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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琦想     百诡夜宴txt下载     百诡夜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646 灵识出窍

    一切都烟消云散、尘埃落定。我的内心终于重归宁静,感觉一片空明。
    睁开眼睛,我发现自己果然依旧身处温泉港主事的卧室里,身上却已经湿透了,衣服黏黏地沾在皮肤上,汗水由热变凉,寒意十足。
    但此时我下腹的丹田里犹如开辟了一个无底洞,全身的经脉、穴位纷纷自行开启运转,自动吸取身周的阴气。阴气疯涌入体后又迅速化作精纯的阴力,留存在我的丹田之中,让我感觉精力充沛,浑身充满力量。
    刚才在梦中那种压抑、痛苦的感觉也霍然全无,心神清明。破除了幻境,斩杀了心魔,此时的我已经完全看破了生死,哪怕山崩地裂于前也能做到面不改色、无悲无喜,无所畏惧!
    疯狂涌入体内的阴气越来越多,在我丹田内聚成的阴力汹涌如潮,上下翻腾。我脑中顿时想起了祖师爷秘籍中记载的第七重两仪心法的口诀,便按照上面的指示开始修炼起来。
    慢慢地,疯涌的阴气得到有效引导,躁动的阴力得到了控制,我成功突破第七重之后的第一次修炼开始步入正轨。进入入定状态的我对身周的阴气波动十分敏感,心念一动之间,随时都可以引入体内转化为阴力。
    入定之后,我脑中的思想异常清晰,甚至隐隐有想向外“跑”的冲动,似乎可以离开大脑钻入身体内部的其他地方。我尝试着解开思维的束缚,让自己的意识在体内四处游走。
    一个极其诡异的现象发生了!我果然可以“看得见”自己身体内部的经脉中流淌着一股股浅蓝色的阴气,不停地在百穴四骸中运行,冲刷脉络,捶打筋骨,最后归于丹田之中。那正是阴气在我体内流转的路径。
    其实这样的情景早就在我的脑海中想象了无数次,因为我平时就是按照这样的次序引导阴气入体修炼的。只不过平时只能靠想象,而这才是一次真正地“亲眼”看到!
    “这便是功法上时常讲到的:‘灵识内窥’吧!”我想道,“功法上还说,‘灵识’是阴功修炼到第七重后才能拥有的特殊感觉,犹如魂魄与**分离后的感觉,不仅可以内窥,还能外放出窍!”
    于是,我接着就大胆地把自己的意识往体外探索,从天灵穴处钻出了躯壳。我低头一看,果然看见了另一个“我”正闭着眼睛打坐,体态放松,表情舒缓。
    “真的出来了!”我大喜道。
    据说道法修炼到最高深处便可以元神出窍,看来阴功修炼到最高处也会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不过,此时的我还感觉到自己的体质已经完成了极大的蜕变,变得极阴,呼吸可有可无,心跳跳动极慢。如果这时有人来摸一摸我的身体,肯定会以为摸到的是一具“尸体”吧!
    “原来这就是阴功修炼到了最高层修为后的奇妙感觉!”我喃喃自道,“灵识出窍,体征全无,果然达到了不死不活的境界!”
    不死不活,从好处说自然是延长了寿命,减少了对于外界条件的依赖;但从坏处来说,现在的我既不像死人,也不像活人,仿佛连思想、感情也变得冷漠许多,冷冰冰地犹如一具可以行走的僵尸。
    大功告成固然可喜,可付出的代价也绝对不小。因此,惊喜之后我很快便归于默然,重新把灵识收回了体内,运行完一个大周天后又散去了功法。
    转头一看,坐在我身边不远处的柳寒此时依然紧闭双眼,脸上的表情十分痛苦,身上也是微微颤抖、大汗淋漓。显然她还在苦苦与心魔对抗,深陷幻境之中。就不知道她遇到的心魔是什么样子的,碰到的又是什么样的心理考验?
    “除了内窥和出窍,不知灵识还能否查看别人的思想呢?”我突然心生奇想,随即将自己的额头抵住柳寒的后脑,试着运用刚刚学会的方法将自己的灵识探入柳寒脑中查看。
    “嗖”地一下,我的灵识果真钻进了柳寒的脑海之中,仿佛像是在她的后脑开了一个口子,可以透视里面的画面。我暗喜道:“哈!真的可以进来啊!”
    我正以一个俯瞰的视角透视着柳寒脑中所想的景象,虽然无法直接得知她此时的想法和思维,但却可以看见她给自己营造出来的虚幻梦境,以及在这个梦境中发生的一切。
    “那是我吗?”我很快就在柳寒的梦境中看见了自己,便忍不住自问道。
    柳寒果然也陷入了心魔给她设置的幻象中,只不过这当中竟有一个“我”。但我没有立即贸然出手干预,而是打算先观察一下再说。
    “我”的身份是一支体校武术队里的明星队员,屡屡获奖,成熟而帅气。柳寒是我的小师妹,同时也是“我”的小迷妹,暗恋“我”已经很久了。但“我”却醉心于追求校长的女儿,形成一个十分狗血的“三角关系”。
    那个“我”绝对不是我!
    这家伙爱慕虚荣,朝三暮四,一直向往着过大富大贵的生活,妄想自己有朝一日能财色兼得、名利双收。为此,他表面上把自己的形象装扮得十分阳光、伟岸,私底下却像个舔狗一样对校长的女儿死缠烂打。
    可那位千金大小姐压根就没看上他,只不过把他当做一位带着冠军光环的追求者在众人面前炫耀,对他始终若即若离,忽远忽近。怨愤之下,他便把柳寒当成了替代品,肆意玩弄她的感情。最后,柳寒被骗了感情,骗了身体,还骗走了积蓄。
    看来,她遇到的是情感上的心魔,考验她的应该就是当年被渣男师兄抛弃的那一段不堪回首的伤心往事。只不过师兄的形象已经模糊,干脆被心魔用柳寒熟悉的“我”的面孔所代替,才让她更加不可自拔。
    我看了一会儿,目前的“剧情”正演到了那位师兄成功傍到了富婆,彻底伤透了柳寒的心。如果不及时破解,下一幕就应该是她要去投水自尽了吧?
    我叹道:“唉,陷入得如此之深,还是让我来帮帮你吧!”
    于是我轻轻地抬手按在柳寒的两边太阳穴处开始发功,掌中精纯的阴力缓缓送入其中。现实中柳寒的身体渐渐停止了颤抖,直至完全舒缓下来。
    幻象中,冷静下来的柳寒看向“我”的目光也从迷恋、失落和绝望慢慢地就变成了鄙夷和不屑,面部表情也恢复到了平时我所熟悉的那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心魔幻化出的“我”显然也察觉到了柳寒的变化,知道大事不好,顿时开始惊慌失措。他连忙一把将身边的富婆推开,伸出双手来柔声对柳寒说道:“好吧,寒寒,以前的事情都算是我的错!但是我们还可以从头开始,钱我还会再挣回来的。如果你想结婚,我们俩现在就去民政局登记。只要我们能重新在一起,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可这样的拙劣“演技”和剧情大转折已经无法再挽回这一出烂剧,柳寒的语气中充满了瘆人的寒意。她道:“不用麻烦了。我已经付出的一切都可以不要了,现在只想要你的一件东西。”
    “你想要什么?如果是我有的,都可以给你!只希望你能原谅我!”
    “你有,而且我不会夺走,只需要像这样……”
    话音未落,柳寒猛地往前一上步便揪住了“我”的衣领,另外一只手探到“我”的裆下用力一捏。
    “啊!”
    这一声惨叫可把旁观的我也给吓到了,心悸之下便赶紧退出了柳寒的梦境。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长出一口气,道:“幸亏那不是真的我,太特么吓人了!”
    只听得“啪”的微微一声,身边的柳寒也终于突破了。她睁开眼睛,看见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刚才在梦境中是不是你帮了我一把?”
    我苦笑道:“知道是我帮了你就好,梦中的情节你可别当真啊!”
    柳寒呵呵冷笑:“难说!就看你以后的表现了!”
    突破至第七重后,以我目前的实力对上独角鬼王已经是胜券在握了。但我还是不希望打草惊蛇,毕竟独角鬼王的身边还有秦嘉这么一个足智多谋的军师在,温泉港内也还有数百名忠于他们的士兵。所以,绝不能在公开场合动手,只能在暗地里将他们一举拿下,做到人不知鬼不觉才行。
    于是,我刻意收敛了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没有急于动手,而是耐心寻找最佳时机。
    阴修虽不似鬼修那样,可以凭借身上弥漫的怨气程度来判断鬼功等级的高低。但如果阴功修炼到了高深时,人的外表气质也会不自觉地发生变化,散发出一种威慑力。柳寒就说我突破之后整个人变得更加内敛了,比起之前来显得特别威严,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冷淡许多。
    为了不过早暴露实力,我决定暂时压制自己的修为,装作虚弱的样子,降低独角鬼王和秦嘉的警惕。

647 设计擒鬼王

    我和柳寒双双突破瓶颈成功后,并没有着急对独角鬼王和秦嘉动手,而是继续寻找合适的时机。我不想打草惊蛇,更希望能“活捉”他们。毕竟,我还有太多问题想要从他们嘴里得到证实。
    过了几天,我终于等到了一次机会。秦嘉突然向我问起了千丈谷内的情况,打听从温泉港是否可以一路行船到达千丈谷底,又能否从那里登上悬崖,然后抄捷径直达鬼门关?
    我答道:“可以行船。但那里的河道非常狭窄,只能乘小船,而且岔道比较多。”
    秦嘉又问:“具体能行多大的船,水深如何?”
    我便假意道:“光说是无法说得清楚的,不若我们去借一艘小船来,一起沿着河道往上游去看看,好让你自己心里也有个底。”
    秦嘉不疑有它,认为只是查探地形,不会有什么危险,便和我约好明日一起去。
    我却又道:“把柳寒也叫上吧。我当时受了伤神志有些迷糊,到底走过了哪些岔路口柳寒应该比我更清楚。还有独角鬼王也去吧,路上还有一些温泉支流太热了,只有它能进去探路。”
    秦嘉听了也十分赞同,自己跑去通知独角鬼王。于是两人两鬼,目前温泉港内职务最高的四个将领一起出动,共乘一艘小船沿着我和柳寒逃亡而来的小道逆向而行。
    这条河道确实十分偏僻,而且七拐八拐地,很容易迷路。我们一路行船,很快就经过了我和柳寒发现钓鱼竿的地方,再往前便是没有任何人迹鬼影出没的野洞了。
    又行了半天,河道里的水温开始升高,我便建议停船上岸步行。独角鬼王本来就不太乐意出来干这种枯燥的差事,这时候更不高兴了,懒洋洋地说道:“你们怕热,我可不怕,我还是坐船吧”
    秦嘉见我和柳寒面色不佳,以为我们生气了,就去劝独角鬼王:“两位港主都步行了,你自己也好意思坐船?赶紧上来吧!”
    秦嘉虽然鬼功很一般,却是跟随七郎多年的心腹军师,独角鬼王可以不给我面子,但还是得给他面子。于是鬼王只好嘟嘟囔囔、不情不愿地下了船,跟着走上岸来。
    我见四下无人,而且所在的洞穴颇大,非常适合动手,便给柳寒使了个眼色。柳寒微微点头以作回应,这一隐秘的小动作却被眼尖的秦嘉发现了。
    他十分狐疑地问道:“二位港主,你们这是在打什么暗语呢?”
    我笑道:“我是在提醒柳副港主,就是这里了!”
    “就是这里?这里又没有岔路口,是做什么的地方?”秦嘉继续追问。
    柳寒则很随意地拍了拍秦嘉的肩膀,安慰道:“不用着急,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我见柳寒已经靠近了秦嘉,随即不再废话,手往腰间一摸便将如常刀抽了出来,猛地转身朝我后面的独角鬼王砍去!
    “你干什么?”独角鬼王见我毫无征兆之下突然发难,顿时大吃一惊。他根本来不及取出随身的武器格挡,便只好抬手去挡了我这一刀。
    如常刀是什么刀,无坚不摧、阴阳不侵,岂是区区一只鬼手可以挡得住的?独角鬼王当即被我生生砍断一只鬼手,不禁惨叫一声:“啊!”
    秦嘉顿时明白了我和柳寒的意图,冲独角鬼王大叫道:“你快逃!逃出去告诉鬼帅……”
    可话还没说完,秦嘉便被柳寒施了定魂术,在他身上贴了符箓,再也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来了。
    他虽然贵为鬼军的军师,但等级却不高,仅仅是一只青鬼,在已经突破至第六重修为的柳寒面前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我叫上柳寒一起来,实际上就是防止在我和独角鬼王交手时被他趁机逃跑了而已。
    另一边的独角鬼王被我砍断了手,痛得哇哇大叫。但它并不准备听从秦嘉的话立马转身逃跑,而是从腰间也抽出一柄厚背大砍刀来要与我硬拼。显然它还认为自己的实力与我相当,以一对一不见得会输。
    此时的我也无需再藏着掖着,便将身上的阴力完全释放出来,第七重阴功修为的气势顿时就压制住了独角鬼王,让它大惊失色,叫道:“原来你一直在扮猪吃老虎!”
    “到底谁是猪,谁是老虎?”
    我大吼一声,手里的如常刀一挥便把独角鬼王的大砍刀斩断。再一挥,它的另外一只鬼手也断了。我顺势用手一抓,也同样用定魂术将没了双臂的独角鬼王定住。
    独角鬼王痛叫连连,嘴里不断爆出脏话来诅咒我。我只是冷笑,又在它身上拍了好几张事先准备好的高级定魂符和封印符。这下它彻底动弹不得了,只有嘴能说话。
    “嘴巴放干净点!”我还没说什么,一边的柳寒却听不下去了,冲过来揪住独角鬼王便猛抽了几个大耳光子。
    独角鬼王不肯认怂,依然破口大骂:“你这个臭娘们!有胆子就把老子解开了单挑!你们这一对狗男女,男盗女娼,搞偷袭算什么本事?”
    柳寒一听,更怒了,接着又是一?通大耳光子。但独角鬼王皮糙肉厚,在三大鬼王当中鬼功最高,防御力最强,任由柳寒把手掌抽断了对于它来说也不过是挠痒痒罢了。
    于是我劝住了柳寒,拿起如常刀抵到独角鬼王的鼻尖上,恶狠狠地对它道:“我这刀的厉害你可是领教过了吧?最后放老实一点,不然我把你的魂魄一小块一小块地割下来,形同凌迟!”
    “哈哈哈!拿千刀万剐来吓唬我呀?”独角鬼王竟然也不怕,狂笑道:“老子经常听大力和邙山那两个蠢家伙说起在地狱十八层里的种种酷刑,一直都很好奇。有本事你就一件一件挨个在老子身上试一试,看看到底是什么滋味?哈哈哈!”
    这家伙实在是太狂了!又臭又硬!
    可暂时我又拿它没有太好的办法。大力鬼王和邙山鬼王曾经在地狱中饱受酷刑折磨,每次一说起罚恶司,那两位便不由得打起冷战来,可见当中的可怕之处。但独角鬼王没有尝过那种滋味,我也没有那些阴差狱吏的手段,光是拿刀吓唬吓唬,确实对它起不到太好的效果。
    但是此时好不容易得手才逮住它,又不能将它带回温泉港关起来,更无法把它收入锦囊之中。它是鬼王级别的大鬼,肯定不是锦囊这种收纳型阴器可以轻易禁锢得了的,只能暂时用符箓压制,时间也不能持久。
    因此,眼前的形势逼着我只能就地拷问独角鬼王,不管能不能得到我想要的答案,都不能将它带走。
    一旁的秦嘉见我犹豫,便知道我对目前的形势准备不足,于是对我道:“翟港主,我和独角鬼王未曾招惹过你,为何要如此对我们?”
    我冷哼道:“你别想着假扮无辜了,我为什么要抓你们,你自己心里清楚!”
    秦嘉道:“冥港与鬼军结盟已超十年,一向合作无间,我自认为并没有做出伤害两家盟约之事。”
    我斥道:“跟结盟无关,我现在要报的是杀我师父的大仇!”
    秦嘉一听这话,顿时就哑了一下,明显是找不到推辞了,干脆闭口不言。
    他的这种态度更加坚定了我的想法,表明他其实也是知道个中内情的。于是我又转去冲独角鬼王怒吼道:“说!是不是你杀了我师父?”
    独角鬼王嘿嘿冷笑,阴阳怪气地说道:“你师父不是被茅山道会的人开枪打死的么?当年你发现他尸体的时候我也在场,还帮着你把他埋了,怎么又赖到我身上来?”
    我驳斥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和陆煜借着查探军情的名义提前离开冥港跟踪我师父,等他回到半路上才动手害死了他。后来你们又故意引我到了我师父遇难的地方,假装无意中发现,使我信以为真!可惜呀,你们当时放跑了一名人证,不然我还会一直被你们蒙骗至今!”
    “人证在哪?有本事叫他来跟我当面对质呀!还有,要不要把陆煜也一起叫来,看看到底是谁在撒谎?”独角鬼王依旧很嘴硬,不肯认罪。
    老刘此时还在温泉港,但即使叫了他来也无济于事。只要独角鬼王存了拼死抵赖的心思,这种对质到最后无非也就会变成了扯皮。
    “怎么样?拿我没办法了吧?哈哈哈!”这家伙愈发猖狂,乃至反过来嘲讽我,似乎现在掌握主导权的是它,我却落到了下风。
    我想了想,冷哼一声对它道:“你别忘了,我现在可是阴功第七重的修为。想要对付你,办法多得是!”
    接着我从怀里又取出几道符箓在独角鬼王身上贴满了,随后在地上简单地画了一个阵图,将它困在中央。这个阵是师父教给我的一种拘魂阵,虽然简单,但只要我的修为能压制住鬼王就能奏效。
    我也踏入阵中,与鬼王面对面站立。但它太高了,我便干脆在它两个膝盖后面踢了两脚让它跪下,貌似在向我跪拜。
    此时独角鬼王已经被我用符箓封住了嘴巴,它遭此羞辱后气得七窍生烟,但也只能冲着我龇牙咧嘴,憋得满脸通红。现在我不需要它再说半句话,当个哑巴也省得干扰我做法。

