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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琦想     百诡夜宴txt下载     百诡夜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661 赔款

    小胡子见我也情绪激动了,反倒冷笑起来,问道:“说了半天,我倒要先问问你一个问题:你现在到底代表的是阴修的利益,还是鬼修的利益来跟我谈判?”

    我气道:“阴修、鬼修我都一并代表了行不行?”

    小胡子摇摇头:“你凭什么?阴修中的最高职位者是地府的阎罗王,鬼修中的实力最强者是鬼军的鬼帅,你与这两者之间现在也都是敌对关系,凭什么能代表两边的利益来跟我们茅山道会谈判?我看你顶多能代表冥港就不错了,可冥港现在就是一个藏在偏僻地方的小阴城,还不够资格来跟我们谈!”

    小胡子的这番话说的极不客气,却是直接切中了我的软肋。确实是这样,我目前的处境相当尴尬,阎罗王通缉我,七郎也要追杀我,我虽然现在还剩一个冥港港主的头衔,但实际却是个光杆司令,连自己的领地都回不去,拿什么跟人家谈?

    我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先冷静下来。此时心情狂躁是大敌,只有耐心把道理讲通才能说服得了小胡子。我正色道:“恰恰相反,现在促成各方谈判和解这件大难事只有我才适合来做。在其位者,内心总容易被权力欲和占有欲所支配,不肯轻易抛下自己的既得利益去谋求改变。如果你触及了他的根本利益,他第一想到的不是改变自己做出让步,必然是极力维护自己的利益,去攻击侵犯他的人!”

    “所以,不论是阎罗王还是鬼帅,都不可能主动来找你们协商做出妥协和改变,他们身后所代表的的利益集团也不允许他们做出这样的妥协和改变。又所以,就需要我这么一个貌似在两边都不讨好,但又在两边都拥有一定威望的人来从中调和。成功了,功劳不见得都是我的,但是失败了,责任都会由我一人承担!”

    小胡子静静听完了我的一番话,终于有些动容了。他沉吟半晌,终于不得不点头说道:“你这话虽然有些自吹自擂之嫌,但终归是有些道理……”

    我见他态度缓和,心里却不敢松气,又道:“另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其实就算你嘴上不说,我也看得出来你也早有退兵的想法,只是由于存在其他方面的压力,不得不硬着头皮耗在这里。”

    “何以见得?”

    “我一路从城外潜入城内来找你,沿途看见你的手下人都在受冻,面色不佳。而且人人均在私底下抱怨,恐怕这士气可不怎么样呀!”

    小胡子不说话了,显然是默认了我的说法。

    我趁热打铁,便道:“你现在欠缺的,或许只是一个理由,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能让茅山道会能下得来台,能彻底解决这次与阴修之间的巨大纷争。有了这样的理由,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高层会议上提出退兵的意见。我说的对吗?”

    小胡子沉默了许久,方才叹道:“你看问题确实比我要更透彻一些!好吧,这个问题我暂时不想正式回答你,你先跳过去说第三个议题。有时候,除了理由,实实在在的好处更能说服人!”

    “好处自然是有的。”我见他松了口风,心中略微一喜,但依然还要继续极力劝说,“第三个议题,便是合作!”

    “从目前看来,茅山道会、地府、还有冥港,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剿灭鬼军,杀死鬼帅,这完全符合我们这三方的共同利益。要想恢复阴阳两界之间的和平,要给自己一方死去的人报仇,就必须要惩治造成这一切纷争的罪魁祸首!”

    “如若不然,茅山道会现在既攻不过鬼门关那边去,守也没有任何意义。你们继续待在九曲城这里与地府遥相对峙,只是徒增伤病,耗费你们的大量人力、物力、财力罢了,于事无补。而假若你们愿意联手起来共同阻击鬼军,这些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你们也就可以平平安安地回阳间去了!”

    小胡子听了我的一番大道理,不置可否,只问道:“条件呢?你既然说你能代表阴修来跟我谈判,你怎么能保证阎罗王能接受我们提出的条件?”

    我道:“只要你肯提条件,接下来的事情就由我去操心,阎罗王那边我自然会去找他说。先说说你们的条件吧,希望不要太过分。”

    小胡子道:“第一条自然便是修补道修与阴修之间的关系。其实我们也不希望搞成现在这种局面,如此大张旗鼓地下阴间打仗,既不可避免地要死人,也要耗费我们大量的财政资金,而且还需要承担一些舆论和泄密上的风险。”

    “我们下阴间来找地府的麻烦,其实只是要让阎罗王明白:时代不同了,不用以为他占着阴间我们就奈何不了他!如果还敢任意干涉我们在阳间的事务,我们茅山道会同样可以随时下阴间来将他从阎王殿的宝座上拉下来!所以,阎罗王必须要率先向我们做出让步,否则接下来就没得谈!”

    小胡子说得十分义正言辞,显然这是他们最核心的要求之一。有时候,面子真的比什么都重要。茅山道会就是非得要压过地府一头,哪怕已经知道了造成双方矛盾的起因和责任并不在地府一边,也不能在面子上吃亏。

    这一个条件我只能点头,过后再想办法去说服阎罗王。

    小胡子见我答应了第一个条件,口气便稍微松了些,又提出第二个条件:“交换双方手中的俘虏。据我们的线报显示,阴军一共抓了我们上百名道修,而我们手里也关押着整座九曲城里未能来得及逃走的数百名阴修。交换过来,你们并不吃亏。”

    “这个要求不过分。”我赞同道,“两军交战,不杀俘虏。可是,我这两天在城外打探时,发现你们的人经常会抓一些落单的阴修回来,还威胁要枪毙他们。可有这种事?”

    小胡子摇摇头,正色道:“战场上厮杀打死了人,这个没法避免。但如果是平时抓到的俘虏,我们是不会杀的,吓吓他们,只是让他们老实一点罢了。我们道修向来只对鬼修下狠手,那些阴修俘虏都好好地关着呢,顶多偶尔让他们做一些苦力活,也算是对得起我们供养他们吃喝的回报。”

    “说到鬼修,我也有一个条件要提。”我也正色道,“既然我说了要代表鬼修来跟你们谈判,就必须要替它们争取一下利益。鬼修并不一定都是坏的,或者至少可以说,老老实实待在阴间的鬼修并没有招惹你们。此事如果能和平解决,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动不动就杀鬼!”

    小胡子点头答应了,道:“只要它们不上阳间捣乱,我们也没有必要对付它们。阳间的孤魂野鬼只要不伤人,我们一般也只是将它们超度,让它们自行前去投胎。这一点,你应该也是清楚的。”

    “是。既然我们能对此达成一致,将来在鬼修的管理上,不论是我的冥港还是阎罗王的地府,都会有章可循了。那么,请说下一个条件吧。”

    “第三个条件,我们要钱!”

    “要钱?”

    “对,要钱!要赔偿款!”

    听到小胡子说出这几个字来,我也不禁气极反笑。“你们当这是签订不平等条约呢?还想要战争赔偿款?”

    “不是战争赔偿款,而是抚恤金!”小胡子摇摇头,纠正了我的说法,“当初不论是鬼修也好,阴修也罢,终究是你们先惹出了事端,我们才不得不做出回应,组织人手下阴间来反击。其他的开支和消耗也就算了,但死了这么多人,光光抚恤金就是一笔极大的数目。哪怕是茅山道会有不少家底,也给不起这笔钱!”

    “可如果不给这笔钱,这些死者在阳间的家属就会一直找我们的麻烦,这次下阴间的秘密终究是纸包不住火,对于你们来说也肯定不是好事!但这笔钱我们若是去找阎罗王要,他肯定不认账。而去找鬼帅要钱,更是不可能的事。既然你说你代表了鬼修和阴修两家,那我不找你还能找谁?”

    面对小胡子的这种耍无赖的行径,我也是哭笑不得。刚刚把牛皮吹出去了,说自己能代表阴修、鬼修两家的利益,没想到却在这里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那你先说说,得需要多少钱才够?”我试着问了一句。

    “十个亿!”

    “十个亿?”我禁不住跳了起来,叫道:“你也太未免狮子大开口了吧!”

    小胡子冷笑,道:“我说十个亿已经算是打了折扣的数字了。你算一下,自从荒坟山之乱开始,到下了阴间这段时间,茅山道会一共死了超过一千个门人。哪怕一人算一百万的抚恤金,这不至少要十个亿吗?”

    我苦笑,数学可以这么算,但账可不能这么算!不过我已经把大话说出去了,此时只能自食其果。如果直接回绝小胡子,恐怕之前说了这么多的话都等同于白说!

662 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十亿元!

    而且还是人民币!

    小胡子向我提出了一个简直无理至极的赔款要求,想让我一个人承担这么些年来茅山道会在与阴修、鬼修之间的纷争中非正常死亡人员的抚恤金。可我现在身上一块钱都没有,又怎么变出十亿元给他?

    “不是我不愿意给,如果你要冥币,分分钟可以给你。你想要人民币,我又去哪里给你找这么多钱来?要知道,我们阴间的硬通货是阴元,你们拿去了也没用。”我尝试着跟小胡子讲讲道理。

    小胡子则态度坚决,道:“你们没有人民币,也可以拿其他的等价物资来抵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冥港同盟当中就有一座水晶城,可以拿水晶来换钱啊!包括其他的什么钻石啊、玉石啊、金银铜铁的矿石啊,我们都可以接受。”

    小胡子这么一说,我才终于找到一些方向了。水晶城自从被我攻下以后,就失去了在阳间的销售渠道,干守着一座大宝库却换不来钱,所以邬芳才发愁没钱重建。假如茅山道会可以接受水晶作为赔款,那也就意味着以后同样可以通过他们来销售水晶城出产的水晶。这样一来,坏事也可以变好事嘛!

    “嗯,水晶城里的那座水晶矿,挖出价值十亿元的矿石来应该也就两三年的工夫。除了水晶城,赤炎城、铁崖堡也出产稀有的金属,同样也可以通过交易来换取人民币。另外,还有从各城的宝库里找到的字画、古玩,这些都可以趁此机会换成钱!”

    我心中暗自算了一笔账,总算是有了些底。于是,我便假意对小胡子道:“咳咳!饶是如此,十个亿的赔款也太多了。要知道,你们有人员损失,地府也有损失,阎罗王不可能再另外拿一笔钱出来赔给你们。至于鬼军那边,更是想都别想!我自己这边顶多从个人收藏的战利品里拨一些出来补充你们。咳咳,你把要价再降低一点,我或许还能凑得出来。”

    小胡子自然明白这些道理,他一口开出十个亿的价来也肯定是留了余地的。听我这么一说,他便假惺惺地作态沉吟道:“此事我不能完全做主,但估摸着减免你一个半个亿应该还是可以的……”

    “你可拉倒吧!”我不满地叫道,“我今晚来找你谈判,连你自己都料不到。所以要赔款这事,你不可能事先就跟茅山道会其他高层商量过,那岂不是你说多少就是多少?”

    小胡子瞪了我一眼,道:“你当茅山道会是我自己开的呀?我现在也不过是刚刚升任了副会长,排在我上面的还有一个正会长和两个副会长。数目要得太少了,我也交待不过去,他们也不会点头同意和解的!”

    我颇感无奈,接下来只好和小胡子开启了讨价还价的模式,犹如在菜市场买菜一般:

    “说多了也没用,我看五个亿就能说服他们了!”

    “不可能!一上来就砍一半,你以为还是在我的古董店收贼赃呢?至少九个亿!”

    “六个!六六大顺嘛!”

    “我还九九归一呢!顶多再让你一步,八个亿,这个数字听着就吉利,我也好跟他们开口。”

    “八就吉利?那688888888呢?一个六后面带着八个八,够吉利了吧?”

    “别耍嘴皮子!七后面带八个八倒还差不多!”

    “哎呀!咱们都是做大买卖的人,还计较这么些个零头干什么?后面都抹掉,就七个亿如何?”

    “要零头也是你说的,不要零头也是你说的,你还能不能要点脸?七点五亿!不能再减了!”

    “七点二?”

    “不行,就七点五!”

    “七点四行不行,你好歹再少一点啦!”

    “七点四太难听,就七点五!”

    这个价砍到这里,我也算是尽力了。略微思考了一番,我便拍板道:“七点五就七点五,成交!”

    小胡子却十分较真,叫道:“喂喂!七点五后面还带个‘亿’字,你别想耍啥小聪明!”

    我笑道:“放心好了,我要是抹掉这个‘亿’字,估计你也肯定会赖账不认的!”

    这边厢我和小胡子讨价还价十分热闹,那边厢一直在冷眼旁观的柳寒却露出了极度鄙夷的表情。她道:“我可算是开了眼了!刚刚进来的时候还一副仇人相见的样子,现在就跟两个吝啬鬼一样锱铢必较,你们这些男人能不能爽快点?”

    我尴尬地笑道:“小钱自然是不用这么计较,但现在涉及到的是这么大的一个数目,能少一个半个亿,就足够一座阴城一年的开支了!能不还价吗?”

    “行了。”小胡子有些不耐烦,便道:“既然说好了这个数,就别废话了。我刚才提的这三个条件都是最基本的原则性条件,其他的细节条款必须等你说服阎罗王后再让他派地府的代表来直接找我们谈。如果连这三个条件你都做不到,其他话也就别说了!”

    我忙道:“这三个条件我同意了。你放心好了,不论如何我总要把阎罗王给说通了。不然,阳间、阴间我以后都待不下去,只能躲起来当缩头乌龟!”

    小胡子却冷笑:“你这只缩头乌龟能带着头从地府里出来再说吧!阎罗王可不一定像我这么好说话!”

    我拍了拍胸脯,信心十足地说道:“这我心里有数!只要有秦嘉这个污点证人在,能说服你,同样也能说服阎罗王!”

    小胡子一听,却抬手做了个索要东西的手势,道:“对了,差点忘了!我还有一个附加条件,就是要把那个秦嘉留给我,这事儿才算谈成了!”

    我顿时急了,问道:“你要他干什么?”

    小胡子道:“空口无凭,你现在既拿不出钱,也交不出人来,我只能先扣留你一只鬼作为抵押物。不然我拿什么去说服茅山道会里其他的高层?”

    “可我还要去找阎罗王哎!没有秦嘉这个关键的污点证人,我又拿什么去说服他相信我的话?说不定我连鬼门关都进不去!”

    “这我不管,你自己想办法!大不了你也像来我这儿一样,偷偷溜到阎罗王的床边去跟他聊一聊。”

    我听了这话,不禁苦笑:“你这也太强人所难了……”

    小胡子不理会我的抱怨,又伸直了手来讨要。我实在没有法子,咬咬牙只好拿出锦囊来交给小胡子,并交待他道:“这锦囊可是我师父的遗物,你下次可得完璧归赵!还有,秦嘉我答应了要给他一个重新投胎的机会,你们问完了话,可不许杀他!”

    “这两个要求我倒是可以答应你。”小胡子点点头,但随即又说道:“哦,对了!你如果打算要去找阎罗王斡旋此事,必须得抓紧时间了。”

    “啥意思?”

    “没必要瞒你,我们已经找到了穿过阴脉的方法。假如阎罗王在十天之内不率先做出和解的表态,我们就会按计划穿越鬼门关前的阴脉,攻打地府。到时候,哪怕你说再多就再也挽回不了了!”

    “……”

    小胡子终归还算给我留了些情面,谈判结束后没有让我和柳寒再次泡进冰冷的河水里摸黑潜水出城,而是亲自去码头找了艘小船,让我们藏在船舱内送我们出了城。他是城内道修的最高指挥官,而且现在是要出城,没人敢盘查他,连去哪儿都没问就放行了。

    出了城把我们送到二里地外,小胡子就回去了,剩下的路还得我们自己去走。我和柳寒在城外的一个小洞里找回了自己的大蜥蜴和其他装备,随即又踏上了旅途,转向地府的方向,

    这次我们来九曲城已经冒了大险,把自己的性命都给赌上了,此行再去地府恐怕也是凶多吉少。真可谓: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此时的我必定已经上了阎王通缉榜的第一位,和鬼帅七郎并列。俗话说:阎王要你三更死,绝不留人到四更。说来也可笑,我都被阎罗王通缉了快二十年了,到此刻不也还活得好好的么?

    不过,我也不能太过于乐观了。即使能平安到达鬼门关前,阎罗王愿不愿意见我,乃至会不会耐心地听我把话讲完,却是一个又一个的问号。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我和柳寒特意避开了道修设置在从九曲城前往地府之间商道的关卡,绕远路从另外一条偏僻一些的阴脉穿越到了鬼门关前。但我们也因此又多耽误了三天工夫,距离小胡子给我最后通牒日期更近了,后面的计划必须得抓紧,不然阴间的局势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出现变化。

    鬼门关前,阴军又再次挖开了壕沟,摆上了拒马、路障,一如之前对付冥港联军时的态度。而鬼门关的中门也终于换上了新的大门,样式跟以前的一模一样,好歹是恢复了往日的几分雄壮景象。

    但这样的旧式防御工事恐怕也很难对付得了茅山道会的进攻。与冥港联军采用的冷兵器不同,道修用的是热武器,据说还想办法从阳间弄下来了一门小口径的迫击炮,杀伤力可比当初冥港联军的投石机还要强劲!

