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7 师父的担忧
我回到南亭县找师父,请他教授给我第五重两仪心法。可他却告诉我,再往上的第六、第七重心法已经失传了!
这让我不禁破口大骂当年搞出所谓“阎王焚书”浩劫的那位阎罗王。他这么一搞,就好比是给各门各派的功法加了一道紧箍咒,强行降低了其他阴功修炼者所能达到的天花板。由此,阎罗王便成了唯一有可能突破至阴功第七重的阴修。
“其他门派的功法呢?也是只能练到第五重?”
“不一定,有些对地府忠诚度最高的门派和世家就允许保留至第六重功法。比如左丘茂明所在的左丘世家。”
哦,估计这也就是为什么阴军里裙带关系根深蒂固的原因了。因为能修炼到第六重修为的阴修只可能出现在那么少数几个世家或门派之中,地府高层的位置就基本上被他们给垄断了。
或许,我以后可以考虑去偷学一下别的门派的功法?
不过目前这个念头也就只能是想想罢了,至少要等到我具备突破第六重修为的时候。
不过,对于阎王焚书这件事情,师父的态度却似乎不像我那么激愤,反而道:“其实,‘阎王焚书’在阴修界中也一直是褒贬不一,很难论对与错,毕竟经过此劫后,阴间下面也太平了近千年。从小处看,我们鬼膳门是被害者,可从大处看,我们也多多少少受益了!”
“这是什么逻辑?被人欺负了还应该感谢他?”我对师父这样的观点表示无法接受。
“虽然鬼膳门丢失了两仪心法的后面两重口诀,但整个门派的发展却得到了很好的促进。”师父耐心解释道,“就从那时开始,鬼膳门逐渐把持住了地府御膳房的所有权力,并将御膳房总管这个职位变成了门内厨艺最高弟子的专属职务。”
“相对于在‘阎王焚书’之后其他阴修门派的遭遇,鬼膳门的确应该算是混得很不错的了。况且,阴间打仗少了,无辜横死的人和鬼也就少了。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积极的结果吧!”
我依旧摇头,不太认同师父的这种看法。在我看来,现在留在阳间的阴修门派之所以势弱而被道修欺负,包括阴间各地的阴城频繁被鬼军侵扰,以及地府的政治**和阶级固化、种种问题的根源几乎都可以追溯到高级阴修功法的严重断层上。
正是因为修为整体偏低,水平参差不齐,才导致了各阴修门派落下不思进取,目光短浅,之争眼前蝇头小利的顽疾!
不过,师父说的这些事都是一千多年前的“历史典故”了,我即使再有不满,也实在无力改变这种悲哀的现状。好在师父随后又给了我一点实实在在的安慰:
“你也不用太灰心。两仪心法缺的只是阴篇功法的最后两重,作为炒制阴餐必备的阳篇功法则完完全全保留下来了。这个我倒是可以一并传授给你,你自己以后可以慢慢琢磨琢磨。”
这还差不多,没有功法,我还可以靠吃阴餐强行突破至第六重嘛!
可我还是不太满意,便故意对师父道:“师父,光让我自个回去琢磨可不行呀,您还得多教几道阴餐食谱给我,否则下一步恐怕继续喝黄泉汤也不管用了。不瞒您说,嘿嘿,我前些日子可是有机会尝过真正的地府御膳房制作的御膳哦!”
师父一听,愣住了,反问我:“你怎么会有机会吃到御膳?又是谁做的?”
于是,我便将上次受了阎罗王嘉奖,并得以前往阎罗殿参加廷宴的经过告诉了师父。尤其我还添油加醋地向他描述了廖铿的厨艺,故意夸廷宴上的那些菜式怎么怎么好吃,功效多么多么显著。
师父听了我的话,却开始冷笑。他板起脸来对我道:“你小子少来对我用激将法!廖铿的厨艺有几斤几两,难道我还不清楚吗?”
“您是说您的厨艺比廖铿厉害咯?”
“废话!不然他还用得着在我背后使坏么?”师父瞪起眼睛道。
“那连他都会炒这么多种阴餐菜式,为什么您就不愿意教我?”我不服气地投诉道。
师父见我说来说去似乎还是在怨他藏私,便只好耐心解释:“不是我不肯教给你,而是目前适合你又在你财力允许范围内的阴餐食谱也就是黄泉汤了。就算我愿意教你那些御膳阴餐,你又能找得到这么多好食材吗?越高级的阴餐就需要越高级的食材,越高级的食材也就越贵,难道你还想着跟阎罗王比阔气?”
师父说的其实也有道理,但我心里毕竟还是有些不爽,又喃喃道:“这……难道就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了吗?”
“你也应该知足了!”师父见我依旧不听劝,便毫不客气地斥道:“靠着阴餐,你现在几乎是一年一个小境界,三年一个大境界地提升。别人修炼阴功,谁不是靠着几十年、上百年的苦修才上去的?世间又哪里有这种好事,能一直有捷径可走?你也不要太贪心了!”
我被他批驳得无言以对,只得见好就收,先求他把两仪心法阴篇的第五重功法和阳篇的后面三重口诀都传授给我。以后的事情就留到以后再说吧!
阴功越修炼到高级,就越难领悟,口诀也越来越晦涩难懂。好在师父在元气大伤之前也曾达到过第五重修为,还能根据自己的体会手把手地指点我。即使这样,我也花了十天左右的时间才将新的功法口诀融会贯通。
除了修炼,我平时也顺便跟师父聊一聊阴间的事情。既是师徒,我也没必要瞒他,就把地府与茅山道会半年前在荒坟山鬼市追剿鬼军时产生误会,并爆发致命冲突的前后经过都告诉了他。
“原本我以为,地府将此事淡化处理了,两者之间的矛盾也就会慢慢消退。但这次我路过省城时,就了解到茅山道会在广南的两大门派玉簪门和玄青门正在有计划、有默契地挤压阴修门派的生存空间。恐怕这场阴修与道修之争会愈演愈烈呀!”
