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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顾髣唯     乱唐诡医txt下载     乱唐诡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八十六章 黄泉冥土

    原本想要在众人面前“露一手”的风正扬,此时已感吃力。本以为第三轮顶多九枚,谁曾想到,这一轮便是二十七枚之多。然而,这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如此一来,想要强行绷一把高人风范的他,也只能厚起脸皮叫嚷起来,让他本有些瞧不上的众人,“鼎力相助”。

    而他身后的众人闻听风正扬求援,便也顾不得细思,纷纷跨前一步。原本在风正扬身后的众人,左右分列于风正扬两边,临阵迎敌。

    风正扬再次朗声喝道:“尔等速速扶住身侧之人,我身边两人按住我的肩头,快!”

    众人立即抬手扶住身侧之人肩头,众人迅速连成一线,而那新一轮的箭雨,也如期而至。风正扬再次使出“吞云真气”,这次除他以外,连同与之相连的众人,皆是衣衫鼓胀,状若气囊。

    风正扬再次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待箭雨至,便呼出口中气。此时切记,屏息凝神!”

    众人齐齐点头,如此对敌,闻所未闻,却是当下最有效的办法。若是单凭他们个人实力,恐怕不死也得重伤。那新一轮箭雨如期而至,密如牛毛,粗略算来,竟有数百之多。

    就在这箭雨临近面门的一瞬,由风正扬起开始往外呼出口中之气,待气出之时,在众人面前形成了一股气墙,夹杂着气浪罡风,将新一轮箭雨挡在面前。

    黑夜,再次归于平静,耳畔唯有风声呼啸而过……

    气浪罡风也渐渐弱了下去,似乎是这一轮箭雨带走了太多的气数,让这一浪又一浪的罡风也无以为继。

    众人纷纷瘫软在屋顶之上,唯有风正扬向前疾跑了几步,双臂往前煽动,如飞鸟扑腾着翅膀,不知何故。顾醒此时尚有余力,朝着风正扬方向看去,分明瞧见有一根细若牛毛的暗箭夹杂其间,被风正扬用这扑扇之法挡在身前。

    顾醒一个鹞子翻身从地面跃起,抽出腰间短刃便冲了上去。此时没了气浪罡风的侵扰,顾醒只觉身轻如燕,健步如飞。

    待来到近前,朝着那空气中一刀斩下,只听到一声刺耳的金戈交接之声,风正扬趁着这短暂间隙顺势后仰,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躲过了这防不胜防的暗箭。

    顾醒则被震的虎口发麻,手中短刃险些脱手,身体也不自觉地倒退数步,被眼疾手快的冷姓少年起身挡住,两人一同跌坐在地,狼狈不堪。

    刚才那一轮箭雨,消耗了众人太多内劲,尤以风正扬为甚。仿佛并非要取众人性命,而是有意消耗。

    而最后一枚细若牛毛的暗箭,才是致命杀招。若不是风正扬并未松懈,将那暗箭挡下,加之顾醒歪打正着的一击,为风正扬争取了时间,恐怕这一记暗箭将取走几人性命,也未尝可知。

    冥尊此时已恢复了些气力,撑起腰身站了起来,走到风正扬身边,伸手小心将他扶起,略带歉意地说道:“让前辈费心了。”

    风正扬则一把甩开冥尊的手,大义凛然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我等已在此耽搁太长时间,速速前行方为上策。”冥尊漠然点头

    ,刚才风正扬的出手,确是在意料之外,而他的内劲深厚,让人难以望其项背。

    故而冥尊有意放下身份与之交好,想要借此作为后续的依仗。可这风正扬疯疯癫癫,并没有“领会”冥尊之意,还有意疏远,不知何意。墨野走到近前,望着风正扬的背影小声说道:“此人行为古怪,不得不防。”

    冥尊漠然点头,眼神中多了几分杀意。

    风正扬似乎全然不觉,可嘴角却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只是他并未转身,只是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

    冷万章和零陵见状也快步跟了上,顾醒心中急切,也快步奔了上去,似乎想要从风正扬口中问出些什么。

    白琊则望着墨野,一言不发。冥尊轻哼了声,示意众人跟上。此时孤啸山庄的一众死士全部殒命在刚才的气浪罡风之中,本以为可以作为依仗的后援,已死伤殆尽。

    唯有刑老一个,孤零零地望着身后的黑暗,有些颓然无语。

    冥尊不再理会几人,也快步跟了上去,走到顾醒身侧,道了句“小心行事。”顾醒没有转头,却是重重点头,冥尊心中稍安。待几人走到天梯近前,便瞧见风正扬正不怀好意地望着两侧的披甲武士,不知在想些什么,或是准备做些什么。

    冷姓少年有些按奈不住,走到风正扬身边,疑惑地问道:“前辈可是瞧出了些什么?”

    风正扬并未答话,而是用背负在身后的手朝冷姓少年勾了勾,似乎在什么东西。冷万章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有些愣神。零陵瞧见他那呆傻模样,便走上前重重在他头上敲了下,从他手中夺过那三枚熔血箭,递给了风正扬。

    风正扬斜眼撇了撇冷万章,又瞄了瞄零陵,重重叹息道:“你倒是啥都好,就是太过一根筋,那小丫头呢,古灵精怪,却是一点就透,实在让老夫无语啊。”

    冷万章此时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无妨,那前辈便多喜欢些零陵姑娘便是。”

    这一句出口,倒是把一旁的顾醒给逗笑了,他从未见过如此憨直之人,倒是有些出人意表。

    冷万章怎么如此憨傻,初入江湖之时师父便有交代“明哲保身”,必要时刻装疯卖傻。此时此刻,在众人眼中,若是表现的过于机敏,反而不是一件好事,没有师父和师叔兜底,他只能靠自己。

    更何况,他来此本是求援,可这一众人分明是来刺杀后唐国主,他唯有见机行事。

    也不自知是风正扬有意为之,还是真觉着他憨傻,还真让他将此种印象深入人心。就连跟他一路行来的零陵,都被他蒙蔽。

    可顾醒却并未如此想,他刚才一笑不过是为了让冷姓少年有所麻痹。要知道,刚才冷姓少年下意识地出手相助,正是暴露了他隐藏实力的破绽之一。此时他刻意如此,分明就是想要打消其余人等的疑虑,好让他不正常的举动变得正常不过。

    只是众人此时的注意力并未集中在冷姓少年身上,而是全部放在了风正扬身上。只见风正扬握着三枚熔血箭快步走到天梯

    之上,两侧的披甲武士纹丝未动,依旧如同死物一般。

    风正扬抬手在头顶抓了抓,有些疑惑不解。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急速往后掠去,并将手中的熔血箭抛给了零陵。零陵立即上前接住,诡异的事在顷刻间发生,风正扬身侧的披甲武士仿佛被什么力量所牵引,立即抬起手手中朴刀往风正扬身上斩去。

    好在风正扬早有预料,快一步跃出了天梯。那两名披甲武士又恢复如常,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竟是幻觉一般。

    待风正扬落地,众人这才纷纷望向零陵手中的熔血箭,这才明白风正扬意欲何为。原来,这一众披甲武胜并非死物,若是让众人就这么简简单单走了过去,岂非太过儿戏?但这射来的冷箭,却是走过这段天梯的依仗,不免让人有些匪夷所思,摸不着头脑。

    若是没有这冷箭,众人走过这条天梯的几率几乎为零,那若是众人没能当下这冷箭,那便不用费心去走这么一遭。可千算万算下,还是算漏了一遭,让风正扬破解了其中玄机,求得了一线生机。

    众人见状纷纷上前拾起掉落大殿屋顶的冷箭,只是这一轮的冷箭与之前的不同,箭身非金非木,通体散发着翠绿光芒,触之若坠冰窖,不知为何物所铸。

    风正扬也不深究,从零陵手中拿出一根熔血箭,便大摇大摆地走了上去,再也不去理会身后的众人。

    零陵则递了一枚给冷万章,示意他快步跟上。顾醒则弯腰拾起一枚冷箭,因冰寒刺骨险些脱手。只能卷起衣衫将其包裹其中。

    当众人踏上天梯,才发觉脚下之路竟有些绵软,不似内宫之中的寻常地面那般,不知何物所建。

    就在众人疑惑不解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风正扬突然止步不前,抬起手示意众人切勿轻举妄动。身后众人立即停步噤声,耳畔唯有云海翻腾之声声声入耳。

    因众人皆有一枚冷箭傍身,两侧的披甲武士并无异动,可此时众人被这些身高近乎九尺的披甲武士俯视,总觉着浑身发麻。

    风正扬呆了半晌,等到众人皆是有些焦躁的时候才转身说道:“你们可觉着脚下绵软,触之无物?”

    众人皆点头称是,风正扬此时脸上早已没了玩世不恭的神情,只有一脸的凝重。只听他幽幽地说道:“此时我们脚下所踩,恐怕就是传说中的黄泉冥土了。只是不知为何,如此大量的黄泉冥土,会出现在深宫内院之中。”

    此言一出,冥尊、墨野、白琊、刑老皆是面如死灰,看来对着土有着一定程度的了解。可顾醒、零陵还有冷姓少年,却是一脸茫然,一无所知。

    风正扬接着说道:“此时我们要用最快的速度走过去,若是再晚,便来不及了。”

    顾醒等三人这才意思到问题的严重性,若是连风正扬都如此说,那恐怕继续呆在这上面只有死路一条。只是不知这黄泉冥土为何物,为何这些江湖前辈对此皆是畏之如虎。

    没有人解释,亦没人言语,众人只是默默前行。只是从开始的快步疾行,变成了如今的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两侧的披甲武武士,引来杀身之祸。

第二百八十七章 沐猴而冠

    众人这般小心行事,并非为怕惊动了两侧的披甲武士,而是担心动静太大,惹得脚下出现差池。

    这黄泉冥土并非后唐之物,乃是远在九渊最北端的九幽极渊所特有的土壤。这些土壤踩之极软,却不能用做建筑或是铺就道路,皆因此物之中,有一种不为人知的异物,名为“黄泉褐蚓”。

    黄泉冥土之所以得名,皆因此物。生活在九幽极渊贫瘠之地的人们,只能靠着出海打渔和挖掘九渊极渊上为数不多的几种野菜为生。不知何时,有外来者闯入,想要染指九幽极渊。可未等九幽之国的极渊国出兵,那些外来者已逃入九幽极渊的黄泉冥道,不知所踪。

    这一消息让本欲出兵扫荡的极渊国主忐忑不安,若是这群人能通过黄泉冥道,那么这九渊极渊的秘密岂不公诸于众?故而便派兵把守出入要道,可迟迟不见有人从中出来。

    直到三月之后,才派遣探子前往查看。而后探子回报,这一众外来者,皆已葬身“黄泉褐蚓”之口,无一生还。而为何这极渊国探子能够高枕无忧呢?皆因此国之人常年居住于此,早就掌握了一种能够悄无声息,划过黄泉冥土的方法,才能安然无恙。

    可这本不属于后唐的黄泉冥土,却偏偏出现在此,而刚才行走之处,分明感觉有东西在蠕动,让人更觉毛骨悚然。

    若非风正扬提醒,众人只会担忧两侧披甲武士,怎会对脚下之物有忌惮之心。可如今,这脚下所踩之地,却比两侧披甲武士更加危险重重,因为若是一个不留神,便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最终被啃食到连骨头渣都不剩。

    可这一切并非顾醒等人能够知晓,此时只求能快速通过,才能消除这一隐忧。

    …………

    此时高台之上,李闫韵不知从何处找了几坛子宫中佳酿,就这么自斟自饮起来。他此时正端着酒杯,注视脚下的一切。可他不知的是,危险正在慢慢靠近。另一边寻了一处石桌石椅坐下的李存勖和纳兰,此时也已动身,不慌不忙地向着高台走去。

    这处回廊极其隐蔽,似悬于云雾之中,若隐若现。

    纳兰走在其中,悬空回廊内壁上有鲛灯数盏,光亮异常,不仅凑到近前仔细端详起来。李存勖闻听身后脚步声停,便回身笑着问道:“可是喜欢?”

    纳兰并未言语,却是盯着此物,似要窥破其中玄机。

    李存勖继续说道:“一位旧人所赠,若非启动了此间大阵,这传闻中的物件,怎会现世而出。”

    纳兰收回了视线,望着李存勖被火光映照的面容淡然一笑,“那位旧人,可好?”

    李存勖闻言笑着摇了摇头,转身继续大跨步向前走去,却无意再答纳兰疑问。若是安好,那岂非早已天下太平,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留下这么一个乱世让人头疼。

    可惜,有人终究远去,剩下之人只能自求安好,明哲保身。

    世间本就如此,只是太多人陷入迷惘的执念之中,难以自拔。纳兰并未理会李存勖的无视,反倒继续饶

    有兴致地说道:“这内宫大阵,也是此人所建吧。这等奇思妙想,恐怕无人能出其右。”

    两人此时行走在一处悬空回廊中,虚实之间,这处回廊就再李闫韵所在高台之下,可以瞧见不远处的众人在天梯之上缓行,可众人却瞧不见他们。

    李存勖终于开口,却是一声长叹,漠然问道:“十四年前的那一夜,你可曾后悔?”

    “国主,事到如今,问了又有何意义呢?”纳兰抖了抖衣袖,似乎沾染了些许不属于这乱世的风尘。

    “我只问你,可曾后悔?”李存勖话语冷漠,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或许就是帝王金口的不可抗拒吧。

    “这些年,内宫之中,竟无一名朝臣,十三太保也四散后唐天下,而国主一人,深居简出,表面不问庙堂江湖之事,却一直洞悉天下,又是为何?”纳兰语速快了几分,不知是否意有所指,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纳兰,你放肆!”李存勖终究还是恼羞成怒,语调中有着压抑不住的愤怒。

    “国主这是生气了?那为何还对那名女子曾经交办的事情,如此念念不忘呢?”纳兰语调中分明藏着几分戏谑,似乎已看穿一切。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李存勖极力压抑住心中的怨念,保持克制和冷静地问道。

    “是与不是又有何意义?后没后悔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我若是国主,便不会在意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只专注于眼前,才是正道。”纳兰平淡地语调中品不出一丝一毫的波澜,可分明是在规劝一名迷失的旅人,又想是在警告眼前人,切莫轻举妄动。

    “你本可杀了我,取而代之。为何不动手?”李存勖极力平复起伏的心境,语调越发冰冷。

    “国主,你又多虑了。刚才的已问过一次,为何还有此一问。现在当务之急,便是解决掉眼前的麻烦,那名逃入正英殿的无量城余孽,才是国主需要忧心的大患。”纳兰如是说。

    李存勖闻听此言,突然朗声大笑道:“此时正英殿前之人并非是我,饶是那人也未必能想到,他将要动手之人,乃是无量城在后唐最大的助力。这等讽刺的一幕,我岂能错过?”

    李存勖知纳兰不愿继续纠缠,便也撇开了话题,将纳兰抛出的话接了下去。李存勖对纳兰的不信任,从纳兰孤生前往孤啸山庄归来。而后种种,变得过于平静。

    本醉心于江湖纷争的纳兰,开始深居简出,不问世事。

    但却暗中策划了龙首郡的一切,让一颗毒瘤长在了龙首,显得有些滑稽可笑。这一切的缘由,李存勖一开始并不知晓,但其后随着真相慢慢浮出水面,才知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一名顾府余孽,纳兰并未斩草除根。

    李存勖未等来纳兰的答案,却等来了纳兰破境天人的“喜讯”,这一切仿佛冥冥之中注定,让一切更加扑朔迷离。

    而今这一切,或许正如那名女子曾经说过的一样,“一切有为法,如梦亦如幻”。

    既如此,有了这足以扭

    转乾坤的依仗,纳兰就算有通天彻地之能,又有什么关系呢?就算他想要做些什么,恐怕也是有心无力。

    李存勖这般想着,心情逐渐趋于平静。身为后唐国主,这些年的蛰居不过为了迷惑天下人耳目,后唐乱世之中,早已有他布下的棋子,就等此间残局一了,便再无后顾之忧。

    他本可不必如此冒险,但他还是遵从本心,甘愿走上一遭。俗话说得好,“若非置身于地狱之中,又怎能屠尽万千恶鬼。若非行走于天地之间,有怎能看清人间疾苦。若非纵身九天之上,又怎么能君临九渊……”

    他这一出苦肉计,赢了自己,赢了世人,更要赢天下……

    不过,这一切他并未让任何人知晓,而他在洛阳城中布下的棋子,也开始一个个浮出水面。可惜,这些棋子终究还是出了些岔子,好在并未动荡大局,一切依在掌控之中。

    安插在高府的棋子,此时已了无音讯。安插在洛阳城中的棋子,此时也是下落不明。唯有这明月楼主,却不早不晚,赶巧出现在为难之时,分明就是有所图,可此时已是骑虎难下,不得不为。

    只是没想到,李闫韵与忆楚时节走的如此近,这些年来一直韬光养晦,恐怕就是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而李闫韵分明一直在暗中窥探着洛阳城中的一切,此时洛阳已成一座空城,而李闫韵则选择了主动出击。

    不过,李存勖扯了扯嘴角,勾起了一个不高不低地弧度,心中暗自思量道:“李闫韵千算万算,终究还是算漏了一件事,这座洛阳行宫,只能属于我李存勖一人。”

    当李存勖走出回廊,忽而瞥见高台之上的李闫韵,不禁讪笑道:“终究只是‘沐猴而冠’罢了。”

    而此时的李闫韵,怎么也不会想到,在他脚下会凭空出现一条回廊,而李存勖就行走其中。这座高台四周早已被李闫韵用重点封锁,这些早已藏匿在内宫之中的禁军,或是早已安插,或是用重金收买,现在便能为他所用。

    只是身后正英殿中,太监总管王痒正在言语宽慰一名十五六岁的孩子,正在此前也想谋朝串位的五皇子。可惜,出师未捷便被皇叔擒下,只有王总管一人陪伴左右。

    他虽饱读兵书,可终究未经世事,怎能明白世间险恶。李闫韵之所以留着他,不过是借口威胁李存勖。本已损了一名皇子的李存勖,断然不会冒险,那么便可以此为借口要挟。

    事到如今,王总管依旧心怀期许,因为他与纳兰的达成的约定,尚未兑现。纵然损了五皇子这张“王牌”,还有纳兰作为后手可用。所以,王痒并不担心,现在的他,只需要耐心等待即可。

    李存勖此时已走到一处台阶处,他并未着急踏上一步,而是转身望向纳兰笑问道:“你觉着,李闫韵会是在我手里,还是无量城余孽手里?”