663 阴阳两仪图

    鬼门关外严防死守,我和柳寒必须得先找到一处藏身之处,再想办法进入地府。附近的关外集依然是一片焦黑的废墟,但那里比较阴暗,又荒凉,很适合隐藏。于是,我们便躲到了废墟之中,等待机会。

    但观察了一天,我和柳寒依然没能想到一个混进鬼门关的好法子。实际上,鬼门关对于我和柳寒来说简直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障碍!

    眼前那座高耸的城墙挡住了进入地府的整个洞穴入口,十分坚固。附近也没有任何的水道或者别的侧门可以利用,我们根本不可能像进九曲城和左丘城那样找到秘密通道。而要想假冒阴军更是绝无可能,因为这一整天几乎就没有人进出过鬼门关的大门!

    时间紧迫,不允许我们再这样无谓地等待下去。思索再三,我只好对柳寒说道:“看来,我们只能冒险现身,以自投罗网的方式去见阎罗王了!”

    柳寒听了,也要跟我一起去自首,但被我劝下。

    “阎罗王和小胡子不同,小胡子就算不听我的,也不会对你不利。阎罗王可就不一样了,你也在他的黑名单当中,去了也只是多给他送一个人头上门而已。”我这样对柳寒说。

    柳寒还要坚持,道:“当初我就是为了你,才从鬼门关逃出地府到十八洞去找你。此后又到了冥港,接着便是一路征战又回到了鬼门关。但上次功亏一篑,我俩也是一路逃亡,经千丈谷到了温泉港,又去了自由城、水晶城、九曲城,生死与共。现在又回到了这里,你觉得我还会同意让你一个人去冒险吗?”

    她说得十分动情,但我也只能继续劝她:“我并不是要抛弃你自己去冒险,而是这次确实情况有所不同。如果我们俩同时都被抓了,我也就没有了后手,甚至他们还可能会利用你的安危来威胁我,逼我做一些我不想做的事情,比如诈和、设套来伏击茅山道会。”

    “所以,你留在城外更能起到作用,会让阎罗王心存忌惮。我到时会跟他说:如果两个时辰之内我不能平安地走出地府的大门,柳寒就会变节充当茅山道会的向导,帮助他们进攻鬼门关!”

    听到这里,柳寒终于听进去劝了。她依依不舍地最后吻了一下我,露出了难得的温柔神情,对我道:“去吧!你要是死了,我是真的会像你说的那样,出卖地府和阎罗王为你报仇的!”

    我冲她笑了笑,顿时感觉一身轻松,随后便大步走出了废墟,径直走到鬼门关下,坦然面对关上阴军的箭尖寒光和惊怒的呵斥声。

    “咚!”

    我被狠狠地摔到地上,额头撞击坚硬的地板砖,顿时便出了血。由于我的双手已经被反绑到背后,连双脚也被捆住,根本无法自行起身,只能弓着身子继续趴在地上。

    “起来!”身后一人怒喝道,随即便在我背上踢了一脚。

    这一脚踢中了我的身侧肋骨,十分吃痛,很可能连肋骨都断了一根。踢我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罚恶司的判官钟馗。他发须竖起,怒目圆瞪,仿佛恨不得要将我活生生吃了!

    但手脚被绑住了,再怎么踢,我也起不来身呀。钟馗招了招手,另外两名同样凶神恶煞的阴差跑过来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架起,再按回在地上,强行让我保持跪地的姿势。

    一刻钟前,我突然出现在鬼门关让守兵大吃一惊,不由分说就冲出来将我擒住。好在他们还算懂规矩,没有直接刀剑相加要了我的命,而是留了活口留给判官钟馗来处置。随即钟馗又将我五花大绑押进了阎罗殿里等候阎罗王亲自发落。

    在这个过程中,我免不了要吃些苦头,先挨了一顿暴揍,身上的东西也被全部搜走。虽然如此,我心里却十分得意,因为最后我终于得偿所愿地被带到了阎罗殿里,很有可能还有机会直接面见阎罗王。

    “陛下!贼犯翟自胜已押到!”钟馗朝着殿上深做一揖,朗声喊道。

    我勉强抬起头来瞄了一眼,却看见阎罗殿的宝座上空空如也,不知钟馗在对谁说话?

    正疑惑着,一个沉稳的声音在殿中响起:“嗯,钟判官辛苦了。你们退下吧,朕要亲自审问他。”

    这个声音我可听过,正是阎罗王的声音!

    “陛下,这翟自胜十分狡猾,臣怕……”钟馗听了阎罗王的话,急道。

    “无妨,你们都退下吧。”

    “是,陛下……”

    钟馗不敢违抗阎罗王的旨意,只得带着阴差悻悻退下,偌大的阎罗殿里只剩下了我和不知藏在何处的阎罗王。

    没了阴差在背后钳制,我终于得以直起身来。地板很硬,跪着肯定也不舒服,我便大大咧咧地伸直了腿坐在地上,四处打量。

    忽然,一个人影从后殿的帷幕下走出,步履稳重,气宇轩昂。他身着黑色蛟龙袍,头上戴一顶红色冕冠,垂下十二道旒,形同珠帘遮住了面部。这样的打扮,这样的气势,不是阎罗王还能是谁?

    阎罗王现身后,却是一言不发,只冷冷地看看我。我见他不说话,无从猜测他的态度,便也只好继续闭着嘴巴,等待他先来发问。

    阎罗王缓缓在殿内踱步,似乎并不急于走过来审我,而是径直走到了一张案几前翻看我被钟馗等人搜出来的随身物品。

    其实我来时也没带什么东西,重要的物件如盾镬和如常刀等都留给了柳寒。除了身上的盔甲外,倒是还搜出几样比较特殊的随身物品。其中一样是地图匣子,是当年我从地府带走的一件实用的阴器。另一样则是我的港主印,上面刻着:“冥港之主”四个字样。还有一样,却是前几日小胡子才交给我的一张符纸。

    符箓是道修和阴修都会用到的一种通用道具,用途都是对付鬼的,而且所采用的符纸材质也是一样的。只不过,符纸上所画的符文不同,注入的能量不同,施放出来后的效果便大有区别。道修的符箓威力霸道,大部分都是攻击性符箓,而阴修的符箓则以限制性为主。

    小胡子给我的这张符纸上并没有画着符文,而是简简单单地画了一个阴阳两仪图。图上的一黑一白两个部分旋转合成一个完整的圆,分别表示阴和阳,寥寥数笔,却蕴含着天地间最基本的规则。

    阎罗王端详了一会儿,便拿起那张符纸来问我:“这是你画的?”

    我摇摇头,回答:“是茅山道会的何立平画的,他特意让我带来交给陛下过目。”

    “他画两仪图给朕看是什么意思?”

    “他说陛下看了自会明白。”

    阎罗王板起脸来:“你这是要跟朕打哑谜么?”

    “不敢……”

    “那你便来解释解释!”

    我笑了一笑,反问:“说的不好,陛下会不会砍我的头?”

    阎罗王冷哼一声,道:“哼!你说的好了,也未必就能保住项上人头!”

    此时小命握在他人之手,我自然也就没有了讨价还价的本钱。而且我见阎罗王面色不豫,便不敢再跟他嬉皮笑脸地,只得斟字酌句地慢慢解释道:“天地之始,顿生阴阳。物物皆有阴阳,阴之极是为阳,阳之极便为阴。阴阳相克,亦能相生,有阴方有阳,无阳哪来的阴?正所谓:乾坤一元,阴阳相倚!”

    “自古以来,世间便分为阴间和阳间两界,阴气盛者为阴间,阳气盛者为阳间。陛下,如果说地府代表了阴之极,那么茅山道会就代表了阳之极。我猜,何立平画的这幅阴阳两仪图便是要告诉陛下:地府与茅山道会可以是对手,也可以是朋友。”

    “朋友?”阎罗王冷冷一笑,似乎想要驳斥我的这一番大道理。但他顿了一下,还是随手把符纸丢回案几上,不置可否。

    不料他又拿起地图匣子和港主印来看,脸色更是阴沉。如果说小胡子画的阴阳两仪图我还能找到些说辞来,这两样对于阎罗王来说可就断然留不下什么好印象了。

    于是,他转过来对我道:“且不论什么阴阳,倒是先来说说你自己的生死吧!”

    “我的生死与这些物件何干?”我不解地问。

    “便依照你方才的理论,这三样东西也可以分别代表了你的三个身份。你曾在地府当差,却又叛逃;曾与鬼帅结盟,后又决裂;曾与道修合作,但又成了不死不休的仇人。你看看你,四处结仇,如同过街老鼠一般,如今落到这步田地可以说一点儿也不奇怪!”

    阎罗王指着我,面露讥讽之色,斥道:“我看呀,就算我不砍你的头,不论你最后死在谁的手里都是死不足惜!”

    我听了只得苦笑。阎罗王的话虽说的十分难听,与各方关系的破裂责任肯定也不全在于我,但在外界看来我确实就是一个不忠不义,反复无常的小人。如果今天真的死在地府了的断头台上,我便失去了自证清白的机会,恐怕死后还得背负上一个极臭的恶名!

664 生命的真相

    “这么说,陛下是非得要砍我的头咯?”

    “非砍不可!不砍不足以平息朕心中的怒火!”

    “砍我的头容易,但保江山可就难了呀,陛下!”

    “此话怎讲?”

    面对阎罗王咄咄逼人之势,我不卑不亢,继续耐心地劝说道:“我舍得自首前来见你,自然是早将生死之事看淡。不过陛下可要先想好了,目前阴间正处于乱世之中,地府、鬼军和茅山道会三分天下,如若继续乱战下去,则民不聊生、鬼不聊死!”

    “这与砍不砍你的头又有什么干系?”

    “阴间战乱多年,掉脑袋的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但是,眼下我这脑袋着实还有可用之处,砍了它,恐怕陛下就会失去一个结束乱世的大好机会。我此时表面上已不隶属于地府、鬼军和茅山道会的任何一方,但内里依然藕断丝连,仍有瓜葛,牵连不断。陛下,我的一条命对于你来说微不足道,但留我一命,我便能还你一个和平的阴间!”

    “哼哼,你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阎罗王不屑道。

    我笑道:“陛下,我不是吹牛,而是就事论事。试想一下,假使这乱世继续下去,对谁最有利?”

    “依朕看,对谁都不利!”

    “非也!非也!”我撅起嘴巴摇摇头,道:“细究起来,这乱世对鬼帅最有利!以往地府掌控阴间大势时,鬼军只能四处躲藏,如丧家之犬。现在地府势弱,他便可以趁机扩大势力,与你分庭抗礼。难道陛下还想再次看到十万鬼军围攻鬼门关的景象吗?”

    “你莫忘了还有茅山道会呢!他们与鬼军同样也是死敌!”

    “话虽如此,但茅山道会在本质上与地府不同。他们的地盘在阳间,可进可退,阴间对于他们来说其实就像是一块鸡肋,得之无用,弃之可惜。只要他们痛下决心,随时都可以抽身离开这个乱局。”

    阎罗王听到这里,终于没有嘴硬了。阴间原本就是他的地盘,现在搞得四分五裂,一片混战,说到底最大的利益受损者肯定便是他!

    我趁热打铁,继续劝道:“陛下,您才是阴间之主。这阴间越乱,地府的统治就越动摇,陛下的威望就越受到损害。因此,早日结束这乱世,恢复和平,重建秩序,才是真正的王道呀……”

    “说来说去,你还是没有说明白,你的人头跟结束乱世有什么直接关联?”阎罗王不耐烦地打断了我。

    我咧嘴一笑,道:“自然是有的!地府、鬼军和茅山道会表面上是三足鼎立,但这三足并不牢靠。且这当中,地府与茅山道会之间的恩怨本就是由鬼军设计构陷引起。我现在便要告诉陛下一些真相,我已经靠它赢得了茅山道会的信任,相信只要陛下能耐心听我说完,也会做出合理的判断的!”

    接下来,我便把荒坟山事件的始末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阎罗王。当年日游元帅的死,点燃了地府与茅山道会之间的火约桶,引发了阴修和道修之间的一场大战。而阎罗王起初以为自己占了理,对茅山道会的威胁不屑一顾,直到道修举众攻入阴间,凭借武器上的优势打得阴军节节败退,他方才后悔莫及。

    现在终于从我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真相,阎罗王更显得十分懊恼。只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威严,他终究还是没有骂出粗口来,只是面色十分难看,脸部肌肉都开始抽动了。

    说完了,我耸耸肩膀,无奈道:“我本来手里还抓着一个鬼帅身边的军师秦嘉可以证实,但茅山道会强行留下他进行审问,所以我现在手里已经没有任何的证据。信不信我,只在陛下一念之间了。”

    阎罗王沉默了许久,一言不发。我也不去催他,知道他仍在考虑。现在正是关键时刻,阎罗王的一句话就能决定阴间的走势,同时也能决定我的生死!

    “唉!”

    阎罗王终于长叹一声,道:“你说得对,要想让阴间恢复和平,朕做不到,道修更做不到,只有你才能做到!”

    说罢,他走到我面前,竟开始给我松绑。这样的举动无疑表明了他的态度:他相信我说的话了!

    我心中十分高兴,手里不停地搓着被绑出深深勒痕的手腕,耳朵边听阎罗王苦笑着说道:“其实,我一直想找你谈谈,此前所说的砍头一言只是试探罢了,你不必当真。”

    我忙道:“没关系,陛下信我就好!”

    阎罗王对我的态度似乎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仅亲手给我松绑,语气也变得随意起来,不似刚才那么生硬了。他在话语中不自觉地抛弃了“朕”这个称谓,只称自己为“我”。

    他将手背到身后,在阎罗殿里来回踱步,显得十分惆怅。他道:“阴间必须重建,这一点我其实早有与你一样的共识。只不过,身在高位便由不得自己,很多事情想一想还可以,要付诸实施就得需要很大的勇气,还需要有合适的契机。而眼下阴间大乱,虽是乱局,其实同时何尝不是一个机会?不破不立,现在便是重建阴间秩序的大好时机!”

    我十分赞同,道:“陛下能有此远虑,实属难得!”

    “但是,重建阴间秩序就需要有开阔的眼界和旺盛的精力,我这一个四百多岁的老怪物要操心这些事显然是力不从心。你年轻力壮,又见识多广,倒是一个很合适的人选……”

    阎罗王说到这里,转过头来瞄了我一眼,问道:“我刚才给你解绑的时候,试探了一下你的功力,你是否已经突破了第七重阴功修为?”

    我愣了一愣,只好如实回答:“是的。”

    阎罗王由衷赞叹道:“果真是天赋异禀啊!你如今还不到五十岁,便已经突破了最高层阴功修为,想当年我年轻时也十分自负,认为自己是天纵奇才,不到百岁便突破了第七重。可现在比起来,竟比你慢了整整五十年!”

    “陛下过奖了!”我不明白阎罗王为何突然要开始这样子夸赞我,难道是想拉拢我回地府任职?

    正想着呢,忽然间阎罗王又笑了,而且是那种饶有意味的笑,笑得我有些莫名其妙。然后下一句他竟劈头盖脸地直接问我:“你想当阎罗王吗?”

    我吓了一跳,忙道:“陛下,莫要开这种玩笑!”

    在阎罗殿里,阎罗王问我要不要当阎罗王?这场景、这对话实在是让人觉得诡异至极!

    因此,我在心里不由得又担心起来:“这阎罗王说话怎么越来越不靠谱,哪有这么问话的?谋朝篡位不管在哪朝哪代,在阴间、阳间都是最严重、最恶劣的指控,砍脑袋都算轻的了,难道他还想找个借口把我凌迟处死不成?”

    阎罗王似乎看出了我的顾虑,摆摆手笑道:“没事,不用紧张。我不是在给你挖坑,就算你回答想当,我也不会砍你头的。”

    听他这么说了我更是好奇,不禁问道:“陛下为何突然要问我这个问题?”

    阎罗王没有立即回答我这个问题,而是又长叹了一口气,才道:“地府已存在于这世间数千年,经历过无数风雨考验,但每一次都挺过来了。朕不想仅仅因为一己私欲,恋位不去,而让地府的几千年伟业最后败落在朕的手里!”