648 被封印的鬼王

    独角鬼王实在嘴硬,我拷问不成只能另寻他法。先是给它贴满了符箓,又画了阵图,等做好了准备,我便对柳寒道:“你在旁边给我做护法,同时要看好秦嘉。”
    柳寒知道我要干什么,便点头答道:“放心吧,你也小心施法。”
    我嘴中默念咒语,最后在独角鬼王的脑门上贴了最后一块符箓:催眠符。
    这是一种强行催眠鬼魂的符箓,还是我从苏老板那里求来的。只有封印一只强大的鬼修之前才需要使用催眠符令其陷入沉睡,接着就可以将其放入特制的瓷瓶、瓦罐或者石棺等密闭容器之中。
    当然,有些大鬼的能耐太强,就需要一座画满符咒的坟墓才能封印得住,独角鬼王之前所待的古墓便是如此。不过我现在并不准备要长时间封印它,而只是打算令其暂时陷入睡眠状态而已。
    贴了催眠符后,鬼王脸上狰狞、愤怒的表情渐渐消失,很快就变得呆滞起来。不多时,它再也抵不住困意,耷拉下脑袋“呼呼”睡去。
    我很满意苏老板这张催眠符的效果,随即自己也低下头,与鬼王额头碰额头,开始入定。
    其实我现在使的并不是什么特殊的秘术,而是在修炼第七重阴功时让灵识出窍,将自己的意识探入独角鬼王沉睡的魂魄之中,并控制其进入梦境。
    “独角……独角……”我的灵识在独角鬼王的脑海中轻轻呼唤道,“你从哪里来?你从哪里来?”
    之前我查看柳寒的梦境,只是作为一个盘观者而已。这次我却变成了主宰者,完全是从第一人称的角度查看独角鬼王脑中出现的画面。我也无需像心魔一样做太多的伪装,或者需要制造出一个幻境来,只需直接搜索它的记忆即可。
    独角鬼王在梦境中听到了我的呼唤,脑海中便慢慢显现出了几幅完全不同的画面,从模糊渐渐变得清晰起来。这些应该都是它的记忆画面,只不过此时互相交织在一起,还时不时来回切换,极不稳定。
    这些画面中,有些显示是它在阳间时经历的事情,那时的它应该还没有死,属于生前的记忆。还有些画面色彩阴暗,很明显地点是在阴间,此时的它应该已经变成了鬼。显然独角鬼王不清楚我刚才所问的“你从哪里来?”到底是在问它的出身?问它的家乡?还是问它的来历?
    不过当中还有一幅画面竟是完全的黑暗,里面看不到任何的景物,也没有声音,没有动静,仿佛那是从一个断了电的监视器里传过来的画面。
    我操控着独角鬼王的梦境选择了那个画面所代表的那一段记忆。一旦完全沉浸在某个梦境之中,那段深藏的记忆就会被重新激活,带来的不仅仅只是视觉画面,还能感知到当时的其他感官记忆。
    “原来这就是被封印的感觉呀,真可怕!”随着独角鬼王的思维进入这段记忆之后,感同身受的我也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忽然间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虽然眼前看不见任何事物,但我完全可以从独角鬼王的记忆中感受到一种十分压抑、十分绝望的情绪,仿佛已经被禁锢在某个狭窄的空间里好久好久了。也许是上千年,也许是上万年,待在其中早就失去了对于时间的概念,自己却始终还“活着”,独自面对无边的黑暗。
    看来,封印对于一只鬼修来说,绝对是比魂飞魄散要更加残忍的惩罚,甚至要比遭遇各种生不如死的酷刑还要难受。不管你有没有密闭空间恐惧症,在这样的绝对黑暗中感受到的压抑感足以令人发疯和崩溃!
    一阵歇斯底里的宣泄过后,当你终于恢复了清醒,却发现自己依然被关在这里面对黑暗和压抑,无力摆脱。于是,新的一轮煎熬又开始了,如此循环反复,一次又一次,仿佛永无休止!
    回忆到这里,我可以感觉到独角鬼王的魂魄在剧烈地发抖,显然这一段记忆对于它来说实在是一段非常可怕的经历,只要回想一下都会产生条件反射式的恐惧。
    “好了,快进到最后吧!到底是谁来救了你呢?”我大发慈悲地发问道。
    独角鬼王似乎如释重负,脑海中的记忆画面终于出现了变化。虽然黑暗还在继续,但耳边开始听到了一些声音,而且越来越响。
    “轰!轰!”
    “嚓!嚓!嚓!”
    声响来自于头顶,似乎是有人在上面施工,听起来像是挖土和敲击石块的声音。这样吵闹的噪音在独角鬼王听来却是如同天籁一般美妙,心中油然生起一丝希望。
    吵了一会儿,上方的声响越来越大,甚至可以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小心那根红绳!不要去碰它,沾上一点就会触发这下面的阵法机关!”
    “你们几个过来把这块阵石砸了!这应该就是阵眼所在,破了它,这一层大阵也就废了!”
    “咔嚓!咔嚓!”
    “轰隆隆!”
    随着顶上的动静越来越大,独角鬼王感觉到禁锢在自己身上的那种压抑感也在逐渐减轻,仿佛只要稍一用力挣脱,便能像新生的笋尖一样破土而出。但它努力了许久,却始终挣不脱那一层最后的封印。
    “哗啦啦!哗啦啦!”
    “咚!咚!咚!”
    几块硬物突然砸落下来,就在独角鬼王的耳边近距离地与另外一块硬物发生了剧烈的碰撞,产生出十分刺耳的敲击声,同时还有不少稀稀拉拉的摩擦声。这些噪音又紧接着在周围的硬质平面上反弹,产生了连续不断的回响。
    不需要听声辩位的本事,任谁这时候都应该能听出来了,独角鬼王是被封印在一口类似于石棺的狭窄物体里。外面还有一层稍大的空间,应该就是墓室。只不过墓室的顶部现在已经被打开,大量的泥土夹杂着破碎的石块从上面落下在砸到棺盖上。
    “你们都让开,这口石棺上的封印是钟馗亲手布下的,只有我能解开!”一个浑厚的男声说道。
    这个声音我实在太熟悉不过了,正是七郎的声音!果然是他亲自出手救了独角鬼王!
    又经过一番折腾,石棺上的封印才终于被解除了,七郎命令手下推开了棺盖。终于,独角鬼王眼前的绝对黑暗被驱散了,一道极其微弱的光线从墓穴顶部的破洞处照射进来,又折射进了石棺之中。那似乎是月光,光线虽暗,但也足以让我看清了独角鬼王身处的空间。
    没错,那正是一座墓穴。独角鬼王此时就躺在中央的石棺当中,依然动弹不得,只能心怀激动与惊讶之情仰视着站在棺外的七郎。
    “你就是独角鬼王?”七郎问。
    独角鬼王已经能说话,便道:“没错,你又是谁?”
    七郎微笑着回答:“我是鬼帅,统领阴间鬼军的元帅。”
    “鬼帅?鬼军?”独角鬼王想了想,接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从来没有听过这两个名字。
    七郎很有耐心,解释道:“你没听过我的名字不奇怪,鬼军成立不过百年,那时你已经被封印住了。”
    “我被封印在这里多久了?”
    “据我所知,至少五百年了!”
    “五百年!”
    独角鬼王大叫一声,心中的怒火“蹭蹭蹭”地就往上冒,咒骂道:“钟馗那个杀千刀的老不死!等老子出去了,看我不把他碎尸万段!”
    七郎却依然不急不忙,又对独角鬼王道:“钟馗的事情先放一边,先来说说你我之间的事情吧。”
    “我又不认识你,我俩之间会有什么事情?”独角鬼王十分不解。
    七郎大笑,道:“要知道,我为了破除这座古墓的封印,出动了上千只鬼修一起发动大阵,花了三天三夜才成功。而且,考虑到运行这样的大阵动静极大,我还特意在周边几个市县制造了几起骚乱吸引阴修和道修的注意力,调虎离山,才保证了这次计划的成功。”
    “所以你有没有想过,既然我们俩之前不认识,我为何要费尽周折,甘冒大险来破除此地的封印,救你出去?”
    独角鬼王自然也不是笨鬼,便问道:“你想要回报?”
    “我想要你加入鬼军,为我效力!”
    “加入鬼军去打谁?”
    “地府、阴军、钟馗、阎罗王!”
    独角鬼王一听,顿时眼冒红光,大吼道:“好,我答应你!这些都是我的仇人,只要我能出去,不需要你说我都要去找他们算账的!”
    我听到这儿,也总算得到了我想要寻找的答案。封印独角鬼王的古墓位置是在黎中县,而七郎刚刚亲口承认了是他派手下故意在周边几个市县制造骚乱,目的就是掩人耳目。南亭县的乱葬岗鬼市被毁必定是其中之一,鬼市上的诸多老客只是在糊里糊涂之下就当了牺牲品。
    一想到刘公刘婆、范秀才等鬼市众鬼,我心中便恨得牙痒痒地。它们虽都是鬼,却几乎陪伴了我的整个少年时光,情同老友。
    “这仇,我也记下了!”

649 孤家寡人

    我将灵识出窍,探入独角鬼王的记忆中搜寻,果然证实了是七郎从黎中县的古墓中救出了鬼王,还为此袭击了南亭县乱葬岗上的鬼市以掩人耳目。
    独角鬼王因此对七郎感激涕零,从此死心塌地地跟随其加入阴军,四处征战,后来便成了三大鬼王之首。
    我按捺住愤怒的心情,又继续搜索鬼王的其他记忆片段,其中最重要的便是与我师父的遇害有关的内容。随着独角鬼王的视角,我终于完完整整地看到了发生在巨瀑城上方洞穴里的事情经过。
    与苏老板和老刘之前所说的基本一致,七郎在识破我师父的计划后,派出独角鬼王和陆煜前去跟踪。这一人一鬼便在我师父回程的半路上拦截了他,陆煜开了枪,师父中枪滚落峡沟。陆煜下去补枪,鬼王则在附近搜寻老刘未果。
    而后,这两个凶手居然还能当着我的面演了一出戏,故意把我引到师父遇难的峡沟,嫁祸于茅山道会。可气的是,当时的我看起来竟毫无怀疑,一腔怒火只顾着发泄到了玉簪门门人的头上去,还因此与小胡子结下了血仇。
    明白了真相后,我心中的怒火终于无法控制,当即收回灵识,从腰间拔出如常刀一刀从独角鬼王的头顶斩落,将其斩成两半。这还不解气,我又横劈竖砍,剁了又剁,将其魂魄切得七零八落。就这样,三大鬼王中最后仅存的一只便就此魂飞魄散,连叫都未曾叫出一声!
    灭了独角鬼王,我红着眼睛走到秦嘉身前,手里提着刀,脸上带着狰狞的表情。还未提问,秦嘉便苦笑道:“不用麻烦了!我知道你现在已经是第七重阴功,连鬼王都被你强行搜了魂,以我的低弱鬼功更是想瞒也瞒不住你。说吧,你想知道什么就尽管问吧!我只求你最后能留我一条鬼命!”
    我没有立即答应他的条件,而是直接恶狠狠地问道:“先说你有没有参与杀害我师父的阴谋?”
    秦嘉连忙摇头:“我没有!这件事情我是后来才听鬼帅跟我说的。如果我提前知道了他的打算,我也肯定会极力劝阻。毕竟当时鬼军才刚刚与冥港结盟不久,这样做太冒险也太容易出纰漏,完全是得不偿失的做法!”
    “你不怕我师父回来后拆穿了你们的底细?”
    “不会。”秦嘉笃定地回答,“你师父手里能掌握到的证据无非也就是查实了独角鬼王的来历,然后跟南亭县鬼市被毁一事扯上关系。但当时我们还未结盟,敌友未分,就算你要追究起来,大不了我们就牺牲一个独角鬼王给你和你师父出出气,这事也就过去了。杀了你师父灭口又去嫁祸茅山道会,才是真正的下策!”
    秦嘉的解释倒也有理有据,我稍稍收了收怒火,又问道:“这事你可以不认,但荒坟山一事肯定是你暗中策划的,是也不是?”
    秦嘉犹豫了一下,还是无奈地点了点头,道:“这个确实是我的主意,详细计划还是我想出来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时的目的就是为了挑起阴修和道修双方之间的争斗,好让我们鬼修能在其中渔翁得利。”
    “怎么做到的?”
    “我们先是在阴间和阳间故意泄露出鬼军打算要袭击荒坟山鬼市的风声,并想办法分别让地府和茅山道会提前收到消息。当阴军和道修出兵之后,我们派了两支鬼军的小分队,各自引诱双方的人在荒坟山鬼市遭遇。”
    “随后的事情就更简单了。趁着双方在荒坟山起冲突的混乱之际,鬼帅安插在茅山道会内部的内鬼故意开枪打死了日游元帅,造成了无法挽回的矛盾。此后,我们又不断在两边煽风点火,使得茅山道会下定决心要攻入阴间找地府报仇。”
    说到这里,秦嘉却突然叹了口气,道:“可惜呀!没想到我千算万算,到头来也有失算的时候,原本是挑拨离间之计却弄巧成拙变成了引狼入室。茅山道会攻入阴间后,竟鬼使神差般地在鬼门关前击败了冥港联军,坏了我们的好事,之前的大好的形势就此功亏一篑!”
    “如果当时顺利攻下了地府,鬼帅会如何处置我和冥港?”我并不理会秦嘉的哀叹,追问道。
    秦嘉苦笑:“说到底,我也只是鬼帅手下的一名军师,出谋划策的时候他才用得上我。至于大功告成之后的打算,恐怕也只有他自己才知晓了!”
    审问到此,我想知道的问题都基本上弄清楚了。七郎与我结盟,必定是从一开始就是居心不良,即使秦嘉不肯明说,但也猜得出来事成之后我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七郎不仅跟我有杀父之仇,还是毁掉乱葬岗鬼市的幕后元凶,这些仇,我迟早要一个一个找他索报!
    秦嘉的等级不高,我便毫不客气地将其装入锦囊之中,反正以后再有想起要了解的问题,随时可以揪出来继续审问。
    柳寒见我杀了鬼王,收了秦嘉,于是就问我:“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咬咬牙,道:“他不仁,我不义!既然已经动手了,冥港与鬼军的盟约也就此作废。温泉港的主事是我的老部下,我打算回去后就召集滞留在温泉港的残部整编成军,趁自由城不备发起偷袭!”
    柳寒却不同意,劝道:“你先冷静些!莫说目前温泉港就那么一点点兵力,哪怕让你再招来几千、一万兵,这事恐怕也行不通!你现在手底下现在已经没有了从冥港带出来的嫡系部队,也缺少像讥讽鬼和铁头那样忠心耿耿的得力干将,光靠咱们俩怎么带得动这些刚打了大败仗的残兵?”
    “我还有冥港呀!那是我们的大本营,还有汪守守着,随时可以派兵来支援我!”
    “目前茅山道会的势力已经占据了从巨瀑城到蛇湾、千岛城之间的偌大河道网,我们与冥港之间的联络已经完全中断。远水解不了近火!”
    “还有三刀!”我急道,“三刀就在鬼农庄,他肯定会听从我的命令的!”
    柳寒依然摇头:“你想得太简单了!别忘了三刀也曾经是杨七郎的部下,一旦你们俩之间决裂,三刀会忠于哪一边还说不定呢!实际上,这才是我最担心的问题。杨七郎毕竟是鬼修,我们是阴修,如果非要挑边站队的话,温泉港的鬼兵都不一定会听我们的!”
    柳寒这一席话终于说醒了我。之前冥港与鬼军打出去的旗号都是要解放鬼奴,废除奴制,所以不论打到那座阴城都能获得急切想要恢复自由身的鬼奴们的支持。也就因为双方的目标和原则一致,才促成了结盟,组建成冥港联军。
    可一旦冥港和鬼军之间闹掰了,冥港联军便不复存在。那么军中业已得到自由的鬼修士兵们必然会面临一个选择,是支持冥港,还是支持鬼军?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鬼也肯定是如此。冥港原本就只不过是一座阴城,鬼军才是名义上“由鬼修组成的军队”,孰亲孰疏,一目了然。假如非要做出选择,估计大部分原冥港联军的鬼修士兵第一选择就不会是冥港。
    再加上,现在是我在要主动解除盟约,于“理”字上本就不占优势。即使我将七郎密谋杀害我师父和设计挑拨地府与茅山道会的事实爆出,也未必有人信。阴间的大势已然如此,乱局之中各方只会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而做出不同的选择,什么真相、正义根本就不重要。
    如此算来,现在的我居然成了一个“孤家寡人”,压根就没有与七郎公然对抗的本钱!
    “难道我还要把这一切装作不知道,与他虚与委蛇,天天做戏,等待时机?”我苦恼地抓起了头发,哀叹道:“那样的事情我也肯定做不到,绝对会露馅的!”
    柳寒见我陷入两难,便很认真地对我道:“如果你一定要报仇,就只有一种铤而走险的办法,但是后果谁也无法预料!”
    “什么办法?”
    “直接刺杀!”
    我大吃一惊:“刺杀?怎么动手?”
    柳寒道:“杨七郎目前在温泉港整编新军,一时半会儿还联系不上独角鬼王和秦嘉。我们可以假借收拢温泉港的残兵先回自由城去参与整编,他定然不会怀疑我们。到时候,我们趁杨七郎还没有防备之心靠近他身边,然后突然动手,这才最有可能成功!”
    我皱眉道:“自由城里基本上都是七郎的部下,这恐怕是一个有去无回的刺杀计划。我自己倒罢了,大不了一命换一命,可是这样就会连累你。我看,我自己去报仇就行了……”
    “啪!”
    话还未说完,柳寒便怒了,直接给了我一记耳光子,骂道:“你是嫌弃我么?这时候还跟我分什么你我,你死了我还独活么?”
    虽然挨了打又挨了骂,我心里却是十分感动,便一把将她拉入怀中深情拥吻。此时已经无需多言,我们两个人的感情经历了那么多次考验,早就超越了生死。不论这次刺杀行动成与不成,我们都不会再分开了!