    “这并不是一个问题,因为他,终究会有一死。”纳兰话音刚落,高台之上便传来砍杀之声,李闫韵微微皱眉,转身望去,一名脸色惨白,形如枯槁的老者,正抓着一名禁军亲卫,嘴角还泛着血迹,眼神中满是憎恨……

第二百八十八章 将错就错

    老者手腕一扭将那名倒霉禁军亲卫的脖颈轻易扭断,那人并未立即失去,反倒是在坠地后又尝试着挣扎着爬起。可惜,他努力想要抬起的头颅只能无助地垂下,双手虚空抓挠着,似乎想寻求最后一线生机。

    黑袍老者目不转睛地盯着高台之上的那人,刚才一战中他已受重创,一众黑甲铁尸几乎全部殒命于“江湖”殿外。若不是他服用秘药借机逃跑,恐怕早已被那几人撕成了肉屑。

    为何一个完美的开局,会迎来这么讽刺的转折,本已是胜券在握的鸠摩,此时伸出舌头舔了舔因极度嗜血而干燥的嘴唇,双眼因充血而变得血红一片。

    鸠摩没有进一步动作,因为李闫韵两侧突然涌出大量禁军亲卫,挡在了他身前。鸠摩突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只是笑声过于惨淡渗人,在这月色朦胧的夜中,听着有些渗人和恐怖。

    李闫韵微微皱了皱眉头,抬手示意挡在身前的禁军亲卫让出一条道路,有些疑惑不解地问道:“你还没死?”

    鸠摩抖了抖袍袖,昂首挺胸,依旧如昨日屹立于扬名山巅时的意气风发,只是此时孤身一人,有些形单影只。但他依旧全然不惧,对眼前的精兵强将视若无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闫韵,朗声说道:“你都还没死,老夫怎么舍得轻易死去?”

    说完便向前走了一步,一众二三十人的禁军亲卫默契后撤一步,竟无一人胆敢上前一试。许是刚才老者出现的时候太过凶相毕露,才让这些看似精明强悍,实则养尊处优的禁军亲卫胆寒。

    虽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但这些禁军亲卫却无法与那些在漠北边关风吹日晒,刀口舔血的兵卒相提并论。但李闫韵却依旧不以为意,他觉得,这样的实力悬殊,足够了。

    可惜,他并不知道,黑袍老者将他当做了另外一人,此次突袭,必杀之人。

    李闫韵只知道,此时来犯之人都该死,任何阻挡自己登顶九五之人都该死,扫清障碍,方能无忧。可是直到此时,国主李存勖依旧没有出现,还有那明月楼主纳兰。

    他只知道,李存勖贸然出宫,音讯全无。

    可当下的一幕,却被他一直记挂的人看在眼中,乐在心上。

    李存勖就站在高台之下的回廊中,烛火全灭,只余空寂。他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一张跟他有几分相似的面容,有些感慨道:“纳兰,你说若是我现在站在哪里,当如何?”

    “九死一生。”依旧是淡然的笑容,但这淡然中却多了几分冷漠。

    “是吗?这一位无量城的余孽,有这等手段?能在这众禁军中取李闫韵的首级?莫非过于夸大了吧?”李存勖不置可否,心中疑窦却还是忍不住想从纳兰那寻求答案。

    毕竟,当今天下,后唐江湖之中,武力第一人当属纳兰。他的话,至少能从侧面佐证某些人和事,亦如现在这般。

    “是的,因为他命不久矣,不得不拼死一搏。”纳兰依旧如常,只是眉眼中多了一弯新月,熠熠生辉。

    存勖并未注意到纳兰的变化,他并未转身,而是将身体稍靠在廊柱上,眺望高台。李闫韵此时心中大骇,不知为何,他分明觉察到有人在暗中观察着自己,这种目光是那么执着,似乎等待着他身死的一刻。

    而眼前黑袍老者的目光,更加炙热,是那种对他生命的渴求。似乎当老者干枯的手掌穿透他胸膛的时候,老者才能真正得到解脱。

    鸠摩又往前跨出一步,目光中满是怨毒的神色,李闫韵似乎有些累了,但这处高台却无一桌一椅,可供他喘息。他这些年对外宣称不问世事,其实一直在苦心孤诣地谋划。但为了欺瞒身边的耳目,也就纵情声色,荒度光阴。

    这种近乎自残的手段,一开始确实起到了一定作用,让李存勖几乎都快相信他了。若不是而后接待忆楚时节中出了诸多变故,李存勖早已放下了戒心。

    可李闫韵,毕竟曾是十三太保之一,从大晋开始,一路领兵东征西讨,也算立下汗马功劳。所以,李存勖才将他留在身边,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派遣驻边,因为李闫韵乃是李存勖唯一的亲兄弟。

    这种骨肉亲情的羁绊,很大程度上让李存勖的内心产生了太多纠葛和矛盾,本不该留,却不得不留。若是没了李闫韵,李存勖早已成了孤家寡人。

    可李闫韵从未停止过多国主之位的觊觎,甚至不惜联合外邦忆楚,让李存勖彻底失望。

    如今这两人这般处境,反倒顺了李存勖的心意。既然不能亲手剪除威胁,那么便借他人之手代劳,也不算违背祖训。

    “手足不可相残,兄弟不可反目,天下大势共襄盛举,方能万世无忧。”这一条条祖训,在李存勖登上国主之位后,便慢慢淡漠,直至完全遗忘在心中。

    而他的其他十二名兄弟,估计早就已经忘的一干二净。

    鸠摩的步步紧逼让李闫韵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正英殿内的太监总管王痒,此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着一切。他终于明白,为何李存勖会选在此时出宫,为何会扯掉此处的重兵把守,只留下他一人。

    因为,李存勖要让王痒见证这一刻,若是无人证明,那么李存勖必会背上“诛杀胞弟”的千古骂名,还会引发后唐新一轮的内乱。此时后唐四州八郡十六府中,早已有人蠢蠢欲动,虎视眈眈。

    李闫韵后退时不禁有些踉跄,许是夜风过急,饮酒后劲起,让他有些飘忽。

    鸠摩再次发出狞笑,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紧闭双目,喃喃自语。话语尽时,双臂张开举向天空,并发出一声怒吼。

    李闫韵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疑惑不解,不知此人究竟在做何种匪夷所思之事。而此时同样在瞧着这一切的李存勖,也发出了同样的疑问,“纳兰,此人行为怪诞,莫非已经疯了?”

    “并非如此,这是一种古老的仪式,他将用他的生命,来完成一个诺言。”纳兰似乎对这个仪式略知一二,因为话语中没有了淡然,只有厌恶和冷漠。

    “是吗?那就有好戏看了。”李存勖似乎对这个仪式并

    不感兴趣,而是期待着下一刻那名黑袍老者的拼死一击。

    鸠摩收回了手后,双目圆瞪骤然发力,双掌作刀朝着面前两人头颅砍去。只听两声爆响,那两名禁军亲卫的头颅就像被砸开的西瓜一样,轰然炸裂。其余禁军亲卫再也不敢有丝毫托大,口中连声怒喝,拔刀就砍。

    鸠摩此时已陷入癫狂,双臂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鼓胀起来,状若刑棍。当剩下禁军亲卫的横刀砍在其上,竟被纷纷弹开,毫无招架之力。而众人更是虎口迸裂,鲜血淋漓。

    鸠摩双臂一抡将眼前之人震开,快步向着李闫韵飞奔而来。李闫韵疾步后撤,退到高台尽头,转身望向台下,心中已是大骇。

    看来,这一步走的还是欠妥,彼时葛老一去不复返时,便应该想到,此时洛阳城中并非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但此时这名疯癫之人来势汹汹,还需解决眼前的麻烦。

    李闫韵突然嘴角微微抽动,似在已有了应对的计策。

    此时已是退无可退的李闫韵,突然闭上眼睛,一副甘心等死的模样。而那已近乎发狂的无量城余孽,此时近在咫尺。在他身后,李闫韵麾下的禁军亲卫早已吓得肝胆欲裂,若是任由李闫韵身死在此,他们的锦绣荣华将荡然无存。

    内心中对功名利禄的渴望早已超越了生死,但他们始终还是慢了一步,鸠摩与李闫韵之间只有一线之隔……

    就在此时,一声粗犷豪迈的大笑从高台之下升起,响彻天地之间。鸠摩被那笑声所扰,有了些许短暂的分神。就这么一点细微的迟疑,一名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老者从天而降,落在两人之间,随即一掌将鸠摩给打飞了出现。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与顾醒等人一路前行而来的风正扬。

    此时的他率先一步跃上高台,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李闫韵,亦然宗师风范展露无遗。他这一手“踏云步”不仅让鸠摩始料未及,就连与他同行的众人也都吃了一惊。

    要知道,刚才风正扬还与他们行走在黄泉冥土之上,现在却纵身一跃,来到高台上,还救下一人,不知意欲何为。

    而当正津津有味看着眼前发生一切的李存勖瞧见这一幕时,不禁蔚然叹息,“这老不死的,为何偏偏在此时来搅动浑水呢?”这句似询问似自语的话语,并未引起纳兰的注意,但他却已将手中剑握紧,望着高台上的三人,下一步的举动。

    此时的顾醒等人,终于走出了黄泉冥土所铺就的天梯,站在高台下仰望,只差攀爬而上,便可到达最终的目标,可偏偏一直疯疯癫癫的风正扬,却突然出手,让眼下的情形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李闫韵缓缓睁开眼睛,目之所及处有一名衣衫褴褛的老者,头发蓬乱,浑身还散发着一股死老鼠的味道。但李闫韵却顾不得许多,普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直呼,“师父,您老终于来了。”

    回廊中的纳兰终于明白,为何李存勖会无故叹气,又为何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因为这老者的出现,将会改变眼前的局势,甚至造成更多难以化解的危机……

第二百八十九章 除魔卫道

    风正扬一掌之威让已是癫狂的鸠摩稍微恢复了些理智,他没有再像一条疯狗一样上前“扑咬”,而是选择了等待时机。

    而鸠摩身后的禁军亲卫自觉抓住了机会,一拥而上,想要抢夺头功。可俗话说的好,纵然虎落平阳,也不是一般的恶犬能够欺压的了的。更何况这只老虎已是獠牙毕露,根本不是这些乌合之众能够力敌的。

    果不其然,这些禁军亲卫建功心切,便有些互相推嚷,手中横刀还未落在鸠摩身上,却早一步对向了同袍。鸠摩眼见此景不动声色,迅速向着那群乱作一团的乌合之众冲了过去,而风正扬就这么站在近前,冷眼旁观。

    鸠摩心中积怨太深,刚才出手没能将眼前人一击毙命已是怒火中烧,此时无法对来人出手,只能拿这些小喽啰开刀。在鸠摩的疯狂下,这些禁军亲卫一个个哭爹喊娘,早已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

    此时没有一人胆敢上前,却如一只只待宰羔羊,等待着眼前的魔头下手。鸠摩的脚下已满是鲜血,高台下两侧云海翻腾,似乎引动了天地气象,原本偶有缕缕微风的高台之上,突然刮起了阵阵狂风,吹的众人睁不开眼睛。

    鸠摩却将这突如其来的天象当做上天的援手,一声嚎叫后,又从怀中摸出一个骨瓶,导出一枚泛紫的丹药,丢入口中,一咽而下。

    风正扬对天空中的异象视若无睹,只是护在李闫韵身前,寸步不离。

    而那高台下的两拨人,顾醒等人进退维谷,不知当不当上。而李存勖和纳兰则各有思量,亦是隐忍不发。

    怎料这狂风过后便是电闪雷鸣,本来只在天梯两侧翻腾的云海突然声势暴涨,电光在云海之中翻腾起伏,宛如一条条蛟龙游走其间。而正英殿外高台之上,电光将此处映如白昼,只是满地尸体,让这处禁宫变得更加诡异。

    又是一条电闪而过,随即伴随着轰隆隆地雷鸣之声在几人耳边炸响,风正扬仰头打了个哈气,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才开口对李闫韵说道:“你来此作甚?”

    李闫韵闻言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作答。

    风正扬没有继续等待李闫韵的答复,却又换了一副嘴脸笑着问道:“阁下可否收手?”

    此时显得更加佝偻的鸠摩,使劲挤出一个笑容,厉声喝道:“不能,除非你们死光,我的心愿便可达成。”

    “那就是没得商量?”风正扬似乎有些遗憾,或是为鸠摩选择了一条错误的道路感到惋惜。

    “商量个屁!”鸠摩此言一出口,天空再次响起一声闷雷,随即瓢泼大雨倾泻而下,将满地血污浸染,似乎要洗涤掉这一切。

    鸠摩的话语还在此间回荡,他却早已踏足满地尸体向着风正扬扑了过来,要与他不死不休。风正扬杂乱的头发被雨水浸湿,他胡乱抹了一把脸,将杂乱的头发往后顺了顺,才向前一步,一手向前,一手拖后,以不变应万变。

    可鸠摩此举不过声东击西,就再离风正扬不到一丈的距离时,突然侧身一掠,向着其身后的李闫韵抓去。但当鸠摩伸手快要抓住李闫韵的时候,风正扬抬起手肘,将鸠摩再次挡了开去。

    鸠摩并未再次退却,而是开始来回踱步寻找机会,此时天空中暴雨越下越大,高台上也开始有了些积水,鸠摩矮身一记扫腿,将积水荡起,短暂遮住了眼前的视线。

    随着这短暂的遮挡,鸠摩已来到李闫韵身后高台围栏上,伸手点住自己胸前的两处穴道,口中又开始发出晦涩难明的话语。只见鸠摩双唇抖动的越来越快,他的双眼也开始由赤红变成雪白,在电光之中宛如死物一般。

    风正扬扯了扯嘴角,轻蔑地自语了一句,“雕虫小技,也敢在老夫面前卖弄?”说完后一记手刀向前砍去,穿破雨帘而过。只听一声闷哼,风正扬迅速收回了手,手上还沾有些许血迹。

    但本该出现在眼前的鸠摩,此刻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风正扬暗叫一声不好,突然转身向身后又是一记手刀,却被刚才凭空消失的鸠摩双手钳住,动弹不得。而那李闫韵,早已吓得失了分寸,雨水顺着脸颊滑落,与冷汗混淆不清。

    风正扬并未料到,鸠摩会有这么一手,本可强行压制的实力,现在却被人逼成了旗鼓相当。也不知鸠摩用了何种秘法或是强行拔高修为的猛药,竟然在短短一个呼吸间,就能够接下自己一击。

    风正扬早已成名多年,只是入了洛阳后的十几年间,在天狱司中蛰伏不出,外界对他知之甚少。鸠摩来到洛阳之时,风正扬早已销声匿迹,故而才会在刚才的第一次交手中吃了闷亏。

    但这等绝世高手的存在,始终是一个隐患。鸠摩如此孤注一掷,定然有必杀的决心。

    …………

    此时高台之下的顾醒等人身后,黄泉冥土开始蠢蠢欲动,许是这突然开始倾斜而下的雨水缘故,让在冥土中的东西,开始躁动不安。如果仅仅如此,也就罢了,这躁动越发剧烈,让分列两旁的披甲武士也突然“活了过来”。

    这些披甲武士直接跃入黄泉冥土中,无视其间的东西,开始大踏步地朝着顾醒等人冲了过来。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大惊失色。冥尊连忙招呼众人快快往上攀爬,切莫在此坐以待毙。而他与墨野则再次转身,为其余人等拉取出足够的时间。

    顾醒不敢再有片刻犹豫,立刻顺着天梯最后的路径攀援而上。由于天降暴雨的缘故,这条原本就极其艰难的攀爬路线,变得跟加湿滑,顾醒饶是有内劲护体,也险些跌落下去。

    好在冷姓少年和零陵一左一右相助顾醒,三人好不容易爬到高台围栏,便瞧见一人撞了过来。

    三人连忙翻身越过,躲开了这人的撞击。定睛一看,原是刚才在高台之上举杯自饮的李闫韵。此时的他胸膛凹陷,喘着粗气,似乎受了重创。

    随着高台这下的动静越来越大,冥尊、墨野、白琊和刑老等人也陆续爬了上来。这处内宫之中居然有如此多的机关设计,可见当初建造此处之人的煞费苦心。

    高台之下已拥满了披甲武士,但令人称奇的是,这些披甲只是朝前冲撞,却并无一具向上攀爬。这让顾醒想起了傀儡之术,原来这一众披甲武士,也是酷似人形的傀儡。

    随着雨越下越大,这些披甲武士逐渐变得迟缓起来,脚上此时已缠满了“黄泉褐蚓”,一条条张大了满是锯齿的嘴,朝着四面八方一张一合。

    顾醒等人再也无暇他顾,连忙拽起李闫韵撤到一边,将高台之上的对决留给了风正扬和鸠摩。

    鸠摩此时已然药效攻心,变得更加疯狂无畏。无论风正扬如何将他击倒,他也会再次站起来,攻击也会变得更加疯狂。

    这种打不死的小强属性,让风正扬也是头疼不已,但顾醒已然隐隐觉得,鸠摩服用的猛药,绝对不简单。还有随他入城的黑甲铁尸,这一切都太过诡异,透着一股阴谋的味道。

    此时趁着风正扬缠住鸠摩的当口,顾醒将李闫韵拖着靠在高台围栏上,当众人望向李闫韵胸前凹陷处的时候,都觉有些触目惊心。

    原本好好一个富态之人,顾醒虽谈不上喜欢,但却并无恶感。只是此人跟葛老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才让他格外多了几分心思。只是自那次王府一聚后,顾醒再也没有从葛老口中听到此人的消息,此时在此一见,没想到居然是这种局面。

    看来,此人也是打着与鸠摩同样的主意,想要借此坐收渔翁之利。却没想到被李存勖故布疑阵,当了替罪羊。

    此时的李闫韵胸口起伏,似乎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当他艰难睁开眼睛,瞧见一众人将他围在中间,其中一人看着有些面熟之际,李闫韵竟然笑出了声,“莫非我已入地狱?”