    说到严肃认真的话题,阎罗王对自己的称谓又换了回来,重新称“朕”。而且,他这话里竟毫不避讳地当着我的面批判起自己的私心来!

    “你可知投胎的真正作用吗?”阎罗王又突然问我。

    “不知。”我如实回答。我一直想进轮回司去看一看,但根本没有机会。

    “你又是否知道为何阳间的人口越来越多,阴间的鬼也越来越多吗?”

    “也不知。”

    “那你想不想知道生命的真相?”

    这个命题实在有些大,我虚心道:“想。请陛下赐教!”

    阎罗王正色道:“其实,世间的生命是有数的。不单单是人,鸟兽鱼虫皆有生命。你现在看到的地府,只不过是其中一半而已,还有另外一半在轮回司的后面,由我手下的另外四名从不露面的阴帅掌管,分别是豹尾,鸟嘴,鱼鳃,黄蜂。他们分别管理路上兽类、天上鸟类、水中鱼类以及地上昆虫等各处动物的亡灵。”

    “这些动物亡灵死后也会入地府,也会重新投胎,区别只在于是转投入人间道还是继续入畜生道。现在阳间的人口激增就是因为环境被不断破坏,导致畜生道的动物生命难以生存,只能一个劲地投胎做人,人死后就会变成鬼。但是长此以往,终究有一天世间都是人和鬼,能吃的动物植物都没有了。到时候人也得完蛋,最后都得变成鬼!”

    这番话让我大吃一惊。世间万物都要讲求“平衡”二字,生命更是如此。一旦生命的平衡被打破,对于整个世来说界就意味着终究要爆发一场巨大的生存浩劫!

665 阎王要让位

    阎罗王向我吐露了生命的真相,使我异常震惊。假使真的有一天,浩劫过后生命都不复存在,那么这个世界就完全成了鬼的世界。但鬼也是有阴寿的,待到所有鬼的寿命也终结了,这世界就变成了死气沉沉的一片虚无之地!

    阎罗王用十分沉重的语气说道:“你或许会认为,地府是因为**、僵化才管不住阴间的各种乱象,导致各地阴城分裂割据,阳间也是孤魂野鬼到处闯祸。但这只是你看到的表面现象,地府固然有自身的一些问题,但最根本的问题实际上就是因为鬼太多了,我们实在管不过来啊!”

    “以前阳间只有百万、千万人口,现在动辄数亿、数十亿,活人的数量多了便导致阴间的鬼的数量也不断暴增。你去看看黄泉路上的投胎鬼,每天都有几百万只鬼在等着投胎。目前的地府也只能管得住受阴间召唤自行前来的安分投胎鬼而已,其他散落在阴间和阳间的游魂野鬼就确实管不动了。”

    “正因为如此,地府才急迫地需要扩大和改革,才能重建阴间秩序,管住这些失控的鬼修。朕以为,这个大任应该由你来完成,绝不能让阴间落到鬼帅的手里。他是鬼修,已失了本性,若是让他得逞、掌权,鬼界将大盛,而后必然祸害阴间乃至阳间!你与他不同,他是鬼你是人。就算你打倒了我,不也只是下一任阎罗王罢了!”

    说到这里,阎罗王突然直直盯着我,问道:“我不诈你。你要想当,我可以现在就把阎罗殿上的这个宝座让给你!但是你可要想清楚了,当了阎罗王,得到的责任绝对大于权力。维护阴间和平,维持阴阳平衡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若是搞砸了,莫说是鬼和阴修,就连阳间的活人也要遭殃!”

    我见阎罗王一副急着要甩锅的模样,哪里敢答应,连连摆手道:“不不不!陛下的这个位子从来都不是我的目标,还是陛下接着坐比较好!”

    阎罗王见我推辞,也只能自嘲地苦笑道:“人为阳,鬼为阴,人去修炼鬼的功法,练到极致终是为天理所不容,变得死不死、活不活,代价便是断子绝孙,五感尽失,了无生趣!我已经当了两百年的阎罗王,实在是烦恼得很,早就想不干了!”

    “那你为何不让位给其他人?比如说,陆之道?”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就不妨大胆地问一问。

    阎罗王白了我一眼,斥道:“阎罗王这个位子虽然坐着不舒服,但也不能谁想当就给谁当!陆之道那个家伙,野心比本事大,**比责任多,人品却比能力差,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职位交给他?魏征和钟馗倒是很合适的人选,可惜他们都不稀罕高位,只愿意留在赏善司和罚恶司干实事。”

    “那你为什么会看好我?”我又问。

    “自从你脱离地府之后又成立了冥港,我便一直在搜集你的信息。”阎罗王脸色便得缓和起来,“起初我还十分厌恶你,但随着手里获取的信息越多,我反而渐渐变得更加欣赏你了!”

    “你在阳间时,因为自己青梅竹马的女友将你抛弃,竟搞得走火入魔,差点阴功尽废。后来,你入地府加入阴军也是为了追随柳寒,这便说明你是一个用情专一,重感情的人。”

    “而你在左丘城时,为了替自己的老同事田老炉报仇,不惜冒着生命危险闯入饿鬼坑去抓捕熊老大,说明你是一个讲义气、有正义感的人。后来,你又建了一座敬老院,替田老炉了了遗愿,同样说明你是一个重信誉,守承诺之人。”

    “再有,你离开地府其实是因为看不惯阴军中的各种贪腐行为;成立冥港、与鬼军结盟又是为了能解放鬼奴,这都说明了你是一个讲原则、有同情心的人。虽说人无完人,但你能做到这一切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阎罗王一样一样地历数我的各种人生经历和“光荣事迹”,对我赞不绝口,这让我感到脸皮一阵发烫。没想到,阎罗王竟然对我的评价这么高,犹如一位知己!

    “要不你再考虑考虑,来接我的班吧?”阎罗王最后笑着说道。

    这句话却又让我打了个冷战,心道:“原来,阎罗王也会用糖衣炮弹这一招呀!一个劲地夸我,实际上就是为了让我答应接手这个烫手山芋,他才好退休享清福去!”

    想到这里,我便对阎罗王道:“陛下,说实在的,我并不想当阎罗王,也从来没有要摧毁整个阴间秩序的想法。我只是不太赞同地府现有的统治方式,应该要给鬼一些权利,最起码不能奴役它们。”

    “之所以我会被鬼帅所蒙蔽,甘心跟着他与地府作对,征讨各地阴城,就是因为我看不惯那些蓄奴的阴城的所作所为,想要解放那些受压迫的鬼奴,恢复它们的自由!”

    阎罗王听到这里,也频频点头赞同道:“其实我也十分赞同你的想法。你看,地府里就从来不用鬼奴。否则上次冥港联军来攻打鬼门关时,我若是强征地府里的百万投胎鬼,让它们冲出鬼门关去当炮灰,你们那十万鬼军根本就不够看的!”

    这句话确实也是实话,当时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十万冥港联军如果真的对上了百万投胎鬼,哪怕对方等级弱一些,但数量上的巨大优势也能冲垮我们的防线。从这一点来看,阎罗王居然也是一个很讲原则的人。

    阎罗王继续劝说道:“而且废除奴制、整治**单靠我一个人也做不到,还得依赖你这样的有识之士。就算你不愿意接任我的位置,那也可以加入地府,共谋大业呀!”

    我依然坚决地摇摇头,道:“陛下,加入地府就不必了。但我这次来的目的,正是为了解决地府眼下面临的最大难题。我们还是先来谈一谈如何结束阴间乱局的举措吧,地府与茅山道会之间一定要尽快达成和解,否则接下来的改革和振兴根本无从谈起!”

    阎罗王见我始终不肯松口,似乎有些失望。但他很快便恢复了严肃的神情,正色道:“既然此前的荒坟山一事确是误会,朕自然同意与道修和解。但是,作为和解的条件,茅山道会不能就此撤军。他们把阴间搞得乱七八糟,怎么也得留下来协助我们将鬼军击溃,将鬼帅绳之以法才行!”

    “陛下放心,这一点我已经和茅山道会讲好了,他们也同意合作,共同对付鬼军和鬼帅。但是,他们要求地府要率先做出和解的表态。”

    “这个简单。朕可以立即派崔钰作为特使随你一起前去九曲城谈判,甚至还可以赠送一批粮草给他们。”

    我十分高兴,道:“这样的安排应该足够表示地府的诚意和善意了!陛下,既然如此,还请尽快下旨。”

    “等等!”阎罗王却抬手道,“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还未讲清楚,你可有什么好的计划铲除鬼军和鬼帅?”

    我道:“鬼门关一战之后,冥港联军分崩离析,原有的十万大军除了战死的,大部分都在撤退途中逃散。鬼帅目前还在重建鬼军,兵力和战力都无法与之前相比。所以,擒贼先擒王,只要我们能直接击杀鬼帅,鬼军也自然就会再次瓦解!”

    “鬼帅的真名其实叫杨延嗣,生前乃是杨家七郎,死于奸臣的乱箭之下。既然陛下手中握有生死簿,此前在鬼门关也曾施展了‘阎王夺寿’的秘术,不知能否对他施行?”我试探道。

    阎罗王苦笑,道:“生死簿我虽然可以修改,但也不是为所欲为的,会消耗我大量的精元,多了就会严重损害我的修为。而且,修改的幅度也有限制,增加或减少个几十年,最多一百年就到头了。以杨七郎的阴寿,我估计至少还有一千年!”

    阎王夺寿果然是有许多限制的,如果真能相隔千里就直接取了七郎的鬼命,阎罗王也不用等到现在还束手无策。

    阎罗王道:“其实,我之前早就通过其他渠道得知了鬼帅的本名,但在生死簿上已经找不到杨延嗣的名字。我猜测,其应该是用了某种夺舍**,将自己的命格寄生于别的鬼的名下。所以,他现在真正的本名并不叫杨延嗣。”

    我恍然大悟。原来七郎当初在冥港为了说服我结盟,大大方方地告诉我他的本名,只不过是为了博取我的信任罢了!

    阎罗王又道:“不过,我还有一套秘术,可以在与他正面交手时近距离实施命理攻击,直接对他的魂魄造成伤害。但眼下的问题就是,如何能将他困住,让我有时间施展出这套秘术?”

    我沉吟了一会儿,道:“杨七郎十分狡猾,若是我们直接攻上门去,估计他又会跟我们打起游击战。为今之计,只能是引蛇出洞,再给他来个瓮中捉鳖!”

666 结界大阵

    “轰!”

    一声巨响在我的头顶传来。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应该是府库的大门被撞倒了。随后又传来一阵嘈杂的叫嚷声,似乎闯进来了十个八个“人”。

    “里面没人!”

    “真的耶!一个人都没有,空空如也!”

    “蠢货!什么叫空空如也,里面堆的那跟山一样高的物资你看不见吗?”

    “嘿嘿,老大!我的意思是,那些道修真的全都跑路了,现在九曲城又是我们的了!”

    “嗯,这么说还差不多!老二,现在我给你一个立大功的机会,你赶紧跑出城去报告鬼帅,就说九曲城确实已经是空城一座,请他老人家放心进城!”

    “是!谢谢老大!谢谢老大!”

    我竖起耳朵继续探听上面的声音。那个“老二”急匆匆离开之后,又有一个声音酸溜溜地问道:“老大,这种在鬼帅面前出彩的好机会你为啥不自己去,竟然让给了老二?就算你不想争这份功劳,也可以让给我呀!”

    “老三你懂什么?哈哈哈!”那个“老大”的声音这时便哈哈大笑起来,得意地说道:“进城探路的队伍又不是只有咱们这一队。你想想,谁都争着去报告同一件事情,鬼帅又怎么可能会厚此薄彼?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九曲城,哪里会有什么大功可争的?”

    “这样说也是……”

    “而且,咱们负责查探的是城主府,这里是城内最关键的部位,一会儿咱们就在这儿等着鬼帅过来,照样也能在他面前露个脸。老二向来与我不和,傻事就让它去做,好事咱哥几个留着就行了!”

    “哈哈哈!老大这一招果然高!实在是高!”

    “没错!老二个笨猪脑袋,怎么还敢跟老大争功劳,哈哈哈!”

    笑了一会儿,那个老大的声音又道:“趁着鬼帅还未入城,咱们先找点乐子。兄弟们,我上次就来过这里,记得这下面还有一个大酒窖,里面藏的都是各种美酒。咱们先偷偷下去顺几瓶最好的带走,不然等一会儿鬼帅进了城主府,咱们可就没机会下手了!”

    “对对对!老大说的非常对!咱们赶紧下去多拿几瓶,搬到别处去藏好!”

    “嘿嘿,老大这一说,我的口水都留下来了!”

    “走!哥几个搬酒去咯!”

    几名鬼军士兵笨手笨脚地又撬开了地下酒窖的大门,冲了进来。看到里面一排排的酒架上摆满的美酒,它们禁不住口水直流,眼睛都发直了,却完全忽略了身后的情况。

    “砰!”

    酒窖的门突然又自己关上了。那几名鬼兵回头一看,顿时便愣住了。我就站在门后冲它们嘿嘿直笑,道:“虽说这里面没人的,我们俩不是吗?”

    听到这句话,柳寒也提着月牙戟从酒架后面闪了出来,冷冷地看着那几名鬼兵。

    我和柳寒藏身在九曲城的地下酒窖里已经整整十天了。当然,我们俩躲在这里并不是为了逃避谁的追杀,也不是要在这个酒气浓郁的地方幽会,目的正是要等鬼军进城才现身发动一个庞大的计划!

    在地府与阎罗王深谈过后,我带着地府特使崔钰悄悄前往九曲城。我只是个中间人,真正的谈判双方是地府和茅山道会。经过一番诚恳的对话之后,这两家终于达成了和解,并同意联手对付鬼军。

    更难得的是,他们都赞同采用我提议的一个行动计划,打算毕其功于一役,将鬼军剿灭在九曲城内。

    为此,地府阴军和茅山道会先配合演了一出戏,在鬼门关前“大战”了一场。此战中,茅山道会果真出动了一门迫击炮对着鬼门关进行了十几轮炮击,声势浩大。鬼门关遭受严重损坏,三座大门全部被毁,守城的阴军也死伤惨重,但鬼门关最终还是奇迹般地保住了。

    “奇迹”的出现并非来自于地府的反击,而是因为茅山道会内部出现了大规模的非战斗减员。原来,道修们由于穿越阴脉时遭受精纯的阴气侵蚀,随后陆续爆发出严重的健康问题,修为大减,法力全失。以至于仗刚打了一半,在即将攻破鬼门关时却无兵可用,不得不紧急撤退。

    而且,茅山道会为了防止阴军趁势追击,干脆下令全线撤退,全部道修立即撤离阴间返回阳间,就连前线大本营九曲城也被彻底放弃了。

    这样的“苦肉计”戏码自然不可能一下子就骗得了七郎和鬼军,他随后派出了大量的斥候和探子前来九曲城和鬼门关附近探听消息。

    不过,我对此也早有准备。从秦嘉嘴里,我得知了七郎分别安插在阴军和茅山道会的内鬼名单和联络方式。小胡子和阎罗王便当即下令彻查,将这些内鬼全部揪了出来。随后,我们又假借这些内鬼的渠道给七郎放出假消息,确认了地府和茅山道会大战的“真实性”。

    九曲城相当于通往地府的“大门”,战略位置十分关键。饶是精明如七郎,在如此巨大的诱惑面前还是沉不住气了,十天之后果然率领刚刚整编成的新鬼军才能够自由城匆匆赶来九曲城,想要捡这个“大便宜”,当一回“渔翁”。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城里早有预备,茅山道会表面上撤退时,暗地里却埋伏了不少兵力。我和柳寒作为冥港的代表也参与其中,就藏身于原来曲城主的酒窖里。除此之外,我们还特意给七郎和他们的鬼军准备了一个“大惊喜”,只等时机成熟就会闪亮登场!

    “啊!”

    那位鬼兵“老大”被柳寒用月牙戟当胸刺穿,心轮的力魄破碎,当即化为了一阵青烟。随着它的这一声惨叫,这一队闯进酒窖的鬼军士兵全部被我和柳寒迅速地解决掉了。

    从它们之前的对话中,我已经得知七郎马上就会率领大部队入城。因此,这时也无需再隐藏了,我和柳寒打开酒窖和府库的大门,一路冲了出去。

    “嘭!”

    刚冲出府库门口,我们便看见一道冲天的火箭从城内中心处位置飞起,并在半空中爆炸开来。这道火箭没有杀伤力,只是一个信号弹,来自于小胡子的信号弹。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紧随着信号弹的爆开,一阵阵沉闷的轰鸣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九曲城内的八个方位同时升起一道粗大的金黄色光芒,犹如八根巨大的黄金柱子,最后在洞穴顶上汇聚合拢。光柱聚合之后便向两侧射出密密麻麻的光线,互相交叉,形同一张一张的光网。光柱加上光网,就组成了一个巨大的盖子,将九曲城扣在当中。

    “拘魂大阵!”

