽有疑惑,但还是点头,随即催促着,“还不拜堂成亲,新娘子都等急了吧。”
说完便是一阵哄笑声,刚才尴尬的气氛顿时被喜庆冲淡,堂外又开始奏起了欢快的音律,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