    顾醒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耐着性子说道:“还没有,若是你再得不到救治,估计就快了。”

    李闫韵眼神中闪过一抹狡黠,被一旁的零陵瞧了个正着,只是零陵却未点破,她分明感受到李闫韵体内有一股浑厚的气息,跟此时的状态天壤之别。只是不知他这么刻意伪装,是否还有别的意图。

    此时场中两人正捉对厮杀,风正扬似乎已有些恼羞成怒,不断变换着招式,想要将眼前之人置于死地。可鸠摩虽说已是遍体鳞伤,但却仍旧不断还击,无论倒下多少次,都会再次站起来,甚至比之前更加凶悍。

    顾醒没有继续理会李闫韵,站起身来往前走了几步,朗声说道:“前辈不妨攻他太阳穴,此时的他已经变成毫无知觉和意识的怪物,只有将其头颅和身躯分离,才能让他彻底丧失行动能力。”

    风正扬虽对顾醒所言听的有些云里雾里,但还是下意识点了点头,随即问道:“那何谓太阳穴?此处又有何妙用?”

    顾醒恍然间思绪产生了交错,才发现自己失言,连忙答道:“就是双耳两侧之上,与眼角相平交错之处,能够暂缓此人的行动。”

    风正扬听完顾醒言语,双掌变拳迅速锤击鸠摩头颅两侧,真如顾醒所言,让这名陷入癫狂的疯子,短暂的冷静了片刻。就是这片刻的功夫,风正扬一记手刀朝着此人脖颈砍去,那颗不可一世的头颅随即脱离身体,朝着正英殿方向飞去。

    随着正英殿内传来一声惊呼,大战戛然而止,高台之上再次恢复平静。只有仍旧没有丝毫停歇的瓢泼大雨,还在持续宣泄着暴虐,势必要将此处的杀戮,全部洗涤才肯善罢甘休。

第二百九十章 双镜迷踪

    风正扬糊了一把脸上的水渍,才发现在刚才的过招中,手掌有些微微肿胀,不由自嘲一笑道:“许久没有活动筋骨了,老了!”

    顾醒并未理会风正扬的自嘲,而是死死盯着那具身首分离的躯体,眼神中满是狰狞的恨意。风正扬并未前往探查此时已是“奄奄一息”的李闫韵,而是饶有兴致地望着顾醒,似乎想要看穿顾醒的内心。

    当顾醒收回视线与之目光交汇时,那股恨意并未很好的遮掩起来,被风正扬全看了去。风正扬终于开口,却没了玩世不恭的模样,语重心长地问道:“可是有何难解之事?”

    顾醒摇了摇头,雨水已将他的从头到尾浸湿,将他难以克制的恨意也全部融入其间,化为点点水滴,顺着脸颊滑下。

    在这高台之中,只有墨野知道,顾醒心中的苦楚。他没能寻到想要寻找之人,却不得不面对将要面对之事。所以,当那名始作俑者之一的无量城余孽被击毙后,他的内心才会久久未能平静。

    不知他所念之人,身在何方,尚能安否?可这洛阳城中,此时怎会有一处安身之地……

    风正扬没有等到顾醒回答,只能悻悻然作罢。许是觉着继续呆在原地有些尴尬,便快步走到将死未死的李闫韵身边,蹲下身查探起他的脉搏来。

    孤啸山庄众人和零陵挪出了地方,走到顾醒身边,或安慰,或愿望,感受着现在短暂的平静和可能的结束。

    但未等众人稍微喘口气,一阵爽朗笑声从不远处传来,有一人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拍着掌笑着说道:“很精彩,很精彩,不愧是朕的胞弟。”

    众人闻声而动,只是此人站在不远处的雨幕之中,并未继续靠近,却是看不真切。

    而他身侧又有一人出现,这人一袭白衣在雨中居然未湿片衫,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风正扬似乎感受到此人身上传来的危险气息,却又觉着有些熟悉,搓了搓鼻子,有些疑惑不解。

    此时靠着的李闫韵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早已算到了这一切,对不对?”

    “怎么说呢?也许是,也许不是,上天眷顾吧,你觉得呢?”李存勖早已没了一国之主的姿态,显得格外放松。似乎觉着大局已定,才敢如此托大。

    李闫韵挣扎着站了起来,并未立刻答话,反而望向高台之下的一众披甲武士,嘴角勾起了些许笑意。

    李存勖瞧见李闫韵的反常举动,又补充说道:“那些木人傀儡也是内宫机关的一部分,你想让他们帮忙?实在太可笑了吧?”

    李闫韵并未理睬,而是艰难地从怀中摸出一物,向着高台之下重重砸了下去。

    未等李存勖有所反应,风正扬已是惊呼出声,“不可!”

    话已出口,却是迟了。李闫韵抛出此物后便转身向正英殿方向跑去,对身后之事不管不顾。而他哪里有身受重伤的模样,此刻跑的飞快,比正常人还要麻溜。

    风正扬不禁骂出了声,“这小兔崽子,一会再收拾。”骂归骂,还是朝着众人急切吼道:“赶紧离开那个地方,先入殿再说。”

    李存勖的脸色也变得有些诡异,却没有多余言语,而是快步向正英殿内走去。纳兰并

    未立即跟上,而是意味深长地看了顾醒一眼,然后才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正英殿后,顾醒等人脚下开始快速动荡起来,不知何故。冥尊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那些黄泉褐蚓正在往上爬,快逃。”

    也不知李闫韵用了何种手段,竟然将那一众黄泉褐蚓全部引了上来。这看似不长的天梯之下,竟然藏着数万黄泉褐蚓,此时正争先恐后地顺着天梯往上爬来,才让高台变得岌岌可危。

    当众人踏入正英殿,连忙关上殿门,并插上插销,接连后退了数步才稍安下来。未曾想,那一众黄泉褐蚓已经来到门外,正在蚕食地上的死尸,发出牙齿摩擦的咯吱声。

    先行一步的李闫韵早已跑的没了踪影,而众人四下看去,纳兰还有李存勖和纳兰的影子,只有一个邋遢老者,正在抓耳挠腮,似乎遇到了什么难解之事。

    冷姓少年快步走到近前,连声问道:“风老前辈,可有解困之法?”

    风正扬本就处于焦虑之中,此时被这么突如其来的一问,更加暴躁,上蹿下跳了好一会才消停下来。气急败坏地厉声喝道:“若非老夫的独门秘药,这些小家伙不会变得如此狂躁。待他们吃饱喝足了,可能就不会再对我们感兴趣了。”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罗休急不可待地质问道:“这就是你的办法?跟等死有何区别?”

    顾醒眼见两人火花四溅,便上前一步,望着风正扬说道:“可瞧见了李存勖和纳兰?”

    风正扬这才拍了下脑袋笑着说道:“瞧是瞧见了,可没打过那白衣人,让他们跑掉了。”

    罗休似乎有些不甘心,又接着问道:“那李闫韵呢?”

    风正扬朝着另一侧的大门努了努嘴,似乎在说李闫韵早已跑的没影了。

    零陵眼见于此,凑到近前环视一圈,才开口问道:“那老前辈在这里,不会只是为了等我等几人吧?”

    风正扬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老夫忽然记起一事,便越想越气,竟是忘了逃走,哈哈。”

    这一句话出口,零陵瞪大了眼睛,众人更是不知所措。原来,这名为风正扬的江湖前辈,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变得疯疯癫癫,只是一路行来,他都没有发病,表现的与常人无异,亦然一副高手风范,才让众人忘了他被囚禁在天狱司死牢的原因。

    只不过好巧不巧,在这为难之际突然犯病了。可此时若是继续在此,那么跟等死有何区别?

    顾醒当机立断,招呼着众人便往另一侧奔去。可谁也没有察觉到,风正扬嘴角有了些许抽搐,眼神中焕发着别样的神采。冷姓少年并没有丢下风正扬,而是一把拽住这突然犯病的怪老头,跟了上去。

    零陵不知为何走在了最后,当她回身望去,紧闭的大门已经开始有些松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再往里钻。

    突然一只手从其身后伸出,捂住了零陵将她强行拽到了一处僻静处。带她看清出手之人,随即抱拳朗声道:“属下零陵,拜见楼主。”

    纳兰摆了摆手,依旧保持着淡然地语调说道:“你随后跟上去,我在其后,你随机应变。切莫

    让顾醒死于风正扬之手,我已瞧见此人动了杀心。”

    “风老前辈为何要杀顾醒?”零陵闻言有些惊讶,却又连忙捂住嘴巴,生怕隔墙有耳。

    “不知,但或许是为了李存勖和李闫韵中一人。这场乱局最后,只会有一名李姓之人存世,至于顾醒,我自有留下他的理由。”纳兰说完,便一把将零陵推了出去,自己则消失在黑暗之中。

    零陵不敢继续逗留,快步跟了上去。

    待走出正英殿,便瞧见一处楼阁,这处楼阁并未拔地而起,而是建在一根巨柱之上,显得有些奇特。未等零陵想明白其中缘由,顾醒已在其上对其招手道:“速来!”

    零陵撇了撇嘴,快步追了上去,待顺着巨柱爬上楼阁时,脚下在顷刻间被黄泉褐蚓所淹没,已无任何立足之处。

    可让人惊奇的是,那一众黄泉褐蚓似乎突然失去了目标,又如潮水般向来路退去。但它们淌过的地面,已变得坑坑洼洼,似乎被无数小齿啃食过一样。

    零陵这时才感觉到背脊发凉,刚才的一幕实在过于震撼,让她许久未曾回过神来。等顾醒轻拍她的肩膀,零陵才如梦方醒,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此时才回到现实之中。

    零陵想要起身,却发现腿有些软,已经站不起来了。顾醒只能将她搀扶起来,向着楼阁外走去。

    楼阁外是一条狭道,狭道两边有护栏,但其上却没有任何遮挡,下面望去漆黑一片,但可以猜到,必然是云海和深渊。零陵不禁扭头问道:“为何这内宫与我之前来过的地方完全不同了呢?”

    顾醒耸了耸肩,表示并不知情,只是催促着赶紧往前走,因为已经落下太多。两人并肩走过这条狭道,零陵时不时左右环顾,却没有发现任何熟悉的地方,让她更加好奇。

    而先行一步的众人,此时正围坐在一口大水缸前,一筹莫展。只有风正扬在不远处跳着脚高声叫嚣着不为人知的言语,并未收到任何影响。

    等来了顾醒和零陵,冥尊才召集众人起身,“此处诡异莫名,许是开启了某种阵法或是机关,一切都与之前不同。若非如此,前面几人为何会凭空消失,不得而知。”

    顾醒闻言只能摇头轻叹,“等着我们的,或许是更大的阴谋也说不定。”

    众人哑然无语,当他们再次望向那口大水缸时,水缸之中荡起了阵阵涟漪,似乎在回应顾醒的话。

    刚才先行一步逃离的李存勖已经和纳兰汇合,他们却没有离开此处,而是端坐在正英殿中,看着这一切。顾醒等人正在他们眼前的水缸倒影中,显得迷茫无措。

    而那跑得最快的李闫韵,已被绑缚在一根巨柱之上,蒙住了眼睛和嘴,此时正在拼命挣扎。一国王爷沦落至此,何其悲乎……

    李存勖并没有看见, 纳兰手中的长剑轻轻颤抖了下。而水缸之中,零陵从未出鞘的铁剑,也轻轻的颤抖了下,似乎在有所回应……

    李存勖此时已陷入回忆之中,只听他呢喃道:“这是何等鬼斧神工,才能造出这等举世无双的机关之术啊。”当他搅动那水缸中的清水,顾醒等人面前的水缸也荡起了同样的涟漪……

第二百九十一章 旭日东升

    众人望着身前的水缸中微微荡起的涟漪,皆是面面相觑。此间并无夜风吹过,窗外树影亦无摇曳,确实有些突兀莫名。

    顾醒见此连忙询问道:“此处可有何异样?”

    众人皆是摇头,唯有零陵下意识地望了望水缸,似乎对其格外注意。

    从那处云中狭道走出来,便只有这么一处小筑,小筑中也仅有这么一间房舍,怎么看起来都非常刻意。但这间房舍除了众人前来的方向,却无一条出路,还有这摆放在期间的水缸,实在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在顾醒带着零陵赶来之前,众人已将这不大的房舍摸了个通透,从窗户往外所见的小筑,依旧笼罩在云雾之中,只有一盏孤灯长明,能瞧出是一处清雅之处,想来之前居住于此的人,也是一名出尘绝世之人。

    只是众人无论如何寻觅,都没有找到离开这处房舍的通道,除了这口水缸外,这房舍中连一根椅凳都不曾瞧见,实在令人费解。

    顾醒见众人皆是一头雾水,便要道出心中所想。可不知为何,零陵下暗中对他使了个眼色,并朝着风正扬的方向撇了一眼。此时本就是气氛凝重,却被风正扬的乖张行径所扰,更加雪上加霜。

    顾醒似有所悟,也不再执着,寻了一处空地坐了下来,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风正扬一通胡闹之后,见无人问津,便也失了兴致,开始指着那水缸喋喋不休,“此处必有玄妙”“水缸之下乃是一处秘境”“水缸或是一处机关”等等诸如此类。

    众人闻言皆是无语,心中对着疯癫老者更显厌恶。可奈何此人武功高强,若是等他醒转过来,恐怕会记恨上。到那时,便是再也说不清了。所以,无论风正扬如何折腾,并无人出言问津。

    房舍中陷入了一种无法言喻的压抑中,风正扬的话语仿佛像一种仪式的咒语,开始侵蚀众人的灵魂。

    冥尊从一开始便察觉到异常,这名半路冒出的疯癫老者,从天梯之下跃上高台救下李闫韵的时候,他便多了一分心思。此时看来,确实没错。风正扬在此,并非所谓的疯癫之症犯了,而是刻意为之。

    若是如此,他必然跟李存勖或是李闫韵其中一人达成了共识,想来一招里应外合。

    如此一来,他们现在的一举一动,恐怕早已在这两人的掌握之中。无论是李存勖还是李闫韵,皆要置他们于死地,绝无其他可能。

    冥尊所想之事,顾醒也已然想到,所以他才在零陵眼神暗示之下不动声色,屏息凝神。风正扬在天梯之上的展现的雄厚内劲,或是一种传至西域的音律邪功,与后唐李氏源起如出一辙。

    按照这个逻辑推论,风正扬要动手之人必然是自己。因为,只有铲除了后顾之忧,李存勖才会将他们逐个击破,稳稳落子赢取这场“洛阳棋局”的胜利。

    就再魔音入耳的间隙,水缸再次荡起了阵阵涟漪。与之前稍纵即逝不同,此时的涟漪荡到水缸边,发出沉闷浑厚的声响。

    此时另一边正在观察着这一切的李存勖,不禁露出了一丝不解神色,有些恼火地对纳兰说道:“你为何出手相助?”

    纳兰并未掩饰,而是直言不讳地说道:“只是为了让事情变得更加有趣罢了。”

    “既如此,那便再加点料,如何?”李存勖脸上浮现出一丝狰狞,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古朴小瓶,瓶中散发着一丝别样的香味。

    纳兰面无表情地退后一步,意味着他接下来将选择袖手旁观。李存勖则抬起手将小瓶放在水缸之上,随即轻轻抖动手腕,便有红褐色粉末撒入水缸之中。

    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举动,却有着非同寻常的作用。因为在水缸另一边的顾醒等人,此时正在经历匪夷所思的一切。

    在水缸发出沉闷响声后,一股浓郁香气从水缸中散发出来,伴随着还未完全散去的沉闷响声,让众人皆是心神摇曳。风正扬在闻听水缸闷响时便逐渐停止了魔音袭扰,他虽不知李存勖为何如此,但嘴角却慢慢勾起,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

    这股香气开始弥漫在整个房舍之中,紧接着来时的那条通道的大门轰然关闭,水缸之中的清水也开始慢慢变得浑浊不堪。

    顾醒此前一直屏息凝神,极力对抗这扰人心智的魔音,忽闻香气便猛然睁眼,一下子扑到水缸旁边,定睛看去。只见水缸中的清水慢慢变得粘稠不堪,原本清澈见底的清水,此时已完成变成泥浆,除了香气四溢外,还咕噜咕噜地往外冒着热气。

    似乎在水缸之下,有人添了一把柴火,将其迅速加热一般。

    此间本就快临近酷夏,加之房舍只有一扇窗户透风,水缸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房舍内的温度急剧上升。如此一来,众人若不能在短时间内逃离此处,恐怕凶多吉少。

    冥尊当机立断来到房舍中唯一的窗户之下,运足内劲一掌击在房舍墙壁之上。可不知为何,这看似普通的墙壁竟然丝毫未动,没有泛起一点波澜。

    这让众人皆是一惊,要知道冥尊与纳兰不相伯仲,若是连他都无法打破这墙壁,那么其他人也只有干看的份。墨野见冥尊一击之威居然被这墙壁悉数化解,便也来到其身边,两相对视后,便一起朝着墙壁击去。

    可让众人越发匪夷所思的是,墙壁依旧纹丝未动,与之前一般无二。

    顾醒没有继续被动等待,而是围着水缸转了一圈,随即抽出短刀,砍向水缸。怎料风正扬突然跃了过来,推开顾醒,双手击在水缸之上,似乎想要将其击碎。顾醒原本以为风正扬已无心等待,便要动手,可瞧见这一幕,却不知此人意欲何为。

    随着一声怪叫,风正扬双手迅速被水缸烤的通红,但这水缸除了滋滋冒着热气外,与之前一般无二。但从风正扬的神情来看,水缸已被烧灼滚烫,就连他都难以承受。

    这一下子,众人皆是傻眼。无法突破房舍的禁锢,也无法打破水缸来化解此时不断攀升的炙热,难道只有死路一条?