650 苏老板的秘籍

    杀了独角鬼王之后,我和柳寒下了决心,要前往自由城刺杀鬼帅杨七郎!
    这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眼下阴间大乱,从鬼门关前落败之后我又长时间流落在外,冥港联军的掌控权已不在我手中。我唯一能掌控的大本营冥港又离得太远,联络之道也被切断。
    而且,此时我已经无法回头。独角鬼王被我杀了,秦嘉也被我囚禁,开弓便没有回头箭,此时我就只能选择走刺杀这一条最危险的路!
    回到温泉港,我和柳寒自然故作无事发生。动手处的河道十分隐秘,根本不会有人发现之前发生的事情。唯有温泉港主事见独角鬼王和秦嘉没有和我们一起回来,便跑来询问。
    我推说道:“我们在那段河道内发现了一条捷径,或许能直接通往鬼门关,但是只有鬼修才能通过。所以,我就把探路的任务交给了鬼王和秦嘉,待到他们寻完了路,自己会回来的。”
    温泉港主事本就是我的老部下,对这个说法完全没有起疑,其实他只是过来询问一下今后收拢残兵的工作该交给谁去处理。
    我便问道:“港外的兵营里现在已经收拢了多少兵员?”
    主事回答:“昨天的准确数字是八百五十二,不过每天还在零零散散地增加。”
    我道:“鬼王和秦嘉出去探路这几天,收兵一事就暂且由你负责,等凑够了一千整数,我就亲自带回自由城去。”
    “属下明白。”
    主事问完了话刚要走,却被我叫住了。
    “你这里有没有好一点的盔甲,合适我和柳副港主穿戴的?”
    主事愣了一下,然后回答:“呃,港主是要什么类型的盔甲,可有什么特殊要求?”
    “要轻便一些,适合步战和冲锋的那种。”
    “这倒是有,就在库房里,还是全新的。只不过材质算不得是上品,就是普通军官穿戴的那种。”
    “没事,有就成,你去找两副大小合适的拿来给我。”
    “是,港主。”
    我和柳寒身上的那套盔甲都已在鬼门关一战中被毁,既然要去自由城实施刺杀,身上总得重新换一套装备才行。但温泉港是个小地方,一时半会儿也很难找到好的材料和精通制甲的师傅,只能先用普通的来顶一顶,这也是无奈之举。
    除了要准备盔甲之外,我的肩伤也应该趁这几天的时间好好调养一下,争取早日痊愈,恢复十成十的状态和体力。因此,我少不得还得天天往老刘的小诊所跑。
    我自然是很信任老刘和苏老板的,便如实地将我杀死独角鬼王、囚禁秦嘉的事情跟他们说了,并透露我和柳寒打算去自由城刺杀七郎的计划。
    苏老板最为担心,听了便又惊又急地叫道:“这样的计划太冒险了!且不论最后能不能成功,一旦动了手,你们在自由城内肯定是寡不敌众,可怎么脱身呢?”
    我正色道:“能不能脱身已经不是我要第一考虑的问题了。师父待我恩重如山,他的仇我必须要报,哪怕是玉石俱焚我也心甘情愿!”
    苏老板苦苦劝道:“你不要急,其实我们可以先想办法回到冥港,然后再徐徐图之。”
    我摇头道:“这个选项我也考虑过了,但并不可行。一是独角鬼王和秦嘉一事我不可能瞒得太久,迟早要被人发现,时间上来不及从别处借兵;二是眼下去往冥港的商道已经被茅山道会截断了,就算我想回去也恐怕是做不到;三则是,即使我回到了冥港,单单以冥港的实力,是无法对抗目前的鬼军的。所以,不能明着来,就只能刺杀!”
    苏老板听了我的分析也无话可说了,只好坐回了椅子上一直摇头、叹气。
    老刘倒不劝我,还是默默地给我的伤口处敷药。完了之后,他才走到后室拿出来一个匣子交给我,道:“我老头子修为低,身体差,去了也帮不上你们什么忙,反而会成为你们的累赘。既然你们决定要去冒这个险,我就略表些心意,这匣子里是我秘制的一些伤药和两颗回元丹,你们带去备用吧。”
    我接过了匣子,便问他:“回元丹是做什么用的?”
    老刘道:“回元丹可以在短时间内恢复你体内的阴力,功效抵得过你同时吸取十颗阴元。你和柳寒一人藏一颗在身上,必要时就拿出来吃。”
    我十分感激,谢过了老刘,把药匣子收好。
    苏老板见老刘给了药,自己也坐不住了,重重叹了最后一口气,对我说道:“也罢!既然你们的心意已决,我也就不拦着你们了。我这儿有一本秘籍,之前在巨瀑城时就打算要交给你的,可你当时急着要率军出征就没给成。结果你这一去就是几年,我就更没机会给你了。不过也无妨,你最近几日才晋升了第七重修为,现在练也算是刚刚好!”
    “什么秘籍?现在练还来得及吗?”我惊讶道。
    苏老板却笑了,得意地道:“其实这门功法你不需要再练,因为你早就已经学会了!”
    “你是说:牵偶术?”
    “没错!”
    苏老板是纸傀门的门人,以前在省城时就曾经手把手地把他们门中的绝学牵偶术教给了我,条件便是要我答应将来过继第二个儿子给他跟着姓苏。但是现在我已经将阴功修炼到了第七重,不阴不阳,不人不鬼,哪里还能生什么孩子?
    苏老板卖完了关子,终于也舍得跑到自己的睡床底下摸出了一本薄薄的册子递给我,然后道:“我要给你的并不是功法,而是一本用来制作高级纸傀的手册。”
    “高级纸傀?”我听了顿时大感兴趣,翻开了那本册子细看。
    那册子所用的纸张已经十分古老了,甚至还有些残破,但里面绘制的各种图形和说明文字倒还齐全。我大概看了一下,便明白了这本册子的真正来历:原来这就是纸傀门的创始人“折纸将军”亲手绘制的折纸图册!
    苏老板以前给我讲过纸傀门的渊源故事,说纸傀门其实是脱胎于一个叫“鬼儡门”的古老门派,他们的真正祖师爷叫做:“万鬼老祖”。万鬼老祖当年也曾经达到了第七重阴功修为,自创的鬼儡术能够同时操控一万只鬼。
    但鬼儡门没落之后,鬼儡术也就失传了,其门人分崩离析,又拆分成了许多大小门派。纸傀门就是其中之一,而养鬼人其实也是个中分支。
    纸傀门的首任掌门姓折,本是一名带兵的将军。修炼阴功之后,他便将鬼儡门残本与折纸相结合,自创出一门新的功法:牵偶术。牵偶术将原本用以控制鬼物的鬼儡术改造成了可以控制纸傀、木偶的术法,威力虽然变小了,但入门的门槛也就低了,更适合低修为的门人掌握。
    但是有了牵偶术,也只不过是有了正确的“方法”,还需要有完美的“道具”才能发挥出真正的威力。我现在拿在手里的,正是折纸将军留下来的制作高级纸傀的折纸图册,上面图文并茂地详细记载着各种高级纸傀,一看就会。
    苏老板献出了这份“秘宝”,显得十分得意,在那儿摇头晃脑地对我道:“这本图册之所以我一直没有提前拿出来,就是因为它对于阴功修为要求非常高。莫说是我,就连我们现在纸傀门的掌门都施展不了。”
    “要求有多高?”
    “哼!这是我们纸傀门的最高秘术,只有达到第七重修为以上的人才能施展。可惜纸傀门的后人不争气,自从折纸将军之后就再没有人能达到第七重修为了,这套秘术也就成了空中楼阁,只能当做摆设。”
    我笑着问苏老板:“这么珍贵的传承之物,你们掌门也舍得给你,你又舍得给我?”
    苏老板却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道:“再好的东西用不上也是白瞎!我们掌门知道我要下阴间,才特意将这图册交给我,吩咐我要把它转交给真正有能力有作为的人,把纸傀门的秘术传承下去,发扬光大!还有不要忘了,你当初可是认了我这个叔叔的,算是我的子侄辈,我把图册传给你,也不算是擅自外传了呀!”
    苏老板说了一大堆,实际上还是在为我着想。我非常感动,便搂住他的肩膀道:“那是肯定的!你一向都比我的亲叔叔还亲!就算我现在已经生不了儿子了,但只要我这次死不了,一定收一个徒弟来把你们纸傀门的好东西传承下去!”
    “哎!这就对了!”苏老板大喜道。
    这本图册对于我来说真可谓是及时雨呀!
    原本我就担心此行去自由城,势单力薄,不仅要对付七郎这只鬼煞,还需同时顾及他的其他部下。有了这本图册,我便可以临时赶制一批高级纸傀出来藏在身上,必要时就放出来,不亚于随身带着一队忠心耿耿的贴身护卫。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我和苏老板到处搜罗制作高级纸傀的材料,加班加点,终于在出发前往自由城之前制作出了一批纸傀兵将。这样一来,我对于刺杀七郎便更有了一份信心!

651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嘎嘎噶嘎……”
    自由城的水门徐徐打开,我所乘坐的运兵船即将通过城门洞,驶入城内的码头。
    这道水门是自由城的四道城门之一,另外三道分别为谷门、山门和雾门,各自通往其他几座临近的阴城。水门也是自由城唯一临水的城门,由于我从温泉港坐船而来,故从水门入城。
    “现在的自由城,已经今非昔比了呀!”我看着眼前高大雄壮的城墙和城内码头上熙熙攘攘的一派忙碌景象,不由得感慨道。
    要知道,几年前我攻下这座城时得到的只是一片瓦砾和废墟。当时这里还不叫“自由城”,而叫“石乳城”,是反港同盟当中的一块硬骨头。在攻城战中,冥港联军使用了破坏力极强的火牛阵冲击石乳城原先并不坚固的城墙,成功撞塌了一道口子。尾巴着了火失去控制的矮脚牛从突破口又冲入城内乱窜,引发了一场火灾,半座城在大火中被焚毁。
    经过这些年来的重建和快速发展,自由城现在已经成了一座崭新的大城,人口超过五万,商业发达,城民富庶,交通便利,而其中最大的秘诀便是新城名里的“自由”二字。
    由于我当初大胆地做出决策,任命了原石乳城中的三名鬼帮帮主江老爹、蛮老大和贝老板出任正副城主,把政务全权交给它们管理,不仅很快就稳定住了城内的混乱局势,还给新城的重建提供了极大的助力。
    三位城主都是鬼修,各级官吏、管事也大多由鬼修出任,再加上城内被释放的鬼奴数量众多,如此一来,自由城便成了真正意义上的“鬼修之城”。各地恢复了自由之身的鬼修都慕名而来,使得城中人口剧增,新城重建得以迅速完成。
    也正由于此地聚集了大量待业的自由鬼修,所以这里同时还是招募鬼兵的好地方。当时急需扩军的冥港联军前前后后在此招募了数万新兵,自然而然地,自由城便成了冥港联军的前线大本营。
    但我这次返回自由城,并不是准备单纯地要来视察自由城,而是带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便是:刺杀鬼帅杨七郎!
    前几天,温泉港收拢的残兵败将终于凑够了一千名,我与苏老板赶制的高级纸傀也造好了一百个。于是我就乘着运兵船亲自带兵返回自由城,名义上是要与七郎见面共商整编大计,实际上是准备在私下见面之时择机刺杀七郎。
    我一边想着心事,运兵船一边缓缓地通过水门。这时,城头的守门官一眼就认出了我,激动得大叫起来:
    “大家快看,是翟港主回来了!翟港主回来了!”
    其他的守门士兵听到了,也纷纷跑过来看我。确认是我本人后,他们便欢呼起来:
    “真是翟港主啊!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翟港主为了掩护我们从鬼门关撤退,亲自压阵断后,他可是大英雄呀!”
    “翟港主万岁!”
    “翟港主万岁!鬼帅万岁!冥港联军万岁!”
    城头上的守城士兵齐齐冲着我行军礼,并高喊出军中最经常喊的三句口号。码头上正在干活的挑夫、搬工以及别的船上的船夫听到了士兵们的呼喊声,也激动万分,拼命鼓着掌来,或是拍着货箱、捶着船帮,高呼我的名字。
    我微笑着朝他们挥手,感谢他们的支持。这样的场景十分感人,显示我依然在这里受到广大城民和底层士兵们的爱戴。但,我的支持度不见得会在鬼帅杨七郎之上,也许他来了会受到更热烈的欢迎。
    进城时,我仔细观察了一下驻守城头和城门的士兵,无一例外全部都是鬼修,而且都出自于原鬼军中的一支老部队。即使当中还有部分新兵是后来加入的,但如果非要论起出处,它们肯定不会认为自己是冥港的兵。
    此外,在等待入城之前,我还在城外的空地上看见了几支正在操练的新军。那些负责组织操练新兵的军官看起来也大多都是七郎的老部下,少有见到出自冥港的老兵。
    其实,这样的情况早就在我的预料之中。鬼门关战败之后,冥港联军的原有建制被打散,我又流落在外迟迟没有消息,不知死活。七郎肯定会借着这次整编的机会悄无声息地对中下层指挥权进行大洗牌。
    所以,现在虽然表面上我在冥港联军军中仍是双主帅之一,但实际上手里已经没有了嫡系部队,对军事掌控的话语权也落在了七郎之下。
    假如我还未洞察七郎的真面目,或许接下来我会据理力争一番,七郎也会适当地交给我一些兵权。不过,这样的妥协对于他来说并不会有什么实际上的太大损失,因为我身边只剩下柳寒一名心腹,军帐合议也已经名存实亡,现在的我相当于一个被架空了的“孤家寡人”。除非我能回到冥港重新组建属于自己的嫡系部队,否则冥港联军就不再是“冥港的联军”。
    但是,这一切对于我来说都已经无所谓了。给师父报仇是我眼下最大的心愿,不管我最后能不能从自由城安全脱身,七郎也必须死!
    码头上除了欢呼的人群,还列着一队专程迎接我的官员,为首的正是江老爹、蛮老大和贝老板这三位自由城的正副城主。待到船靠岸停稳了,我刚一下船,他们便迎了上来。
    当上城主的江老爹气势已然不同往日,与我在城中地牢里见到它的模样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当初它断了双腿,行动不便,只能算“半只鬼”,落魄至极。后来它应该是让炼鬼师在它身上施了炼鬼术,不但腿长回来了,脸色也变得红光满面,加上身上穿着的华服,确实颇有一城之主的气派。
    “老夫与蛮老大、贝老板二位副城主在此恭候已久,谨代表自由城全体城民欢迎翟港主的归来!”江老爹朝我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满脸堆笑道:“翟港主安全回归,真是我等的幸事呀!前几天,温泉港主事给我传来信函,称港主不日将率军来自由城,我等十分欣喜!所以今日便将这个大好消息告诉了全城百姓,大伙儿皆是喜出望外呀!”
    这个江老爹可是聪明人,当初一见面便猜出了我的打算,十分大胆地主动跟我讨要城主之位。今日再见,果然不同凡响,可见我还是挺有识“鬼”之术的。
    蛮老大不像江老爹,原来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它朝我露了个实诚的笑脸,大大咧咧地叫道:“俺不会说漂亮话,但是俺就是觉得你回来了俺特别高兴!呵呵呵!”
    贝老板则是个精明的生意人,话不多,也不多礼,只是淡淡说了句:“翟港主辛苦了。如有差遣,便尽管说。”
    贝老板在自由城主管商业和财务,是城里的“财神爷”。我对它印象还不错,知道它是个实干家,况且我本就不是喜欢拍马屁的人,客套话说太多了我反而会觉得烦。
    于是,我便一起回礼道:“三位城主不必客气。我这次回来也是为了公事,你们让大伙儿散了吧,我们几个到城主府去议事即可。”
    “港主说的是,我这就让属下去劝退百姓。”
    江老爹答应了,回身去交待属下官吏疏散城民。这时,几名身穿军服的高级军官也到了码头,我仔细一瞧,走在最前头的正是陆之道。
    之前秦嘉曾告诉我,茅山道会彻底占领巨瀑城之后,陆之道只得率领外城的败军逃亡过来自由城,加入新军整编,现在暂时任了一个后军主将的职位。巨瀑城虽然失于他之手,但实话实说并不能完全怪他,毕竟谁也想不到道修能在韦城主的带路之下从密道直抵城主府要地,这才打了城内守军一个措手不及。
    “翟港主平安归来,实在是可喜可贺呀!”陆之道也是个十足的政客,隔着老远就朝我拱手行礼,热情祝颂。
    我不得已也只能回礼,道:“多谢陆将军关心,陆将军率军在巨瀑城苦战数月,也辛苦了。”
    “唉,败军之将,实不足道!末将愧对港主呀!”陆之道叹了口气,摇摇头道。
    他不想提巨瀑城的事,实际上我也不想问。因为此时我也没心思跟他说太多废话,于是便直接问了一个我更想知道的问题:“鬼帅此刻可在城中?”
    陆之道回答:“最近局势混乱,据说赤炎城也想趁机脱离冥港同盟。鬼帅不知港主今日就到,昨天才刚亲自出城去找赤炎城城主施压去了,要过几日才能回来。”
    七郎居然还不在?
    我不禁有些失望,转眼看向了柳寒。来之前,我们俩已经商量好了刺杀计划,身上也随身携带着所有武器和装备。不曾想,七郎竟然放了我一个“鸽子”。也就是说,我要想报仇,至少还要再等几天。
    正和陆之道说着话呢,他身后又闪出了一员武将朝我行礼,道:“港主安好,陆煜见过港主!”
    乍一见到陆煜,我又猛地吃了一惊,情绪不由得起了波动。
    虽说七郎是幕后指使,但陆煜才是开枪杀死我师父的直接凶手。他刚才躲在陆之道身后,我并没有发现他,此时一见,眼睛不自觉地就红了!