    这个黄金“盖子”,其实是诸多埋伏在城内的道修见到信号弹后一齐出手,触发了事先布下的大型法阵从而形成的结界,目的就是为了困住冲进城内的鬼军。

    而且,按照约定只有当确认七郎已经进城的情况下,小胡子才会发出信号弹。然后分别藏在八个方向的道修高手再立即触发大阵。此时结界已成,这下七郎恐怕是插翅难飞了!

    我和柳寒冲出府库后,便在城主府里遭遇了其他的鬼军小队。但这些小队战斗力都不怎么地,可以看出其中大部分是灰鬼和青鬼级别的新兵,只有带队的个别小队长才是黑鬼级别的鬼修,但在我俩面前也根本不够看的。

    一路杀出城主府后,我们在大街上看到了更多的鬼军小股部队。但这些鬼兵此时早已失去了战意,头顶上出现的巨大黄金结界让他们惊慌失措,尤其是大阵触发后发出的阵阵轰鸣声和明亮的金光让它们感觉十分难受。于是,即使看到了我和柳寒这两个“头号叛徒”,它们也只顾着躲进房屋内捂住耳朵不敢出来。

    这样也好,我和柳寒就不需要在这些小喽啰身上浪费体力,得以全神贯注地在城中到处寻找七郎的下落。

    其实也并不难找,因为从一座城门的方向传来了密集的爆破声,而且那个方位的光网开始出现闪烁。那是结界不稳的迹象,显然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攻击那里的光网。而能够拥有如此强大力量的,很可能就是七郎!

    我和柳寒沿着爆破声急速狂奔过去。到了近处,果然看见七郎正率领陆之道、虎头鬼等为数不多的心腹大将轮番疯狂冲击城门前的结界。那一处结界的光网在遭受每一次攻击后都变得黯淡了许多,再给他们冲击几下,恐怕就真的会被冲破了。

    “杨七郎,你逃不掉的了!乖乖束手就擒吧!”

    我大喝一声,和柳寒一起冲上前去,打算出手阻挠他们对光网的攻击行为。

    七郎只用眼角瞄了我一眼,却仍旧继续聚气、念咒,似乎正在准备施展某种威力巨大的鬼功法术。陆之道见状,主动放弃了攻击光网,而是呼喊带领其他几名鬼将跑过来阻拦我们,显然是要给七郎护法,让他顺利完成施法。

    我和柳寒不得已只能先对付陆之道和那几名鬼将,颇费了一番工夫。片刻之后,只听七郎大喝一声:“破!”他身上顿时翻涌出一只怨气形成的黑龙,在空中扭动几下后便径直撞向了面前的那道光网!

667 煞变!

    “轰!”

    七郎调集全身怨气变幻出的那只黑龙狠狠地撞上了九曲城道法结界的光网,迸发出一记震耳欲聋的巨响。那道光网遭到攻击后,剧烈地闪动了数秒钟,笔直的光线也被撞击得变了形,一度显得黯淡无比,似乎就要崩溃了。

    但晃了几晃之后,罩在九曲城上的巨大道法结界还是凭借着大阵的威力成功消化掉了七郎这一记强劲的攻击波,那道光网渐渐恢复正常。相反地,七郎幻化出来的黑龙在全力攻击后便遭受了结界的反噬之力,仅仅做出一次攻击就被击散了,化为烟尘。

    七郎恨恨地骂了一句,随即又开始摆开架势准备第二次的怨气黑龙攻击。虽然一击不成,但也证实了这样的暴力攻击确实可以对结界造成严重的打击,或许只要再来一两次,面前的这道光网就会被冲破了!

    我看在眼中自然十分着急,手里的如常刀也顿时使出了十成十的功力,对阻拦我的几名鬼将发起了狂攻。另一边的柳寒也挥舞起月牙戟,全力进攻。

    现在七郎手下已经没有了鬼王,那些几名鬼将也只不过是厉鬼级别而已,哪里顶得住我的和柳寒这一个第七重、一个第六重修为的阴修。不消十分钟,除了虎头鬼和陆之道外,其他的鬼将全部被我们当场击杀。

    我冲柳寒喊道:“剩下这两个就交给你了,我去对付杨七郎!”

    “没问题!”柳寒大声应道。

    于是,我终于可以直接与七郎交上了手,柳寒则负责对付陆之道和虎头鬼。其实以我们俩的实力对上他们还是处于下风,但我们现在并不需要击败对方,而是只需进行干扰和拖延,不让他们专心冲击结界即可。

    七郎本来正在聚气运功,准备第二次施放出怨气黑龙,但被我过来这么一打岔,他只得临时中断施法,抽出自己的铁枪来迎战我的如常刀。

    刚一交手,七郎便大吃一惊:“你什么时候已经晋升第七重阴功了?”

    我笑答:“不早不晚,就在一个月前!”

    如果在一个月前我和七郎交手,肯定是打不过他的,毕竟当时的我还只是第六重上阶的修为,而七郎早已是鬼煞,稳稳地压了我一个大境界。但此时我已经晋级,加之一上来就猛冲猛打,七郎准备不足竟被我压制住了。

    七郎不由得恼羞成怒,边打边冲我怒骂道:“翟自胜!你为何要背叛我们之间的盟约?你忘了我们一直为之努力奋斗的大业吗?解放阴间,推翻地府就在眼前,你现在竟然与道修同流合污一起来对付我!”

    我一听他居然还在大言不惭地将背誓弃盟的黑锅扣在我头上,顿时也怒了,禁不住回骂道:“不要再假惺惺地装正人君子了!你设计挑拨地府与茅山道会之间的矛盾,又派独角鬼王和陆煜害死我师父,嫁祸于人,这些阴谋诡计早已败露!你我之间现在只有血仇,没有任何盟约可言,今天你就准备受死吧!”

    七郎听了这话,便明白我已经彻底拆穿了他的奸计,于是干脆撕掉了伪装的“面具”,冷笑道:“大言不惭!就凭你们两个人和这个大阵就想留得住我?你拦得住我这一时,还能拦得住多久?况且我在城外还有三万大军,也正在想办法破开这个大阵,你们不可能困得住我的,简直就是不自量力!哈哈哈!”

    我也冷笑,道:“你先不要得意过早!这次可不单单是我和茅山道会要给你设套,阎罗王也加入了我们。如果计划顺利的话,数千地府阴军正在赶来九曲城的途中,你那三万鬼军根本就不够看的,你认命吧!”

    “不可能!”七郎怒极,大叫道:“你与道修混在一起也就罢了,阎罗王怎么可能同意与茅山道会联手?他们刚刚才在鬼门关前大战了一场!”

    这会儿便轮到我得意洋洋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果然被我的妙计给骗了吧!告诉你吧,那场大战就是一场戏,专门演来给你看的!为的就是让你觉得有机可趁,急着要赶来捡便宜,哈哈哈!”

    此话一出,七郎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阴沉,看向我的目光充满了杀意。以他的性格,即使知道自己中了计,被逼入绝境之中,也不可能乖乖地束手就擒,恐怕接下来就是要跟我搏命了!

    “吼!”

    七郎奋力一枪将我击退,随即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吞了下去。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他便仰天长啸一声,浑身的怨气毫无顾忌地全部爆发出来,汹涌澎湃。周围的物体立马就遭了秧,被怨气吹得四处飞扬,就连附近一座民房的屋顶都被掀翻了。

    我由于离得最近,也不禁被这股强劲的怨气逼得踉踉跄跄地倒退几步方才站稳。我同样调集了全部阴力严阵以待,但不敢急于上前出手。在不清楚对方这番剧烈变化的意图之前,还是谨慎一点为好。

    “呼呼呼!呼呼呼!”

    长啸过后,刚刚往外翻涌的狂暴怨气突然又掉转了方向,纷纷朝着七郎身上涌去。这个景象实在太过于惊奇,仿佛刚刚还是一台大功率的鼓风机在对着我吹风,现在马上又变成了抽风机,想要把我给吸过去。

    我连忙将马步扎稳,阴力沉到下盘。但我鞋底的摩擦力还是不足以抵抗这股吸力,便干脆用力在地上跺了两脚,踩出两个坑来,这才堪堪抵消了吸力的作用。

    “嘭!”

    终于,不断吸入七郎体内的怨气似乎达到了饱和,当即爆发开来。待到重重黑雾散去,我才再次看清了七郎现在的模样。

    他的样貌竟出现了巨大的变化,身体犹如吹了气一样比之平时猛涨了两倍还多,高两丈,体型魁梧,两只脚如同巨树,两只拳头则犹如水缸一般大小。最可怕的是他的面容,完全与之前判若两人,头上长角,脸上长刺,两目深陷,不断放出瘆人的红光,依旧死死地盯着我。

    “这是煞变!”还未等我回过神来,远处的陆之道却率先叫了起来。他的脸色谈不上是高兴还是害怕,只慌慌张张地叫道:“传说中鬼功练到最高深之处,就会煞变。这才是鬼煞的真正实力,没想到真的被他练成了!”

    陆之道一直有他的小心思我自然清楚,想必他也是被七郎的煞变给震惊到了。但此时更应该担心的人是我,因为七郎已经重新挺起手中那杆镔铁神枪,大吼一声朝我攻来。

    我只得打起精神迎战,手中的如常刀奋力一格,想要凭借如常刀的锋利削断枪头。但随即我却听到了“叮”的一声脆响,那杆枪头居然没有断,如常刀反倒被枪头上蕴含的强大力道给带了一下,差点脱手而出。

    “坏了!”我暗自心惊,“杨七郎煞变之后怨气至少暴涨了一倍,想单凭兵器的锋利程度已经很难再对付他了!”

    原本我在修为就低了一筹,虽然已经晋级第七重,但功力尚浅。而七郎修炼鬼功上千年,晋级鬼煞也比我早十几年,功力十分深厚。此前交手之所以能略占上风,靠的就是如常刀的锋利和一上来就强攻,打得七郎有些手忙脚乱。但现在形势逆转,恐怕我要吃苦头了!

    “翟自胜!受死吧!”七郎怒吼道。煞变后的他实力大涨,这时便反过来压着我狂攻猛打,我立即处于了下风。加之七郎的铁枪是长兵器,枪法犀利,我只得依靠盾镬的坚硬防护勉强支撑。

    另一边,柳寒也是打得十分吃力。她与陆之道的实力相当,或许还稍占上风。可是再加上一个虎头鬼,顿时就倍感压力,只得四处游走,打法也以牵制为主,无法形成有效反击。

    “轰轰轰!轰轰轰!”

    这时,城外传来阵阵爆裂的轰鸣声,结界上的光网又开始出现不稳的迹象。看样子应该是城外的鬼军也正在全力攻击结界,想要救出自己的鬼帅。好在它们的鬼功都没有一个能达到鬼王级以上的,即使数量众多,一时半会儿结界看起来尚能坚持得住。但这样的攻击积累时间长了,结界终有扛不住的时候。

    而几乎就在同时,城内也开始起了骚乱,各种鬼哭狼嚎此起彼伏。进入城内的鬼军并不多,只是七郎派进来打头阵查探情况,但之前因为结界大阵的突然出现,它们惊恐之下就全部躲了起来。此时听这声音,想必是又遭遇了什么打击,呼声惨烈。

    七郎在与我的交手中占尽优势,也不由得被他部下的这一阵惨叫吸引了注意力,不时转头要去观察四周的情况,眉头紧皱,心绪不宁。我得益于此,终于可以在极度劣势当中稍稍缓过劲来。

    “杨七郎!还我的门徒命来!”

    一记怒吼声从远处传到近处,一个人影也随之从远处快速奔袭而来。我抽空转头去看:在这个危急时刻,小胡子终于也赶到了!

668 分身

    我好不容易才拦住了七郎,阻止他继续攻击破坏结界大阵,让他无法从九曲城脱身逃走。可不曾想,七郎也有自己的杀手锏,煞变之后实力大涨,单靠我一个人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就在此时,同样潜伏在城内的小胡子终于赶到了。

    小胡子此前带着另外几名道修高手就藏在城中心的一处秘密地点,那里也就是大阵的阵眼所在。按照原计划,他是要负责保护大阵的,不能轻易离开阵眼,但此时见我们这边的结界出现不稳,也猜到肯定是七郎在此,于是便亲自赶过来救援。一路上,他大发神威,那些鬼军士兵在他的狂暴道法下吃尽了苦头,躲闪不及的都当场丢了鬼命。

    只见小胡子身穿胡杨木甲,手提一柄青钢剑,径直朝七郎猛冲过来。到了近处,他当即抛出一张黄色符箓,如飞镖一般急速旋转飞向七郎。七郎不敢懈怠,一枪将我格开,回身用枪杆护住自己的要害部位。

    “嘭!”

    一个巨大的火球在七郎身前爆开,绽放出火红色的火焰,犹如一朵“烈焰玫瑰”。但这样的美丽景物对于一名鬼修来说却是足以致命的,一旦被“烈焰玫瑰”包裹住,哪怕是一只鬼王的魂魄恐怕也会当场被熊熊烈火焚灭。

    可七郎早已突破了鬼王的境界,甚至还练就了煞变的鬼功秘术。只见他身上瞬间催放出狂暴的怨气,如同汹涌的浪涛一般形成一道黑色气墙,不仅挡住了熊熊烈火”,甚至还反过来将“烈焰玫瑰”层层包裹住,根本没有给它彻底绽放开的机会便将其彻底浇熄了!

    小胡子大吃一惊。他一出手就丢出的这一道“烈焰玫瑰”符箓必然是他得意的压箱底杀招之一,没想到竟对七郎形不成什么太大的威胁。但小胡子毕竟身为一门之主,经历过无数战斗,稍愣过后就很快恢复了神态,挺起手中的青钢剑便刺向七郎,既然符箓不行就直接上法器。

    那柄青钢剑我也曾领教过,是一柄软剑,专克盾牌和刀剑。而且小胡子的武术路子走的也是阴柔之道,即使七郎使的是长枪,也要时时提防持枪的前手手背会被软剑削中。

    我见小胡子过来帮手了,心中大定,便与他一起对七郎形成夹攻之势,两人合力与七郎厮杀。七郎竟也不怵,将手里一杆镔铁长枪上下翻飞,招式大开大合,以攻代守,不落下风。

    我和小胡子这两位老搭档在时隔多年之后终于再度并肩作战,相互之间竟然依旧心有灵犀。我靠着盾镬的坚固主守,小胡子则靠着霸道的道法和软剑的偷袭主攻,一攻一守之间配合得十分默契。饶是煞变后的七郎实力强横,但在一位顶阶阴修和一位高级道修的联手之下也只能与我们堪堪战成平手。

    小胡子的出现,导致战局马上出现了反转变化。以一敌二,如果继续厮杀僵持下去,肯定对七郎非常不利。他脸上渐渐露出了焦急的神色,手上的招式也越来越冒险,似乎总想着一招致命,哪怕自己受点伤也要先击杀我们其中一个。

    但我和小胡子怎么可能如他的愿?两人时而一前一后交替攻防,时而一左一右形成夹攻,始终不让七郎摸得着我们的规律,根本没有机会对我们任何一人出杀招。

    不过,城内的战局僵持,结界大阵却持续受到城外鬼军的疯狂攻击。蚂蚁虽小,群起攻之也会让皮糙肉厚的大象受不了。经过轮番的攻击,我们这一侧的光网亮度已经大大降低,而且频繁出现闪烁、变形,看样子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一旦结界崩塌,即使凭我和小胡子联手恐怕也留不住七郎的。以他鬼煞的强横实力,就算无法当场击败我们也肯定能轻松逃逸而去。如果这次还让他给跑了,不仅我们的“瓮中捉鳖”计划彻底破产,以后更是后患无穷!

    想到这里,我也不禁心急起来,出手的招式不再仅仅稳固于防守,而是渐渐偏向于进攻。小胡子很快察觉到了我的战术有变,但他只皱了皱眉头便也猜到我的想法,同样加大了攻势与我一起上前夹攻,想要趁此机会当场击杀七郎。

    杨七郎似乎也很着急,见我们转守为攻,他不但不退守,反而迎刃而上,一副要跟我们搏命的架势!

    “冲呀!杀呀!”

    “把这些鬼修都统统灭掉!一个不留!”

    “轰!轰!轰!”

    结界大阵只能限制鬼修的出入,却挡不住声音传播。就在我和杨七郎双方打算要搏命的时刻,城外突然传来嘈杂的厮杀声和各种法术的爆炸声,杀声震天,刀剑相击的声音此起彼伏。那肯定是还未来得及进城的鬼军正在与不明来历的军队交上了手。

    我顿时大喜,冲七郎大喊道:“地府的阴军和茅山道会的道修也一起杀过来了,你还不快快投降?”