    就再众人一筹莫展之际,零陵抽出短刀,一刀劈在水缸之上。风正扬阻挡不及,那水缸居然破开了一道口子,从中溢出滚烫的泥浆状液体。罗休正巧站在正前方,零陵劈砍后便连忙跳开,罗休也不敢托大,连忙跃至一侧。

    就再两人一前一后

    离开时,泥浆喷涌而出,逐渐覆盖住刚在两人站立的地面,随着啪啪声响,这处地面居然被腐蚀出一块巨大的坑洞。

    顾醒由衷感叹,“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零陵闻言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甩了甩沾上的泥浆,收刀入鞘。那水缸破开一道口子后,壁上开始蔓延蛛网状的裂纹,似乎随时有炸裂开来的可能。

    众人此时纷纷后退,但唯有顾醒和零陵瞧着那处坑洞,有些出神。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抬头面露喜色,瞧见彼此神情后又都转过脸去。顾醒见零陵不愿主动开口,便急切地说道:“速速遁入这处坑洞,方能有一线生机。”

    此时众人哪敢怠慢,由冥尊起纷纷跃入坑洞之中。殊不知,此处的变故,乃是李存勖早已布下的安排。

    风正扬最后一个跃入坑洞,随着一声炸响,那水缸中的滚烫“泥浆”开始四处喷溅,迅速将整个房舍地面铺满,随着“轰”的一声,整间房舍轰然倒塌,顷刻间不复存在。

    李存勖瞧着水缸之中的场景,有些颓然,却并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转身望向李闫韵,对纳兰说道:“向让他睡会,我等还有正事要办。”

    纳兰冷漠点头,下一刻便闪身来到李闫韵身边,出手点在他脖颈之上。李闫韵立即翻了个白眼,昏死过去。

    李存勖见纳兰并未下杀手,便饶有兴致地问道:“何解?”

    “罪不至死,也不该我来定生死。”

    李存勖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不再回望被捆缚的李闫韵,转身大踏步向着殿外走出。

    此时已快逼近日出之时,月光渐渐散去,唯有几声鸟鸣在天地间飘摇……

    却说顾醒等人跃入坑洞之中,便跌入一条蜿蜒曲折的滑道。滑道顺延而下,众人皆是心中一惊,却只能顺势而为。

    待最后一人也从滑道中爬了出来,眼前豁然开朗,原来众人又回到了内宫之中,只是此处与刚才所见之景截然不同,有一汪湖水泛着碧波,在将升未升的初阳洒下的点点日晖下,荡漾着众人的心绪。

    就再众人惊讶之际,湖上突然飘出一艘游船,游船之上分明站着两人,正是李存勖和纳兰。此时李存勖正背着手遥遥望向众人,一脸闲散神色。而纳兰依旧带着那淡然的笑容,似乎什么事都未发生过一样。

    当那游船快要飘至湖心处时,李存勖突然开口朗声道:“旭日东升,今朝又是好时节……”

    众人听闻皆是愕然,但却并没有放松警惕。李存勖言毕便走到船舷边,轻拍了两下手掌,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容。众人不知何意纷纷往后退去,只见那汪湖水之下,突然爆起冲天水柱,有一众十二人破水而出。

    他们皆身着避水炼服,手持外家兵刃,目露凶光。李存勖此时打了个哈欠,遥指几人厉声喝道:“事已至此,速战速决!”

    那十二名破水而出之人此时已站在湖边,闻言立即朝着顾醒等人冲了过来,一副欲将众人置之死地的模样。之前屡次救众人与为难之中的风正扬,不知何时已藏匿到了一处矮树丛中,遥遥望着眼前的一切……

第二百九十二章 狰狞毕露

    顾醒等人在瞧见李存勖之时已有了准备,料到李存勖在此有了埋伏,可却没有想到,居然是十二人之多。

    待那十二人冲杀而来,便两两缠住一人,将几人相隔开来。此时顾醒等人并没有察觉到,风正扬的消失。因为,那十二人看似两两为战,却将暗中有所勾连,过了几招后便互换位置,让顾醒等人防不胜防。

    李存勖瞧见此景,不禁拍手笑道:“如此一来,便可高枕无忧。”可他并没有发觉,身旁纳兰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正盯着藏在矮树丛中的风正扬。

    两两缠斗下,顾醒、零陵和冷姓少年被挤压在一起,显得异常吃力。许是觉着几个小娃娃无足轻重,只有四人围剿他们,并未再有加入。而冥尊、罗休、白琊和刑老,则应对则其余八人,陷入苦战。

    冥尊见此不是长久之计,便纵身一跃,脚踏清波向着李存勖急掠而去。李存勖对冥尊来犯置若罔闻,从身后摸出一个酒壶,开始往嘴里灌酒,就连看都没看上一眼。

    冥尊双眼早已赤红,不知是想到和何前尘往事,还是对李存勖如此轻蔑的行为怒不可遏,抽出腰间铁棍便向着李存勖头颅砸去。

    只听咣当一声响,纳兰剑鞘已挡在李存勖面前,一袭白衣飘飘。

    冥尊身后传来一阵暴喝,有两名杀手已跟了上来,只能借势往下一压,想要在这短暂时间内取走眼前人的狗命。可纳兰并未给他这个机会,抬脚踢在剑鞘之上,一个巨力透过剑鞘传到铁棍上,让冥尊不得不知难而退。

    此时身后两人已飞掠而至,冥尊随即转身一扫,迅速下坠,在要落入湖中之际,铁棍在湖面一点,又掠空而来。

    纳兰扯了扯嘴角,并未对向冥尊,而是盯着依旧没有出手的风正扬,似乎在戒备着什么。冥尊却是发出一声怒喝,铁棍再次砸下,如有万钧之势。

    身后两人不敌铁棍横扫之威,只能暂时退却。趁着冥尊与纳兰缠斗,又踏水而来。此间四人,皆无落脚之处,只能凭借着惊人的内劲和轻功,在湖面缠斗不休。

    纳兰许是察觉有变,拔剑出鞘,剑鞘迎上冥尊铁棍,被一挡而开。纳兰却借势踏在剑鞘之上,越过三人,向着湖岸飞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口,风正扬赫然出手,一掌击飞罗休后,有将白琊拽住仍了出去。这一出让本是有些喜色的冷姓少年看的目瞪口呆。顾醒和零陵相视苦笑后,同时对其中一人出手,顾醒手中短刃直切此人下盘,而零陵则是破空一刀欲将此人劈成两半。

    可这名十二杀手之一并未慌乱,而是找准机会,趁着冷姓少年失神的片刻,一脚揣在他小腹上,让其委身蹲下。随即踩在冷姓少年背上,高高跃起,躲过了两人的连环杀招。

    风正扬此时已是不管不顾朝着顾醒冲了过来,而纳兰剑鞘随风而至,抵住了风正扬的凶狠一击。

    此时冥尊也察觉身后有异,随即折返,只见纳兰抬手将顾醒提起,轻轻抛了出去,落在了墨野身边。墨野未等顾醒缓过来,又一把将他抓起,疾步后撤。白琊和刑老也顺势挡在了墨野身前,护住他和顾醒后撤。

    而此时那十二杀手已有些恼羞成怒,便要对零陵和冷姓少年

    下手,怎料风正扬却突然腾出一只手来洞穿了其中一人的胸膛,让其余人等皆是一惊。唯有端坐于游船上的李存勖,面无表情,波澜不惊。

    风正扬一扬手将身前的那名杀手抖了出去,那名杀手似乎还有些意识,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后,突然捂住嘴开始大口呕吐起来,大量鲜血从嘴中涌出。可未等众人瞧出个究竟,那人身躯开始急速膨胀,随着一声“闷响”,这名杀手被气浪炸成一滩碎肉。

    此时的风正扬,又恢复了之前贱兮兮地模样,一字一顿地说道:“在这里的,谁都别想走。”

    话音刚落,便一跃而起,踩在两人杀手头上,向着被墨野带走的顾醒奔去。纳兰顺势接住剑鞘,反手束于身后,朝着风正扬后腰刺来。

    不知是感受到了杀意还是早已料到纳兰不会善罢甘休,风正扬反手虚空一划,就有一股气浪朝着纳兰飞射而来。纳兰横剑一挡,轻描淡写化去,风正扬似乎觉着不打不快,便弃了顾醒,转身迎了上来。

    纳兰脚踩一名杀手头顶,与风正扬遥遥相望。可这对视不过瞬息之间,风正扬便又是两记刀气劈砍而来。纳兰轻点跃起,身下杀手躲闪不及被劈成数段,掉落在地。

    此时众人纷纷转过身来望向风正扬,众人心中皆已明白,若是不先将眼前这杀神铲除,恐怕绝无生还的希望。

    而那一众杀手,似乎与纳兰相熟,虽未见几人如何,但分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风正扬并未着急出手,而是遥遥指向李存勖,“亚子,你且看好咯!”

    李存勖此时已起身立于船头,负手而立,微笑点头,示意风正扬随意发挥。此时在人群之中的冷姓少年,突然冲了出来,被零陵一把拽住,满脸难以置信的模样。

    风正扬觉着有些好笑,本不愿多言却还是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娃娃,江湖之中,尔虞我诈比比皆是,你如此行事,不是长久能为。我本意收你为徒,可惜现在恐怕是没这个机会了。”

    冷姓少年此时言行,确是由心而生。之前一番装憨卖傻,不过想试探众人,但他一路行来跟这风正扬朝夕相处,怎么也没想到,此人竟是一个丧心病狂之人。

    而风正扬此时与众人为敌,冷姓少年自然动了恻隐之心,可偏偏这老头还不领情,让他彻底死心。

    冷姓少年突然换了一副面孔,冷着脸说道:“如此一来,我也就安心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已尽忠职守,此时我为难之际,我当选择天下大势,只能得罪了。”

    冷万章这一番说的大义凛然,让孤啸山庄众人皆是刮目相看,心中却也有了些许隐忧。

    不曾想风正扬闻言却是哈哈大笑起来,对冷姓少年的慷慨陈词不屑一顾。这名在天狱司死牢呆了十多年的老者,终于伸手抹开了盖住脸颊的乱发,一张让众人大吃一惊的面容出现在面前。

    这张脸与李存勖有几分相似,显得苍老了许多,眉宇间还残留着些许英气,只是有种英雄迟暮之感。他缓缓挺直腰杆,仰头长啸,“我李长风终于可以真正面对这天下了!”

    “李长风?!”众人听闻老者自语皆是一惊,心中大骇。

    只听纳兰淡然说道:“您就是数十年前搅动九渊风云,杀人无数的‘混世人魔’李长风?”

    彼时“风正扬”,此时“李长风”的老者傲然而立,朗声喝道:“老夫名讳也是你等江湖草莽能轻易言谈的?”

    而此时遥遥远望的李存勖,则双手抱拳微微躬身,以示尊重。

    要知道,这名为“李长风”的老者,在后唐为始时便已立下赫赫战功。据传此人乃是李克用的同胞兄弟,只是一人执着一统天下,而一人则最新沙场征伐。他们皆出身西域沙陀族,只是选择了不同的命运。

    直到大晋崛起,李长风多次率兵马踏九渊,杀人数万计,堆尸如山,血灌如河……

    若只是如此,他或许并不会被冠以“混世人魔”的恶名,皆因此人每过一地,便会屠尽全城百姓,专挑年轻女子砍杀,食其肉,饮其血,手段残忍,无所不用其极。跟他如今玩世不恭的模样,判若两人。

    只是后来后唐开国立威,李长风逐渐销声匿迹。有人说他被李存勖斩首示众,以此立威,也有人说他游荡江湖,化为舔血恶鬼。还有人传言此人一直滞留洛阳,被囚禁在深宫之中。

    无论何种说法,皆是谈之色变。

    只是李长风其人,却再也没有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就连他的“事迹”和恶名,也逐渐被人所淡忘。若非洛阳遭此劫难,柳轻眉万万不会让冷万章来走这一遭。也许,这是她对后唐最后的忠诚吧……

    只是,这名“混世人魔”脱牢而出,化名“风正扬”一路行来在众人左右,并未露出獠牙。此时众人方才明白,不禁吓出一身冷汗。

    纳兰似乎对这名老者姓甚名谁并不在意,未等众人回过神来,便朝着李长风面门一剑刺去。可这剑却不偏不倚地刺中李长风口中,被李长风一口咬住,进退两难。

    纳兰提气于胸,泄力后撤,手腕一番长剑便拔了出来。李长风“嘎嘎”奸笑了两声,朝着纳兰一拳击来。

    许是有些心疼长剑,纳兰并未再次出剑,而是收剑入鞘,单掌迎敌。双方互换一招后,李长风变拳为爪,往纳兰胸膛袭来。这双爪犀利异常,带出阵阵爪风,让纳兰一时难以招架。

    此时众人才回过神来,纷纷加入战局。李长风被围在其间,并未慌乱,反倒露出狰狞神色。

    零陵见状厉声喝道:“早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人,还不束手就擒?”

    “小女娃娃,老夫不是好人不假,难道你就是什么好人不成?你若是没有些心思,怎会甘心呆在这几人身边,恐怕也打着跟老夫一样的算盘吧?”李长风恢复本相,便不再遮掩,将零陵所想悉数倒了出来。

    零陵毕竟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怎会这么轻易别揭穿。但李长风所言非虚,若是直接否认,恐怕会引起怀疑,便接口说道:“我或许真有打算,但却不及您老之万一,您说呢?”

    零陵横眉一挑,再次拔出腰佩短刀,上前压阵。

    而在其后一直没有加入战局的顾醒,正仔细打量着眼前几人,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何纳兰要在这种时候临阵护住自己,,或许还有更大的阴谋……

第二百九十三章 无望生还

    但正值此间为难时刻,也由不得顾醒多想这其中的缘由,他明白,无论纳兰出于何种原因,此时对自己而言,绝对有益无弊。

    基于此时最大的威胁,众人唯有“同仇敌忾”,才能抓住一线生机。

    零陵拔刀压阵,并未给李长风造成多大的威胁,反倒因为零陵入阵,李长风变得更加兴奋起来。倒不是因为零陵身材婀娜,前凸后翘,而是将一名心思缜密之人留在世上,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此时依旧在游船上静静观赏着这一切的李存勖,此时却没有任何表示,他或许在等待,等待着李长风得胜归来。亦如当年,此人马踏九渊,为后唐建国立下不朽功勋。

    顾醒依旧没有出手的意思,许是觉得也帮不上忙,反倒是添乱,便也就再一旁观察着场中的厮杀。

    冥尊、墨野和罗休分上中下三路攻向李长风,白琊、零陵和刑老则游走周围,伺机而动。其余一众杀手,也在等待时机。他们原本要截杀众人,可现在却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先解决眼前这疯子,说来也是讽刺。

    李长风对这几人根本不屑一顾,却唯独留意那一袭白衣。纳兰并未加入第一波攻势之中,而是一人独自掠向远处,准备惊世骇俗的一击。

    顾醒刻意与纳兰保持了距离,心中戒备之心变为消减,反倒更甚了几分。若是纳兰与李长风假意相搏,实则相通,那自己这条小命,恐怕就只能交代了。

    随着李长风的一声暴喝,顾醒耳膜鼓胀,头痛欲裂,身体不受控制地跌倒在地。而围攻李长风的众人更是被他这一声暴喝震的东倒西歪。

    只听他指着纳兰笑骂道:“明月楼主,纳兰小儿,你妄为天人境。老夫在此,尔敢一剑?”

    纳兰并未受李长风言语影响,巍然不动,而那剩下十名杀手,却气息暴涨,朝着李长风冲杀而来。许是刚才站在外围的缘故,这些杀手并未受到太多影响,反倒成了补充的助力。

    当这一众杀手扑向李长风之际,李长风才幽幽地对远在游船上的纳兰笑着说道:“李亚子,这就是你养的‘狗’?”

    李长风随手抓住一名杀手脖颈,随即扯下其遮面黑布,一头火红长发出现在眼前。罗休此时恢复了些元气,支撑着站了起来,指着此人说道:“你是明月楼的人?”

    这名红发汉子突然大笑出声,“我乃明月楼‘十二夜’之一的火恕,在此恭候楼主大驾。”其余九人也纷纷跪倒在地,对纳兰抱拳行礼。

    此时游船之上的李存勖分明有些慌乱,但还是强装镇定道:“无妨,我自有安排。”

    李长风闻言朗声大笑道:“亚子如此说,老夫便安心了。只是提醒下,莫要被这‘有心人’做了那取而代之之事。”

    李长风一言及此,此间形势再次逆转。顾醒也心中稍安。若这是纳兰布下的局,而李存勖却不知,那么这里的心上恐怕还会生变。至少现在在场的众人,没有人能够真正左右此间时局。

    既如此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便是拼死,也要搏上一博。

    顾醒一念及此,便抽出身后“银蛟”,将内劲注入。“银蛟”顿时气势暴涨,散发着点点银光。李长风被明月楼“十二夜”围在中间,却将顾醒的蓄势看的一清二楚,当他瞥见那柄“银蛟”时,露出一丝疑惑,“这莫不是贾鸿道的那把‘银蛟’?”

    顾醒此时已急速前冲,闻听此言却没有丝毫停步之意,而李长风见状不由仰头大笑,“贾鸿道,天命如此,由不得别人。你‘贾家枪’今日必将在世间消失。唯有我这一脉将发扬光大。”

    此时顾醒听明白,原来这李长风跟贾鸿道乃是旧识,两人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渊源。但这所谓渊源,如果要深究,又是另一段扯不清的故事了。

    但从李长风的口吻来看,这两人之间,也就是江湖意气之争,并非大是大非之别。但好巧不巧,自己手中“银蛟”被李长风认了出来,只能感叹,时也命也。

    贾家“惊艳一枪”,枪出如龙,顾醒手中“银蛟”声势惊人,并无半点惧意。如银蛟遨游九天,战天地间的妖魔。

    李长风丝毫不惧,用手指轻点迅捷如风而来的长枪枪尖,顾醒竟觉着有股巨力阻挡,无法再寸进一步。

    其余人等想要援手,却被李长风拂袖一挥,挡在了身外,近身不得。此时此间对决,乃是功法之争,万万不可让外人染指。

    顾醒收枪回拉,在枪身划过手掌带出点点银光,如蛟龙鳞片闪耀着别样光泽。李长风从那脏兮兮的衣袖中摸出一物,似枪非枪,迎了上来。

    顾醒看的真切,此物比自己手中“银蛟”短了一半有余,可枪头处一般无二,只是枪尖分列为两道利刃,有别于正统短枪。只见李长风又从另一只袍袖中摸出另一柄,向着顾醒两腋狠狠刺来。

    顾醒后退两步稳住身形,长枪横握挡住来势汹汹的一击。这一击看似凶猛,却未加注内劲,似乎有意比拼招式,并未做生死之争。顾醒不解其意,却不敢有半点懈怠,双臂再次往“银蛟”中注入内劲,往前一推,反身后撤。

    李长风见顾醒欲逃,连忙双脚踏地腾空跃起,双枪交叉要让顾醒身首分离。怎料顾醒只是佯装后撤,反手从腋下露出枪尖,再稳住下盘,一记回马枪行云流水,没有半点怯战之意。

    李长风显然有些托大,没想到顾醒还有这么一手,在临近枪尖之际,右手横档,左手击向“银蛟”枪身,顾醒顿觉虎口发麻,险些握不住。

    此时两侧众人已脱离了阻碍,一拥而上朝着李长风冲杀而来。而纳兰依旧立于不远处,并未瞧李长风,而是含笑望着顾醒。

    顾醒不解其意,却被瞧的有些发毛,不禁暗暗想道,“莫非纳兰想借此机会偷袭我?如果真是如此,必死无疑。”

    可纳兰并未出手,而是在李长风被众人缠斗之际,飞掠而至,一件刺穿了李长风的肩头,李长风忍痛一掌推在纳兰胸口,双方各退了数步才稳住身形。

    李长风不怒反

    笑,“好,很好,尔等如今围杀我,恰如当年老夫马踏九渊之时。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可老夫偏偏不信这个天!”