652 谁先露了馅?

    我和柳寒乘坐运兵船回到自由城后,受到了三位城主和诸多城民、士兵的热烈欢迎,却得知七郎已经外出不在城内,原本准备好的刺杀计划顿时落空。
    随后,我又见到了赶来迎接我的陆之道和他的侄孙陆煜。陆之道也就罢了,一见陆煜,我便想起了师父被杀之仇,顿时分外眼红,情绪起了波动。
    一旁的陆之道似乎发现了我看向陆煜的眼神不善,便诧异地问道:“翟港主的眼睛怎么了?”
    柳寒知道我为何失态,连忙帮我解释道:“哦,他之前在从鬼门关逃脱回来的途中经过一个大熔岩湖,眼睛被热气给被熏伤了。”
    虽然仇人就在眼前,但主犯还未到位,此时肯定不是报仇的最佳时机。于是我强忍住内心澎湃的杀意,抬手揉了揉眼睛,苦笑道:“是呀!最近一段时间动不动就红眼,接着就会流泪,实在是让大家见笑了!”
    江老爹关切地问道:“这应该是急症,要不要我让人现在就去叫医生来看一看?”
    我摆摆手,推辞道:“不必了!这确实是急症,我在温泉港已经看过医生了,说是休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陆之道又问:“独角鬼王和秦嘉呢?这次他们为什么没有跟着一起回来?”
    我道:“温泉港外依旧陆陆续续有散兵逃亡而来,所以我就留他们继续在温泉港负责收兵。”
    陆之道听了,便只“哦”了一句,不置可否。我看他的脸色并无异常,应该是忽悠过去了。陆煜见我不理他,表情似乎有些不豫,但又不敢在我面前发作,只得躲回他叔公身后,默不作声。
    随后,三大城主就说起要给我在城主府里设宴洗尘。我本欲推辞,但又考虑到这各提议按理也是常情,直接拒绝了恐怕会引起陆之道等人的怀疑,便只好答应了。
    此时陆之道又来献殷勤,对我道:“翟港主长居冥海边,肯定吃惯了海味。但是最近商道不太通畅,来自冥海的新鲜海味就很难吃到了。不过我那儿有一些私藏的独角孢肉,算是山珍,不妨让厨子置办了给港主洗尘。”
    独角孢确实是一种难得的美味食材,产自赤炎城后的山谷地带,拿来煎炸或者做成肉羹都挺不错。我无心吃喝,但既然陆之道非要献这个殷勤,我也就默许了。
    陆之道便叫来一名手下在耳边交待了几句,那人点点头,随即快步离开了。
    于是,三大城主和陆之道陪着我和柳寒,簇拥着往城主府而去。一路上,自由城的城民不论阴修还是鬼修,都对我的归来表示十分的欢喜。但我心情不佳之下也无心接受欢呼,只是勉强保持笑容,挥手致意。
    到了城主府的宴会厅,已经有内侍摆好了席位,上了几碟小菜,沏了一壶好茶。互相退让了一番后,我还是依着江老爹的意思坐在了主位上,柳寒坐在我的右手,江老爹则坐在我的左手位作陪。其他有资格入座的官员、军将也各自按照等级和资历入席,其中陆之道和我之间就隔了一个江老爹,而陆煜则因为级别不够,只能坐在下首。
    主宾都落位之后,便又开始又一茬没一茬地闲聊、品茶。在这期间,内侍们也是忙进忙出,陆续端来各式菜肴。很快地,一位内侍便躬身想江老爹报告:“城主,菜都已上齐,可以开席了。”
    江老爹率先举杯,对我道:“既然如此,老夫提议:大家一起先敬翟港主一杯!”
    “好咧!”
    席上诸位宾客都齐齐举杯冲我遥祝,我虽没有心情喝酒,但也不好当众驳了江老爹面子,引人怀疑,只好应付一下端起酒杯饮了。
    众人共饮了一杯,接着又是两杯。三杯下肚,气氛就变得随意许多,我也趁机埋头吃菜,不给别人敬酒的机会。柳寒一向不喜饮酒,就算有人要敬她,也当即谢绝。她向来在他人面前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倒是谁也不会见怪。
    酒过三巡,我也差不多快吃饱了,正打算找个借口回去休息,省得被他们灌醉了。但这时坐在柳寒身边已经微微有些醉意的的蛮老大却站起身来,冲对面的陆之道叫问道:“哎!陆将军,你方才许诺的独角孢肉呢?那玩意儿我以前吃过一回,拿来下酒最合适了,怎么这么久了还不见上来?”
    陆之道微微一笑,举杯道:“蛮城主莫急,独角孢肉应该还在厨房做着呢,蛮城主还请再耐心等一等。放心,今日一定会让你吃到。这样吧,我先敬你一杯,聊表歉意!”
    蛮老大听陆之道这么说了,也不好再催,便举起酒杯对饮了。
    蛮老大这一问,反倒提醒了我和柳寒。自从在码头见面了之后,陆之道对我的态度似乎有些奇怪,处处表现得很热情。就是因为平时他与我没什么交集,关系也算不上密切,这样的过度热情反而显得令人生疑。
    柳寒突然在桌子底下踢了踢我的脚,又把目光往两侧看。我顺着她的提示看去,果然发现了宴会厅两侧的帷幕底下各有一排微微的反光,时不时晃动一下。很显然,帷幕后面有人拿着某种能反光的金属器械。
    此时菜已上齐,不可能是端着餐具的内侍。再联想到刚才在码头上时,陆之道就提前派人去取独角孢肉,可到现在都还没有上来。我也是懂做独角孢肉的,按理根本不需要花费这么长的时间。前后一推敲,我心里大吃一惊:帷幕后面很可能埋伏着持刀剑的刺客!
    “难道我的刺杀计划提前败露了?”我惊疑之余不禁心想,“可破绽是在哪里露出的呢?就是之前我眼红那一下,还是我说错什么话了?”
    但不管怎么说,此时已不是去细究错误的时候,最急迫的就是赶紧想出一个应对的方法。否则,七郎还未刺杀到,自己就先被别人给刺杀了!
    我冲柳寒使了个眼色,右手暗暗往自己腰间的如常刀鞘上拍了拍。柳寒点头,表示明白了,右手也摸到了靠在她椅背后面的那柄月牙戟。柳寒虽然也会使刀,但她习惯了用长兵器,今日为了刺杀做准备,便一直随身带着月牙戟,说不定这也是引起陆之道怀疑的其中一点破绽。
    交换完眼神后,我突然拿起酒杯站起身来,绕过坐在我左边的江老爹,径直走到陆之道面前对他道:“陆将军之前镇守巨瀑城辛苦了,我来敬你一杯!”
    陆之道想不到我会亲自过来敬酒,显得有些惊讶和慌张。但他不好当众推辞,不得已也只好站起来准备与我对饮。
    我双手持杯,显得十分正式,同时也是为了降低陆之道的戒心。但其实暗地里我的杀心已起,以心意控制腰间的如常刀自行出鞘,忽然切向陆之道喝酒时仰起的咽喉要害!
    “当!”
    只见一道金光闪过,一盏金质的烛台朝这边飞来,不偏不倚地撞上了如常刀。烛台固然是当场断成两截,但如常刀的刀势也因此受阻。陆之道反应也是极快,连忙把重心往后一倒摔在地上,险险躲过了如常刀的切喉一击。
    我见如此近的距离下如常刀竟未能得手,急忙伸手往回一收,如常刀又飞回了我的手中。陆之道大骇,慌忙爬地而走,从他身后窜出一人,手持一柄朴刀要来跟我对战,正是陆煜!
    看来,刚刚扔出烛台的应该也是他。这家伙,肯定一直在观察我的举动,稍有不对,便出手用桌上的烛台救下了陆之道。
    “来的正好!我找的就是你!”我怒吼道,向前便是一刀劈去。
    陆煜知道我的如常刀无坚不摧,根本就不敢正面用刀刃硬拼,而是以朴刀的刀身拍击如常刀的刀身,并加以灵活的步法躲开我的攻击。我得理不饶人,继续采用大开大合的刀法,步步紧逼。
    “你们还躲着干什么?快出来动手啊!”陆之道退到安全距离,着急得跺脚大喊道。
    果然,两侧帷幕后面立即冲出十几名阴修黑衣刺客来,个个手持钢刀,个别还拿着绳索,就要抢过来与我交手。
    但柳寒也早就在旁边候着了,大喝一声,将手里的月牙戟挥舞起来,一下便斩落了两名黑衣刺客的脑袋。
    “翟港主!陆将军!你们在干什么?”同席的江老爹等根本想不到我们会说翻脸就翻脸,一出手便是不死不休的杀招,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架。
    我一边动手,一边喊道:“江老爹,陆之道提前在此布下埋伏,你真不知情?”
    江老爹听了急得直跺脚,叫道:“我是真不知道啊!你们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非得要在这里动手吗?”
    我大喊:“你也看到了,是他先设下埋伏要置我于死地,我不抢先动手,恐怕到死都不不晓得是怎么死的?”
    陆之道在远处却冷笑道:“翟港主,你不要假惺惺地装无辜了!要说先动手的却是你,我问你:独角鬼王可是你杀死的?”
    我一听,顿时就明白了:原来破绽竟是出在了独角鬼王的死讯上!