    果不其然,城外战况一起,结界便没有再受到攻击,光网又逐渐恢复了稳定。虽然现在光网的亮度与一开始相比黯淡了许多,但只要守在各处阵眼的道修高手继续注入法力,很快就会重新变得坚固起来。

    七郎的脸色愈发阴沉。但他并不理会我的喊叫,反而自己嘴里开始念念有词。我一见便暗叫不好,对小胡子道:“他恐怕又要使出什么绝招了,小心一点!”

    小胡子点了点头,和我一起默契地改变了交战策略,不再急于进攻,而是更加注重防守。此时援兵一到,结界也趋于稳定,我们只要能拖住七郎一会儿,他就插翅难飞了。

    可七郎似乎也没打算要与我们死磕,他速速念完了一长串的无名咒语,随即将镔铁长枪插入土中,同时怒吼一声,两只手突然抓住自己头上的两只角用力一扯,竟将自己扯成了两半!

    这一幕让我和小胡子都看呆了。杨七郎这是要干什么?难道知道自己肯定跑不掉了要自杀?

    但接下来的一幕却更加让我们感到震惊!

    被撕成两半的七郎鬼体并没有就此魂飞魄散,而是分别以单脚站立在地面上。残缺破损的鬼体一侧迅速涌出一大团怨气黑雾来,不停地翻涌凝结之后,居然成了新的半边鬼体与原先的鬼体合二为一。这样一来,两片被撕成半边的“七郎”就此幻变成了两个“七郎”!

    这还没完呢!

    将自己撕成两半之后,七郎原本的真身所在位置依然残留着一个虚影,宛若他的影子。可谁都知道,鬼是没有影子。这个虚影不停地从四周汲取阴气,化作黑色的怨气充实自己,以虚化实。片刻之后,又一个“七郎”诞生了,我和小胡子此时竟要同时对付三个“杨七郎”!

    一个鬼煞都难以对付,更何况是三个?我和小胡子不禁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头冒冷汗,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七郎的左右两个分身把手一伸一握,手里便同时多了一杆怨气化作的长枪。他们齐齐大喊一声:“翟自胜,何立平,纳命来!”随即冲了过来,各自挺枪刺向我和小胡子。

    不知底细之下,我和小胡子只好全力应战这两个分身。好在交手几个回合过后,我发觉七郎分身的实力比之真身还是差了不少,大约只有真身一半的水平。但就这一半的水平也不容小觑,我只能与其战成平手,而另外一边的小胡子看起来也是差不多的情形。

    那么,还有一个分身在干嘛?

    我惊疑之下便冒险抽空往那个由虚影幻化而成的第三个分身看去。只见他仍在不断吸聚怨气,身形也在不断胀大,比刚刚煞变之后的七郎还要更加高大。我当即就明白了:与我和小胡子交手的这两个分身的的确确就只是分身而已,留在原地由虚影幻化而成的这个第三分身实际上才是七郎的真身!

    但就算我猜出了七郎的真正意图,但此时被他的分身纠缠住了,一时半会儿也抽不出空来去再次阻挠他的做法,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七郎的真身完成了“二次煞变”。只见七郎聚满了怨气,便伸手抽出了插在地上那杆真正的镔铁长枪。他将长枪舞起,舞得越来越快,犹如一个巨大的银色车轮。

    “破!”

    七郎最后大吼一声,忽然奋力将手中的镔铁长枪投出,目标果然正是距离他最近的一处结界光网。那杆镔铁长枪如同一道闪电一般飞出,带着长长的银色尾影狠狠地扎在了光网之上!

    “轰!”

    “噼啪!噼啪!”

    “夸啦!夸啦!”

    伴随着一声巨响,那一处光网剧烈闪烁了几下之后便当场崩溃了,结界上露出了一条巨大的裂缝。

    “咻!”

    七郎的真身一见结界终于破了,不加迟疑地便飞身而起,化作一股黑烟就要从那裂缝处窜逃而出。我和小胡子见了,齐声大叫不好,心中万分焦急。但此时两人都被七郎的分身牵制住了,根本无法抽身去阻拦。

    看来,我和地府、茅山道会精心策划的这一次埋伏诱杀计划势必要失败了!

669 搏命一跃

    七郎屡出奇招,在形势不利之际突然将鬼体一分为三,放出两个分身来分别牵制住我和小胡子。而他的真身则奋力击破了结界,将光网硬生生撞出一道裂缝来。我和小胡子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七郎便要从裂缝处钻出去,就此逃离九曲城的结界大阵。

    正在此时,转折再次出现!

    “啊!”

    七郎化作的黑烟在即将穿越结界裂缝之时突然痛叫一声,宛如撞到了一堵无形的坚墙,当即倒飞回来。他重新化为人形,从半空中重重地摔下来,抱住了头在地上猛打滚,显得十分痛苦。

    随即,从结界外又跳进一个人来。我定睛一看,竟是阎罗王!

    阎罗王手捧着生死簿,指着地上的七郎哈哈大笑道:“孽障!有我在此,你休想逃!”

    我大喜过望,肯定是阎罗王及时亲率阴军赶到城外封住了七郎的逃跑之路,并施展了“阎罗夺寿”的秘术将其打回城内。

    不论人还是鬼,皆有名字载于生死簿上,生辰八字、阴寿阳寿都写得一清二楚。阎罗王之前也说过,只要有足够近的距离,又有足够充裕的时间施展秘术,即使不知道杨七郎的真名,也可以直接对他进行命理攻击。

    所以,哪怕杨七郎耍了个小聪明,将自己的命格寄生于别的鬼的名下,也逃不过阎罗王这一击,魂魄遭受严重伤害。

    七郎的真身受到重创,其分身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出手的动作立即变得迟钝、僵硬,我趁机趋上前去一刀将七郎的分身击杀。小胡子也看到了机会,同样使出杀招灭掉了另外一个分身。

    分身实际上也是真身魂魄的一部分,两个分身被灭,躺在地上的七郎当即又是接连两声惨叫。连续遭受三次重大打击,已经使得他功力大减,甚至已经无法维持煞变的状态,重新变回了平时的模样。

    “斩草要除根!孽障,这世间已经容不得你了!”

    阎罗王大喝一声,随即举起一柄宝剑便要冲过去斩杀七郎。这一剑只要落下去,七郎必然魂飞魄散,而鬼军也必然分崩离析!

    可七郎又怎会束手待毙?只见他再次化作一股黑烟险险躲开阎罗王的致命一击,然后窜上半空中。此时的七郎面目可怖,张牙舞爪,浑身的怨气疯狂爆发开来,显然是一副要搏命的架势了。

    他吼道:“既然我出不去,那么今天谁也别想离开九曲城!大家一起同归于尽吧!”

    吼罢,七郎将全身的怨气全部聚在镔铁长枪之上。不过这次他攻击的目标不是面前的任何一个人,而是洞顶的方向!

    “吼!”

    一声巨吼过后,七郎将铁枪向上奋力抛出,直接命中了洞顶位置的结界,并穿过结界,没入洞顶的岩石之中。

    “咣!”

    “轰隆隆!轰隆隆!”

    这一枪对洞顶结界造成了猛烈的冲击。我们头顶上的光网剧烈地闪烁着,不断放出“滋滋”的杂音。虽然这一枪不一定就能击溃结界,但却对洞顶造成了极大的破坏,大量的石块、沙土纷纷落下,砸在城内的屋顶和地面上。

    “他这是想弄塌洞顶,要我们一起给他陪葬!”喊出这句话的居然是远处的陆之道。

    此时七郎被困在九曲城结界大阵中无法脱身,城外的鬼军大部队也被阴军和道修所包围,大势已去,显然陆之道早已起了逃跑之心。如今一看七郎打算玉石俱焚,他立即停止了与柳寒的交手,急匆匆地往城外跑。他是阴修,不受结界的限制,直接可以穿网而过。我们的注意力几乎都在七郎身上,此时也顾不得找他的麻烦了。

    “吼!”

    半空中,失去武器的七郎依旧不停手,又将怨气凝聚幻化成一杆黑色长枪,再次投向洞顶。怨气长枪无法穿过结界,但仍旧给洞顶造成巨大的震动。破损的洞顶继续扩大裂缝,“哗啦啦”地又砸落许多沙石。

    “必须要阻止他,否则所有人都得完蛋!”我急声喊道。

    “可是他飞那么高,没人能上得去,我的道法、符箓都够不着他!”小胡子气急败坏地叫道。

    不管阴修还是道修,都没有御空飞行的本事。七郎悬浮在高高的空中,我和小胡子、阎罗王都只能站在地面眼睁睁看着他持续攻击洞顶,却没有太好的办法。

    我转头看了看周围的建筑物,附近最高的一座建筑物也就是三层小楼。但此时我已没有太好的选择,咬咬牙后便跑进楼里,快速登上楼顶。小胡子见我上楼,不管有没有用也跟着跑了上去。

    到了楼顶一看,屋顶距离洞顶大约还有三十米的距离。小胡子着急地问我:“这样的距离还是太远了,你可有什么好办法?”

    我回答:“我有一个不要命的法子能上去,但是怎么有命下来我就不知道了。而且,我需要你的掩护,否则上去了也没用,很可能被他一脚踹下来。”

    小胡子道:“符箓和软剑我丢不了那么高,但我还有一个八卦盘应该可以。不过,只能出手一次,八卦盘抛出去我可就收不回来了。”

    我点头道:“一次就够了,反正我也只能上去一次!”

    小胡子见我说得沉重,又追问:“你到底要怎么上去?”

    我拍拍腰间的如常刀鞘,苦笑道:“就靠它了!”

    时间紧迫,已经容不得我再细细向他解释。我退后数步,深吸一口气后大吼一声壮了壮胆,随即全速往前奔跑。到了护栏边上,我奋力一跃,跃出楼顶,同时腰间的如常刀也随着自己的心意飞出。这便是我的冒险之策:以心御刀!

    在我的重心即将往下落之时,如常刀准确地飞到我的脚底下,刀身平卧。我用力在刀身上一蹬,得以助力再次上跃。而如常刀也跟随我的心意再次提前飞到指定位置,让我能有下一个落脚点,继续借力往上跃。左右两只脚不断交替蹬跃之下,我竟如同凌空飞渡一般跃上了二十米的高度,现在距离七郎已经很近了。

    底下的小胡子本还半信半疑,此时见我居然真的有办法能跳上那么高,便不再犹豫,大喝一声:“去!”他手里立即抛出一个八角卦盘,急速旋转着直冲顶上的七郎飞去。

    七郎连续聚怨气为枪冲击洞顶的结界,对洞顶造成了极大的破坏,但他自己也几乎已经耗尽了所有的鬼功法力。当他第四次吸聚怨气之时,做法的时间明显大大延长,身形也不停地颤抖起来。

    “嗖!”

    就在此时,小胡子的八卦盘到了,目标直指七郎的背后。七郎听得脑后生风,心知是下面有人偷袭,不得已只能放弃了做法,同时降低了腾空的高度以躲避这一次攻击。这样一来,我的机会便出现了。

    我最后一次在如常刀身上奋力一蹬,不顾死活地跃上数十米高空,紧紧地抱住七郎的腰身。我没了如常刀,丹田内的阴力也在以心御刀时全部用尽,心里只想着拼了老命也要将七郎扯下去,不能再让他攻击洞顶了。于是,一人一鬼顿时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从高空中跌落!

    “啊!”

    “啊!”

    “啊!”

    同一时间,上下三个声音一起大叫起来。我是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发出的最后一吼,颇有歇斯底里的意思;七郎则是发觉被我抓住了一时又挣脱不开,恼羞成怒中发出了怒吼;还有一声尖叫是个女声,似乎来自于下面的柳寒,想必她也是看见我从高空坠落,才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无风起浪!”

    便在此时,我听到底下一个沉稳的声音大吼道。随即,一股阴风从下面陡然刮了上来,强劲有力,不偏不倚地卷住了我和七郎。这股阴风就好比是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我的背上托了一下,不但减缓了我的下落之势,还将我往旁边推了推。

    就是这一推起了大作用。我和七郎没有直接落到地面,而是落在了另外一栋小楼的楼顶上,然后又砸破了那栋小楼的屋顶,摔落到第二层的楼板之上。我自然认得那个声音,心知这是阎罗王在关键时刻也终于出手相助了,他用自己浑厚的阴力化作阴风在我背后托举,才使我有了一丝自救的机会。

    “咔嚓!哗啦!哗啦!”

    屋顶同样起到了些许缓冲的作用,加之我顺势一个翻滚,落地时利用七郎的鬼体做了缓冲,才让我侥幸保住了一条性命。但即便如此,落地时的巨大冲击力还是将我震得七荤八素,晕头转向,躺在地板上无力地翻滚、闷哼,两只手也不自觉地松开了紧抓住的七郎。

    七郎是鬼修,可不怕被摔死。摆脱我的控制后他当即翻身过来压在我身上,两只手如同铁钳一般掐住我的脖子,大声怒喊道:“屡次三番坏我的好事,我要拧断你的脑袋!”

    此时的我已经无力抵抗,躺在地板只能任由七郎掐住咽喉,落地时还没来得及喘过来的一口气,又被七郎给掐没了。我的脸色涨得通红,双眼瞪圆,两边太阳穴青筋暴起,只感觉自己的一颗头颅随时都会被他捏爆!

670 阴阳平衡之道

    被我出其不意从高空上生拽下来的杨七郎怒不可遏,虽然无法跟所有人同归于尽了,但先掐死我一个他还是能做到的。而落地后我正是头晕脑胀、气喘不顺之时,又被七郎掐住了脖子,根本无力反抗,眼睁睁地就只能等死了!

    “放开他!”

    正在我即将昏迷过去的时候,只听得一声怒斥传来,从楼梯口冲过来一人将七郎撞倒。掐在脖子上的那双手一松开,我终于吸上来一口气,顿时感觉又活过来了,随即便大口大口地做着深呼吸。

    半晌之后,稍稍缓过劲来的我定睛一看,撞开七郎的不是别人,正是柳寒!

    方才陆之道一看形势不对就跑了,虎头鬼也想跟着跑,却被柳寒从身后抛出月牙戟钉在地上戳穿了心轮,当场魂飞魄散。但接着柳寒便看见我从高空落下,不由得大惊失色,叫出声来。而后她又见我拽着七郎落到了小楼里,担心之下连月牙戟也不去捡了,立即跑上了楼,便正好碰见七郎在掐我的脖子。于是,柳寒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冲过来将七郎撞翻,这才恰好将我救下。

    七郎自从中计被困在这九曲城的大阵里,连番受挫,屡遭打击,早已失去了理智。此时他见就连柳寒也敢来跟他动手,简直恼羞成怒,狂吼道:“连一个女人也敢来惹我,那我就先拧断你的脖子,然后再送你们俩去做一对断头鸳鸯!”

    柳寒哪里是七郎的对手,更何况她现在手里连月牙戟也没了,赤手空拳只能勉强抵挡了几招,便被七郎击倒在地,接着又被他用两只大手掐住脖子,举离地面。柳寒拼命挣扎,却根本挣脱不了,两只脚徒劳地在半空中蹬踢,竟落得与我刚才同样的境地。

    我见状大骇,急忙大喊:“住手!”

    但七郎此时已然陷入疯狂,根本就不可能听我的。我无力上前去救柳寒,只得再次冲七郎大喊道:“杨七郎!杨延嗣!你现在已经堕落到连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也要杀了吗?”

    这句话终究还是起了一些效果,七郎虽也用诡计,常称“兵不厌诈”,但身为名将他还是相当在意自己的名声的。闻言他果然愣了一下,手上稍微松了些劲,但很快又面露恶容,转头对我怒吼道:“她这是自己要来找死,怪不得我!”

    我急忙又喊:“她也是为了救我罢了!不管怎么说,你堂堂一代名将,满门忠烈,后世称颂忠勇无双,如今若是杀了她,难道不怕你的一世英名就毁在这里吗?坏你大事的人是我,放开她,要杀就来杀我吧!我绝不还手!”

    柳寒的脖子被掐住,想转头看我也转不了,想说话也说不出,而且气憋得久了,眼睛渐渐开始翻白,手脚也软软地垂下。此时的她确实就像是一个无助的弱女子,是死是活就在七郎的一念之间,只要他手上稍微再加点劲,柳寒必然当场香消玉殒!

    七郎似乎真的被我的话所触动,依然犹豫不决,既没有立即下狠手,也没有放下柳寒的意思。烦恼之下,他不禁仰天怒吼:“嗷!”