    李长风说完气息暴涨,双枪起落便将两名杀手刺杀当场。要知道,这明月楼“十二夜”皆是江湖之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此时在李长风手下不过一招半式就送了性命,可见李长风已然动了肝火。

    顾醒此时才觉得有些后怕,这怪老头刚才若是用上三分内劲,此时自己早已投胎转世了。

    可未等顾醒继续犹豫,便被跃至身旁的冥尊和墨野给带来了核心区域,两人似乎早有默契,先行逃离,从长计议。可那李长风此时已状若疯魔,双枪前冲不停,将那剩下的杀手悉数斩杀当场。

    就连刑老和白琊也被击伤倒地,一时间场面再次出现逆转。

    李存勖瞧着眼前的一切,不由得抬头望向天际,此时骄阳初升,高悬于空,正肆无忌惮地释放着光芒,映照着广袤的大地。而他们此时已经历了一夜的袭扰和搏杀,是该该做个了断的时候了。

    李存勖收回视线,朝着湖岸上众人朗声道:“棋局已定,可以落子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头雾水,可下一刻那本应该阻挡李长风的纳兰,却临阵倒戈,拔剑相向。顾醒本就存有戒心,此时并无异样,众人也对这明月楼主并未放松警惕,只是这样一来,局势又再次逆转,众人只能且战且退。

    而当纳兰倒戈朝着众人杀来之时,湖岸之上,密林之中突然涌出数百精锐禁军,将几人围在其间,围了个水泄不通。

    纳兰缓缓行来,语调变得有些迟缓,“顾醒,你本不应该活下来……”

    顾醒此时已是怒不可遏,指着纳兰破口大骂,“你这变节之人,安有理评定别人生死?你苟活于世,注定背负内疚一生。当初既然能出手捅上那么一刀,那么此前的一切自然就是惺惺作态。我本以为这些年你能幡然悔悟,可没想到,你依旧如当年,冷血无情。”

    “随你怎么说,今日你必死无疑。对了,还有你们,孤啸山庄的走狗,一个也跑不掉。”纳兰突然阴恻恻地笑了起来,笑声渗人。

    李长风此时似乎恢复了些许理智,瞧着眼前的白衣纳兰有些不置可否,最终还是没有将到嘴边的话说了出来。许是这李长风,也看不透眼前这人吧。

    冥尊等人眼见无路可退,只能将顾醒围在中间,以护他周全。

    纳兰和李长风步步逼近,李存勖此时方觉高枕无忧。他虽看不透眼前的这个男人,但此时还能为他所用,那这一切便还在他的掌控之中。

    李长风率先前冲,双枪威势不减,刑老挺身向前迎敌,被李长风双枪刺穿胸膛,高高挑起,再次重重抛向地面。

    冥尊、墨野、罗休和白琊同时发出一声惊呼,这名孤啸山庄资格最老的刑老,最终死在最后一次“血祭江湖”之中……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这是一场宿命的终结,也是另一场杀戮的开始……

第二百九十四章 黄沙万里

    虽是多年未见,却依如往昔,刑老此时颓然倒地,满脸不甘,却没有再继续挣扎起身的力气。李长风,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再次将双枪狠狠插下,刑老再次发出一声闷哼,却并未有丝毫求饶之意。

    冥尊、墨野、罗休和白琊已是满脸怒容,不管不顾地想要将刑老抢回来,可纳兰偏偏此时出手挡下了众人,似乎乐得袖手旁观。

    李长风见身下刑老还未死透,抬手拔出双枪,又缓缓落下,在两肩之上慢慢刺下。李长风此时满脸狞笑,抬脚重重踩在刑老脊背上,使劲往下压了压,似乎还未满足心中的暴虐。

    冥尊眼见暂时无法突破纳兰的阻挡,便恶狠狠地说道:“纳兰,你可要一错再错?”

    纳兰再次荡退四人,故做满脸惊诧模样,招摇着身躯似醉酒一般,冷眼瞧着冥尊,“我有什么错?为何你们一个个都说是我的错?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

    纳兰并未继续说下去,话到此处戛然而止。

    冥尊随即怒吼道:“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自己不断膨胀的野心!十四年前是如此的,如今依旧没有改变。你或许已经忘了,那年在漠北之巅,诺华多你说过的话。”

    “怎么,你想起来了,尉迟言哼!你这些年人不人,鬼不鬼,难道不知,这一切都是拜我所赐吗?”纳兰已经陷入了癫狂,跟之前那淡然冷漠的模样判若两人。要怎样的一种思绪,还能让早已冰封的心境,激荡起这滔天巨浪。

    “我岂会不知!只是诺华曾说过,执念生生不灭,唯有放下才能解脱。我并非对你全无恨意,但此时并非了结私人恩怨的时候,你可明白?”冥尊语调已有些沙哑,似乎在极力克制心中的怒意。

    “我不明白!我从始至终都不明白,为何诺华会选择顾闫勋那个只知杀伐的粗人,而你偏偏又爱上了顾伶仃。而我,只能孤独地行走在天地之间,一个人来证天地大道,天下大势。”纳兰抬手捂住已经狰狞扭曲的面庞,指缝中有鲜血流出。

    许是极致的悲怆,让他眼角已有鲜血渗出,难以遮掩此时的悲伤。

    “对了,你或许还不知,我在七年前去孤啸山庄走了一遭,顺手杀了顾!伶!仃!”最后三个字几乎是用咬着说出来,这句话再次掀开了冥尊尘封的心湖,还有顾醒难以抑制的悲愤。

    顾醒没有任何言语,只是默默向前,走的极为缓慢,却是那般坚决,似乎知道这一去便会九死一生,却不得不去。因为他和纳兰之间,只能有一人活下来。

    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事情,在顾醒准备暴起杀人的时候骤然发生!

    一直保持中立,甚至对顾醒有些许好感的零陵,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了顾醒身后,抽出从为出鞘的长剑,直透顾醒后心。

    顾醒只觉后背一凉,然后便是一阵剧痛袭来。当他艰难转头看去,便只瞧见零陵冷漠的脸孔在他背后。可他并未看见,零陵眼角的那一颗泪滴。

    李长风瞧见这一幕仰天大笑,“顾小娃娃,你可偿到被身边人捅上一剑的滋味了?这就是江湖,不过已经不再是你的江湖。”

    冷万章此时满脸错愕,他不知零陵为何突然出手,他不知是否该出手相助,他亦不知,此时自己是该相助零陵逃跑,还是将顾醒救下。

    罗休和白琊齐齐转身,朝着顾醒冲了过去。零陵似乎并无恋战之意,只是在顾醒耳边轻

    轻说了几句,便抽剑后撤,掠向湖面,几个呼吸间便来到游船之上。

    李存勖此时正双手负后,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望着零陵,语调中还夹杂着些许赞赏,“识时务者为俊杰,凌副司首,你做的很好。”

    零陵此时心中激荡起伏,她只希望顾醒在丧失意识前,能够将自己说的话记在心里。此时被李存勖突然其来的这么一问,不免有些恍神。随即抱拳道:“国主缪赞了,此乃臣下分内之事,容不得半点闪失。”

    罗休和白琊并未继续追赶,而是来到顾醒身边护住了他的心脉。顾醒嘴角已有鲜血渗出,已是昏迷不醒。

    冥尊再次朝着纳兰怒吼道:“这一切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纳兰此时已恢复了平静,扯了扯嘴角,“一切已经不那么重要了。生死有命,这本就是早已注定的事情。”

    墨野并未出言,这位曾经的挚友,在当初灭顾府满门的时候,他便不再是他了。此刻的纳兰变得更加陌生,陌生的让在场所有人,包括游船上的李存勖和零陵都感到害怕。

    可零陵却知道,这不过是一场煞费苦心的刻意安排……

    墨野抽出“断星恒”,这柄看似如吴钩的兵刃,实则承载也太多的记忆。这是如今,这些记忆都已灰飞烟灭,而他也将用这柄“断星恒”,来斩断这一切。

    没有任何言语,没有丝毫懈怠,甚至都没来得及瞧上顾醒一眼,墨野已欺身而至纳兰近前,环臂一勾,将那柄被纳兰视若珍宝的长剑勾住。

    纳兰本已恢复平静的面容再次变得狰狞可怖,只见他握着剑柄的手一松,短暂的脱离后又一推剑柄,让其回转而上,脱离了墨野的控制。

    冥尊眼见纳兰冥顽不灵,也抽出铁棍,攻向纳兰。

    而这一切发生的同时,李长风也并未嫌着,他手中两柄短枪枪尖慢慢扎入刑老双肩,本已濒死昏迷的刑老,又被剧痛唤醒,却发出任何声音来。

    包围这众人的精锐禁军无一人胆敢上前一步,似有“默契”的保持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以防被误伤,也可挡住眼前几人的逃生之路。

    纳兰眼见冥尊也加入战局,并未露出任何惊讶之色,而是手腕翻动,身体气息突然暴涨,发出一声响天彻底的龙吟。

    这一幕就连其后的李长风也被惊呆,不知此人修炼了何种高深武学,气息竟能响彻天地。

    远在游船上的李存勖,眼神中分明有了几分恶意,并未隐藏,却稍纵即逝。就这么短短的一瞬,也被零陵尽收眼底。她心中暗道:“看来这李存勖早已打定了‘兔死狗烹’的主意,若是继续拖下去,恐怕湖岸上的众人,都会被悉数斩杀当场。”

    但此时却又不能出声提醒,只能随着李存勖一道,继续观战。

    李长风再次收回双枪,但脚下的刑老已经没了丝毫气息。眼见于此,李长风有些意犹未尽,盯着被罗休和白琊护住的顾醒,舔了舔舌头。

    此时冷姓少年终于回过神来,快步走到两人身前,望着李长风,一言不发。

    李长风神情未变,但心中却有了些许起伏,他慢慢收敛了气息,抬起手中短枪遥指冷姓少年,问了一句,“你让还是不让?”

    冷姓少年双目微凛,双唇紧闭,握紧拳头,没有丝毫退让之意。

    李长风

    跟着众人经历了这一切,对眼前这人本就心存收徒之意,却并未寻到机会开口。可如今,这冷万章竟然与自己作对,那么便没有继续留下他的理由。

    没有再多一句,李长风重重踏下,将脚下刑老踏入泥土之中,双枪刺向挡在前面的冷姓少年,眼神中闪过一丝悲哀。

    可这世间哪来的那么多悲天悯人,冷姓少年不闪不避,手握横刀挡在眼前,待那李长风双枪临近之时,便口诵佛号,朝前方一刀挥砍而去。

    李长风只觉眼前这冷姓少年气势暴涨,与之前那憨直模样判若两人,两鬓发丝被气浪激起,双臂臂膀上有青筋若隐若现。

    但纵然冷姓少年有着天赋异禀和不俗的内劲修为,在李长风面前,也只不过是一只蝼蚁。就这么轻巧的一刺一挑,冷万章的横刀被洞穿了一个大洞,李长风随手一推,便将冷万章给推了出去,生死不知。

    罗休和白琊此时还在用内劲维持顾醒心脉不碎,零陵哪一剑若是再偏几分,恐怕顾醒早已身死魂消了。可就是如此,他们才抽不开身。若是此时停止输送内劲,顾醒恐怕真的要身死当场了。

    此时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暴喝从天而降,落在游船之上。来人抬手一击手刀将零陵砸晕过去,又伸手挖了挖鼻屎,在身上抹了抹,才一把按在李存勖肩头,嬉笑着说道:“李长风,多年不见,你还是这般喜欢仗势欺人。”

    李长风瞥见来人,微微有些愣神,随即恶狠狠地说道:“黄万里,你为何还没死?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那名来人似乎并不想回答李长风的问题,只是加重了压在李存勖肩上的几分力道,讥笑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老黄头我又回来啦。这久违的洛阳!”

    李长风的注意力明显被眼前之人给吸引了去,暂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缓缓撞转身,瞧着此人,眼神中多了几分冷漠的杀意。

    “别拿那种眼神看着我,我今日前来并非为你,而是为那昏死在地的顾小子。交出他来,我就放了他,要不然,嘿嘿……”被唤做黄万里的来人,正是之前并未随他们一道前来,躲在霞雀道青楼中的老黄头。

    只是不知为何,他出于何种目的来到此处,意欲何为。

    “你可知道,你挟持的人是谁?”李长风慢慢挪动脚步,继续言语相逼。

    “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一样,我说的话就搁在这,放还是不放?”说着手上加重了动作,李存勖脸颊已开始慢慢扭曲起来,显然已经伤及筋骨。

    李长风闻言朗声大笑,“不放!你有本事自己来抢。”

    老黄头闻言发出一声怪笑,跳起脚指着李长风骂道:“李长风你个老不死的,当初没能结果你的性命,让你逃到了洛阳,现在看你往纳兰逃!”

    说完带起李存勖飞掠向湖岸,李存勖本以为必死无疑,此时却心中燃起一线生机。“这名来人身法诡谲,内劲深不可测,并非江湖中知名高手,莫非是孤啸山庄派来的一步暗棋?”

    未等他多想,已被带到罗休和白琊身边,老黄头撂下了一句让人大跌眼镜的话,“顾小子曾有恩于我,我又架不住二丫头的软磨硬泡,只能出手一次。就这一次哈,下不为例。”白琊闻言只能挤出一个惨淡无比的笑容,朝着老黄头点了点头。

    老黄头似等待了他想要的答案,使劲拍了拍胸膛便迎了上去。

    局势,再次逆转……

第二百九十五章 再起风尘

    本是不可一世的李长风,在老黄头面前再无半点嚣张的气焰,反倒变得谨慎起来。此时李存勖被罗休和白琊制住,身后一众精锐禁军也不敢有丝毫逾越。

    而冥尊和墨野将纳兰缠住,让他无暇他顾,此间战局分明,便要个个击破。

    饶是李长风这等武功修为高深之人,也架不住如此长时间的消耗。刚才以为能够就此了结这一切,可偏偏来了这么一个煞星,让他心中有了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来人的底细只有他最清楚,可偏偏他不能说出来。而这些蒙在鼓里的众人,却可高枕无忧。

    多年旧怨于此,老黄头对眼前之人恨之入骨。若不是此人马踏九渊惹来诸多是非恩怨,自己本可在龙首郡安然一生。到老时膝下弄孙,安享天伦之乐。

    可偏偏时局动荡,天下分崩离析,又出了这么一个“混世人魔”搅动九渊风云,让彼时的黄万里不得不背井离乡,踏上无处归乡的一条不归路。

    黄万里本以为这已是结束,可谁曾想这不过是开始而已……

    而这时局动荡的开始,直到此时都未有停歇。自己隐姓埋名藏身龙首郡,却又遇上了龙首之乱,便寻思着随着顾醒到洛阳看看,与曾经有何不同……

    没想到,岁月流逝,天下已沧海桑田,曾经洛阳种种记忆再也不复存在,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二丫头身上。

    这名从小就再战乱中与父母失散,流窜到龙首郡,被郡守夫人捡回来的小丫头,是老黄头唯一的寄托。他或许在见到那小丫头的时候,便已认定,这是他今生唯一的依靠。

    可世事如棋,人人都只是棋子。当顾醒来到龙首郡,便也带来了一场新一轮的内乱。

    其实,如今的后唐乃至九渊,这等内乱几乎每天都在发生,只是当灾难发生在身边之时,却会有不一样的感受。

    所以,老黄头才会选择离开了那一呆就是二十多年的龙首郡,本以为就此终老的地方,可最终还是只能选择离开。因为,若是他不走,他背负的秘密,便再也藏不住。他想保护的人,就会像当年一样,再也保护不了。

    此时此刻,老黄头虽是面无表情,却比任何时候都来得有血有肉。他只是没想到,会在此处遇见李长风,能够了却这一切,可真的能了却这一切吗?

    老黄头未等李长风气息回转便率先出手,李长风此时虽有些提不上内劲,可凭借着多年的江湖经验和征战沙场的摸爬滚打,也不会落于下风。

    他他熟悉老黄头的脾气秉性,武功路数,只是这些年未再相见,不知又改变了多少?这位曾经并肩作战的袍泽兄弟,却因两人所走的路不同,渐行渐远。

    老黄头身无兵刃,只有一杆旱烟杆子在手中辗转腾挪,让人瞧着有些眼花缭乱。李长风双枪左突右刺,竟是滴水不漏,可见此人手上功夫已达炉火纯青。

    另一边的战局之中,纳兰则是稳稳压了两人一头,冥尊本可与之一战,却在此前捉对厮杀中负伤未愈,而纳兰不知为何,实

    力并没有因为负伤而下坠,反而隐隐有些更上一层楼的气势。

    墨野隐约猜到纳兰的功法路数,虽不能将其击退,却尚能在招数之间游刃有余。

    如此一来,这两拨人马皆陷入了鏖战。此时被制住的李存勖眼见局势逆转,便朝着身后的精锐禁军大喝道:“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此前一直有些犹豫的精锐禁军纷纷拔刀冲了过来,吼声震彻天地。似乎在这吼声之下,这数百之众便可无所畏惧。此处本就在内宫之中,却瞧出具体身在何处,唯有一路奔袭至此的老黄头,知晓出路几何……

    眼见精锐禁军冲杀而来,老黄头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一烟杆打在李长风面门之上,随即后撤朗声道:“爷爷不陪你们玩了,尔等带上顾小子,而我来。”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心领神会,冥尊和墨野也佯攻后撤,白琊抱起顾醒随着老黄头往来路奔去。罗休此时依旧挟持着李存勖,借此断后。等待精锐禁军逼近,才拽着李存勖飞掠后撤,掠至湖上半空,一松手,脚下在李存勖头上重重踩了一脚,才扬长而去。

    李存勖早已怒不可遏,却无从发作,这一脚将他重重踏入湖中,来了个透心凉。而刚才在游船上的零陵,此时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而纳兰并未有追赶之意,只是停步不前,眼神阴晴不定。

    李长风则是怪笑了一声,纵身跃起来到李存勖上方,一把抓起在水中挣扎的李存勖,将他一并带到了游船之上。

    李存勖此时已是气急败坏,转身对一众精锐禁军连声怒喝道:“速速封城,刚才逃走之人,今日之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李长风此时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模样,瞥了眼狼狈不堪的李存勖,话语中多了几分玩味,“此等局面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亚子切莫气恼,速速回宫方为上策。”

    李存勖经其提醒,方才想起正英殿中还有一人,可用此人大做文章,便露出一抹狡黠笑意,对依旧未曾离去的纳兰抱拳道:“明月楼今日助我,今日起,江湖之大,唯你明月楼独尊。”

    纳兰抱拳还礼,抖了抖袍袖,扬长而去。却不知,李长风和李存勖心中同时有了一抹歹念,“若是不将此人铲除,必将后患无穷。只是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暂时害得先留下纳兰的一条性命。”

    当纳兰走出这处战场,日头已攀上天际,没有一丝微风吹过,只有夏蝉在扯着肚子拼命嘶吼,宣泄着无法压抑的燥热。

    纳兰突然转身回望,只见一处矮树丛中钻出一名浑身湿漉漉的人来,许是衣衫浸湿的缘故,将她的身形勾勒的更为诱人。可纳兰却并未多看一眼,只是冷冷问道:“最后来者,是何人?”