653 公开决裂

    在自由城城主府内的洗尘宴上,我和柳寒识破了陆之道事先布下的埋伏,于是抢先动手想要偷袭陆之道,却被陆煜挡下,埋伏在帷幕后面的刺客也冲了出来。双方就此撕破了伪装,在宴会厅里大打出手。
    我识破了陆之道的埋伏,陆之道也识破了我的谎言。虽然我暂时还搞不清他是怎么知道独角鬼王已经死了的,但我刚才在码头撒谎,说把独角鬼王留在了温泉港继续收兵,必然就是因为这句话才露了馅。
    动手之后,宴会厅里随即便乱了套,除了三大城主还在犹豫着要不要上来劝架,其他不相关的、不明就里的官员和军将都慌忙逃离,免得被无辜波及。
    江老爹似乎还想过来劝我和陆煜住手,不停喊道:“翟港主!陆将军!有话好好说,何不妨先停手把事情说清楚,或许这当中有什么误会呢?”
    我仗着兵器上的优势始终压制住了陆煜,原本几次都有机会得手,却都被碍手碍脚的江老爹给破坏了。我怒道:“此事是我和他们之间的私仇,与你们三位城主都无关!赶紧都给我闪开,否则别怪我的刀不长眼睛!”
    陆煜的态度则相反,他知道自己的武艺和兵器都落在下风,便故意往江老爹、蛮老大和贝老板的身后去躲,竟打算用它们来做“肉盾”。
    蛮老大一见便怒了,吼道:“妈的!老子是来劝架的,不是来给你们做挡箭牌的!这事儿老子不管了!老大、老三,你们也别插手了,就让它们打个够!”
    蛮老大这么一喊,江老爹和贝老板也看出不妥来了,干脆也退到了墙边,给我和陆煜留出了偌大的宴会厅作为决斗场。
    另一边的柳寒也将月牙戟放开了耍,独自一人就挡住了十余名刺客,让他们无法插手我和陆煜之间的单挑对决。
    哼哼!论单挑,我还没怕过谁!
    陆煜不论在阴功修为还是在个人武艺上都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失去了掩护和帮手,他立即变得狼狈不堪。又勉强坚持了几个回合,陆煜手里的朴刀便终于被我斩断,连兵器都没有了。
    “叔公救我!”陆煜大急,捡起一把椅子朝我扔过来,随即朝陆之道跑去,想寻求帮助。
    陆之道虽然早就已经达到了第六重修为,但他并非行伍出身,武艺一般。一看陆煜跑来求助,顿时也慌张了,竟如同见到瘟神一样下意识要躲开。这时候,可就顾不上什么爷孙情深了!
    我面对飞来的椅子不躲不闪,直接将如常刀抛出。金铁都挡不住的宝刀,木制的椅子又何尝管用?“啪”的一声脆响,椅子直接被劈散,四分五裂!
    但我抛出如常刀的真正目标可不是那张椅子,而是如丧家之犬想要逃跑的陆煜。如常刀飞到他的脑后,轻轻地划了一道漂亮的弧线,又重新飞回了我的手中。
    “扑哧!”
    如常刀实在是太快了,慢了半拍之后,一颗大好头颅才从陆煜的项颈处脱离飞出,准确地落到了他面前的叔公陆之道的怀里。陆之道接住那颗脑袋,惊恐地哭嚎一声:“哎呀!我的好侄孙呀!”
    可我并没有留下太多的时机让陆之道去感慨丧孙之痛,一个箭步跃过去,把如常刀就搁在了他的脖子上。陆之道被我吓了一跳,两只手哆哆嗦嗦地连陆煜的头都捧不住了,任其滚落地上,还被我嫌恶地踢了一脚,不偏不倚地掉进了一盆鱼汤里,变成了人头鱼汤。
    “叫你的手下停手,马上滚出这个房间!否则你也是这样的下场!”我恶狠狠地威胁陆之道。
    “你,你们快退下!”陆之道急忙喊道。此时的他完全没有了当年位列四大判官的威风,脸色煞白,冷汗直流。
    那十几名刺客见主公被我挟持,投鼠忌器,不得不听命停止攻击,乖乖地退出了宴会厅。柳寒为了拖住他们使出了浑身解数,这时也已经累得不行了。好在她身上带着老刘给的回元丹,当即掏出一颗来吞了,果然恢复了不少体力和阴力。
    陆煜被我杀了,陆之道也落在我的手中,但事已至此,我与七郎之间的关系就算是彻底破裂了。自由城里都是他手下的部队,必然不是久留之地,目前我最急迫的就是要想出一个办法安全离开。
    其实办法不难找,眼前就有一个。我冷冷地对陆之道说:“你是要跟随你的侄孙而去,还是陪我们走一趟?”
    陆之道怯怯地问:“陪你们去……去哪儿?”
    “出城!”
    “这个没问题!”陆之道一听,立即满口答应,“但是冤有头债有主,我一向与你无仇,你师父的死也与我无关。我保你出城,你可要保我一命才行!”
    我骂道:“与你无关?你在这里埋伏刺客,还不是想要我的命!既然有害我之心,你就该死!”
    陆之道面露苦笑,道:“埋伏你的命令是鬼帅下的,而且我也没有要你命的意思。你看那些刀手还带着绳索,因为我交待他们只是要把你抓起来,而不是当场击杀。否则,他们手里拿着的可就是短弩之类的兵器了!”
    这几句话说的倒是实情,否则我和柳寒就两个人,断然是无法对付得了十几副短弩射出的暗箭的。陆之道应该也没有料到我会提前识破他的埋伏,自己身上连件像样的护甲和防身兵器都没有。
    心念一转后,我又追问道:“鬼帅下的命令?他怎么知道独角鬼王是被我杀了?”
    陆之道此时也不敢隐瞒,便回答:“此前鬼帅还未晋级鬼煞之时,并没有把握能完全压制住三大鬼王安心为其效力。因此,他在救下三大鬼王之后都与它们有约定,用秘术各取了它们的一丝魂魄留在身边。这样做,主要是为了确保三大鬼王不敢背叛于他。也就因此,三大鬼王后来不论去了哪里,包括会否消亡,鬼帅都能心有感应。”
    “前些日子,鬼帅便感应到了独角鬼王的魂魄已然不在,而随后我们便得到消息称港主你已经回到了温泉港。两件事联系到一起,鬼帅便把疑心放在了港主的身上。昨天他离城之前就交待我,如果你回到了自由城却讲不清楚独角鬼王的真实死因,就想办法先把你拿下,等他回来再做决断!”
    “所以,当你听我说独角鬼王还没死,被我留在温泉港继续收兵时,就认定了我是在撒谎,对不对?”我听到这里,终于恍然大悟。
    陆之道苦笑道:“是的。港主你这话基本上就相当于是承认了独角鬼王是被你杀的,我自然要想办法设下埋伏,趁你不备时动手……但我可以保证,绝对没有想要致二位港主于死地的意思!”
    问到这里,我总算明白了事情的前后缘由。既然刺杀计划已经败露,接下来就应该考虑如何脱身了。
    我又问陆之道:“鬼帅去赤炎城,有没有带兵?”
    陆之道点点头,答:“有,而且还带了一万精兵前去,那是鬼帅手里最精锐的部队了。因为要向赤炎城施加足够的压力,就必须展现出冥港联军目前依然拥有强大的军事实力,才能让他们打消脱离的念头。”
    “城内呢?目前城内一共整编了多少新军?”
    “大约一万五千。”
    “你能指挥得动吗?”
    陆之道顿时露出了为难之色,道:“虽然我现在顶着个后军主将的头衔,但毕竟是个败军之将,底下的军官都不服我,所以鬼帅并没有将军权交在我手上,而是给了陆煜。现在陆煜死了,掌权的应该是前军副将虎头鬼。”
    虎头鬼是只厉鬼,在鬼军中本属于中层军官,但目前三大鬼王都挂了,七郎不得已只能把它提拔上来当副将。那也就是说,目前在自由城中,新军整编之后的指挥权全部被七郎的老部下所把持,他自己手里也还握有一万最精锐的部队。
    我原本还想着是不是可以依靠自由城的人口和财政重建自己的嫡系部队?不过此时看来,七郎早就防着我了,目前之计,唯有尽快离开!
    “走!带我们出城!”我揪了一把陆之道,喝道。
    陆之道不敢违抗,只好乖乖地任由我把他当做肉盾顶在前面,走出了宴会厅。恢复体力的柳寒就提着月牙戟跟在我身后,背靠着背倒行。
    厅外,果然已经聚集了数十名陆之道的部下,手拿兵器全副武装,都嚷嚷着要我把他放了。但陆之道在我手里,他们除了嘴巴上敢喊一喊,却无人敢轻举妄动。
    我和柳寒一路挟持这陆之道出了城主府。府外同样聚集了大量的新军士兵,带头的正是虎头鬼。
    “翟港主,先放了陆将军,万事好商量!”它叫道。我还担心它会不会不管陆之道的死后,也要将我和柳寒拿下。但它这么一喊,说明七郎在损失多名大将之后,确实还不舍得让陆之道死。
    想到这里,我便大胆地继续往外走。于是,自由城内就出现了一个十分奇怪而且尴尬的场面:一个时辰前还受到英雄般欢迎的我,此刻却被士兵们当做叛徒一样团团围住,刀剑相向。
    这样的场景恐怕就连那些士兵们自己和围观的自由城城民都感觉非常吃惊。这也意味着,冥港与鬼军的结盟关系公开决裂,冥港联军从这一刻起也就不复存在了!

654 逃出自由城

    我挟持陆之道作为人质,一路闯出了自由城城主府的大门,但立即又有大约一千名鬼军士兵将我们团团围住。要想安全脱身,看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这时,柳寒在身后悄悄问我:“你打算要从哪个城门脱身?”
    自由城共有四座城门,分别通往不同的方向,我快速在脑中思考了一番,权衡各门的利弊。其中,如果依旧走水门原路返回温泉港就必须乘船,可单靠我和柳寒两个人是肯定开不动一艘船的,因此走水门行不通。
    走山门更是找死,无异于自投罗网。假使七郎此时已经获知我回到自由城的消息,或许他这会儿正在率军从赤炎城往回赶的路上,断然不可能再走山门。
    走谷门?谷门通往万牛谷,那里的牛谷主是个没主见的老头子,不一定会害我,也不一定会帮我。而且,万牛谷离自由城太近,实力也太弱,就算逃到那里也无济于事。
    如此算来,最好的选择应该就是走雾门了。雾门通往鬼农庄,那里目前仍由三刀任庄主。如果能逃到鬼农庄,三刀肯定会收留我们。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三刀手里还领着几千兵,或许能借助它的帮助在鬼农庄站稳脚跟,与七郎分庭抗礼。
    思虑妥当,我便对柳寒道:“走雾门!”
    我故意把如常刀横架在陆之道的脖子上,让围住我们的鬼军士兵都看到。陆之道十分惊恐,一边提醒我刀离脖子太近了可能会误伤了他,一边则怒斥那些鬼军士兵,让它们赶紧让开道路。有了陆之道的“积极协助”,我和柳寒终于在重重包围中一点一点地挪动,花了半个时辰才终于走到了雾门。
    由于城中出乱,城门官按照城中惯例关闭了城门,不让任何人出入。可当见到是我挟持了陆之道,守门的士兵们都大吃一惊,一时间无所适从。
    “叫它们把门打开!”我在陆之道耳边说。
    陆之道便充当了我的传声筒,大声急呼:“打开城门!打开城门!”
    城门官不敢立即就开,却把目光看向了随后追来的虎头鬼。
    七郎不在城内,估计虎头鬼也不敢擅做主张,毕竟陆之道也是军中的一员高级将领,军职比它还高,不得不救。于是,犹豫了一下后,虎头鬼还是无奈地对城门官下令道:“开门!”
    “嘎嘎嘎嘎……”雾门在我面前缓缓开启。门外已经聚集了几支因此耽搁进城的商队,好在倒是没看见有鬼军士兵守在城门外面。
    我又对陆之道说:“你交待虎头鬼不得带兵出城,等我和柳寒安全脱身了就放你走!”
    陆之道连忙点头答应,便冲虎头鬼喊道:“虎头将军,你就留在城内,翟港主答应了不会害我性命!”
    虎头鬼不肯点头,但也不敢摇头,只得杵在原地怒视。它手底下的鬼军士兵没有得到明确的命令,都不敢轻举妄动,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走出了雾门。
    出到城门外面,我瞅见在外等候入城的一支商队里牵着两只扁虱,便对那领队道:“嘿!把这两只扁虱卖给我!”
    说罢,我顺手从陆之道的腰间扯下了一块玉佩丢了过去。陆之道脸色变了一下,似乎有些不舍。但他还是很聪明地闭上了嘴,此时自然是性命更重要些。
    那领队接过玉佩看了看,顿时脸色变得欢喜起来。他应该不认得我是谁,但肯定认得那块玉佩的价值,就用两只扁虱来换,太值了!
    “成交!”他痛快地喊道,随即把玉佩塞进了怀里,又把拴着两只扁虱的缰绳交给了柳寒。
    陆之道此时便对我道:“翟港主,你既已出城,就应该遵守诺言了。”
    “哼!出了城不代表脱离危险,还得委屈你再送我们一程!”我冷哼道,并打算就此放过他。
    陆之道非常无奈但也无计可施,只好半推半就地跟着我骑上了一只扁虱的背上。柳寒则独自骑了另一只,三人两虱,当即朝着鬼农庄的方向狂奔而去。
    “追!”身后的虎头鬼当然不肯就此放弃,跳上一只夜飞猫就在身后紧紧追赶。
    原冥港联军中的猫骑营在鬼门关一战中又再次元气大伤,目前自由城内只剩下了几十骑,现在几乎全部跟着虎头鬼出城来追击我们。
    扁虱虽然速度也不差,但耐力根本比不上夜飞猫。尤其是我和陆之道还不得不共骑一只,以扁虱的负重力来说,肯定无法坚持太远的距离。跑出三五里地后,身后的猫骑兵便渐渐追了上来。
    还未等我想出应对之法,我和陆之道身下那只扁虱就突然脚下一软,滚翻在地,把我们两人也甩了出去。
    陆之道竟是十分机灵,倒地之后立即一个翻身便往回跑。我实在来不及起身去追他,便只好作罢,由他捡了一条命去。
    两只扁虱死了其一,就算我和柳寒继续共骑一只,估计用不了多久也会落得同样下场。而身后紧追不舍的猫骑兵这时也在快速逼近,已不足百米距离,实在由不得我再犹豫了!
    “去!”
    我大喝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沓纸片便往空中一抛,同时嘴里快速念出咒语。那正是苏老板和我一起制作的高级纸傀,此时敌众我寡,不用还待何时?
    “嘭!嘭!嘭!嘭!嘭!”
    连续而急促的二十声轻响过后,那些折纸纷纷在空中爆开,冒出阵阵白烟来。白烟散尽,地面上便蓦然出现了二十只金黄色的纸老虎!
    “吼!吼!吼!”
    这群纸老虎可不是字面意义上的“纸老虎”,而是真正能动会吼的纸傀老虎,同样有着尖牙利爪,铜头铁尾。它们的体型比阳间真正的老虎还要大了一倍不止,站成一排挡在身前,便如同一排黄金打造的篱笆墙一般。
    追过来的鬼军都是鬼修,连同它们座下的夜飞猫也是阴间生物,乍一见到这二十只黄金纸老虎突然间冒出来,顿时被吓了一大跳。虽说只是纸傀,但对于它们来说,震慑力和战斗力竟与真老虎无异!
    不过,领军的虎头鬼好歹也是只厉鬼,这些高级纸傀再厉害,实力大约只能对付一下墨鬼,可对付不了它。怒吼一声之后,虎头鬼径直冲入了纸老虎阵中挥舞一柄镔铁大刀,一下子就杀灭了三只老虎。虎头鬼对上纸老虎,竟是大显神威。
    有了领军大将的身先士卒,其他猫骑兵的胆气也壮了,集体冲锋过来与纸老虎厮杀。尽管我极力同时操控二十只纸傀老虎迎战,但实力和数量上都不占优势,很快就被屠戮殆尽。
    我当然也没有想着就凭二十只纸老虎就能挡下几十骑勇猛的猫骑兵,第一波只是试探一下这些高级纸傀的威力而已。虎阵不管用,我随即便抛出了狮阵!
    “吼!吼!吼!”
    二十只黄金纸狮子又出现在了我面前,冲着追兵怒吼。这些高级纸傀所用的高级符纸都是用特殊的金箔纸制成,所以成形后就变成了黄金一般的颜色。
    我怕二十只金狮子还不够用,接着又甩手丢出了二十只黄金豹子、二十只黄金狗熊和二十只黄金狼。八十只高级纸傀一齐上阵,数量上甚至已经胜过了猫骑兵。
    一口气全部抛出身上所有的高级纸傀,我却后悔了!
    多激活一只纸傀,我就需要多消耗一些阴力,更何况激活之后还需要以秘术操控,同时操控的纸傀数量越多,所需要消耗的阴力也就越多。我刚刚晋级第七重没多久,又是第一次在实战中放出大量的高级纸傀,竟是估算不足,以我已然达到的第七重阴功修为竟也一下子用光了丹田里的阴力。
    一阵脱力感猛然袭来,我差点连站都站不稳,更别说驱动面前这八十只高级纸傀发动攻击了。好在虎头鬼等也被这样的黄金猛兽大阵仗给唬住了,不敢轻易上来交手。
    我趁着它们犹豫之际,连忙从怀里掏出了一颗回元丹吞下。只觉得一阵冰凉之意从咽喉处往下直落,丹田里很快又聚起了一团精纯的阴力。不仅如此,我稍微运行了一下阴功,便有大量的阴气涌入体内,这回元丹的药力实在是太强了!
    虎头鬼见我吃药,顿时就看出了端倪,知道我为了放出纸傀已经消耗了大量的阴力,此时不得不靠药石之力硬撑。于是,它当机立断,吼道:“趁他还没有恢复过来,冲锋!冲锋!”
    几十骑猫骑兵再次发起冲锋,与二十只金狮子、二十只黄金豹子、二十只黄金狗熊和二十只黄金狼陷入乱战之中。我的阴力还未完全恢复,虽能勉强控制纸傀行动,但终究威力上还是打了个大折扣,堪堪与猫骑兵打成平手。
    “他们还在这儿,快上!千万不要让翟自胜跑了!”
    忽然间,有一人在远处高声喊道。从自由城的方向又跑来了数百名鬼军士兵,领头的竟是陆之道!
    肯定是他在逃命回城的途中遇到了徒步追来的步兵,人多气壮之下他便恢复了胆气,又带着追兵折返回来想要抓我,一报前耻。

655 无处可去

    本来我还想着等阴力恢复了,或许能凭借八十只高级纸傀的威力剿灭虎头鬼率领的这几十骑猫骑兵,然后再逃往鬼农庄。但此时陆之道又带领数百步兵赶到,单凭纸傀的威力肯定是无法阻挡这么多追兵的了。

    于是,我向八十只高级纸傀注入了剩余的全部阴力,并下达了死守的命令。消耗过大,差点虚脱过去的我勉强爬上了仅有的一只扁虱背上,和柳寒一起共骑着慌忙逃往鬼农庄方向。

    虎头鬼和陆之道见我又要逃跑,着急来追。但那八十只高级纸傀可不是摆设,即使失去了主人的亲自操控,但依然能凭着简单的本能对敌人做出无差别攻击。有了它们的断后,我和柳寒又拉开了与追兵的距离,一口气跑出五里地远。

    在扁虱背上,我又吞下了第二颗回元丹。经过药力和调息双管齐下之后,我终于恢复了一半阴力。但此时我身上已经没有了高级纸傀,断然不可能再回身与追兵再战,唯一的活命之路便是往前狂奔。

    可这唯一的选项也很快丧失了。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发出一声哀嚎,第二只扁虱随即也在奔跑中到地毙亡。我和柳寒重重地被摔到地上,绝望地看着那只肢足仍在抽搐的轻型昆虫坐骑。

    此处距离鬼农庄还有大约五天的步程,可身后的追兵估计用不了一刻钟就能追上我们,单靠两条腿赶路肯定是赶不到鬼农庄的了,只能另寻他法。

    “走小路,跟他们捉迷藏!”我对柳寒道。

    柳寒听了也点点头,这是目前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了。留在商道上迟早会被追兵追上,跑到岔道小路里总算还有一些迂回的余地。

    我立即从背包里掏出地图匣子来细细查看,果然在附近找到了一条小路。但这条小路并非通往鬼农庄或是其他地方,反而是一路弯弯曲曲地又折回了自由城方向,最后应该是通往水门外的一条河道支流。

    柳寒哀叹:“连岔道也是回自由城的,难道我们注定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么?”

    我却眼前一亮,笑道:“这样的岔道最好!孰不知: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么?后面的追兵见我们从雾门跑出来,必然认为我们一门心思想要往鬼农庄方向逃亡。但我们偏偏来个反向而行,就偷偷潜回自由城去,他们肯定想不到!”

    “可回去自由城,我们又能如何呢?”柳寒依然犯难。

    我安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总有办法的。咱们先躲过这一波追击再说吧!”