    趁着我和柳寒拖住七郎的时机,另一边的阎罗王和小胡子也赶了过来。就在这栋小楼之上,我们三人一起呈三角之势将七郎团团围在中央。但此时柳寒在七郎手里,我方同样也是投鼠忌器,生怕一动起手来就会再次刺激到他,反而害了柳寒的性命。

    七郎长啸已毕,却又转作冷笑,正眼看也不看我们三个。他这一笑,仿佛是在不屑,又仿佛是在苦笑,嘲讽自己如何竟落到了当前的困境?

    但不管怎么说,七郎眼中的疯狂之意确是淡了,或许能听进去我的话了。于是,我便好声劝道:“杨七郎,听我一言,不要再做无谓的顽抗了。事到如今,只要你放下柳寒,我们保证还能给你留一条出路。况且,城内城外还有你的数万鬼军已经被阴军和茅山道会包围,你早些做决定,也免得多造杀孽!”

    “出路?”七郎继续冷笑,“怎么,你们费尽心思在九曲城布下这结界大阵,又埋伏了阴军和道修,难道还肯让我全身而退?”

    我缓缓摇头,道:“那断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如果今天还让你安然离开,那恐怕阴间将来又会是一番腥风血雨,依然不得安宁。我说的出路是指你还可以去轮回司投胎,获得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哈哈哈!”七郎听了不禁狂笑起来。

    笑罢,他面色再次转怒,指着阎罗王骂道:“你让我去投胎?那岂不是意味着要我去顺从这个老匹夫定下的规矩!我反抗地府强权这么多年了,这个建议简直比杀了我还要耻辱!”

    “你先莫要着急,且听我慢慢说来。”我只得耐心安抚他的情绪,继续劝道:“其实投胎这事,恐怕还真不是阎罗王一个人就能说了算的。”

    七郎闻言一愣,显然不明白我此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便解释道:“生命轮回,死而复生,本乃自然之道,自从天地伊始,混沌之初就已经存在。上古时期,这个世界原本有许多轮回之地散落各处,天地间的各种生物在生命终结之后,其魂魄都会自行前去投胎转世。那时也没有诸如地府、黄泉、阎罗王和鬼差一说,投胎转世完全任由自心,如同鲑鱼回游,生生不息。”

    “然而亿万年过去,天地变迁,沧海桑田,许多轮回之地早已在历史长河中湮没、消失。尤其是地表之上,阳间扩张,阴间下沉,尚存的轮回之地也随之潜入地底,由此,许多魂魄在死去之后再也找不到轮回之所,茫然不知所归,便只能流落在阳间各处。假使长此以往,生死之轮回中断,终有一天这世上便不再有生命存在!”

    “数千年前,我华夏大地便只留存最后一处轮回之地,导致大量鬼魂无法投胎转世。人鬼被迫共存于阳间,死者与生者抢夺立足之地,势必又造成各种纷争。生者修习道法,死者修习鬼功,互相之间攻伐不断,顿时阳间大乱,生灵涂炭!”

    “幸而,个别知晓了生命真相的前辈大能痛定思痛,借鉴道修与鬼修的功法,合二为一,取长补短,遂成阴功功法,开创阴修之道,意在维护阴阳之平衡。同时,这些阴修前辈又在地表之下创立了地府,专司接引死去的魂魄前来阴间投胎转世。而后,也才慢慢有了阎罗王、孟婆、四大判官、牛头马面和黑白无常等等官职。”

    “有了阴间地府之后,滞留阳间的鬼魂大大减少,人与鬼各居其所,生者与死者之间的矛盾也就不再那么尖锐。虽然留存下来的道修和鬼修依然视对方为死敌,但已不足以再次引发大战。由此试想一下,若是没了地府从中调和阴阳平衡,这个世界的生命轮回之道就会重新陷入混乱之中。”

    “到那时,恐怕谁都无法独善其身!到那时,不论阳间还是阴间,必然又会引发一场浩劫!人和鬼,又会再度被仇恨和私欲所操控,战乱不断,永无宁日!”

    这一番大道理其实都是当初阎罗王在阎罗殿上告诉我的,此时我又照搬过来劝说七郎。虽然我与七郎之间还有杀父之仇未报,但为了大局着想,也为了能救下柳寒,我只能选择和平之道。而且,如果靠劝说就能将这一场殃及阴阳两界的大乱弥消,个人的一些恩怨又算得了什么?

    七郎听了我的话,也不禁陷入沉思。注意力被我分散之后,他掐住柳寒的手早已不再使劲,仅仅只是举着。不过此时的柳寒已经失去知觉,仍旧软软地低着头,全无挣脱之力。

    我见自己的一番说理起了效果,信心大增,又继续劝说道:“杨七郎,你死前乃忠魂一枚,死后因怨恨而性情有变,但也并非大恶大奸之鬼。我知道你之所以要创建鬼军对抗地府,就是为了替鬼说话,让鬼免于他人奴役。这一点你倒可放心,我已经与阎罗王、茅山道会都商议好了,三家业已达成协议:从今往后,人鬼平等,阴间阳间都不得再蓄鬼奴!我们三家会共同致力于改变目前阴间的现状,让鬼更有尊严!”

    “唉!”

    听我说了这许久的道理,又得了我的承诺,七郎终于被说动了。他长叹一声,道:“若是真能如你所说,以我的魂消魄灭换得世间鬼的自由,倒也值得了!”

    “不必,你自己也还有机会呀!”我安慰道,“上辈子你是人杰,当了鬼也是鬼雄,如此精彩的生命历程难道你不想再来一次吗?或许,下一辈子你会活得更加没有遗憾!”

    “罢罢罢!事已至此,我便认输,信了你吧!”

    七郎摇头苦笑,终究还是放下了柳寒。他随之散去全身怨气,垂手站立,任由我上前在他身上贴上符箓,装进师父留给我的锦囊里。

671 轮回

    这还是我第一次进轮回司。

    虽然名为“司”,但轮回司里面并没有大气磅礴的建筑,也没有阴森恐怖的布置,仿若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山洞而已。凹凸不平的地面以及歪歪斜斜的洞壁,恐怕自古以来从未刻意装饰过,依然保持当初原始的模样。

    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孟婆。与传说中不同,其实她看上去不过是一个佝偻驼背的矮个子老婆婆而已,样貌普普通通,脸上的皱纹一层叠加一层。似乎连她的眼睛也被这些皱纹给挤没了,只留一条缝隙,让人无从判定她到底是在睁着眼还是闭着眼。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天天在这里看着各式各样的鬼魂从自己的面前经过,又进入轮回之地获得重生,她早已看透了生与死的大道,练就了一副不惊不乍,皆若等闲的本事。看亦不看,又有何妨?

    是呀!不论生前是富是贫,是贵是贱,是长寿的百岁老人,还是夭折的呀呀儿童,只要喝下孟婆煮的那一碗孟婆汤,前世的记忆都将化作乌有,并能得以如白纸一般重入人间。

    不过我这番感慨并非由己而发。作为一名阴修,我早已透支了自己的阴寿,也同时就失去了再次投胎转世为人的资格。这也是成为阴修所必须付出的代价之一,只要入了此道,便须得先跳出生命的轮回,才能真正地担负起守护阴与阳、人与鬼之间平衡的重任。

    实际上,即将要投胎转世的是七郎,他此时还在我的锦囊里。我进到轮回司后就从身上掏出锦囊,将他放了出来。

    其实,以七郎鬼煞的本事,区区一个锦囊是根本困不住他的。也正因为这一点,从我带着这个锦囊进入鬼门关开始,阎罗王便带着几位判官紧随身后,唯恐生变。

    好在七郎还算守诺,一路上也没有给我找麻烦,安安静静地跟着我进了地府,又来到了轮回司。看来,我在九曲城中告诉他的那一番有关生命轮回的真相起了决定性的作用。七郎虽极具叛逆精神,但也绝非顽冥不化,还是懂得大义所在的。

    出了锦囊,七郎转头看了看四遭,便立马被轮回司里唯一显眼的人造景象给吸引住了。一座古朴而神秘的祭坛占据了轮回司里差不多一半的空间,而在祭坛的正中央,竟是一个泛着幽幽蓝光的深洞,不知通往何处?

    七郎看完了祭坛,又转过身来看我,再看了看孟婆和阎罗王等人。

    “哼!用不着这么多人来送我,我跟你们不熟!”他有些不满地讥讽道。

    我笑道:“来送你的只有我一个,你要赶也只能赶我。这里是阎罗王的地盘,你总不能连主人也赶走吧?”

    七郎不屑地撇了一眼阎罗王,嗤笑道:“主人?哼!当初要不是茅山道会在我们背后插了一刀,上一回冥港联军就能攻破鬼门关了,他哪里还有资格继续当这里的主人?”

    这番话说的实在有些无理。不过还好,阎罗王的城府足够深,自制力也足够强,任由七郎冷嘲热讽,他也只是漠然立在奈何桥桥头装作听不见。他身边的魏征、钟馗和崔钰虽面露怒容,但阎罗王未开口,他们也就不好擅自发表意见。

    当然,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只要七郎愿意重入轮回,地府就终于消除了一直以来的最大隐患,阴间也就太平了。既然如此,走之前就让七郎最后再占一占口舌上的便宜也无所谓了。

    七郎见阎罗王等人不接茬,自己也感觉没劲了。他便转去对孟婆道:“喂,老婆子!活人、死人都听说过你煮的汤,被吹得神乎其神,但是就不知道这汤的味道究竟怎么样?赶紧舀一碗来给老子尝一尝!”

    孟婆依然不发一言,不急不慢,不卑不亢地从身边那口大锅里舀出了一碗汤,递给七郎。就算是鬼煞,在她眼里或许就与普通的一只投胎鬼没什么两样,不需要区别对待。

    七郎接过汤,不假思索便端起一饮而尽,随即摔碗大叫道:“呸!啥味道都没有,简直淡出鸟儿来!”

    孟婆却不理会他的叫嚷,只将手一指,催促道:“既然喝过了**汤,亡魂就该上路了。”

    七郎狠狠蹬了她一眼,但终究还是没有发作。他大踏步地走上祭坛,往蓝光深洞里看了看。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他一直板起的面色竟渐渐有了缓和,嘴角也不禁翘起,有了一丝笑意。

    “等着吧!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七郎最后大吼一句,纵身一跃。一道乳白色的光芒随即从深洞中射出,笼罩了整个祭坛,映白了整个轮回司。

    但白光闪耀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地,白光过后,祭坛上的七郎早已无影无踪。一代鬼雄就此消失,取而代之的,可能仅仅只是阳间某处一个呱呱落地的小小婴儿。他肯定想不到,自己的前世居然就是杨七郎,杨延昭!

    我站在祭坛之前感叹良久。但轮回司毕竟不是久留之地,孟婆已经开始赶人了。七郎这一趟算是享受了vip贵宾待遇,属于直接插队进来的,为此轮回司还暂停了投胎业务。既然已经顺顺利利地送走了他,那么其他投胎鬼们也该继续排着队往这里面进了。

    往回走到奈河桥头,我对阎罗王道:“此间事已了,该谈谈我们之间的约定了。”

    阎罗王点点头,答道:“嗯,那就随朕去阎罗殿细谈吧。放心好了,君无戏言,你在这件事上出了大力,朕会好好补偿你的!”

    补偿什么的我倒是从来没有放在心上,关键还是在于阎罗王是否真的有心对地府以及整个阴间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这这不但关系到我对七郎的承诺,还关系到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阴阳两界的稳定,包括阴修、道修、鬼修这三方之间能否和平共处的问题。

    要怎么改,其实我来之前就已经在心中有了初略的设想,到了阎罗殿后便对阎罗王和盘托出:

    其一,重中之重也就是对地府自身的改革。而其中首当其冲、势在必行的便是整顿吏治和惩治**!

    我曾在地府阴军任职数年,对于地府内存在的各种**现象可谓是深恶痛绝。因此,当初即使没有被栽赃嫁祸,我也早就有了辞职离开的念头。而且有过教训在前,如果阴间没有开明的政治环境,就算现在打倒了一个杨七郎,恐怕将来还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杨七郎”。

    其实依我看,治吏反腐也是阎罗王一直想要推行的改革措施之一。但说到底,当年他也是借助这个官僚体系才坐上这个位子的,总免不了会遇到来自各方的阻力。所谓当局者迷,阎罗王始终下不定决心、放不开手脚去做这件事。这回好了,他可以当个甩手掌柜,把这种得罪人的难题干脆全权交给我去处置,自己乐得清静。

    计划整饬地府官场的同时,我还建议扩大一下地府的规模,以便能安置更多的投胎鬼。地府虽大,但投胎鬼更多,单单靠牛头马面和黑白无常手下的那些阴差根本管不过来。所以,要想办法改善黄泉路上投胎鬼们的待遇,让它们能安安心心地排队等待着去投胎,而不是想着去闹事。

    另外,我还建议再度改编阴军。现在的阴军还保留了旧式军队的慵懒作风,军纪不严。除了精简兵员外,阴军的宗旨也需要改变一下,应该让他们切实担负起保护阴间的职责,少去骚扰各地阴城,多剿灭鬼匪,杀除怪物,保证阴间各条商路的畅通,为促进阴间的经济保驾护航。

    其二,以地府的名义督促各阴城解放鬼奴,真正实现人鬼平等。这也是我和七郎共同的目标,也是我同意与地府合作的前提之一。废除奴制的意义重大,有利于维护阴间的平稳,可以让那些还想在阴间多逗留一段时间的鬼们好好过日子,而不必受压迫和剥削。

    当然,如果不想过了,鬼们随时也可以到地府来排队投胎。甚至以后还可以考虑改变一下排队的方式,改成“预约制”。比如:先去地府挂个号,然后回到各阴城继续生活;等时辰将近,阴差再上门来通知前去地府排队等待投胎。这样便大大减轻了地府内对于投胎队伍的管控压力,真正做到投胎自愿有序,不争不抢!

    其三,我建议由地府出面整合散落在阳间的阴修力量,扶持大小阴修门派。阴修无法传宗接代,没有了在阳间的阴修门派广收门徒,阴修界就会变成了无源之水,阴修的数量也会越来越少。所以必须要加强这一块儿的建设,增加阴修的人数,才能更好地管理好整个阴间。

    此外,阴修门派建设好了,还可以有效地管控住流落阳间的那些孤魂野鬼,减少恶鬼伤人的事件发生。这对阳间的活人来说也是好事,人鬼共处,阴阳杂居总会引发各种事端。当然,这个还需要我出面与茅山道会进行谈判,争取他们的支持,最好能划清阴修、道修双方的势力界限,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大家相安无事就最好!

672 还阳功

    送七郎到轮回司投了胎,我又前往阎罗殿与阎罗王进行了一番秘密长谈。

    说是长谈,但更像是一次面君直谏。我有感而发,直抒胸臆,将自己对于将来如何改革地府,恢复阴间的长久和平提出了三点建议。这些建议可谓一针见血,毫不留情面,不仅直接触及到了地府中各级官员的既得利益,甚至还多多少少地削弱了阎罗王在阴间的至高权力,让各地阴城的地位有所上升。

    让我更没想到的是,阎罗王听完了我的谏言不但没有龙颜大怒,居然还全盘接受了我的所有建议!

    阎罗王道:“翟港主,你不必一脸惊诧的样子,朕并非昏君,也不是听不进逆耳忠言。只是,朕身居高位久矣,平时便在这阎罗殿里待着,最近一百年更是绝少走出过鬼门关,对底下人、底下事都疏于管教。这一点确实是朕的失策。既然你敢于直谏,朕便将此重任交于你,由你全权负责推行诸项改革事务!”

    我苦笑道:“陛下莫忘了,我现在已经不是地府官员,也没有任何的职位。我只负责提建议,至于如何施行,还请陛下另寻干吏,委以此重任。”

    “不!非你不可!”阎罗王却摇了摇头,指着我坚持道:“如此大的改革力度,注定要触及许多人的利益。不是朕信不过手下人,而是担心他们放不开手脚去做。你既熟悉地府状况,又不隶属于地府,在阴间各方势力中威望也够高,所以此事只有你能办!”

    “至于职位的问题,朕原本想着察查司正好缺了一个判官,想让你来当。但又一想,改革变法,其义远大于察查司的职权范围。因此,朕愿特授你一个‘变法判官’的头衔,由你主持变法大局。地府之内,阴间以下一切不合理之法度皆可变!”

    说罢,阎罗王从腰间摘下自己的佩剑递给我,道:“这柄剑是朕的贴身兵器,就权当给你的印信、令牌。如果有谁胆敢违抗你的变法之策,你便可用此剑斩立决!”