    “只知乃是从龙首郡逃到洛阳的一名车夫,其余一概不知。”那人正是从湖中一路游到此处的零陵。许是之前瞧见过零陵与顾醒等人一起,老黄头并未下死手,只是将其击晕而已。

    待到零陵醒转时,湖岸之上已乱作一团,自然无人再行关注她的生死。她便借机水遁,先行来到此

    处,等候纳兰的到来。

    纳兰沉吟了片刻,大踏步向前走去,并抛下一句话,“你且尾随其后,见机行事。若是可能,便将顾醒抓回来见我。切记,要抓活的。”

    零陵露出一丝苦笑,要知道这些时日的朝夕相处,两人本就有了些许感情,刚才那一击已经是她的极限,现在又让她继续尾随行事。却不论这几人能否走出洛阳,若是逃了出去,天涯海角,又去哪了寻这几人踪迹呢?

    纳兰并未再有任何交代,身影慢慢消失在零陵的视野之中。而零陵只能苦笑一声,快步跟了上去,她不知道,等待她的回事怎么样的命运……

    …………

    却说老黄头带着几人快速从来路离开,一路上未有任何言语。孤啸山庄众人死里逃生,却也无心多言。一路无话,直到众人跑到四圣牌坊处才停下脚步,踌蹴不前。

    老黄头眼见几人没了注意,便开口说道:“此时洛阳已非往昔洛阳,继续呆下去恐怕只能被李存勖瓮中捉鳖,我已让二丫头在城门外十里亭等候,我们此去必会路经龙首郡,我等可假意入城,实则绕到而过,直奔孤啸山庄。”

    孤啸山庄众人闻言俱是点头,而冷姓少年却急切问道:“那我去哪里?”

    老黄头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冷万章,突然咧嘴笑道:“你不妨先行一步,从哪来回哪去,如何?”

    “那你们……”冷姓少年仍旧有些不放心,满脸焦躁神色。

    “我等就不劳阁下费心了,顾醒此时已拖延不起,还需速速医治才是。”冥尊一语挡下了冷万章其后的所有话,让他只能死心。

    众人知晓冥尊之意,若是让此人继续跟着,或许又会出现像李长风一般的变数。若是刻意兵分两路,又会引起李存勖那纳兰的怀疑。此时两人必然火急火燎的寻找众人,已是一刻都不能耽搁。

    冷姓少年自知无法与众人一道离开,便抱拳朗声道:“山高水长,来日再见。我姓冷名万章,现役凤翔郡淮幽府,诸位日后路过此处,不妨寻我同饮一杯浊酒,以表今日相救之恩。”

    罗休在这几人之中稍通人情世故,便走到近前拍了拍他的肩头,笑着说道:“那便就此别过,你一路小心。”

    冷姓少年本想在说些什么,冥尊等人已转身离去。临别之际,冷姓少年依旧伫立在原地注视着众人逐渐消失的背影,久久不愿离去。

    许是从未经历过这种江湖,却也能感受到那股豪迈。或许再也无法感受到这种江湖,而等待他的又会是怎样一种结局呢?他不知道,唯有低头苦笑,眼神落寞……

    众人临近城门处,远远瞧见已被重兵把守。只能带着顾醒先行辗转回到霞雀道,稳住伤势再说。

    而冷姓少年则另辟蹊径,从一处死角攀爬而上,悄然出城而去。这处洛阳承载了他短暂的记忆,却将成为他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永远烙印在冷姓少年心中……

    大风起兮云飞扬,少年一去兮走四方……

第二百九十六章 秋后算账

    这一众死里逃生之人中,唯有冷万章一人得以逃脱,而其余人等目标太大,折损颇多,只能选择折返以待良机。但此时的洛阳城已被为了个水泄不通,四门皆有重兵把守,就连一只飞鸟也难以逾越。

    这无疑是李存勖故意留下的后手,除了依仗着内宫之中的“天罡云图”改变奇门八局,让一众来犯者深陷幻境之中。还可以引诱两方势力火并,以达到“未及此,先内耗”的目的。

    最终,李存勖得以存活下来,这恐怕是一众人等都不愿看到的结果。因为,若是不能将此人彻底抹杀,那他“天子一怒”带来的后果,便是伏尸百万。

    “匹夫一怒”未能建功,却是后患无穷……

    缀星宫,正英殿,午时初许,日头正浓。

    李存勖已经从惊魂未定中缓了过来,此时正端坐在殿中偏角的一处矮凳上,端着一只古朴精致的茶盏,凝神细看,却未饮下一口。

    而此时殿中还有另外三人,在这场乱局中一直未有出力的王总管和五皇子,正跪倒在李存勖面前,瑟瑟发抖。

    殿中正中央还有人被绑缚住了双手双脚,倒在地上,不住地哀嚎着,似在宣泄怒火,亦或是在向此时的胜利者求饶。李存勖抬手揉了揉耳朵,对着呱躁的声音显然已有些不耐烦,随即放下茶盏,端详这眼前两人,一副似笑非笑地模样。

    王痒在内宫之中多年,常伴李存勖左右,自然深知这名已到中年后唐国主的脾气秉性,连忙猛磕响头,蠕动嘴唇,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生怕让眼前之人更加恼怒。

    而那名与王痒同流合污的五皇子,仗着自己皇子身份,虽有惧意,却并未完全放下身份,眼神中还有几分不服气的神色,时不时瞄几眼王痒,一脸鄙夷。他心中自有盘算,国主李存勖膝下七子,这些年来只剩他一人,他自然有依仗的资本。

    帝王家,怎可无后?

    国主李存勖,断然不会对他下重手,至多责罚几句,也就罢了。可他这次却偏偏料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李存勖并未着急去追捕那些逃跑的来犯之人,而是目光落到了还在不住磕头的太监总管王痒身上,有些暗自好笑。这王痒多番谋划,到头来却功亏一篑,本想趁乱脱身,却被禁军给挡了回来。

    没能在关键时刻做出正确的选择,实在让人遗憾……

    李存勖轻叹了口气,似乎还念着王总管多年来的兢兢业业,可转念有有阴郁在眉宇间萦绕,似乎心中积怨难平。只见他从怀中摸出一物,抛给此时仍旧跪倒在地磕着响头的王痒,疾言厉色地说道:“现在路在你眼前,你要自己动手,由别人动手,自己选。”

    五皇子被李存勖这一声厉喝吓得瘫软在地,此时的他哪里还有半点侥幸,心中已是恐惧到了极点。若是国主能狠下心来对王总管动手,那么对他也会一视同仁……

    想到此处,五皇子两股间有一股热流滑出而不自知。此时被捆缚在地的李闫韵,瞧见五皇子被李存勖一句话吓得尿了裤子,不禁讪笑起来。

    李存勖并未理会李闫韵的讥笑和嘲弄,而是死死等着王痒,等待着他最终的答案。

    王总管心如死灰

    ,面色一片惨白,原本还有些潮红的脸颊,此时也变得一片铁青。停下磕头的他,缓缓抬起头来,额头上已是血肉模糊的一片,双眼中包含泪水,却不敢望向李存勖一眼。

    李存勖依旧冷漠地注视着王痒,如千万把钢刀架在了王总管风烛残年的身躯之上,不堪重负。王总管颤抖着双手向前摸索着,眼泪已经模糊了他的双眼,身躯也在不停的颤抖。

    之前筹划的一切付诸东流,这一场内乱最终的胜者还是李存勖,他怎么能甘心。可如今国主依旧还是国主,而他们几个全都成了将死之人。

    王痒伸手抓住那物件,原是一把无鞘短刃,三寸见锋,用黑丝缠在刀柄上,不似皇家物件。

    王痒抓起这柄短刃,握住手中,已是泣不成声。这分明就是李存勖幼年时,自己亲手打磨的那一柄短刃,可不知为何,出现在了李存勖手里。

    李存勖厌恶地瞟了一眼王痒,伸了个懒腰,不急不缓地说道:“王总管,你似乎很好奇,这柄短刃为何会出现在我手里吧?”

    王痒并未答话,只是抚摸着缠在刀柄上的黑丝,一遍又一遍。

    李存勖慢慢闭上眼睛,似在回忆,呢喃道:“王痒,我父王待你不薄,还为你精心挑选了对食之人,你为何不曾有过半分感激?不过,对于我而言,你始终只是一条‘看门狗’,养不熟的那种。”

    说到此处,李存勖猛然睁开双眼,眼中有着近乎癫狂的狂热,“你可知道,我用这把短刃,轻轻割开了那人的皮肤,如切割一段完美的绸缎,一刀又一刀。最后,在她的求饶声中,我始终没有动一丝恻隐之心,让她享受了九九八十一刀后,才结束了她肮脏的生命……”

    王痒依旧浑身战栗,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望向李存勖问道:“你为何要这么做?”

    “对啊,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李存勖开始假装认真思考起来。随即双手合拍道:“我知道了,是她不愿为我唱一曲‘伶人戏’!就这么简单的一个要求都办不到,我怎么能留下她呢?你说是不是,王总管!”

    未等李存勖说完,王痒已握刀的手猛然收紧,向着李存勖冲了过来。可李存勖却并未慌乱,依旧惬意地打着哈欠,一个身影从天而降,一掌便将已近乎癫狂的王痒给击飞了出去。

    王总管也算是内家高手,却在顷刻间被此人击倒在地,可见此人功力深厚。

    “亚父不必动怒,王总管也是急火攻心,待掏出了他的心脏瞧上一瞧,便知是红,还是黑了。”说完,李存勖又捏着嗓子走了个婉转唱腔,显然有些意犹未尽。

    此时大局已定,他已无后顾之忧,所以才如此放浪形骸,在这些人年前毫无顾忌。因为,这几人马上就将变为一具死尸,跟死尸计较,岂非太无趣了些?

    而那被唤做亚父的老者,正在此前跟顾醒几人缠斗不休的李长风。如此看来,此人一直贴身保护着李存勖,寸步不离。

    王痒想要挣扎着爬起,却被李长风一脚踏在头颅上,动弹不得。刚才那一掌已经震碎了王痒全部的经脉,唯有一口气还残留在口中。

    “啐”的一口混着污血的唾沫朝着李存勖方向吐了出去,

    随即响起王痒含糊不清的叫骂声,“李存勖,你不得好死。我早就知道是你所为,才决意杀你而后快。可纳兰小儿居然出卖我,这李闫韵和是个缩头缩尾的乌龟王八蛋,否则老夫早就将你们李氏一族抹杀掉了。”

    “啧啧啧,李闫韵,听见没有,你一直在与虎谋皮啊!”李存勖收敛了笑意,缓步走到李闫韵身边,蹲下身来,从怀中摸出一把小刀和一个瓷瓶,眼神中满是期待神色。

    李闫韵同样咬牙切齿,但在瞧见李存勖手中之物后,却多了几分惊恐和懦弱。连忙开口求饶道:“国主,三哥,求你放过我,我就是一时糊涂才铸下大错。若不是那孤啸山庄之人蛊惑于我,我断然不敢以下犯上啊。”

    李存勖闻言突然来了兴致,装腔作势地问道:“何人蛊惑于你?你李闫韵这些年在我眼皮子底下干了不少‘好事’,难道我不知道吗?只不过,你通敌叛国的罪名,才是让我彻底失望的根源。”

    “我没有,我一直对国主忠心耿耿,忠心于后唐,怎会干出通敌叛国之事?绝无可能!”李闫韵如一只被咬住尾巴的野猫,开始了临死前的拼命挣扎。

    若非李存勖拿出那个小瓶,他决计不会如此。要知道,他好歹也是后唐名正言顺的王爷,“十三太保”之一,有功于后唐,绝不是能被轻易抹杀的存在。况且“师父”李长风还再此处,想来李存勖也不会乱来。

    李闫韵想到这里,便朝着李长风喊道:“师父,救救我,救救闫韵啊!”

    李存勖并未转头,但其身后的李长风已悄然开口,冷声喝道:“你个不孝子,妄为后唐子民。若是你阿耶还在,也会如国主这般,大义灭亲的。从现在开始,休要再叫我一声师父!”

    李闫韵终于感受到了什么是绝望,他肥硕的身躯捆绑在一层薄薄的内衫之中,但已被汗液浸湿,听完李长风的言语,不禁打了个冷颤,似有一股冷风将他包裹其中。

    李长风此时满脸怒容,立马对脚下的王痒出手,李存勖耳边传来几声惨叫后,曾经不可一世,机关算尽的王总管,便再也没了声息。

    李存勖恍然转身,对着此时已吓得屎尿齐流的五皇子说道:“王总管他,也是个可怜人。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将你拖下水啊。”又是一声无望的叹息,李存勖轻轻拍了拍手,立马有两名披甲兵士从殿外走了进来,抱拳朗声道:“请国主令示。”

    又是一声叹息,李存勖轻声说道:“将五皇子打入冷宫,无我圣旨,永不得出。”五皇子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心中已经萦绕多时的恐惧一扫而空,眼神中多了几分怨毒神色。

    待那两名兵士将五皇子架起,李存勖有慢悠悠地开口说道:“终究父子一场,算了,砍掉双脚,让他在冷宫中自生自灭吧。”

    五皇子听到前半句还心存喜色,后半句一出顿时整体人都瘫软下去,被两名兵士架着,已经失去了继续挣扎的能力。待从李存勖身边走过时,李存勖爱怜地摸了摸他的额头,凑到耳边小声说道:“不杀你已是宽宏大量,若不知感恩,随时送你上路,记住为父的话!”

    五皇子就这么被两名兵士拖架着离开了正英殿,李存勖长长呼出一口气,望着殿外天际不由感慨,“阳光正好啊……”

第二百九十七章 死不瞑目

    当李存勖转身,风正扬已将王痒的脑袋给扭了下来,塞进了他自己的衣衫之中,显得格外滑稽古怪。

    李闫韵眼见于此,已是陷入深深的绝望之中。未等李存勖开口,他便忙不迭地说道:“国主,国主,只要能饶我不死,我什么都告诉你,通通告诉你。”已经涕泗横流满身汗臭的李闫韵,此时像一只被滚烫热水浇透的肥蛆,在正英殿的地面上,扭来扭去,甚是滑稽。

    李存勖态度变得和缓下来,许是刚才释放了太多戾气,此时心境平和了许多。便将小刀和小瓶放回怀中,蹲下身凑到近前,眯缝起眼睛,伸出一根手指按在李闫韵肥硕的面颊之上,耐心地问道:“你且说来听听。”

    李闫韵如蒙大赦,急切地说道:“国主,我有罪,我是与忆楚使节暗通款曲,但这些都是孤啸山庄的葛老在其中牵线搭桥,否则我也没有这么大能耐做这些勾当。”

    李存勖抬起手在李闫韵衣衫上划拉了两下,一脸嫌弃道:“说重点,我可没有这么耐心。”

    李闫韵眼睛滴溜溜乱转,此时还在权衡利弊得失。许是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不远处的李长风抬手一弹,李闫韵小腹便破开一道口子,隐隐有油脂和鲜血渗出。只听见李闫韵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惨叫,似乎受了重创。

    李存勖伸出两根食指抵住耳朵眼,起身后退了几遍,显然对眼前之人发出杀猪般的惨嚎有些厌恶。待那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李存勖才继续追问道:“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握住!”