    说罢,我便将那只被活活累死的扁虱拖走,藏到了附近一处凹坑之中。柳寒也很有经验,用手在路边捧起几把土把我和她的脚印掩埋住,只要追兵不停下来细细查看,是断然不会发现我们俩是在这里就失去了坐骑的。

    做完了掩饰工作,我和柳寒便踩着商道两边的碎石地往前奔跑。这样虽然会稍微影响速度,但胜在不会留下任何脚印。一刻钟过后,我们终于找到了那条岔道。而这时,身后果然也传来了阵阵沉闷的踏地之声,显然是猫骑兵追来了。

    岔道口十分狭窄,而且地面不平,很不好走。可这时已经顾不得这许多,我和柳寒赶紧钻了进去,连鬼火都不敢打了,就抹黑潜行。

    追兵很快就追到了岔道口,不过他们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是如同一阵风刮过,继续沿着商道往前追去。我和柳寒都松了一口气,幸亏这虎头鬼心眼实,如果换作是陆之道,恐怕至少肯定会分出几骑往岔道来追。

    骑兵追过了头,而后面的步兵又一时半会儿还跟不上,便给我们留下了可贵的一段空当期。我和柳寒大胆地往前抛出了鬼火照明,在岔道里全力奔行,一路悄悄往自由城的方向折返。

    虽然岔道里弯弯曲曲极不好走,但毕竟离着也不远,狂奔大约两个时辰之后,我们便终于到达了自由城水门外河道的一条支流。那里距离水门只有大约三百米距离,已经能看见偶尔从城内驶出的船只了。

    我和柳寒在一处隐秘的角落停了下来,终于得以在此喘息一会儿,恢复一下体力。

    休息过后,柳寒问我:“现在城里都知道我们与鬼帅决裂了,你打算下一步怎么办?还在想办法进城去刺杀杨七郎吗?”

    我叹道:“我们此时势单力薄,不但没有机会靠近杨七郎,自己反而如同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如何还能刺杀成功?我看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还是得另外找一个落脚之处,才能重新开始。”

    “你觉得去哪落脚比较好?还去鬼农庄?”

    “鬼农庄是去不成了,这时候我们再去也只能是连累三刀。”

    “回冥港?”

    “冥港是我们的大本营,能回去自然最好。但冥港相隔太远,而且沿途肯定有鬼军严防死守,又有茅山道会阻挠,恐怕很难回去了。”

    柳寒不满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自己说吧,到底想去哪里?”

    我想了想,便从背包里取出了一把宝剑,对柳寒道:“我倒是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去左丘城!”

    “去左丘城干嘛?”柳寒十分惊讶。

    “我手里有这把斩龙剑,可以拆穿殷发的谎言。我要告诉左丘城的城民,殷发的城主之位是骗来的,不是左丘茂明传给他的!”我咬牙切齿地说道。

    当初殷发在紧要关头当了逃兵,使得冥港联军在鬼门关前腹背受敌,连续在与茅山道会和阴军的作战中遭遇惨败。而且,那一战当中我连续失去了讥讽鬼和铁头两名忠心耿耿的左膀右臂,因此我认为殷发必须要对这一切负很大的责任。既然无处可去,不妨就去左丘城搏一搏!

    柳寒却很不赞同我的计划。她摇头道:“你不要太意气用事,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单凭这一把斩龙剑是肯定奈何不了殷发的,现在左丘城里掌握权力的都是他的亲信,利益都跟他捆绑在一起。即使知道殷发说了谎,也不会为了所谓的“真相”而背叛他。”

    柳寒说的确实有理,这回轮到我烦躁了,哀叹道:“难道我们真的无处可去了吗?”

    柳寒低头想了想,忽然对我道:“我们去找我师父吧!”

    “邬芳?”我愣了一下。柳寒的师父当然就是邬芳,但已经许久没有听她这么喊了,突然听到便觉得有些奇怪。

    “对!”柳寒笃定地点点头,“我们去水晶城!”

    我迟疑道:“邬芳也是杨七郎的忠心部下,当年还为了追随于他从左丘城叛逃而出,连副城主的位置都不要了。她怎么会收留我们?”

    柳寒则坚持道:“你并不了解我的师父。她最重大义,当初离开左丘城也是受杨七郎蒙蔽,才甘心跟随。如果现在我们告诉她鬼帅的真正计划并不是要解放阴间,而是想取代阎罗王,行那改朝换代之事,她肯定不会再站在鬼帅一边!”

    “可我们有什么证据能说服她?”虽然柳寒说的有些道理,但我依然犹豫。

    柳寒指了指我的腰间,道:“你的锦囊里不是还有一个秦嘉吗?就算她不信你我的话,只要拷问一下鬼帅的心腹军师,那就什么都清楚了!”

    “是了!我怎么把这张王牌给忘了?”我转忧为喜,得意地拍了拍挂在腰间的那个锦囊。

    秦嘉这家伙虽然智谋和口才俱佳,但鬼功却很弱,禁不起秘术的拷问。有了他,说服邬芳应该不成问题。

    商量妥当,我和柳寒便开始寻找前往水晶城的方法。去水晶城,最方便的交通方式自然还是先坐船到温泉港,然后再走陆路前往水晶城。但是,现在要怎样才能弄到船呢?

    如果不坐船,就只能徒步前往水晶城,那样花费的时间就至少需要十天,而且路上还得想办法避开追兵。

    正发愁间,我看到一艘中型商船从河道下游驶来,桅杆上挂的正是一个“胜”字。这可是正儿八经属于冥港的商船,也就是属于我名下的船,看样子应该是从十八洞的方向开来自由城的。

    我灵机一动,拉着柳寒跑出藏身的角落,就站在河道岸边,冲那艘商船呼喊着。船上的水手很快发现了我们,随即又认出了我们,朝这边喊:“是翟港主吗?”

    “是我!赶紧靠岸!”我大声回应。

    商船上的水手听了不敢怠慢,果然赶紧减速、靠岸,并放下跳板。

    我和柳寒上了船,问道:“谁是船长?”

    一只其貌不扬的鬼修跑了过来,对我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叫道:“见过港主!这条船现在由我大鼻头来指挥!”

    我一看那鬼长着一个大鼻子,顿时就记起来了。这大鼻头竟是和铁头、水妖等一起被我从巨瀑城买来的第一批鬼奴水手中的一员,最先就是在胜利号上服役,后来才被调去其他船上。它在冥港水兵里也算得上是最老资格的老兵了,怪不得现在也能当上一船之长。

656 师徒母女相见

    我和柳寒讨论过后,决定要去水晶城投奔她师父邬芳。但从自由城去水晶城步行需要十天时间,坐船就快得多。好在我灵机一动,拦住了一艘从外地即将抵达自由城的冥港商船。

    商船的船长自称大鼻头,正是我的一名老部下。我一看便更放心了,就对大鼻头道:“我有要事必须马上赶去温泉港,你现在就开船送我过去。”

    大鼻头听了,却显得有些为难。它指着就在半里地外的水门说道:“港主,这船上的货是运往自由城的,鬼帅催得很急。您看船都已经到这儿了,能不能让我们先入城卸完货再送您去温泉港?”

    “船上装的是什么货?”我问道。

    “是一批皮甲和盾牌。”大鼻头连忙回答。

    “那正好了,连船一起转运去温泉港,那边也需要这些物资。”

    “可是鬼帅那边……”

    “鬼帅那边你不用管,自有我去知会!”

    “那好,我听港主的!”

    大鼻头得了我的承诺,终于放下了担心,转身便去招呼手下的水手们重新,改变航向前往温泉港。

    这就是我刚刚想出来的好点子。这些从外地过来的船只,肯定还没有来得及获知自由城内发生的事情,所以我这个港主此时现身说话还是很管用的。况且这条船本身就是属于我名下的船,临时征用一下,没人敢对此表示质疑。

    大鼻头做事倒挺上心,知道我要赶时间,便时时催促水手们加快船速赶往温泉港。我和柳寒也趁这段时间好好在船上休整,恢复体力。

    三天之后,商船顺利抵达温泉港。短短几天工夫,我就在温泉港和自由城之间打了个来回。因此,听闻我突然又回来了,温泉港主事当然倍感惊讶,连忙亲自跑到码头迎接。

    他问道:“港主,为何这么快就回来了?自由城的新军整编结束了么?”

    他自然以为我到了自由城便留在那边与鬼帅共商大计了,怎么还会跑回温泉港这个小地方来?而且,回程时坐的不是战船或运兵船,居然坐的还是冥港的商船!

    我没有立即回答主事的问题,而是站在码头上再次打量了一番温泉港的概况。温泉港的规模不大,向来只是一个从事转运的小港,根本没有像样的防御工事,驻军也不多。这样的小港口,肯定无法承担起抵御鬼军的桥头堡。

    于是我心里有了底,便让主事先跟我回港务司再细说。走之前我又想了想,干脆把大鼻头也叫上。它是我的老部下,忠诚度上应该没有问题。况且,如果让它就这样回去自由城,不但交不了差要受罚,还会暴露我的行程,不如把它也留下来随我一起前往水晶城。

    到了港务司,我又差人去把苏老板和老刘喊来一起商议要事。他们见我和柳寒安全回归,起初十分欣喜,但当我告诉他们前去自由城的计划未能成功时,两人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变得十分严肃。

    刺杀七郎的计划一旦失败,那就意味着冥港与鬼军的彻底决裂,原本结盟的两方此时就成了死对头!

    随后我把具体的情况也给温泉港主事和大鼻头都透露了一下。得知实情后,这两名老部下都大吃一惊,面面相觑,显然是想不到原本貌似合作无间的我和七郎,内里竟存在如此大的冤仇。

    说罢,我便问他们:“如今去往冥港的交通已经被茅山道会切断,我是很难回去了。而鬼帅必然不会轻易放过我,用不了多久就会派兵前来追杀。我和柳副港主商议过了,打算暂时前往水晶城投奔那里的邬城主。你们的意见如何,要不要随我去?”

    主事和大鼻头听完又是一愣,似乎有些犹豫。

    我坦然道:“若是你们不愿意去也无妨,可以自行另谋出路。我将实情相告也是为了让你们心里有个底。冥港与鬼军公开决裂,你们这些冥港的老臣子不出意外肯定要被鬼帅清洗的,甚至还会有性命之忧。不如早作打算,免受牵连。”

    率先领悟过来的是大鼻头。它对我道:“港主,当年我不过是一只苦哈哈的鬼奴,是你把我从巨瀑城解救出来上了胜利号,我才得以重获自由。不管鬼帅的漂亮话说得多么好听,我只信你。你说去水晶城,那我也愿意跟着去!”

    “你自己愿意去,那你船上的那些水手怎么办?”我问它。

    大鼻头拍拍胸脯,正色道:“那些水手也大多都是从冥港出来的,跟着我已经几年了,我说的话它们不敢不听。我说去哪儿,它们就去哪儿!”

    我很满意地点点头,道:“这样最好!”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接下来都聚集到了温泉港主事的身上。他苦笑了一下,说道:“我也是从冥港出来的,而且还是阴修。大鼻头都表态了,难道我还能说不吗?我个人自然是愿意跟着港主走的,但这温泉港里还有不少出自鬼军的军官和士兵,我可指挥不动它们。”

    我拍拍主事的肩膀道:“没关系。不一定要把所有人都带走,你只需悄悄告诉一些你觉得可以信赖的属下即可。也不必勉强他们,愿意跟我走的,明日一早就启程前往水晶城。”

    “港主这么一说,我心里就有底了!”主事松了一口气,回道。

    既然大家的思想达成了一致,随后我们便开始商议明日撤往水晶城的具体安排。

    那艘商船开不走只能放弃,但船上的武器装备全部要搬下来打包运到水晶城去。如果下一步要征兵备战,这些装备可是不可或缺的军事物资。这一点,就全权交给了大鼻头去操办。

    温泉港主事要负责的可就更多了。他既要私下劝说愿意跟我走的老部下,还要找来足够的托运牲口,并安排人手讲温泉港库房里有用的战略物资全部转移到水晶城去。最难的一点是,这一些都必须在私下悄悄进行,掩人耳目,保密到位。

    紧急地准备了一宿,第二天一早温泉港外便出现了一支特殊的“物资运送队”。我最后一次以冥港联军主帅的身份把值守温泉港的“重任”交给了副主事,它是一名墨鬼级鬼修,由七郎亲自任命,当初想必也是为了放在此处制衡我任命的正主事。

    我和正主事则要亲自押运一批从自由城而来的“重要战略物资”前往水晶城,需要紧急调集港内几乎所有的牲口和军械,还带走了一百余名港内的阴修士兵。

    当然,上面这些说辞只不过是借口而已,为的就是避免引起怀疑,尽量争取时间。那些“重要战略物资”其实就是些皮甲、盾牌,反而还不如主事从温泉港库房里顺走的那批军械值钱。

    那位副主事虽然有所疑虑,但它的级别终究太低,根本不敢质疑我的命令。而且它的智商水平也不够高,估计得等到七郎的追杀部队赶到温泉港时才会恍然大悟了。

    准备妥当,我和柳寒便带领这将近一百余名阴修士兵和几十名商船水手赶赴水晶城。路上,我们不敢有所懈怠,采取了急行军的速度。温泉港与水晶城之间只相隔了三十里地,急行之下,一天便到了。

    邬芳对于我们的到来同样感到十分惊讶,但还是如常接待了我们。将手下的士兵、水手都安置好后,我和柳寒便要求与邬芳私下密谈。

    邬芳见我们神色匆匆,面色严肃,便知事关重大。不过,她还是很信任我们,尤其是柳寒,毕竟那是她曾经的得意弟子,并且因为在左丘城不辞而别心怀愧歉。于是,邬芳耐着性子听完了我对于整件事情前前后后的详细叙述。

    听罢,邬芳沉默了。她面色阴沉,眉头紧皱,许久都没有说一句话。

    我和柳寒则十分紧张地等待着邬芳的最后表态。她可是目前我们唯一可以依仗的力量。如果她最终决定选择站在七郎一边,那我和柳寒千方百计才跑到水晶城来,却几乎相当于自投罗网了!

    “师父,如果你不信,我们现在就把秦嘉交给你。你可以好好审问审问他!”柳寒见邬芳久不发言,便急忙解释道。

    邬芳终于抬头看了柳寒一眼,目光闪烁。或许她并不是因为我们愿意把秦嘉这个重要的证人交给她才有所触动,而仅仅只是因为柳寒的那一句“师父”。

    “你已经二十几年没有喊我师父了吧?”邬芳苦笑道,“最近这些年,倒是我喊你副港主的次数更多一些。”

    “嗯。”柳寒听邬芳这么一说,顿时也似乎有些惭愧。

    但她随后便坦然说道:“此前我确实对您心怀芥蒂,不愿再喊您师父。但一日为师,终身为母!尤其是我见到翟自胜为了替他师父报仇,甘愿舍弃所有地位、权力,甚至连命都不要了。再回头看看我与您之间的那一点点误会,又算得了什么?”

    “说的好!”邬芳大声喊道,“真是我的好徒儿!”

    此时,这两位在人前向来冷如冰霜、不苟言笑的女中豪杰,竟双双泪目对视。邬芳率先伸出了手,柳寒“呜”地一声便扑进了她的怀里,犹如在外面受尽了委屈的女儿终于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之中。

657 乱与合,败与胜

    邬芳捧着柳寒的面颊,颇为怜爱地帮她擦去了脸上的泪水。但其实,她自己的脸上此刻也挂着两行泪痕。最后,终究还是柳寒反过来替她擦了去。

    柳寒不由得嗤笑道:“师父,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哭。咱俩这也算是扯平了!”

    邬芳听了,脸上不禁泛起了温柔的笑意。于是柳寒又惊喜道:“咦!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笑哎!”

    又哭又笑地,这样的“奇异场景”让一直旁观的我禁不住暗自摇头,在心中吐槽道:“这两位,一个原本是‘老巫婆’,一个是‘母老虎’,此时却像是两只互舔棕毛的小母猫一样,温顺得很嘛!”

    但不管怎么说,邬芳和柳寒师徒二人之间终于解开了多年的心结,对于我们接下来要商议的话题扫清了障碍。

    邬芳稍稍收拾了激动的心情,又转而叹道:“想不到我自认为值得舍身追求的大业,竟是差点成全了杨七郎的野心!可见此獠的城府极深,心机重重,竟骗了所有人。若不是你们拆穿了他的阴谋,恐怕这阴间以后便永无宁日了!”

    她说出这样的话来,便是终于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我大喜,追问道:“如此说来,邬城主决定助我们一臂之力咯?”

    可邬芳却坚决地摇起了头,对我道:“不是我不愿意帮你们,但我现在是一城之主,还得为水晶城里的数万城民们考虑。一旦我公开表示支持你们并与鬼帅划清界限,水晶城接下来必然又会面临一场血腥大战!”