    “这就是传说中的‘尚方宝剑’吗?”我接过阎罗王的佩剑,饶有兴致地把玩了一番,“可惜我惯用的是短刀,这样的长剑不适合我。”

    阎罗王呵呵笑了,对我道:“你想多了,这把剑就是个凭信罢了,代表的是朕的威严。待变法结束你还是应该还给朕的。当然,你为朕做了如此一桩大事,朕自然会另外给你奖励。”

    “奖励?要是金银财宝什么的,就算了吧!”我耸了耸肩膀,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

    阎罗王颇为神秘地笑道:“朕知道你身为冥港港主肯定不缺钱,但朕要奖赏给你的或许正是你所需要的东西。”

    “哦?什么东西是我正需要的?”我终于被阎罗王的话勾起了兴致。

    “一套功法。”

    “什么样的功法?”

    “还阳功!”

    “还阳功?”

    阎罗王点点头,道:“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其实,此前的历任阎罗王都并非一直干到死,而是会在阳寿将尽之前指定好继承人,自己则开始修炼这一门还阳功。功成之后就可以散去绝大部分的阴力,恢复活人的体质,也才得以重返阳间安度最后的晚年。”

    听到这里,我眉毛一挑,看向阎罗王的神色不禁开始有些狐疑,心里有点摸不透他打算要送我这样一套还阳功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

    阎罗王自然将我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于是又连忙解释道:“翟港主你可别误会,朕不是要设计排挤你。你若是改变主意了想当阎罗王,朕这个位子立马可以让给你!”

    我听了不禁苦笑:“算了吧!要是坐了陛下这个位子,恐怕真的一辈子就只能待在这地府里面了。”

    阎罗王把手一摊,道:“就是说嘛!朕也是看你与柳寒二人两情相悦,想多给你一个选择罢了。这套功法你拿去后练不练全在于你。练了,你们以后就还有机会恢复活人的体质,还能生孩子,过上平凡人的生活。而且,还阳功练成之后散去的只是阴力,而非阴功底子。你以后要想再次重返阴间,只需重新修炼就可以慢慢恢复到原有的修为。”

    听了阎罗王的解释,我确实对这还阳功起了些许兴趣。反正是白给的好处,先拿到手再说,至于要不要练等以后和柳寒商量好了再做决定。

    不过,我又对阎罗王只打算送一套功法给我做奖赏感到不满,便道:“陛下,我并非挑剔,而是你给的这一套还阳功可实在算不上什么奖励。我练了功法就得散去阴功,有得有失,按理你还应该另外给我些好处才行呀!”

    “哈哈哈!”阎罗王大笑,“好好好,那你说吧,还想要什么样的奖励?”

    我促狭道:“都说‘阎王要你三更死,绝不留人嗷四更’!陛下您掌管人间生死,只需在生死簿上划一笔就能夺人阳寿,添一笔就能让人多活百年。既然我现在有机会向陛下讨要好处,最好的自然莫过于要‘寿’了!”

    “哈哈哈!”阎罗王再度大笑,指着我摇头笑骂:“翟港主,论精明,朕可真不如你!”

    “陛下谬赞了,人之常情罢了。”我故作淡然。

    阎罗王笑罢,方才从身上掏出一本黄金封面的册子来。我自然认得那本册子,在夺去邙山鬼王和大力鬼王的寿命以及对七郎施展命理攻击时,阎罗王手里拿着的就是这本册子。

    看来生死簿有两种,储存在阴律司典籍库里的生死簿只是记载每个人生辰八字的普通账簿,而阎罗王手上这一本,才是真正的生死簿,是一件极其可怕的顶级攻击性阴器!

    阎罗王翻了翻生死簿,对我道:“你的生辰八字之前朕就让人查过。嗯,你的阳寿比较短,本来只有四十一年,好在你修炼了阴功,把阴寿折算进去之后变成了四百五十年。朕如今就再给你加五十年,凑足五百年如何?”

    我想了想,迟疑道:“呃……”

    “朕曾跟你说过,生死簿虽然可以修改,但会消耗大量的精元,而且修改的幅度也有限制。当年日游、夜游元帅攻破鬼城立下大功,朕也只不过给他们各加了二十年阴寿。五十年已然不少,再多可办不到了!”阎罗王见我居然还在犹豫,便有些没好气地哂道。

    我这才颇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说道:“陛下,不是我贪心,四百五十年已经不算少了,但我希望能把这五十年寿命加给柳寒。她的阴寿比较短,才两百多年。”

    阎罗王听了,又低头翻了翻生死簿,道:“确实是这样,柳寒阳寿为七十八年,但阴寿只有二百六十九年,加一起也不过是三百四十七年。如果朕再给她加上五十三年,便能凑够四百年寿命。好吧,朕便如你所愿!”

    说罢,阎罗王又突然叹了口气,对我道:“其实朕真的真羡慕你呀!”

    “陛下羡慕我什么?”我对阎罗王的反应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你可知道?阳间的皇帝可以有三宫六院、三千佳丽,而阴间的阎罗王却永远是孤家寡人一个,着实可怜得很呀!”阎罗王苦笑不已。

    原来他感叹的是这个!

    我努力忍住了笑意,又去问他:“阴间的女阴修虽少,但也不是没有。陛下执掌整个阴间地府,位高权重,为啥不找几个女阴修来相伴?”

    阎罗王一听这话,顿时便把眼珠子一瞪,道:“你当朕不想么?可是找来了也只能看,其他啥都干不了,又找来作甚?”

    我闻言一愣:“其他啥都干不了?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

    阎罗王又是白眼一翻,压低了语气怒道:“不用瞎猜了,朕几百年前就对女人没有了任何兴趣!不过这不是生理问题,而是心理问题!你现在也练到了第七重阴功,嘿嘿,等着瞧吧,估计用不了多久你也会变得跟朕一样!”

    身为阴间之主的阎罗王居然敢于向我承认这样的个人隐秘私事,让我感觉颇为好笑又暗暗吃惊。怪不得最近我对柳寒似乎没什么冲动的感觉了,两人也好久没有行房事。原来阴功练到最高境界时真的就变成了不阴不阳的阴阳人,连男女之欢都没了兴致!

    “不会吧?我们俩以后在一起的日子还长着呢,这会儿就开始没了‘性趣’,以后的几百年可怎么相处下去哇!”我不禁哀叹道。

    “哼哼!”阎罗王终于得到了一个嘲讽我的机会,便冷笑道:“莫说朕哄你,是否真会如此你自己慢慢体会。所以呀,方才朕要赐予你还阳功,你还嫌弃得很。朕决定收回这套功法,若是你变法成功,朕再考虑给你!”

    “喂喂喂!君无戏言,陛下您怎么能说反悔就反悔呢……”

    “就这样说定了!你去变法,我给柳寒增寿。至于还阳功嘛,就看你的后续表现了!”说罢,阎罗王大袖一甩,径直往后殿走去。

673 大变法!

    阎罗王果然说话算话。在他的大力支持下,我以地府特授“变法判官”的名义在阴间开启了一番大刀阔斧的改革。

    首先,地府以“阎王令”的形式正式宣布阴间之内不得再蓄奴!

    这一点便彻底解决了阴修与鬼修之间存在已久的尖锐的阶级矛盾,也使得原本还散落在各地的小股鬼军残余部队失去了继续对抗地府的动力。鬼军主力在九曲城被围歼,鬼帅也已经重入轮回投胎去了,而临阵逃跑的陆之道同样销声匿迹不敢再露面。群龙无首之下,曾经声势浩大的鬼军只得做鸟兽散,从此无法对地府构成威胁。

    “阎王令”中还公告了一项重大的改革措施:所有滞留在阴间的鬼修可以自行决定何时前往地府投胎。这条公告一出,各地阴城中的鬼修们喜出望外,纷纷立即打包行李就要赶往地府投胎。那些“鬼满为患”的超大阴城的人口得到控制,反而有利于解决困扰已久的治安问题。

    当然,众多蜂拥而至想要尽早投胎的鬼们也给地府带来了巨大的压力,迫使反腐整顿和扩建计划都必须马上同时进行。为此,我与剩下的三位判官魏征、钟馗和崔钰携手对地府内部的官僚体制进行了严厉的改革整顿,减除了许多迂腐的繁文缛节,开除了一批**份子,肃清风气,提高效率。

    地府内的空间基本上都已经开发,很难再进行大规模的扩建,于是我便建议阎罗王重建关外集作为新的接引司。不论是从各地阴城自行前来地府想要投胎的鬼修,还是未到时辰前往黄泉路排队的投胎鬼都先暂时安置在那里,可以让它们在投胎之前免收以往黄泉路上的种种痛苦煎熬。

    我先期推出的这几项改革措施基本上都是惠及鬼修的,地府为此做出了许多让步,但同时也有效的消除了几个阎罗王心中的大隐患,所以推行得还算顺畅。但很快地,各地阴城中渐渐开始有了一些抱怨之声,因为他们在这些改革举措中并未得到太多的好处,反而因为流失大量人口而产生不满。

    不过,这些怨言传到我耳朵里面,我也只是一笑而过。在通盘考虑整个改革计划时,我早就预料到了各地阴城统治者的反应,所以接下来推出的一个大的举措便是成立“阴间商会”!

    以往各地阴城之间虽有商业贸易往来,但定价、运输和收税均是各自为政,以大欺小、暗箱操作和形成垄断的情况十分普遍。这也就是为什么类似于左丘城的滕家和裘家会敢于采取各种下三滥的手段去打击直接竞争对手的深层次原因,谁有权势谁就有地位,谁拳头大谁就有理!

    成立统一的阴间商会之后,有矛盾、有分歧便可以公开地摆到桌面上来谈,用谈判的方式解决问题。商会会根据双方提供的证据进行仲裁,并借此打击各种不正当竞争和垄断。

    这样的新规则对于大商行来说,有利于解决不必要的内耗,减少损失,而对于诸多中小商行来说更是福音,保障了他们能在残酷的竞争中有机会生存下去。

    至于各种货物进出的关税,也由各地阴城直接与阴间商会谈判确定税率,然后统一实施。加之现在改由阴军负责清除各条商道的安全隐患,便于打通各地阴城之间的商路,种种改革举措都大大地促进了整个阴间的商业贸易。

    总的来说,蛋糕变大了,每个人可以分得的份额也就变多了。大家都有钱赚,便是皆大欢喜。

    在地府和各地阴城间奔波了一整年,我才大致搞定了变法的大致方向,剩下的便是监督实施了。到这时,我也才终于能腾出手来处理与茅山道会之间遗留的一大堆历史问题。

    十亿的赔款可不是小数目。当时为了能尽早达成和约,我是咬着牙答应了小胡子这个极不合理的要求。结果现在该到了给钱的时候,这个十亿的债务压在身上简直让我感觉快喘不过气来。小胡子也以茅山道会副会长的名义来找过我几回,一直催促我尽快履行和约。

    可是,阴间战乱数十年,各地阴城包括地府在内都需要重建。而且我的变法也需要大量的资金支持,一时半会儿去哪里找钱还给小胡子?

    不得已之下,我只好先从自己的私人战利品中拿出了一些价值不菲的字画古玩充作头款抵付给茅山道会,暂时应付了过去。

    得知此事后,阎罗王也主动拿出一些私人收藏品交给我去拍卖,用以补偿。但这些加一块儿也只是杯水车薪,最后我便又把目标瞄向了左丘城的殷发。

    我先找阎罗王借了三千阴军,然后大摇大摆地回到了左丘城。这样的派头让城头的守军丝毫不敢怠慢,一边派人去通报城主,一边就自作主张地先开了城门,把我恭恭敬敬地迎进去。

    我对此感到非常满意,便对那位下令开门的城门官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此举省了本官许多麻烦,也替左丘城免了一场战祸。之后若是事情顺利,我可以保举你官升一级!”

    话音刚落,受宠若惊的城门官还未来得及向我答谢,殷发便气急败坏的率领自己的亲兵营赶到了下门。但此时为时已晚,三千阴军已然全部入城完毕。

    殷发见状,脸色顿时一变,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上前笑嘻嘻地向我拱手道:“早听说翟判官近期要大驾光临左丘城,却不知来得如此之快。哎,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本城主也好亲自出城迎接呀?”

    我冷笑不答,随即左右双手各将一把剑高高举起,不单是要给殷发看,也是要给在场的所有人看见。殷发抬头一看这两把剑,脸色再次大变,这次却是面如死灰。

    原来,此时我左手抓的是斩龙剑,右手抓的是阎王借给我的尚方宝剑。再加上我身后还跟着的三千阴军,就算殷发自任左丘城城主,也谅他搞不出来什么花样来!

    “殷发!”我朗声斥道,“你好好看看,我左手里这把剑是什么剑?”

    殷发脸黑似铁,闭口不答。但他不想认,在场的却有大把人认得,他们纷纷叫道:“斩龙剑!是左丘城主的斩龙剑!”

    我冷哼一声,又从身上摸出一枚印章来亮给围观的左丘城城民看,再道:“岂止是斩龙剑,本判官这里还有左丘城主的‘左丘之印’!”

    言罢,周围又是一片震惊之声。当初殷发在击杀冷元魁后曾经拿出了一份遗嘱,上面就盖着“左丘之印”的红章,自称是上任城主左丘茂明经我的手交给他的。以此为凭证,殷发后来才名正言顺地坐上了左丘城新任城主的位置。

    当时我被殷发所利用,心里感觉十分不爽。但彼时的我还需要他的合作来整合左丘城的力量去对抗地府,不得已只好当众做了一番模棱两可的表态,并没有拆穿殷发的谎言,反而还顺水推舟助他上了位。

    不过,彼一时此一时!后来殷发在我的冥港联军遭遇前后夹击时跑路,狠狠地又摆了我一道。加之现在我因为欠了小胡子的赔款正要拿左丘城开刀,自然就不必再跟他客气,直接当众将了他一军!

    “唉!”只见殷发突然长叹一声,面露惭愧之色。他抬手摘下自己头上的金盔,解开身上的甲胄,抛在地上。

    这样的举动让所有人都不明所以,面面相觑,也使得我接下来想要说的话都卡住了,只得皱着眉头看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殷发卸掉了身上所有的护具,又从左右两边腰间各解下一个精致的皮袋,也丢到地上。那可是他赖以成名的暗器袋,如此的举动很显然表明了他已经打算放弃任何的抵抗想法。

    “翟港主,翟判官。”殷发苦笑着对我道,“左丘城主开创了左丘城,斩龙剑又代表了左丘城主。既然左丘城主愿意将斩龙剑交付给你,便是愿意将整座左丘城都交给你了,我殷某人对此也无话可说。这么多年来,我与冷元魁明争暗斗,就是想接任城主之位。不想到最后,左丘城主还是宁愿将大任交给了第三人,可见我二人当时都是被权欲蒙蔽了双眼,都让左丘城主失望了呀!”

    “事已至此,我也无颜再占着这个城主的位子。今日当着大家的面,我殷发宣布卸任城主之职,并从此不再过问左丘城的政务。只求翟判官能容我继续留住左丘城,便当个普通城民即可!”

    这个殷发,还真是老狐狸!竟懂得见风使舵,能伸能屈,丢卒保车!

    他一见我斩龙剑和城主印在手,自己在道义上已没有了任何反驳的余地,况且我还带了三千阴军来,硬拼也绝无胜算。若是换做别人,心有不甘之下必然还要做一做无谓的挣扎,但殷发却当机立断,当众表态辞去城主之位,只求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城民。

    这样一来,他就好比是反将了我一军,主动把自己的姿态放得极低,让我下不去狠手。毕竟,要不要殷发一人的命事小,能不能取得左丘城全体城民的心事大呀!

674 我要退休!

    我率领三千阴军重返左丘城,还当众亮出了斩龙剑和“左丘之印”,原本想着要拿下殷发,一报当初他在鬼门关外临阵背弃之仇。但狡猾的殷发一见形势不对,竟立即主动表态放弃城主的位子,唯求保命。这也使得我一直憋着的满肚子狠话都没法说出口了!

    我心里气的直咬牙,但脸上还得装作一副宽宏大量的模样,点头微笑道:“如此最好!既然殷城主愿意主动让贤,本判官也就既往不咎了。”

    殷发一听,喜道:“多谢翟判官!”

    “只是……”我脑子一转,很快又想出了一计,便一脸坏笑地对殷发道:“只是,殷城主在左丘城身居高位已久,退位后只当一个普通城民就太委屈了。这样吧,本判官自会禀告阎罗王,极力推举殷城主到地府任职。呵呵,要人尽其才嘛!”

    殷发闻言又是一愣,似乎有点拿不准我的真实态度。但当着众人的面,他也不好细问,只得再次向我毕恭毕敬得鞠躬行礼,口中高呼:“多谢翟判官抬举!劳您费心了!”

    “好说!好说!”