    李闫韵紧咬牙关,不敢再发出之前那声调,立马断断续续地说道:“葛老说,在壹分钱庄内有一节‘兽骨秘藏’,可换忆楚一次鼎力相助。所以愚弟才被蒙骗,沦为他人棋子。到头来才发现,这‘兽骨秘藏’原是假的,真的依旧还在壹分钱庄。”

    李存勖闻言一挑眉,轻哼了一声,门外理亏走进一名披甲兵士,等待李存勖的令示。李存勖也不耽搁,立刻下旨道:“领精锐五百人,速去壹分钱庄,找出‘兽骨秘藏’,不得有误。若是寻而不得,也速速来报。”

    那名兵士抱拳领命而去,此时李闫韵脸上多了几分谄媚的神色,“国主,三哥,你愿意相信我,就表明可以放过我了吗?”那张肥硕的面容上,写满了期待。

    李存勖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身走向殿中案台,落坐后才一字一顿的说道:“你若是胆敢欺瞒,下场比现在凄惨百倍。”

    “怎敢欺瞒,如今沦落至此,也是我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若是此时还有欺瞒,那岂非自寻死路吗?”李闫韵继续谄媚的说道。

    李长风此时也走到李存勖身边,凑到近前耳语了几句,李存勖略略点头,随即便沉默不语。

    良久之后,一名兵士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跪地抱拳道:“启禀国主,壹分钱庄中已空无一人,全部物件已被搬腾一空,并无‘兽骨秘藏’。”

    李存勖闻言面色铁青,一言不发,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李闫韵,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长风随即摆了摆手,示意那名兵士退出去。而后才幽幽说道:“闫韵啊,你如此做,让我这个做长辈也也很为难啊。”

    李闫韵胸口猛地一阵绞痛,豆大的汗珠随着脸颊滑落,似乎有话想说,却难以出口。李存勖终于平复了心境,起身快步走到李闫韵身边,猛地一脚,踹在李闫韵卷曲的小腹上,让其身躯又紧缩了几分。

    似犹不解气,李存勖阴恻恻地笑了起来,蹲下身从怀中摸出那把小刀和小瓶,再没有丝毫犹豫,朝着李闫韵的臂膀处便扎了过去。顿时,李闫韵再次发出杀猪般的嘶吼,只是这次没有刚才那般惨烈,反而多了几分有些无力的哀嚎。

    李存勖并未停下手上的动作,在李闫韵臂膀上不断勾勒着刀痕,那处白嫩的皮肤已血肉模糊一片。李存勖这才收回了小刀,抓着小瓶的手轻轻往前挪了挪,李闫韵立马惊惧着往后退去,眼中已被本能的恐惧所填满。

    似乎求生的本能占据了上风,李闫韵再次发出嘶吼,身体也开始不断拼命挣扎,想要摆脱眼前的一切。可偏偏挣脱不得,那绑缚住他的绳索,不知为何,在他拼命挣扎下,越来越紧。

    李存勖瞧着曾经的同胞兄弟,如今的阶下囚,并未露出一丝怜悯之心。而是用拇指轻轻挤开小瓶瓶塞,往李闫韵伤口上倒去。

    只见那小瓶中有一条淡红色小虫不情不愿的爬了出来,待瞧见学红一片后,立马跃下,在李闫韵的臂膀血污中打了个滚后,钻入肉中,消失不见。

    李存勖肥硕的身躯一开始只是微微颤抖,随即开始疯狂的扭动起来。若是换成一名貌美女子,许能瞧的赏心悦目。可这满身的肥肉,实在让人没有瞧下去胃口。

    可偏偏殿中其余两人,就跟瞧新媳妇上炕一样,看的聚精会神,连一分一毫都不愿挪开眼睛。

    李闫韵在急速抽动后慢慢消停了下来,然后突然猛地睁开双眼,眼珠上一根根血丝清晰可见。双眼中的眼白在顷刻间变成赤红一片,几欲滴出血来。

    而后李闫韵的牙齿开始上线打颤,频率越来越快,似乎想咬住什么东西,却只能干嚼。待上下两排的牙齿都被这快速碰撞磕碎后,李闫韵才稍微消停会儿。似乎恢复了些理智,眼角淌出血泪,嘴中含糊不清地求饶,不知在说些什么。

    李存勖下意识地往后挪了疾步,似乎再给李闫韵腾出“表演”的空间。可这李闫韵明明被绑缚成了一颗“人肉粽子”,哪里还能如九天仙女一样,翩翩起舞?

    可李存勖似乎早有预料,轻蔑地摇了摇手指,似乎在安抚着空荡荡地大殿之中根本不存在的观众。就在李长风都觉着李存勖都快昏死过去的时候,李闫韵凭空站了起来,血红双眼发直,吐着舌头,牙齿又开始不受控制的咬着。

    只是他似乎控制了力道,并未将吐出的舌头咬断,而是轻轻点在上面,极其怜惜。而他脸颊上,分明有多条乌黑纹路若隐若现,若是被寻常人瞧见,早就吓得昏死过去。

    可李存勖似乎有些意犹未尽,想要再从那小瓶中倒出一只虫子,被李长风伸手按住,“亚子,如此就够了,多了岂非有些浪费?”

    李存勖沉吟片刻点头称是,随即小心拾起掉落在地的瓶塞,将小刀和小瓶都收入怀中。

    两人就这么并肩而立,望着李

    闫韵接下来的“表演”。李闫韵脸颊上爬满了乌黑的狰狞纹路,此时已经开始往周身蔓延开来。随着乌黑纹路越来越多,李存勖整个人都布满了这种条纹,显得诡异莫名。

    李长风明显对眼前之景一无所知,有些想问,却又放不下脸面,便只能这么随着李存勖干看着。李存勖眼角余光瞧见李长风欲言又止,便似笑非笑地说道:“亚父,好戏来了。”

    李长风刚才出手阻止李存勖,只是因为不想让李闫韵再受折磨,只是没想到,这条虫子就能这么威能,若是又成千上万只,岂不是统一天下易如反掌?

    许是猜出了李长风心中所想,李存勖随即打趣说道:“亚父有所不知,这种虫子全天下不过两只,都在我手。毕竟物以稀为贵,这种可遇而不可求之物,当然还是少一些的好。”

    李长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当他再次抬头望向李闫韵时,只见眼前肥硕的男子身体迅速干瘪下去,仿佛被人从体内抽干了血肉,只剩下一副骨架在苦苦支撑。

    想当年这李闫韵也是意气风发,风流倜傥,就算养尊处优多年,也未曾损半分皮相。可现在这么一弄,竟然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实在让人有些唏嘘。

    李长风人无奈的摇了摇头,心中满是对过往的感慨。可李存勖则冷冷说道:“这是李闫韵罪有应得,若是我不幸败于他手,他又会怎样折磨我呢?”

    话音未落,李闫韵干瘪的脸颊突然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本已充血的双眼开始往外鼓胀,双手也开始往虚空中胡乱抓挠着。

    李存勖见此连忙招呼李长风后退,李长风疑惑不解,却还是照做。正想说着无妨之际,李闫韵的双眼突然暴涨数倍,然后砰的一声炸裂开来,血浆四溅。

    李长风被眼前之景惊呆,一时间说不出一句话来。可李存勖并未招呼兵士入内收拾残局,而是继续饶有兴致地望着眼前的李闫韵,似乎还有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

    就在李长风狐疑的目光中,李闫韵的头颅上的青丝迅速变为白发,似乎被抽调了最后一丝精元,变成了风烛残年的老人。可他并未放弃活下去的希望,依旧拼命挣扎着,干瘪的身躯被勒出血痕,也不管不顾。

    人临死前的挣扎,是多么的绝望啊……

    随着李闫韵头颅开始顾涨,李存勖轻叹了口气,又掏出那小瓶,似乎在等待什么。紧接着李闫韵头颅和四只同时发出爆响,整个人炸裂开来,可却没有一滴半点的鲜血流出,只有空洞血红的眼眶无助地望着两人,似乎在诉说着临死前最后的痛苦。

    李存勖则走到近前,蹲下身打开小瓶,轻轻敲着瓶口,刚才那只小虫不知从何处爬了出来,有些不情不愿。李存勖凑到近前,顺势一捞,猛地关上小瓶,才长舒了口气,将小瓶放入怀中。

    李长风欲言又止,李存勖则轻拍了下手,立刻有四名兵士走了进来,“你们速速收拾下,若有乱党的消息,立刻来报。”那四人抱拳领命,此时李存勖才转身望向李长风,笑嘻嘻地问道:“亚父,可还满意?”

    李长风此时脸色如常,心中却大为惊骇,这李存勖怀中之物,到底是谁给他的呢?

第二百九十八章 大难不死

    李存勖只是这么盯着李长风,眼神中满是不真实的真挚,瞧得李长风毛骨悚然。不禁心中暗道,“李存勖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得如此冷血无情?就连同胞兄弟都不放过!”

    李存勖却并未理会李长风的惊骇模样,只是淡淡说道:“亚父,我们还有诸多事务需处理,若是再耽搁下去,恐怕李思源等人就该按奈不住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李长风之人才恍然大悟,李存勖所担心的,还是他以国主之名强行派遣戍边的其余十一名“兄弟”。彼时李克用麾下“十三太保”,如今已有一人殒命。若说李闫韵与其余人等没有联系,恐怕连三岁小儿都不会相信。

    只是,希望消息传的慢一些。他再次现世,自然心境比以往多了些许计较,既然能攀附李存勖,暂时就帮衬着他也好,其他事宜,皆可走着瞧……

    …………

    洛阳城,霞雀道,青楼中。

    一众孤啸山庄之人,正围着昏迷不醒的顾醒一筹莫展。那名为零陵的天狱司小姑娘的一剑,不偏不倚刺中顾醒后心命门,虽然暂时被护住了心脉不至身死,但绝非长久之计。

    此时洛阳城中危机四伏,若不能快快离开,恐怕会引来更多祸端。他们决计不会相信,李存勖和纳兰会轻易的放过他们。若是还抱有这等天真的想法,无疑是在与虎谋皮。

    而孤啸山庄与明月楼之间本就脆弱不堪的盟约,在纳兰决意出手的那一刻,便也土崩瓦解。

    实则两方皆打着不为人知的算盘,只是纳兰识时务并未就此斩杀李存勖。或许他并无必杀的把握,亦或是顾及李长风,或者其他理由,让他没有来得及,或是根本没有动手的意思。

    反倒将孤啸山庄一众死士全都坑杀在内宫之中……

    想来再过几日孤啸山庄内便将得到消息,届时后周大军压境,李存勖若是恼怒,跟加不会对他们手下留情。到那时庙堂和江湖同时追杀,恐怕还未走出洛阳城三十里地,就地埋骨黄沙,染血剑下了。

    只是当前紧要的是顾醒的小命,就连冥尊也是一筹莫展。若是寻常剑伤也就罢了,可顾醒体内分明还有两个其他气息在疯狂扭转,让原本就脆弱不堪的经脉越发不堪重负。

    而顾醒也在如此纷乱的气息下,变得更加虚弱不堪。

    罗休终于有些压抑不住心中的忧虑,凑到顾醒近前,一把按在顾醒手腕上,闭目冥思起来。而其余冥尊和白琊则互望一眼,虽不解其意,但却并未上前阻止。

    唯有墨野依靠窗边,瞧着此时长街上的一举一动,心中忧虑未显,但却越发焦急。

    白琊虽未上前,却从墨野背影中瞧出了些端倪,欲言又止。这是两人多年来为数不多的近在咫尺,却依旧如相隔天涯般难以接近。

    白琊最终还是扭过头来,不再看向墨野。罗休已经收回了手站起来

    ,低垂着眉,双手使劲互相揉搓着,脸上也开始浮现些阴晴不定的面色。冥尊自然瞧出了不对劲,连忙问道:“可是有了回天之术?”

    就连冥尊都用“回天之术”来断定此时顾醒的情况,可见顾醒已到生死一线之间。

    罗休犹豫了片刻后,终于停止了双手间的动作,抬头环视众人后,才一副凝重神色的说道:“办法不是没有,但此时又去哪里寻那灵药呢?”

    “是何灵药?”墨野和白琊异口同声的问出这一句,两人皆是面露尴尬神色,又纷纷沉默了下去。

    冥尊上前瞧着顾醒,语调嘶哑的问道:“快快说来。”

    罗休长叹一声,使劲一跺脚,走到桌案旁寻了一张矮凳坐下,才急切地说道:“回阳丹。”

    “那不是传说之中的灵药吗?此时该去哪里寻觅?岂非痴人说梦?”冥尊脸色已有些恼怒,嘶哑嗓音不觉压低了几分。

    罗休有些无奈地耸耸肩,便再不发一言。要知道,他对顾醒也算是从小看到大,说没有感情那定然有假,此时若是眼睁睁看着他死去,那决计做不出来。可此时这种情况,就算神仙来了,也是回天乏术。

    如此道出心中最后的一线希望后,罗休整个人如被人用洪钟在耳畔重击,精神突然有些飘忽,不知是因为急火攻心还是奔袭打斗了一夜,已是有些支撑不住。他来洛阳前才旧伤初愈,本就有些力不从心,此时稍微缓和下来,便觉一阵困意涌上心头。

    一只厚实的手掌搭在了罗休肩膀上,一股暖流直透心脾,让他精神为之一振。随即就听见墨野冷静且决绝的嗓音,“我知何处有此物,去去就回。”

    冥尊点了点头,但还是有些顾虑地说道:“一个时辰后,我们在此汇合,若是不能归来,那就孤啸山庄再见。你且保重,一切拜托。”

    墨野郑重的点了点头,他此时心中唯有一股念头,那就是将顾醒救回来。这小子虽是不那么开窍的一个愣头小子,但这些年来一直唤他一声“墨师”,又怎能狠下心见死不救?

    而他本应脱离孤啸山庄的掌控,此时却又不得不深陷其中。而他已与纳兰一刀两断,此时折返,无异于再入虎口。只是他要赌,赌那万分之一的机会。若是成了,那顾醒生而有望。

    墨野起身走向窗边,掀开窗户一角往外瞥了一眼,此时天色渐晚,若是寻常长街上应是熙熙攘攘,可如今已黯然凋零,唯有时远时近的行军脚步声回荡其间,久久不休。

    白琊终究还是放不下,在墨野要翻窗而出的当口,踉踉跄跄地跑到近前,从身后一把抱住了墨野,泣不成声。

    罗休和冥尊皆是默契转头,凝望顾醒,眼神中分明多了几分温柔。在这为难之际,白琊终于破开心结,也算是聊以安慰的一出温情。

    墨野微微一怔,身体明显僵直在那里,一时间不知该不该挣脱佳人的怀抱。他与白琊之

    间并无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也曾那么地喜欢身后的女子,如那青山间的流云,萦绕其间终年不散。

    可奈何,世事无常,造化弄人,白琊远走洛阳,与他天各一方。自此两人不得再相见,若是有违此事,彼时身死之时。孤啸庄主的箴言警语依旧在耳边回荡,未等墨野挣脱,白琊已默默松开了紧闭的臂膀,温柔地说道:“等你……”

    墨野并未回头,而是迅速翻身越窗而去,白琊连忙追到窗边,瞧着那矫健的身姿在长街上下起落,最终消失在夕阳余晖尽头……

    罗休此时才直起身伸了个懒腰,又坐回了桌案旁的矮凳上,端起一只茶盏,瞧着上面的鸳鸯戏水图,意有所指的说道:“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白琊并未理会罗休的不合时宜,却是慢慢关上了窗户,幽幽叹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冥尊闻听两人言语,破天荒的没有出言斥责,这两人这般不合时宜的感慨,在此时却让这凝重的气氛缓和了几分。也许,冥尊也想起了过往,和他心中的那名女子,一道纵情江湖,相守相伴……

    只是那名女子已然身死魂消,他唯有将所有寄托孤注一掷,压在顾醒身上,或许女子泉下有知,能有些许安慰。

    白琊就这么伫立在窗边不肯再挪动一步,而罗休也这般沉默不语。而冥尊则是一直注视在卧榻上昏迷不醒的顾醒,神情凝重。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三人皆是吓了一跳。随着那如黄土之上拉扯破牛车的嗓音响起,三人才心中稍安。刚才几人逃出内宫来到四圣牌坊处时,只顾着遣走冷姓少年,带着顾醒赶回霞雀道,却将最大的功臣老黄头给忘的一干二净。

    过了许久才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老黄头,在敲过门后依靠在围栏上,咿咿呀呀地说道:“你们几个小娃娃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是要作甚?”

    未等罗休起身开门,老黄头已抢先一步推开房门,注视着此间三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瞧着他有些泛红的老脸,许是刚才又跑去酒窖里偷了几坛子酒喝,才会搞成这般模样。

    白琊正欲斥责老黄头的荒唐行径,被冥尊抬手制止。随即冥尊抱拳说道:“一路赶来还未向前辈道一句感谢,是晚辈们失礼了。”

    老黄头斜眼瞧着三人,打了个酒嗝,又用一副神神道道的模样说道:“你们刚才的谈话我都听到了,别在老夫面前这般婆婆妈妈。刚才老夫已将周遭的威胁全部清理干净,等墨野那小子回来,我们就突围出城,免得二丫头等着急了。”

    罗休闻言立马起身问道:“那顾醒的伤势,前辈可能救治?”

    “自然是有,但当下只能延缓,却不能让他痊愈。那小姑娘下手忒狠,若不是偏了半寸,恐怕尔等就只能给顾小子收尸了。”老黄头说到此处,又啧啧两声,一副觉着顾醒大难不死的模样。

第二百九十九章 拼死突围

    冥尊心中燃起一团烈火,表面却不动声色道:“请前辈明示。”

    老黄头也不客气,摇摇晃晃走到顾醒身边,将手中酒坛抛给一脸怀疑神色的罗休,凑到顾醒近前,贴着顾醒面门使劲嗅了嗅,让众人看的一头雾水。

    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众人目瞪口呆,老黄头从怀中摸出一粒漆黑药丸,双指迅捷如风点在顾醒喉结处,单手握住脸颊一捏,顺势将药丸丢进顾醒嘴中。随即对身后罗休喝道:“还不快把酒坛抛给老夫?”

    罗休怎敢怠慢,立刻迎了上去,将酒坛递给了醉醺醺的老黄头。老黄头一把夺过酒坛,盯着罗休翻了个白眼,便将坛中剩下的就往顾醒嘴里灌去。

    白琊眼见老黄头如此乱来,便要上前阻止,却被冥尊拦下,“先看看再说。”

    待顾醒饮下坛中酒,老黄头才心满意足的站起身,笑眯眯地望着众人,“大功告成。”

    待众人望向卧榻之上的顾醒,只见他那双垂在一旁软弱无力的手突然条件反射地抽动了一下,随着嘴中伴含酒水的哼哼声,顾醒已从生死之间醒转过来。众人大喜过望,连忙凑到近前仔细打量,只见顾醒满脸绯红,分明是有了血色,再无半点气息渐无的迹象。

    冥尊连忙起身抱拳朗声道:“前辈对顾醒的救命之恩,我等永生不忘,日后定将数倍奉还。”

    老黄头摆了摆手,“谈不上救命,只是延缓而已,待入夜后我等出城,先行前往淬鸦谷,看那寒鸦老人能否出手救顾小子一命。他能否活过来,就全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淬鸦谷?!”三人异口同声的说道,这处只闻其名,不知其在何处的缥缈之地,难道有起死回生的良药不成?

    老黄头听闻三人惊呼出声,不无得意的说道:“自然是那淬鸦谷,不然天下之中,就只有那苦痕道人有回天秘术。只是可惜,苦痕道人在十四年的顾府灭门惨案中已经失踪,至今下落不明。此时要救顾醒,唯有淬鸦谷一条路可选。”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皆是有些神情凝重,冥尊沉吟半晌后才开口问道:“听闻那淬鸦谷的寒鸦老人性情孤僻,轻易不见外人,更不会出手相助,这才在江湖上有了‘淬鸦不远,寒鸦不见。生死有命,阎王近前。’忌语。那前辈又当如何让寒鸦老人出手相助呢?”