    “三年之前,这里刚刚经过了一场残酷的攻城战,死伤无数。若不是当时唐世尧极力劝阻那位依然失去理智的蒋城主,恐怕这座城早就被毁于熔岩地火之中!即使如此,我后来也花了整整三年时间,才将水晶城恢复到现在这番模样。”

    说到这里,邬芳脸上堆满了歉意,又看向柳寒道:“对不起。你虽是我的好徒儿,但我还是得以大局为重!”

    柳寒却当即变了脸色,冷道:“以大局为重?难道说,你又打算再抛弃我一次?”

    邬芳急忙解释:“并不是!如果你们愿意,我可以为你们安排一处隐蔽之所,用以躲避鬼军的追捕。另外,既然我知道了鬼帅的野心,断然不可能再助纣为虐。从今往后,水晶城便是水晶城,我也只是水晶城主,不再是鬼帅手下的大将。他的命令,我不会再听了!”

    我皱眉道:“你这一番话岂不是前后矛盾?你既然敢收留我们,又要脱离杨七郎的控制,不照样会引来鬼军的征伐,引发大战?”

    邬芳依然摇头,道:“这两者还是有很大差别的。我私下收留你们,但明面上还是会做出一些掩饰。或许我会放出一些传言,表明我已经驱逐你们离开了。这样一来,就让鬼帅没有了攻击水晶城的借口。”

    “此外,此前冥港联军失势,公开或私下已经表明要脱离冥港同盟的阴城可不少,再多水晶城一座也不算多。况且现在冥港联军面临分崩离析,单凭鬼军之力,不见得能攻下水晶城。因此,如果没有十分的必要和把握,我认为鬼帅是不会轻易敢派兵来攻打的。”

    “最后,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使得我无法公开支持你们。”邬芳说着说着又重重地叹了口气,道:“我的部下也大多都是出自鬼军,它们绝对不会公然反抗鬼帅的。所以你要是想借助他人之力找鬼帅报仇,还得去别处想办法才行。记住,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邬芳的这番话,虽然乍一听让人难以接受,但仔细一琢磨,确是实情。看来,当初我和柳寒一时脑热,以为到了水晶城就能获得强力支持,竟是一厢情愿罢了!

    柳寒耐心听完了邬芳的话,虽不再给她师父摆脸色,但依然十分不满。她赌气地对我道:“算了!咱们谁也不靠,还是想想办法潜回冥港去。那里终究是我们的大本营,只要能回去咱们就能东山再起!”

    但我却把邬芳的话给听了进去,甚至察觉到她话中有话,似乎在暗示什么?

    “你刚才说: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我盯着邬芳追问道。

    邬芳正视我的目光,并不躲闪。她道:“既然你说你查清了杀害你师父的真正凶手是杨七郎,那么是否也就意味着:此前你和茅山道会之间的恩怨是误会?”

    我恍然大悟,果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

    自从在温泉港遇到老刘和苏老板并得知真相之后,我的脑子里就一门心思地想着如何去找独角鬼王、陆煜乃至七郎报仇,却不曾好好思考过真相大白之后是不是应该先想办法澄清一下此前的误解,尤其是与茅山道会、与小胡子之间的莫大恩怨?

    我师父并非死于道修之手,那也就意味着是我先入为主犯了错,误杀了玉簪门的门人,所以才与小胡子从朋友变成了仇人。同样地,荒坟山一战的误会是由七郎在暗中挑拨引起,地府与茅山道会也不必再彼此敌视,而是应该联手起来对付鬼军!

    这一切的一切,归根结底,账都应该算到鬼军和杨七郎的头上。那么,为什么我们彼此之间还要继续误会下去,让阴谋、诡计蒙蔽了双眼,让无谓的仇怨越积越深,直到无可挽回,三败俱伤,最后还不是只便宜了罪魁祸首?

    想通了此间关节,我却又陷入了苦恼之中。

    话说起来容易,可已经犯下的错,造成的损失,还有我手上欠下的血淋淋的人命债岂是那么轻易就能抹平的?

    除了要弥补自己的过失,劝解茅山道会和地府这两大势力,也几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邬芳见我苦恼,便耐心劝道:“我知道此事不易。但真相终归是真相,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就算是为了替你师父报仇,你也必须要抛开一切成见和畏难情绪,把真相大白于天下!那才是你唯一能够反败为胜的机会!”

    “道修是鬼修的克星,而鬼帅也是阎罗王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都是因为中了鬼帅的奸计才相互结仇的,你去想办法澄清误会,或许就能争取到他们的帮助。再加上你所代表的冥港,变乱局为合力,则鬼军必败!鬼帅亦必亡!”

    邬芳这一番言论顿时便打消了我的所有顾虑,让我重新坚定了信心。没错!乱则皆败,合则必胜!

    这样的道理不应该只有我们懂得,小胡子、阎罗王也更应该懂得。不论以前互相之间如何龃龉,但目前三方最大的共同利益便是消灭鬼军,这是完全可以达成一致的目标。而只要目标一致,将来再组织和谈,恢复阴间的太平,也不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于是,我一跃而起,慨然道:“既是如此,我也豁出去了!我自己主动去找茅山道会和阎罗王谈判,就把话摆在台面上掰开了说,成与不成,在此一举!”

    事态的发展比我想象中呀快得多。与邬芳密谈之后的第二天早上,她便接到了军中斥候的密报,称鬼帅已经下达了对于我和柳寒的必杀令。并且,鬼军也已锁定了我的行踪方向,正在往水晶城发兵而来。

    这个消息完全在邬芳的意料之中,她首先暂时掩盖了消息的扩散,同时立即采取各项准备。我和柳寒是肯定不能留在水晶城的了,必须赶紧离开,而且必须是大张旗鼓地离开。于是,当天下午,我们就配合邬芳演了一场戏,在诸多水晶城高级军官的目睹之下爆发了一次激烈的争吵。

    争吵的内容是关于“钱”的,我向邬芳提出要从水晶城调取五百万个阴元的储备资金用以重建冥港联军,但被邬芳当面拒绝了。她“坚持原则”地认为,即使我是冥港联军双主帅之一,调用这么大一笔开支就必须经由另一名主帅七郎同意。

    当然她私下会跟她的部下说明,如果一下子调走了五百万,城内的储备资金就空了,不利于水晶城的建设。

    水晶城重建至今,留在这里的冥港联军军官也大多获得了升职,且手中各握有不少兵权,是“既得利益者”。从私心上讲,他们肯定不愿意看到水晶城再次没落,哪怕是原本的顶头上司亲自来要钱也不行!

    这也就为邬芳接下来打算采取的脱离政策奠定了些许群体心理上的基础。另外,我从温泉港带过来的主事和大鼻头等一干人马,也全部暂时留在了水晶城等待我的消息。到时候就算七郎责问起来,他们也可以把责任往我身上推,说是我以港主的名义蛊惑他们这么做的。

    被邬芳拒绝后,我和柳寒便当场“甩脸骂娘”,忿然离城出走,不但没能拿到一分钱,也没能带走一个兵,只骑走了两只大蜥蜴。

    所以,后来据邬芳回报给七郎的密信中,她最后这样写道:“翟、柳二人讹诈不成,自知阴谋败露,遂急急逃离,似往左丘城方向而去。”

658 误会已深

    我和柳寒再次踏上了旅途。这一次依然只有我们两个人相伴而行,而且只能走小路,不敢走商道大路。

    离开水晶城之后,我们已经走了十天,却没有遇到任何一名来自鬼军的追兵。邬芳发给七郎的密报自然是假的,我并没有打算前往左丘城,而是冒险前往已经被茅山道会完全控制了的九曲城。

    不过,即使身后没有追兵,我依然要面临一个极大的危险处境。此时的我早就被九曲城中的道修视作头号死敌,一旦被他们发现,必然先杀而后快。而我现在却在迎着死亡的阴影大步前进,简直就是去找死!

    可事关我师父的大仇,也事关阴间的和平,我还是觉得值得冒险试一试。此行成功与否,就看小胡子还念不念我们俩之间的旧情,相信我的为人了?

    第十五天,我和柳寒终于到达了九曲城外。我们藏好了两只大蜥蜴和随身带来的一些用不上的装备和干粮,准备悄悄潜到城门前侦察一番。可还未走出那条偏僻的小道,就听到外面的商道上有人在痛呼惨叫,于是二人只好缩了回去,静观其变。

    只见十来个黑影在几根明火把的火光照耀下出现在了商道上,声音便是从他们那里传过来的。在阴间地底走动时会使用明火照明的几乎可以肯定是道修了,不过,当中还有一个人是被绳索捆绑着的,方才的惨叫声似乎就是出自于他。

    “哎哟!别打了!别打了!”被捆绑之人不停痛呼道。

    其他十个人或手拿火把,或手拿木棍,身上都穿着一种厚厚的木甲,面色不善。再仔细一瞧,每个人的腰间都插着一把手枪,甚至还有一人手里端着的似乎是一挺ak步枪。不用说,这十人必定是道修无疑,应该是隶属于茅山道会的一支巡逻小队。

    他们边走边用木棍、抢托去敲打被捆绑之人的头部和背部,很明显是在动私刑。就不知那挨打之人是什么身份,又为何挨打?

    “打的就是你这个奸细!说,是谁派你来监视九曲城的?”那十人中的一个怒斥道。看样子,他或许是这个小队的头目。

    被打的那个连连喊冤,叫道:“我哪里是什么奸细?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阴修,原本就住在九曲城!”

    道修头目骂道:“骗鬼吧你!九曲城里的阴修早就跑光了,哪里还有人敢回来?”

    那阴修忙解释:“我一向独来独往,之前是去外地采药去了,根本不知道你们道修已经攻占了九曲城。我若是早知道,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回来呀!”

    头目依然不信,又朝那阴修的脑袋上敲了一下,吼道:“你还敢狡辩?这个借口也太烂了!我们茅山道会占领九曲城已经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这阴间早就传遍了,你居然说你不知道?赶紧地,老实交代你是谁派来的探子、奸细,说不定我还能留你条全尸!”

    “啥?”那阴修一听便吓了一大跳,奋力挣脱起来惊叫道:“你们还要杀人?我又没得罪你们,也没犯什么王法,为什么要杀我?”

    头目见状,直接往阴修的肚子上踹了一脚,恶狠狠地骂道:“还敢跟我急?你们这些阴修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个都应该拉回去枪毙!”

    阴修被踹倒在地,痛苦地扭成一团,可依然还在争辩:“你们道修怎么能随便杀人?我可是个大活人,不是鬼!人命大过天呀!”

    头目低下头,“嘿嘿嘿”地狞笑着:“活人又怎样?你个猪脑子,这里可是阴间!阳间的法律管不到这下面,阎罗王也被我们堵在鬼门关后面不敢出来。所以现在老子就是王法,说你有罪你就是有罪!你越是嘴硬,就死得越惨!”

    “救命呀!冤枉啊!我不想死呀!呜呜呜!”

    那名阴修被彻底击垮了,倒在地上不断地哀嚎着,徒然地呼喊着求救。可他并不知道,附近的确有两个人正在目睹这一切,却不敢轻易出手相救。

    我和柳寒躲在暗处均是敢怒不敢言。这伙道修的行径实在可恶,但他们身上带着枪,我和柳寒两个人单凭手中的冷兵器可对付不了。况且,我们身上还另有重任,此时只能是舍小义而顾大局了。

    那名被绑的阴修在地上滚了一会儿,挨了不少打,才终于慢慢消停了。十名道修将他从地上硬拉拽来,又催促着往九曲城的方向走,显然还是要押解他回城去。那名阴修也不再挣扎反抗,只颓然低下头慢慢腾腾地往前走,似乎已经认命了。

    看完这么一段小插曲,我也不由得暗自发愁起来:“道修与阴修之间的误会已经越结越深,已经到了可以不问缘由就随意杀人的地步!普通阴修况且如此,我和柳寒就更不用说了。”

    我来九曲城的目的就是要找到小胡子,把真相告诉他以解开彼此之间的误会,合力对付鬼军和七郎。但是,要想有机会把我该说的话说完,并且还要让这帮道修相信,可不敢就这样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九曲城城门前。那样的现身方式,恐怕话还没说到两句,城头一听说我是翟自胜,几梭子弹就“突突突”地飞过来了!

    柳寒也有同样的观感。她对我道:“看来,我们得好好想想办法,私下里先找到你哪位小胡子朋友聊一聊。如果碰上的是其他人,估计不会有耐心听我们把话讲完的。”

    我点头赞同,道:“明着不能进城,我们就只能偷偷溜进去。我看最好的办法就是伪装,阴修、道修都是大活人,唯一最大的区别也就是身上有没有穿木甲而已。我们在这附近转一转,或许在城外能找到一两个落单的道修,打晕了脱下他们的木甲应该就可以大摇大摆地进城去了。”

    “还有枪。”柳寒提醒道,“手枪也是他们的标配,而且咱们要进城去,手里没枪可斗不过他们。”

    “嗯。”

    于是,我和柳寒便继续在九曲城外瞎转,沿着九座城门外的商道挨个查找。但那些道修似乎也很警惕,每次派人出来巡逻的人数都至少在十名以上,我和柳寒实在不好下手。结果白白耽误了两天工夫后,我们不但没找到机会下手,还不得不再次修改了进城的计划。

    原来,茅山道会内部还另有一套识别自己人的法子,而不仅仅只是看身上是否穿戴胡杨木打造的木甲。我和柳寒远远在城外观察后发现:每一名道修在进出城门时都要在一个八卦盘上摸一下,盘上随即显示出些微的法力波动。

    很显然他们就是用这个办法来区分道修和阴修的,因为只有道修才能施放出法力,阴修修炼的是阴力。所以,鱼目混珠的计划肯定是行不通的了。

    随后,我们又打起了坐船进城的主意。九曲城是一座完全建在水上的阴城,一共有九座城门,全部都是水门。只要我们能找到一艘货船,想办法藏在船舱里或许就能蒙混过关。

    但此法也很快证明行不通。茅山道会占领九曲城后,城内的商业早已停摆,来往的商船也几乎没有了。每天进出城门的船只并不多,都是道修自己开着去从外地运输物资而来,所以船上的把守甚严,根本就没有可乘之机。

    另外,为了防止鬼修从水下潜入,守门的道修还在水道两边都贴上许多道符。这些应该是示警符,一旦有鬼修靠近,它们身上的怨气就会触发示警。还好,我和柳寒是阴修,这些道符对我们倒是无效。

    办法总比困难多。我和柳寒在九曲城外晃悠了三天,终于让我们找到了一个可行的进城计划。

    在城外观察时,柳寒便突然用胳膊肘杵了我一下,提醒道:“你看,这已经是第三支被阴风吹灭的火把了。”

    我顺着她的提示看去,果然发现城门洞里的墙壁上有一支火把熄灭了。

    阴间地底没有电力,更没有电灯,茅山道会起初还从上面带下来一些手电筒用作照明。但手电筒非常耗费电池,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开着。而且随着战线的不断拉长,越往地底深处走,他们的后勤补给就越困难。

    道修无法在暗中视物,于是只能靠最原始的火把照明。可火把的亮度毕竟有限,总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而且阴间阴冷潮湿,明火极易熄灭。尤其是城门洞里因为内外之间有对流,被冷不丁冒出来的阴风一吹,时不时便有火把熄灭。这时,城门里负责值守的道修就会嘟囔着走过去重新点燃插在墙上的火把。

    原本照明就不够,又突然少了一个光源,势必会对值守道修的视线造成影响。尤其是对于水面以下的情况,以道修的肉眼根本无法看清是否有人或者鬼会从水下潜入。他们事先布下的道符就是为了防鬼的,但却防不了人。

    这或许是一个可以好好利用的细节!

659 怕冷的道修们

    在九曲城外侦查了几天,又各方考量了一番之后,我和柳寒最终决定要从水下潜入城内。城门前的水道都不深,并不需要非常好的水性,只要能憋气一分钟以上即可从水门下面走过去。

    既然是要沉到水下从河底走进城去,我和柳寒便把沉重的全副盔甲都穿在了身上。我还带了盾镬和如常刀,这些都是重物,更便于沉底在水下行走。柳寒却只能舍弃她的月牙戟,只随身带了一柄短刀。月牙戟太长了,不适于潜伏作战。

    准备完毕,我们俩在距离城门百米之外的阴暗处悄悄地下了水,在水下走一段就浮上来透透气。一直走到了距离城门只有二十米的地方,我们才停下来等待机会,全身都泡在水里,只留半个头部在水面上观察。

    地底的水温很凉,但我们修炼了阴功,根本就不怕冷。但道修就不行了,似乎很不适应这里的低温。

    “呼呼呼!”

    忽然,一股强劲的阴风从门洞里呼啸而过。负责守门的几名道修都下意识地捂紧了身上的衣服,冷得直跺脚。这阵阴风真给力,一下子就吹灭了两支明火火把。

    其中一名道修便咒骂道:“总有一天,老子不是被鬼咬死的,就是被这阴风给刮死的!”