    面上打着哈哈,但在心中我却不停冷笑:“哼哼!哪有那么美的好事?我可以饶你一命,但绝不可能还留你在左丘城里搅浑水。你殷发就算不当城主了,在各大世家、商行和护城卫队里都还保有极大的影响力,甚至还很有可能在暗地里握有不少股份。留你下来,岂不是给我自己埋下一个定时炸蛋?”

    “打发你去地府,真以为是照顾你呀?现在地府正在大搞廉政整顿,各级官员被贬被罚的一大把,职务空缺倒是不少。到时候,随便给你安排一个清水衙门里的闲职,你就好好地待在某个地府角落里扫蜘蛛网去吧!哈哈!”

    我和殷发两人当着几千人的面交谈,彼此脸上都笑嘻嘻地,但暗地里来来回回已经交锋了几个回合。可说到底,眼下是我掌握着绝对的优势和主动权,殷发最后还是只能任凭我摆布,能留他一条性命就算是他赚到了!

    不管怎么说,殷发主动让位,使得我能够兵不血刃地就接管了整个左丘城。虽然坊间也有不少议论,但总体民意还是稳定的。为了继续保持这座阴间第一大城的繁荣,也是加强对它的控制,我决定将邬芳从水晶城调过来,正式出任左丘城的新任城主。

    邬芳曾在此任副城主多年,声望犹在。而且她为人正派,管理严格,让她来掌管左丘城自然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至于水晶城那边,我便任命唐世尧接任城主之位。他也是水晶城的老人了,做派也稳当,值得交付重任。

    左丘城是阴间第一大城,人口最多,商业也最繁华,多年来在府库之中自然积蓄了大笔财富。新任城主邬芳也是个深明大义之人,知道我一直在为赔款而烦恼,就任后她立即从左丘城的府库中拿出了一百万阴元交给我去还债

    一百万阴元按照汇率折算成人民币就是一个多亿,再加上我和阎罗王以及其他一些阴城城主的私人贡献,将将能够凑齐了两亿人民币。拿到这笔钱,茅山道会那边终于催得不那么急了,答应剩下的赔款可以在十年内慢慢还清。我顿时感觉背上的负担一下子减轻了大半。

    按照我与小胡子重新商量好的赔偿方案,剩下的八亿都会以等价的水晶来抵债。好在水晶城内的水晶矿储量远远超过了这个数,倒不怕赔不起。而且,既然各有所需,我便顺势撮合茅山道会与水晶城签订了合作协议,由茅山道会全权收购并转卖水晶城出产的水晶以及其他一些稀有矿物,并以等价的阳间物资返还水晶城。这样的合作实乃双赢的局面,水晶城得以一劳永逸地解决了销路问题。

    此外,我还在地府和茅山道会之间建立起了一套对话机制,让道修、阴修和鬼修的三方代表定期坐在一起协商如何处理滞留在阳间的游魂野鬼,以对话的方式解决彼此之间的争端,避免再次出现误会。

    如此一来,散落在阳间的阴修也终于获得了生存的空间。以后像西岭鬼市这样的阴地便正式归由阴修门派管理,道修不再插手其中的事务。这也就是我向阎罗王建议中扶持阳间各阴修门派的具体落实政策。

    变法大业,自然非一日之功。我终日穿梭在阴间各地,既要忙于监督地府的反腐整顿,又要忙于创立阴间商会解决各阴城之间的矛盾,还要不时前往阳间协调与茅山道会的关系。岁月如梭,忙忙碌碌中不知不觉便过了十年。某一日我掐指一算,自己竟然已快到了花甲之年!

    这时,我主持的各项变法改革日见成效,各地阴城也恢复了昔日的繁华,人与鬼和平共处,阴修和道修各行其是,互不干涉。于是,当最后一笔赔款打入茅山道会的账户里后,我便回到地府当面告诉阎罗王:“我答应陛下的事都做到了,把还阳功给我,我要退休!”

    阎罗王笑问:“你终于想清楚了?”

    我恼道:“这十年来,我整天东奔西跑忙着变法,结果把柳寒一人丢在冥港给冷落了。她现在对我十分不满,上次好不容易回一次冥港,她居然把房门反锁让我吃了个‘闭门羹’!再这样下去,我迟早终有一天也会变得跟你一样,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阎罗王也不禁苦笑,道:“这话朕十年前就劝过你,趁着你还有机会挽回这份感情,赶紧决断吧!不过,你可也得想好了,修炼了还阳功,所有的阴力都会被散掉,你的修为就会大跌。”

    我正色道:“这阴功散了也就散了吧!不单单是修为,我甚至打算放弃在阴间的所有职位,重返阳间与柳寒结婚生子,隐姓埋名过正常人的生活。”

    “放弃所有职位?”这下连阎罗王也吃了一惊,“你真的舍得?”

    “有什么舍不得的!”我翻了翻白眼,哂道:“我本就不是恋位贪功之人,当初陛下说愿意把阎罗王之位给我的时候,我可是想都别想就拒绝了的!”

    “好吧……”阎罗王苦笑两声,仿若是自嘲,然后才道:“既然你去意已决,朕也就不挽留了。呐,这便是‘还阳功’的功法,你拿去吧。”

    我接过阎罗王手里的功法,饶有兴趣地翻看起来。这本《还阳功》只是很薄的一本小册子,而且纸张泛黄,看起来普普通通。但是里面所记载的功法却十分另类,竟是采取了反向修炼的方式将原本已经吸纳入体的阴力重新化作阴气,缓缓排出体外。如此一来,到了功成之日,丹田里储存的所有阴力就会被排除干净,体质也会随之慢慢恢复正常。

    不过,还阳功排掉的只是阴力,而非阴功。丹田里空空如也,但容量仍在,随时可以重新往里面储存新的阴力。也就是说,只要再花些时间和工夫,我照样可以再次恢复到现在的修为境界。

    大致翻看完《还阳功》,我暗自松了一口气。既然并不是不可逆的功法,这还阳功修炼起来也就没有太多的后顾之忧,有需要的话大不了再重新修炼回来即可。

    阎罗王见我此时脸色大好,又突然笑嘻嘻地对我道:“还有一事,朕想请你在走之前最后再费心一次。”

    我皱起眉头,不满地说道:“陛下,当初可是说好的,我帮你变法,你给我还阳功。怎么,末了现在还要加条件?”

    阎罗王连忙摆摆手,道:“不是加条件,是跟你商量商量。这件差事对于你来说也算是很有意义的一件事情。”

    “什么差事?”

    “重开百鬼夜宴!”

    “百鬼夜宴?”

    乍又听到这四个字,让我脑中不由得浮现起我师父的模样。当年,我师父冯道彰曾在地府御膳房任总管,正是因为在筹备阎罗王的寿宴时出了差错,让那一次的“百鬼夜宴”成了所有人的笑柄,而被阎罗王革职。

    接着,他又因受到同门排挤,不得已逃离了地府、阴间,躲到南亭县去,从此不问阴间之事。由于失落至极,即使对我这个唯一的徒弟,师父也一直刻意隐瞒了自己的来历,就是不想再提当年的伤心事。

    而此时,阎罗王却对我道:“这么些年过去了,当年到底谁是谁非已经不重要了。假使冯道彰没有离开地府,依然留在御膳房里做总管,那后来就不可能收你为徒,你恐怕也就不会有今日的成就。所以说呀,有因才有果,福祸相依!如果你愿意重开百鬼夜宴,便有机会弥补当年你师父的遗憾,同时也算是给你的变法举办一个盛大的庆功宴!”

    我颇有感触地点点头,长叹道:“对呀!假如我师父还在世,必然也会希望能有机会重开这百鬼夜宴,一解当年的心结。既然如此,师父未能完成的心愿,便由我这个徒弟来完成吧!”

675 负荆请罪

    变法初见成效,我便去地府找阎罗王讨要还阳功,并打算就此退休。但阎罗王却交给我最后一个重任:重开百鬼夜宴!

    百鬼夜宴可不仅仅像字面上的意思,只是鬼的狂欢盛宴,而是地府等级最高的典礼大宴。一般只有在新任阎罗王就职之后,或者是在位时每百年诞辰之际才会举办一次,实乃百年一遇的盛事。

    能够有资格参加百鬼夜宴的人物可都是阴间里的大人物,诸如四大判官、两大阴帅、牛头马面、黑白无常以及各大阴城的城主、各大世家的家主、各大商行的掌柜等等才会获得邀请。这些全部都是掌握实权的阴间大佬且阴功修为极高,其实也可称得上是阴修界精英的一次大聚会。

    但这一次因为我主持的变法成功,阴间也终于结束了多年的战乱,恢复和平,使得阎罗王龙心大悦,便破例邀请了一些在阴间有头有脸的鬼修来参加。如左丘城的鬼母和吞渊鬼、自由城的江老爹、蛮老大和贝老板、鬼农庄的三刀、冥港的汪守等等。于是,阴修界精英的大聚会就升级成了阴修和鬼修两界的一次大联欢。

    如此庞大的宾客阵容,也使得操办这次百鬼夜宴的难度更加高了,靠我一个人可搞不定所有的七七四十九道鬼餐和九九八十一道阴餐。为此,阎罗王特意下旨把整个地府御膳房都安排给我打下手,从菜式设计,到食材采购,再到加工烹饪,最后到摆盘上桌,一切由我决断。

    这样的安排,我和阎罗王都觉得再正常不过了。但有人却感觉尴尬得不行,不得已只能主动上门来找我,想要“解释”一番。

    其实,我这个变法判官是阎罗王临时给我加的头衔,并不在四大判官之列。但我好歹也需要有个办公场所,手下也需要有几个阴差和文书听命跑腿干活吧。正好察查司判官一职在陆之道叛逃之后一直空缺,阎罗王便安排我暂时接管了察查司,司里的阴差都听我的命令受我差遣,我的办公室也设在了察查司里。

    这一天,负责在察查司大门外值守的阴军校尉跑进来向我禀告:“御膳房总管廖铿、醉生楼、梦死楼的掌柜蒯谦前来求见。”

    我先是愣了一下,皱眉心想:“他们俩来干什么?”

    但我略微思索之后随即就释然了,他们定是因为阎罗王下旨筹办百鬼夜宴一事来找我的。于是我点点头道:“让他们进来吧。”

    “是!”

    那阴校答应出去了,不一会儿便引着两个人过来见我。我一瞧,正是三十年前曾分别有过一面之缘的廖铿和蒯谦。

    若按职务论,廖铿在地府中出任御膳房总管,身上是有公职的;而蒯谦明面上则是醉生楼和梦死楼的掌柜,只是个商人,靠着特许腰牌进出地府。但实际上,蒯谦才是鬼膳门的掌门,还是廖铿的师父,因此这两人当中真正掌控话语权的应该是蒯谦。

    “小人(卑职),见过翟判官、翟港主!”蒯谦和廖铿一进来便同声向我鞠躬问好。

    “廖总管好,蒯掌门好。”

    其实我更喜欢别人喊我“翟港主”,毕竟变法判官一职对于我来说只是个临时职务,我也从未考虑过要继续留在地府任职。但在主持变法时,“判官”才是我的真正职权依仗,所以别人喊我什么,我也都会答应,并不计较。

    可是,当我回应了之后,蒯谦和廖铿却迟迟没有起身,而是继续弯着腰,作着揖,又颤声道:“我二人有罪!还请大人责罚!”

    我一听就奇了,问道:“你二人有何罪啊?”

    “罪在栽赃嫁祸、争权夺利、欺压同门!”廖铿依旧低着头,语气十分苦涩地说道:“六十年前,阎罗王下令筹办百鬼夜宴,命时任御膳房总管冯道彰率众厨用心操办七七四十九道鬼餐和九九八十一道阴餐。但卑职却因利欲熏心,取而代之,便在暗地里动手脚,上菜时两边各少上了一道菜,最后害得冯师兄被革职……我,我确实有罪呀!”

    我听到这里,也不禁冷哼一声,又去问蒯谦道:“那你呢?你不在地府当差,罪在何处啊?”

    蒯谦打了个哆嗦,也慌忙道:“小人确实也有罪!小人当时刚刚接任鬼膳门的掌门,但在门内的威望却不及低我一辈且出任御膳房总管的冯道彰,便千方百计想要排挤他。于是,我就借由此事撺掇冯道彰与廖铿动手,并在他落败受伤之后将其逐出门墙。翟大人,此事小人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还请大人责罚!”

    “哼哼,蒯谦,你是鬼膳门的掌门,再怎么处事不当也都是你们鬼膳门内部的事务。至于廖铿你嘛,胆敢以破坏阎罗王的诞辰寿宴为手段来栽赃嫁祸别人,确实该罚!”

    “是是是!如何处罚,卑职一切任由大人裁处!”

    廖铿膝盖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一旁的蒯谦先是自己松了一口气,又连忙道:“大人,小人斗胆替廖铿求饶。望大人有大量,不论如何处罚,最后且留他一条小命吧……”

    我看着眼前诚惶诚恐,卑躬屈膝的廖铿和蒯谦二人,按说此时应该十分气愤,可心中却始终聚不起多少恨意来。

    算一算,距离上一次百鬼夜宴已经六十年过去了,我师父也已去世,再追究谁的责任已经失去了意义。再者,便如阎罗王之前对我所说,假使当年师父没有离开地府,也不会隐居到南亭县去,也就不会收我为徒,更不会有我今天的成就。锱铢必究不是我的性格,既然我自己都要准备退休了,不如就大度一些吧!

    于是,我便叹了口气,摆摆手道:“算了!陈年旧事,不提也罢!我若是真想找你们的麻烦,也不必等到今日。”

    此话一出,蒯谦和廖铿便齐齐长出一口气,脸上顿时露出笑容,连连作揖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的宽宏大量!以后但有差遣,小人(卑职)定将以死相报!”

    “不用了,我要你们的命做什么?”

    廖铿似乎还有些担心,又试探着说道:“卑职犯下如此大错,虽得大人不计小人过,但也确实不适合再留任御膳房总管一职。不知大人手下是否有合适人选,卑职愿意主动让贤!”

    蒯谦见廖铿主动表态了,眼珠子一转,也赶紧补充道:“对对对,有错就要改正!冯道彰本是我鬼膳门的门人,大人又是师从于他,若是大人愿意,随时可以回归我鬼膳门……”

    “哈哈哈!”我不禁大笑起来,笑得蒯谦和廖铿二人面面相觑,不知我为何而笑。

    笑罢,我方才促狭道:“现在我身为冥港港主,手下掌管着十几座大小阴城,且又兼任变法判官,主持变法改革,你这区区一个地府御膳房总管的职位我还真瞧不上了!另外,我师父在离开鬼膳门后已经另立了一个新的门派,叫‘归山派’。他是祖师爷,我就是初代大弟子和现任掌门,我放着好好的掌门不做,又回来鬼膳门做什么?”

    蒯谦一听,又连忙表态道:“大人若是不嫌弃,我这个鬼膳门的掌门也是可以让位的……”

    “不必说了!”我断然摇头,“我当初入的是归山派的门,不是鬼膳门,我要你这掌门来做什么用?”

    接着,我又十分严肃地指着蒯谦和廖铿二人说道:“你们该当掌门的继续当掌门,该当总管的也可以继续当总管,但这次的百鬼夜宴你们必须得使出全部压箱底的本事弄好。否则,就算我肯放过你们,恐怕阎罗王也饶不了你们!”

    “是是是!鬼膳门上上下下全体门人,一定全力以赴办好这次大宴,不敢再有任何差错!”

    当日,既然蒯谦和廖铿主动来找,我便干脆把自己拟定好的大宴菜单交给他们,让他们去负责操办食材采购和加工料理等先期工作。到了大宴前一天晚上,我才亲自到御膳房检查食材的准备工作。

    嗯,不得不说,经过我一番胡萝卜加大棒的“教育”之后,蒯谦和廖铿的办事效率还算不错,不论是购买回来的食材质量还是初步加工后的品质都让我十分满意。接下来,便该轮到我这个大厨上场了!

    七七四十九道鬼餐和九九八十一道阴餐,自然不可能全由我一人亲手去做,否则任凭我现在已经达到了阴功修为的最高第七重,即使耗尽全身阴力也肯定是不够用的。实际上,我只需要专心负责其中几道主菜即可,其他的副菜和配菜都可以交给蒯谦和廖铿以及他们手下去处理。这两人虽然人品不怎么地,但厨艺还是没得说的,操办大宴的经验也十分充足,完全可以胜任这项工作。

    这也是我那天思考过后并没有给予他们惩罚的另一个主要原因,其实就是给了他们一个戴罪立功、将功补过的机会。只有给予他们足够的压力和动力,他们才会老老实实地配合我,使出浑身解数来帮我办成这次大宴。

    而说到底,我之所以会同意阎罗王的请求,就是希望能以一次完美的《百鬼夜宴》来告慰师父的在天之灵,弥补他生前的最大遗憾!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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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诡夜宴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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