    老黄头依旧一副贱兮兮的模样,让人看了心里直发毛。难道说这些成名已久,又销声匿迹的江湖前辈,都这般“童心未泯”,总喜欢搞这些不切实际的出人意表?

    但 此时三人却不敢开罪眼前唯一的希望,若是真如老黄头所言,顾醒伤势只有淬鸦谷寒鸦老人可解,那么墨野此去,必然铩羽而归。

    三人心中一筹莫展,可老黄头却偏偏话到嘴边却不说出口,双眼盯着罗休的酒葫芦,发出一阵憨笑声。罗休瞧着老黄头那双滴溜溜乱转的大小眼,心中满是鄙夷,却不得不解下腰悬酒葫芦,抛给老黄头,还跟着瞪了一眼,催促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老头赶紧说下去。

    老黄头依旧慢慢悠悠,扯开酒葫芦往嘴里灌了口酒,脸上浮现出一副陶醉的表情,嘴中蹦出几个字,“你小子藏私?”

    罗休已是有些恼羞成泥,被冥尊按下,却依旧恨的咬牙切齿。老黄头又往嘴里猛灌了口酒,这才摇头晃脑地问道:“尔等可知,‘赊刀人’?”

    罗休本以为老黄头要道出何等惊天动地的大秘密,却是这么一句不痛不痒,不咸不淡的话,不免又有些急火上头。便起身走到近前,想要一把抢过酒葫芦,不愿自己珍酿的酒再被这怪老头糟蹋。

    而白琊听闻“赊刀人”,却是眉头紧锁,一言不发。要知道她所辖霞雀道,掌握着后唐所有的情报线,这所谓“赊刀人”,不过是一批再普通不过的军旅遗卒,上不得台面,更谈不上什么秘辛和过往。但此时被老黄头说起,却感觉蒙上了一层神秘面纱,显然另有玄机。

    冥尊并未立即回答,而是从怀中摸出一物抛给老黄头,“前辈可识得此物?”

    老黄头握着冥尊抛给他的物件,打开那包裹的红绸,定睛一看,眼神中分明闪过一抹异样神色,却在瞬息之间消失不见。老黄头的神情变化自然没能逃过冥尊的眼睛,只听他淡然说道:“不知此物,可否赊回顾醒一条命?”

    老黄头再次露出那一口黄牙,只是没了之前那贱兮兮的模样,而是一脸郑重其事地说道:“顾小子给你的?”

    冥尊摇了摇头,却没道出此物真正来源,只是继续问道:“是否可用?还请前辈明示。”

    老黄头将红绸包裹好又抛回给冥尊,“此物你暂且保管,若是寒鸦老人不卖老夫面子,届时你再将此物拿出来,顾小子便再无性命之忧。”

    冥尊漠然点头,随即将这红绸包裹的物件收回怀中,待贴身放好后,才小心地拍了拍,显得珍视异常。

    此时房中唯有罗休一头雾水,可却不见有人出言解释,急得他满头大汗。老黄头瞧见罗休这般模样,不禁拍手笑道:“你小子真耐不住性子,这样可干不成大事!”说完又露出那副贱兮兮地表情,分明又挑衅之意。

    罗休正欲发火,突然房中唯一一扇窗户轻轻动了下,而后一人便翻身入内,倒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来人正是刚才前往寻药的墨野。只是此时的他已是狼狈不堪,浑身上下多了许多剑痕,但却并未伤及要害。

    未等众人开口,墨野便急促地说道:“行踪败露,速速离开。”

    老黄头露出一副早已知晓的模样,率先起身走向房门,摆了摆手,“尔等速速跟上,老夫还要去十里亭与二丫头汇合,切莫耽搁了行程。”

    罗休此时已顾不上与这老头拌嘴,一个健步跨到床榻便将顾醒抱在怀中,在冥尊几人的掩护下,走出了房门。

    老黄头在前走的是优哉游哉,完全没有对此时局势的感知,还像平常一样。如此高人,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罗休抱着恢复了些许意识的顾醒走在中间,白琊和墨野前后保护,冥尊坠尾断后。

    几人走出青楼之时,天色已渐墨,而往常早已掌灯的长街,此时却是漆黑一片,显得格外落寞。白琊随着众人走出不远,又回头望了望,似乎想要与这处朝夕相伴数十年的青楼告别。

    却被老黄头连声催促,别耽误了行程。如此一别,又不知何时才

    能再见……

    人生落寞一场,来时欢喜,走时凄凉。奈何此间无风雨,送行之人皆已逝。唯有独楼今安在,却劝红尘莫回首,沾染那世间因缘……

    许是瞧出了白琊心中的落寞,墨野快步走到其身边,悄无声息地牵起了那双早已布满沧桑的手,白琊随之一愣,露出落寞的苦笑。她本该流泪,却又觉着欢喜,人世间的别离和重逢总是这么说不清道不明,只有一次又一次的经历,才能让人彻底明白。

    佛家讲究因来缘果,道出了太多无可奈何的寂寞……

    老黄头在前对身后的一切并非全然不知,可却并未再出言调侃,只是任由这些人发泄出心中所想,以免徒留遗憾……

    这世间,谁又没有遗憾呢?

    可未等众人走出霞雀道,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道口传来,“诸位是想往哪里去?不妨留下喝一杯水酒再走?”

    众人闻言皆是如临大敌,就连老黄头也停住了脚步,望向眼前之人,拽紧了拳头。来人见众人皆是一言不发,便有接着说道:“国主让老夫请诸位走一趟,生死不论,可否赏个脸啊?”

    “李长风, 莫非是有人通风报信,来的如此之快?”老黄头展颜一笑,露出一排黄牙,语气轻快的问道。

    “可不是,那通风报信之人正巧在你们身后,不信你看。”冥尊闻言转身,便瞧见不久前被老黄头制住的第五疾站在那里,已然挣脱了束缚。只是不住地喘着粗气,看来已耗费了太多内劲。

    老黄头却是不以为意,似乎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双手叉腰扭了扭后,迅速转身一个闪动就来到第五疾身前,伸出手抓住此人的脖颈,又奔回原位。这一切仅仅在几个呼吸之间,让那李长风也不由地皱紧了眉头。

    第五疾本以为内宫之中来人后会峰回路转,可却没料到,来人却对他死活不管不顾,让他此大感后悔。若是自己悄悄逃了,想来这些人也不会在意,毕竟此时他们已经自身难保,怎会腾出空闲了关注他的死活。

    可偏偏第五疾仍旧不死心,还想向李存勖邀功,如此丧心病狂的行径,实在让人生不出半点同情之心。

    站在不远处的李长风就这么双臂双抱瞧着老黄头,第五疾被老黄头掐住脖子,已有些提不上气,只能艰难开口求饶道:“前辈若是坑放过我,日后必有重谢。”

    未等其余人等开口,老黄头却已换了一副阴恻恻的神色,语重心长地说道“下辈子,做个好人吧。”

    话音刚落,只听咔嚓一声,第五疾整个人跟断线的风筝一样,从老黄头手中滑落,瘫软在地,再无声息。李长风依旧跟没事人一样,瞧着老黄头笑着说道:“黄万里,威风不减当年啊。”

    老黄头再次贱兮兮系笑了起来,“废话少说,手底下见真招。”说完后又朝着身后众人抛下一句,“那些兵士来的绝没有这么快,尔等趁此机会先行出城,我们在十里亭汇合。”

    李长风闻言发出一声尖厉长啸,朗声喝道:“你们走得了吗?都留下来吧。”说完便一个健步迎了上去,这两名“旧识”终于要将多年前的旧事算上一算了……

第三百章 战火重燃

    李长风一别之前在内宫湖岸前的畏首畏尾,此时已是火力全开,将自身内劲全数调动开来,想要将眼前人置于死地。

    可他面对的却并非孤啸山庄众人,而是“凭空”冒出来的老黄头。此人深知他的武功路数,对他的过往也是知根知底,自然有克制之法。也就是如此,李长风才对眼前之人恨之入骨,留之不得。

    而老黄头,自然也想将李长风杀之而后快。为天下苍生报仇。这些年来,老黄头无时无刻不在寻找李长风的下落,可偏偏寻而不得。最终才选择留在龙首郡度此残生。

    可偏偏阴差阴错之下,让他得见仇人,自然分外眼红。要知道,他这些年来,武功修为非但没有落下,更是更上一层楼,此时两人捉对厮杀,便是将李长风压制住,让后无半点喘息之机。

    李长风来此,虽是接到了第五疾的线报,可并未领并前往,而是率先一步赶到此处,想要截下众人,好在李存勖面前邀功。

    此时的他已经不再是刚才死牢中脱困而出的“风正扬”,而是要协助李存勖再次马踏九渊的李长风。如此身份转换,自然要从这些乱臣贼子入手,杀之而后快。

    李长风双手呼啸带出罡风阵阵,不偏不倚都别老黄头用烟杆轻易化为无形。老黄头似乎有意拖延,打的不慌不忙,游刃有余。

    而他身后的众人见李长风被缠住,由白琊领路,跃入坊市狭道中不见了踪迹。洛阳八十坊,道道相通,此时一逃便是鱼入大海,鸟上青天,再有寻不到了。

    李长风心中激起一腔怒火,拼命击出风刃暂时逼退老黄头后,从怀中摸出一枚令箭,射向空中。

    老黄头并未出手阻拦,却是嘿嘿一笑,“这么多年,你个乌龟王八蛋依旧如此,还有脸苟活于世?”

    李长风啐了口唾沫,“时势如此,怨不得别人,我借势有何不对?你凭借一己之力,只能螳臂当车,自取其辱!”这最后一句似乎将老黄头真正激怒,只见老黄头甩了甩烟杆,收起了一脸无所谓的神色,将两边衣袖裹了起来,双脚站定,似乎在酝酿什么。

    李长风眼见此景,吓得肝胆欲裂,连忙转身后撤,哪敢在继续正面迎敌。他知道,老黄头这一手成名绝技若是打在他身上,不死也得去了半条命,此时哪敢硬拼。

    老黄头却没有半点要放过李长风的意思,脚下蓄力一踩,石板路便踩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坑中还有缕缕烟尘腾起,看来已是内劲在身。

    李长风自然没有心思再去端详,脚下再次加快了速度,向着来时方向狂奔而去。可他哪里能跑得过老黄头,这名曾经在龙首郡驾马车的老车夫,比刚才出手制住第五疾时的速度还要快上了几分,几个呼吸间便来到了李长风身边,一抬手便将他震的倒飞了出去。

    可奈何李长风“一世英名”,在此时却是半点瞧不出来,只有狼狈不堪。他本以为老黄头之前只是虚张声势,没想到此人并未用出全力,看来这些年武功并未落下,还精进了不少。

    李长风心中叫苦不迭,早已后悔未领兵来此,还能趁乱逃跑,可偏偏此时只有他一人,只有被老黄头痛打的份。许是天无绝人之路,就再老黄头要下杀手的时候,一把长剑从天而降,将两人隔开。长剑直插地面,剑柄之上有一人飘然而落,一袭白衣,正是明月楼主纳兰。

    老黄头并未贸然出手,而是收敛气息后退两步,盯着来人阴晴不定。纳兰从长剑跃下,

    抱拳朗声道:“还请前辈行个方便,容晚辈带着李长风回宫复命。”

    李长风心中一沉,“看来自己截下灰鹞传书之事已经被李存勖知晓,而自己却毫无建功,反倒将那些人悉数反跑,恐怕此去必会有一顿责罚。不知李存勖会否念在往昔情分,不予追究。”

    李长风心中阴晴不定,在纳兰身后缓慢后退。而老黄头的目光则是死死锁在其身,让他只觉又万只冷箭,在寸许之遥。

    纳兰来此并非只为了李长风,实则也想拦下众人,但却只瞧见老黄头一人,便也无意出手,只想息事宁人。老黄头不知想到了什么,收敛起周身内劲,又恢复那贱兮兮的模样,“明月楼主,我今日卖你一个面子,你且记得他日老夫来寻你讨回,可不许赖账!”

    说完便再次狠狠瞪了李长风一样,转身消失在夜幕之中。

    李长风此时才长舒了口气,有些疑惑又有些释然,可纳兰回望他的眼神也觉着有些冰冷,不知何故。李长风没了威胁,便有恢复了高手风范,一副轻蔑模样望着纳兰,“来此何事?”

    纳兰淡然一笑,拔出长剑就向李长风刺来。李长风始料未及,想要提起内劲只觉丹田一空,双手竟然也使不上力气。但凭借着多年江湖经验,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刚才与黄万里捉对厮杀之时,便觉察不对,若非如此,也不必落荒而逃,依然有反击之力。本以为纳兰来此逼走黄万里,便可松口气,可偏偏却又迎来一个煞星,还不由分说便要结果他的性命,让他如何不惊不怒?

    可他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人。一把短刀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脖颈之上,未等他反应过来,便是迅速一拉,李长风立即捂住脖颈,跌跌撞撞地往后倒去。

    而那名短刀的主人,正是一路追踪至此的零陵。此时她正瞧着李长风,一脸似笑非笑的模样。

    纳兰则是收剑入鞘,慢慢走向李长风,却是对零陵说道:“顾醒等人此时应已出了北城门,他们几人前行走不快,你先行一步赶往十里亭,擒下那二丫头,等待他们上钩。”

    零陵抱拳领命,转身离去。此时长街之上唯有李长风和纳兰两人,只听纳兰淡然笑道:“李前辈可想知道,为何我会出手杀你?”

    “是李存勖那小人让你……”李长风现在似乎有些明白了,李存勖断然留他不得。

    纳兰闻言一笑,摇了摇头,捋了捋耳边的鬓发,又走了几步,“是我要杀你,只有杀了你,我才能寻找机会取而代之,你可明白?”

    “那我为何会内劲全失?”李长风依旧心存疑惑,许是将死之人,便也想死个明白。

    纳兰这一次没有脸上已没有了笑容,而是冷冷说道:“我苦心布局用在了你身上,你说你该不该死!”

    李长风此时才想起,在湖岸便的十二名杀手,恍然大悟。

    纳兰瞧着李长风慢慢释然的表情,朗声笑道:“不过,如此一来,也能抵消李存勖对我的戒备之心,我故意走了这么一步险棋,便是要做到滴水不漏,高枕无忧。待李存勖将一切都收拾干净,我再取而代之,岂不美哉?”

    李长风双眼已变得有些模糊,但还是想要提起内劲对纳兰出手,可未等他有所动作,纳兰已悄然走到他身边,轻轻拍在他额头上。

    顿时李长风脖颈鲜血喷涌,仰头栽倒在地。这“混世人魔”便这么悄无声息

    地死去。他本应在数十年前就死在天狱司死牢中,苟活如此多年,已是上天格外开恩。

    纳兰瞧着李长风的尸体,抬手打了个响指,一名青衫儒士和一名青衫少年一左一右从暗处走了出来,抱拳道:“请楼主令示。”

    “先行带回楼主,明日再给李存勖送去,就说‘李长风前辈拼死阻拦,不幸战死,唯有尸身得以留存,望国主节哀。’”青衫儒士抱拳领命,而那青衫少年则将刚死不久的李长风背起,向着明月楼方向走去。

    纳兰并未跟上,而是下意识回望霞雀道某处良久后,才转身离去。只是当他转身之时,他刚才目光停留之处,有一名老者依旧瞧着他的背影,眼神中多了几分凄凉。

    原来老黄头并未走远,而是觉察不对劲便想瞧个究竟。没想到纳兰会落井下石,借此斩杀了李长风。原本老黄头也想动手,可却便宜了别人。只是此人的死,对他而言不过是大仇得报,了却了一桩夙愿。

    而对李存勖对后唐而言,却是巨大的损失。更何况,明月楼还将用他大做文章,以博取李存勖的重新信任,这一步棋到现在才落子,可见用心。

    老黄头轻声叹气,不再继续逗留,寻着几人逃离的方向疾奔而去。而纳兰却在他离开后停住脚步,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掩饰地笑意,恰如此时天际隐匿在云中的弯月,让人难以琢磨。

    而此时身处内宫正英殿中的李存勖,正凭栏远眺,似乎想要穿透这沉沉黑幕,看见一丝光明。他在不久前接到线报,李长风独自一人前往阻敌,便知或许凶多吉少。

    那不知从何而来的老黄头,断然不会让李长风生还。只是他不知的是,纳兰回横插一手,让这件事情看起来更加滴水不漏。

    此时一个粗犷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国主,事情已经办妥了。”

    李存勖收回了视线转身望去,轻轻点了点头。有些疲惫地说道:“如此,委屈你了。”

    那人依旧跪地,只是抬头望向李存勖,“为后唐尽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那你觉得,顾醒是否还有生还的机会?”李存勖依旧用疲惫的语调说道,似乎在此人面前无形隐藏。

    “若是纳兰从中作梗,必然有回旋的余地。老臣可前往一探,定然让那顾府余孽死无葬身之地。”那人目光炯炯,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可惜,世人皆知你曾在顾闫勋麾下,却不知你才是我李存勖最信任之人。对吧,郁天风。”李存勖再次望向那人,眼神中多了几分探寻之意。

    “我郁天风一生只忠于后唐,忠于国主,绝不会像第五疾一样,做那阳奉阴违之人。”那人竟然是不久前随第五疾入洛阳后便离奇消失的郁天风。

    只是不知此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而他消失的这段时间,有去了哪里……

    “郁将军的忠心我已知晓,只是那三名忆楚细作……”李存勖并未点透,反而等待着郁天风的回答。

    “已按照国主吩咐,让他们有机会逃出洛阳,如此一来,便有了出兵的理由。”郁天风朗声说道。

    “很好,郁将军,待明日你便整军训令,先行平定内乱后,再行挥师北上,不得有误。”李存勖再次凭栏远眺,似乎看向了更远的地方……

    而他身后的郁天风,抱拳领命后,眼神中再次燃起一股熊熊火焰,似如当年一样,要吞噬一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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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唐诡医介绍:
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跃马定乾坤。医能逝者骨生肌,毒能尽灭天下敌。纵世间千难万险,我亦无惧。这一世,我要搅动风云震九渊;这一世,我要执指之手永不弃;这一世,我要名垂青史万人颂;这一世,在这乱唐,我要篆刻只属于我自己的历史乱唐诡医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乱唐诡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乱唐诡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