    “就是嘛!真不晓得继续在这个鬼地方守着还有什么意思?”另外一名也附和着抱怨道。

    可当中有一名看起来资格颇老的道修却立即出言呵斥道:“你们都给我闭嘴!哪来的这么多牢骚话?再叽叽歪歪,我就把你们都扔到河里去,让你们洗个凉水澡清醒清醒!”

    他这一吼,先前那两名道修虽然脸上还是颇为不服,但嘴巴还是闭上了。

    “小王、小李,还不赶紧去把火把点上,黑乎乎地一会儿来了只鬼王你们都不晓得!”管事的那位又吼了一句,这才有另外两个年轻人走了过去,重新要将两支火把点燃。

    此时正是进城的大好机会,我和柳寒抓住难得的两分钟时间,趁着短暂的昏暗时光从水底大步潜游过了城门洞,进到城内。

    过了城门洞,我们才悄悄地浮上水面,只露出面部换了口气,但还是不敢立即上岸。我同时小心往两边岸上瞄了一眼,看见有不少道修就在城门后面走来走去,应该是轮换下来的城门守卫。此处还是很危险,我决定顺着水道继续前往码头,然后再从那上岸。

    在水底走一段,然后浮上去换口气,接着再走,幸亏我和柳寒的体力都还不错,竟一路走过了大约二百米的距离。到了城内的码头,闲置在这里的大小船只很多,道修根本看管不过来,竟只留了一个人在码头上闲逛值守,同样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我们俩利用一艘大船作为掩护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岸,随即钻到附近一个仓库里,打算将身上湿漉漉变得更加沉重的盔甲卸下,然后再想办法去找小胡子。

    可刚一推门进了仓库,却发现里面竟然有人在!

    那人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个打火机刚刚点燃一小堆干草,旁边还放在一些细细的干柴和几个玉米,看样子似乎是准备要生火烤东西吃。他见到我和柳寒突然出现顿时也是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要去摸挂在腰间的手枪。

    我的动作绝对比他快,直接把如常刀往前一甩。那家伙刚举起手枪要瞄准,如常刀就到了。不过,我没打算一上来就杀人,如常刀的目标是他手里的枪。“咔嚓”一声脆响,那把手枪便当场被切成了两段。

    那人手里握着只剩枪柄却没了枪身的半截铁块发呆,显然还在想不通自己的枪是怎么断的,而那把菜刀是怎么从我这儿飞过来又飞回去的?

    我直接跃步上去将他的嘴捂住,顺势撂倒,然后把如常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低喝道:“不准出声,否则让你脑袋搬家!”

    那人吓傻了,哆哆嗦嗦地不敢乱动,也不敢吭一声,只直直地盯着如常刀。想必能一刀将手枪像豆腐块一样切断的菜刀,切个人头应该也不会费劲吧?

    “臭死了!”柳寒突然皱了皱眉头,啐了一口,“一个大男人竟然还会尿裤子!”

    我低下头一看,果不其然,那家伙的裤裆处湿了一大片,从裤腿下面流出一滩浅黄色的液体。

    “别……别……别杀我!”那名在柳寒面前尿了裤子的道修嘴里磕磕巴巴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我见他已经怕得要死,根本无须恐吓施压,便直接开始审问。

    “你躲在这仓库里干什么?”

    “我,我是负责值守码头的……”

    “外面那个是你的同伴?”

    “是,是的……”

    “为什么他在外面吹风,你就可以在这里面烤火?”

    “尿裤子”的脸上再次露出了苦笑,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这里实在是太冷了,阴风没完没了地刮,穿多少衣服也不顶事!我们俩都觉得没必要两个人都待在外面受冻,就说好了轮流进来烤烤火。”

    也许是尴尬劲儿过了,这位仁兄的心态终于恢复了正常,说话也不结巴了。

    我便继续审问:“城里一共驻扎着多少道修?”

    “一千五百个左右。”

    “谁是头儿?”

    “副会长何立平。”

    “副会长?”

    我微微有一些惊讶,心道:“这家伙又升职了?居然已经当上了茅山道会的副会长!”

    不过,我来这儿的目的正是要找小胡子谈判,他现在的职位越高,在茅山道会中就越有话语权。假使真的能谈下来,只要把他说服了,与茅山道会之间的和解与合作就有谱了。

    “你们会长不在这里?”

    “目前不在,但听说他正打算从枫谷城过来亲自坐镇。”

    “何立平在他面前能不能说得上话?”

    “应该能。何副会长主管军事,在会内声望很高,会长也肯定会听他的。”

    听到这里,我十分满意地点点头,接着问道:“何立平现在住在哪栋房子里?”

    尿裤子却摇摇头,答道:“我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我皱起了眉头,再问:“你们副会长住哪里,你会不知道?”

    尿裤子苦笑道:“我地位太低,还没机会跟他接触过。”

    在一旁捂着鼻子的柳寒不信,便骂道:“这家伙不老实!你把他耳朵切下一只来,看他还说不说?”

    我闻言也假装变了脸色,把如常刀稍稍抬高了些,恐吓道:“你想留下左耳还是右耳?”

    “不不不!我哪只耳朵都想留下!”尿裤子急得差点又开始尿裤子了,哭丧着脸哀求道:“我确实真不知道何副会长住在哪里!不过老郑应该知道,他就是玉簪门的门人,何立平同时也是他的掌门!”

    “老郑是谁?”

    “就,就是站在外面那个!”

    “那行,你去站到门边,喊他进来吃烤玉米。”

    尿裤子不敢违抗我的命令,乖乖地走到门边打开门露出一头朝外面喊道:“老郑!我多烤了一个玉米,你过来一起吃呀!”

    那位正在寒风中猛跺脚的老郑听了却直皱眉头,急忙把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然后才匆匆跑过来。

    到了近处,这位老郑才出声骂道:“老贾你喊什么喊?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俩在摸鱼么?”

    嘴上虽这么说,但他还是禁不住温暖的室内和烤玉米的诱惑,一头钻进了仓库里。躲在门后的柳寒随即把一柄短刀横架在他脖子上,同时伸手抽走了他别在腰间的手枪。

    老郑愣住了,不敢乱动,又转头去看向刚刚尿过裤子的老贾。老贾也只能摊开手表示无奈,并指了指同样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如常刀。

    随后的事情就简单了。老郑果然是玉簪门的门人,也很惜命。我只稍微给了点压力,他便十分干脆地把自己的掌门出卖了,将小胡子的具体住处透露给我。

    我和柳寒问完了话,随即把这二人身上的胡杨木甲脱下,穿在自己身上,沉重的金属盔甲则留在仓库里。

    老贾和老郑则被我们背对背绑紧,用布条塞上嘴巴,丢到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待着。之所以没有杀他们灭口,是因为这次我们来九曲城是为了和平而来,要与茅山道会达成和解,不宜再多伤人命。

    离开了码头区域,我和柳寒悄悄前往小胡子的住处。起初我们还有些小心翼翼地,怕被别人认出我们是冒牌货。但走过几条街后,我们便开始大摇大摆地走在九曲城的主干道上。

    城内早已不见了当初的一派繁华景象,反而显得十分萧条。阴风瑟瑟之下真的是连个鬼影都没有,只有偶尔的几名道修匆匆在街上走过。但他们似乎都很怕冷,还不时打着喷嚏,恐怕心里巴不得赶紧走到该去的地方,躲进到室内去取暖。

    于是,我和柳寒毫不费力地找到小胡子住的地方。他就住在城主府的侧楼里,门口外面也没人看守,但房间里有灯光透出,说明里面有人。

    上次相见还是在战场上,当时我和他都想要对方的命。小胡子用枪打中我的肩膀,伤口到现在还未完全愈合呢。就不知道今天这一见,又是怎样的一个场面?

660 事实真相

    “笃笃笃!”

    “谁呀?”

    我站在门外犹豫了半天,思考要怎样面对里面的小胡子,但最后还是决定直截了当地抬手敲了他的门。里面随即有人应了一声,没错,按正是小胡子何立平的声音!

    “是我。”我轻声回答道。

    里面沉默了,许久都没有再做出回应。我站在门外细听,却似乎听到了几下“咔咔”的微响。

    于是我又说道:“老何,我知道你手里有枪,说不定现在正隔着门瞄准呢!但我这次私下来找你,不是想对你不利,而是来找你谈谈的。”

    门后面又沉默了几秒钟,最后小胡子才终于说了三个字:“门没锁。”

    我小心翼翼地拧动门锁,慢慢推开了门。果然,门后是小胡子正端着一挺ak步枪对准门外的我和柳寒,脸色铁青,如临大敌。

    我苦笑了一下刚要说话,小胡子却道:“进来,把门关上。”

    我依言和柳寒走进屋里,回身把门给反锁了。

    “把你的刀连同刀鞘一起解下来,放在地上。”

    “动作慢点!”

    “退后三步!”

    我无奈地将如常刀从腰间解下,放在地上,然后退后三步。尽管我一直在照着小胡子的指示做动作,但他始终拿枪指着我,目光一直紧紧盯着我的手,态度依然充满敌意。

    “你也一样!”小胡子又对柳寒道。

    柳寒翻了翻白眼,但终究也放下了自己的短刀。

    小胡子再道:“你捡起他的刀,塞到自己的衣服里面!”

    听到这个古怪的命令,柳寒的面色顿时显得有些不耐烦。我赶紧劝道:“听他的,照做就是了。”

    小胡子可是见识我的如常刀威力的,知道我可以隔空御刀。所以他不敢亲自过来收走我的如常刀,而是叫柳寒把刀塞到衣服里,这样我就没法突然出刀攻击他了。而且,只要我敢跟柳寒做出任何的眼神或话语上的交流,恐怕他都会立即开枪!

    柳寒按照小胡子的指示,把如常刀捡起来,从木甲下面塞了进去,贴肉收藏。如果我真的以心御刀,恐怕第一个就会伤到柳寒。

    小胡子这才稍稍显得满意了,问我道:“她是谁?”很意外地,小胡子发出的第一个问题却是问柳寒的身份。

    我道:“她叫柳寒。”

    小胡子又冷笑:“她是你老婆吗?”

    我颇有些尴尬地回答:“我们俩还没结婚,她现在的职位是冥港的副港主。”

    小胡子“嘿嘿”怪笑两声,不怀好意地调侃道:“你这冥港开的还是夫妻店嘛!那么鬼帅呢,和你们俩又是什么关系?三人行?”

    “不不不!准确点说,应该是两人一鬼行!嘿嘿!”

    这个小胡子!都当上茅山道会副会长了,嘴巴还是这么贱!

    柳寒看向小胡子的眼神几乎都快喷出火来了,咬牙切齿地骂道:“下流胚子!有本事把枪放下,咱俩单挑一场!等我把你裤裆下的东西切下来塞你嘴巴里,看你还笑得出来不?”

    小胡子一听,哈哈大笑:“哟呵!原来还是只母老虎!这么多年过去了,看来翟自胜的口味还是没变,喜欢找强势一点的女人!哈哈哈!”

    “可以了啊!”听到这里,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便黑着脸道:“好歹你我现在都是身在高位之人,就莫要开这种下流玩笑了!我来找你是要说谈正经大事的!”

    小胡子笑了一阵,便又转为冷笑,道:“如果你是打算来求和的,那就免开尊口吧!我们双方之间欠下的深仇血债已经太多,唯有一方死去,才有可能了结!”

    我叹了口气,道:“恐怕我们之间的误会要更多、更深一些。我这次来,首先第一个目的就是要澄清一些事实,然后才是谈判和解。如果可以的话,第三步才是要谈合作。”

    “合作?”小胡子又开始夸张地大笑起来,“翟自胜,多年不见,你的幽默感增加不少嘛!你觉得以我们目前的关系,还有可能合作吗?”

    我劝道:“你先不要急。咱们俩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了,哪怕之前产生了不少误解,又造成了许许多多不幸的悲剧,我也希望你能耐心地听完我要讲的话。毕竟,我这次冒着生命危险来找你,现在又空着双手面对你的枪口,这样的诚意总归是够了吧?”

    我的表态总算起到了一些效果。小胡子稍稍冷静了些,只是脸上还带着些许戏谑的表情,对我道:“那你说吧,我暂且听着。”

    “那么,我们先从第一个话题开始说起,那就是:‘事实的真相’!”

    于是,我耐心地开始讲述,就从南亭县的乱葬岗鬼市被毁的真相开始讲起。

    那天晚上的事情经过,小胡子当时也有份参与,自然印象深刻。而且,正是因为那晚他在危急时刻不得不使用了一张威力巨大的烈日符,杀灭所有入侵鬼修的同时也波及了鬼市里的无辜鬼客,使得师父一直对他有很深的成见。

    对于小胡子本人来说,那也可以算是道修和阴修关系开始出现破裂的一起标志**件。只不过,直到三十年后真相才终于大白,这一切的幕后操纵者就是鬼帅杨七郎!着着确确实实把茅山道会给搞得焦头烂额,就连小胡子也不得不跑到崖州市去待了一整年。后来亏得是我师父亲自出马,才解开了谜团,拆穿了疫鬼的真相和出没规律。而这一件事,同样也是出自于七郎的杰作,与当地的阴修小门派完全无关。

    第三个真相,才是重中之重。当年在荒坟山鬼市茅山道会与地府阴军直接发生冲突,混乱中日游元帅被藏在茅山道会内的鬼军内鬼打了一记冷枪,死于非命。从此也引发了这两大势力之间的仇恨纷争,乃至越积越深,战场也从阳间延伸到了阴间。

    “除了挑拨你们和地府之间的矛盾,他还在暗中杀害了我师父,并嫁祸于玉簪门。我当时被假象所蒙蔽,想为我师父报仇,所以才出手杀了你的门人。这事我也有责任,但罪魁祸首并不是我。”我最后说道。

    当年在巨瀑城上方地面的林场宿舍里,我被师父的死所刺激,毫不留情地当着小胡子的面杀了几名玉簪门的门人。这也是我和小胡子之间从朋友变成仇人的直接原因,所以我必须要说清楚。

    小胡子耳朵里听着我的叙述,面色却始终不变,一直冷冷地看着我。听完了,他只问一句:“证据呢?光靠嘴巴说,你就想把一切的责任推到鬼帅身上?”

    “证据自然是有的,否则我也不敢直接上你这儿来。”

    说罢,我从身上掏出了锦囊,将秦嘉从里面揪了出来,丢在小胡子的面前。我指着秦嘉道:“这位就是鬼帅身边最依赖的军师,我刚才所说的那些阴谋诡计都是他想出来的。这是最有力的证人,他可以证明一切!”

    秦嘉乍从锦囊里一出来便见到了小胡子,脸上不禁露出苦笑。他转头对我道:“你现在是要把我卖给茅山道会了吗?道修对付鬼修从来都不会手软,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什么也不会说的,宁可魂飞魄散!”

    我不理会他的抗议,道:“我卖不卖你,权力在于我!你的命本来也是我的,你若是识趣,就老老实实回答问题,或许我还能保你一条鬼命。或者,至少我能保你能有一个重新投胎做人的机会。”

    秦嘉无奈只得点头,道:“那你们就问吧……”

    小胡子身为茅山道会的副会长,又主管军事,自然是派人去调查过冥港联军内部高层情况的,肯定知道秦嘉对于鬼帅七郎的重要性。我竟能把秦嘉抓来审问,让小胡子也不由得认真对待起来。

    随后,小胡子便挑着问了几个最关键的问题去问秦嘉。秦嘉都如实回答了,说法基本跟我的一致。小胡子依然不放心,又追问了几个只有茅山道会内部才掌握的细节,我听着一头雾水,但秦嘉还是一一作答了。两相印证之下,小胡子也终于不得不相信我此前说的都是真相。

    我见小胡子已经无话可问,便把秦嘉重新收回到锦囊里,然后对小胡子道:“既然真相已经澄清了,接下来的议题便是和解。造成这一切误会的幕后操纵者是鬼帅杨七郎,所以我们之间如果再继续争斗下去,只会顺了他的意,于事无补。”

    “你说的轻巧!可已经死去的那么多人命又该怎么偿还?你以为你手上沾的玉簪门门人的血,洗一洗就真能洗干净了吗?”小胡子铁青着脸问道。

    我见他依然纠结于此,不禁也有些恼火,便怼道:“茅山道会和玉簪门确实在这场战争中死了不少人,但阴修死的难道又比你们少么?还有鬼修呢?你们一开战,道法、符箓不计后果地抛过来,因此而遭殃的鬼修更是不计其数!”

    “你知道吗?我最亲密的几位战友,都是死在了你们道修的手下。尤其是铁头,在鬼门关前就是为了掩护我,被你们当场用道法打得魂飞魄散,连重新投胎做人的资格都没有了!”我说到这儿,心中的恨意也不禁起来了,愤怒地冲着小胡子挥了挥拳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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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诡夜宴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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