师父的神情异常严肃,对我道:“若不是你告诉我这些内幕,我还一直纳闷着呢!南亭近来也不太平啊!”
“南亭也受这事儿的影响了?”我惊讶道。
“嗯。”师父点点头,“据说茅山道会特意从崖州市迁了一个小道门过来南亭这边,还出资帮助他们在南亭扎根发展。上个月,他们已经打通了**的关系,在城北的狮子岭上开始盖一座道观,说要开发成一个小景点。”
“这帮家伙也太过分了!连南亭这种小县城也要过来抢生意,明摆着就是不给咱们阴修留活路了嘛!”我忿忿不平地骂道。
师父叹息:“道修门派在阳间有钱、有人、有后台,我们这里连一个像样的门派都没有。恐怕以后我和老谭这些人在南亭也很难混下去了,往后乱葬岗的鬼市也只能遣散!”
听到这里,我不由得担心道:“师父,要是这样,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师父是因为受到地府驱逐而无法继续在阴间逗留,才不得不躲到阳间这个偏僻的小县城来的。如果连这里都待不下去了,真不知道他还能去哪里?
不过,师父的神色看起来并未过度担心。他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先操心你自己的事吧!你真的就打算一直在阴军干下去?”
这个看似简简单单的问题却把我给问倒了。之前我自己在心中隐约也有过这样的疑问,但今天才是第一次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我思量了许久过后,才苦笑地回答师父道:“其实我自己也有点迷茫。之前我立志要下阴间、闯荡地府,这个目标早就已经实现了,而且我现在已经干到了阴将,可以说比我预想的还要更顺利一些。但从阴将再想往上走一步到阴帅,就更难了。”
“况且,我也并不太想一直待在地府里。阴军也好,地府里的其他部司也罢,到处可见因循守旧、**贪污、权力勾结之事。有时候我也实在是看不惯,但又总感觉无能为力。唉!”
师父也叹道:“地府的情况我自然是了解的。你从小跟我长大,你的性格我也最清楚。你绝对不是那种喜欢勾心斗角,玩弄权术的人,恐怕要不是因为你的小相好还在地府,估计你早就下决心离开了,对吧?
“师父,你确实太了解我了!”我感慨道。
柳寒的确是我还继续留在地府阴军里唯一的动力了。她当初也只是为了逃避左丘城中殷发等人的迫害而已,并非一定要留在阴军。或许我可以尝试和她谈一谈,找找看还有没有其他的出路。
“没事,你在地府想干就干,不想干了就回左丘城。或者去别的阴城也行,只是就不要再回阳间了。”师父最后重重叹了一口气,道:“往后,阳间恐怕是很难再容得下我们这些阴修了!”
438 投胎直通车
每次从阴间返回阳间,或是休完假从阳间下到地府时,都让我感觉宛如隔世一般。
阳间与阴间,一个明亮,一个昏暗;一个温暖,一个阴凉;一个到处都是人,一个到处都是鬼。这种强烈的反差时时刻刻都在提醒我:阴间并不太平,这里的运行规则也与阳间完全不同!
但这次却是个例外。从阳间返回地府之后,我发现自己的心态反而比在上面时感到平静,去除掉那种风雨欲来的焦躁感后便一下子感觉轻松多了。
地府似乎依旧没有察觉到茅山道会在阳间针对阴修门派采取的种种报复措施,亦或者,它早已知道,但并不想掺和此事。因为地府一向只认为阴间地底才属于是它的领地,阳间上面的俗事与其无关。这也是几千年来的一贯态度,讲求泾渭分明,互不侵犯。
但是,自从上次在荒坟山与茅山道会发生冲突之后,这样的默契注定就会被打破。道修们肯定将上次的失败视作为奇耻大辱,即使目前还没有办法触及地府的核心利益,但如果任由他们继续挤压阳间阴修门派的生存空间,那么阴修在将来就有可能成为无水之源,原本已经开始没落的传承会更加难以得到延续。
一旦阴修的数量持续减少,直至无人可用,那么将来总有一天会出现人压制不了鬼,阴间也将彻底变成鬼的世界。到那时,地府的统治基础就会出现动摇,维持阴阳之间平衡的整个投胎系统也将随之崩溃。
死去的鬼魂无法通过投胎重新转化为人,是否也意味着阳间的活人数量也会急剧减少?如果真是这样,岂不是有朝一日连阳间都要陷落?
我真无法想象,那时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的一个世界!
这个命题实在太大,太沉重了,以我目前的世界观和认知绝对无法理解和参透。但可以肯定的是,道修、阴修两派再继续这样对立下去,最后是要出大事的!
可是,以我目前一个小小的阴将身份,对此完全无能为力,根本就改变不了什么。唉,暂且享受这段难得的宁静日子吧,想多了也没用!
自从升为阴将后,带兵操练这些日常的工作我便交由手下的阴校去干了。我更多的只是在各营之间来回巡视,指出需要加强和改正的地方即可。不过,各营的阴校性格、能力和责任心又都不同,难免练兵的效果也会有所不同。
这天,我巡视到了第九营的时候,竟然发现该营的指挥官陆煜不在位,而且那帮什长也是稀稀拉拉的,整个部队显得十分涣散和随意。
我顿时怒了,把那几名什长都叫到我跟前来一顿训斥,并责问陆煜去哪儿了?
其中一名什长紧紧张张地脱口答道:“陆校尉去找马爷了!”
“马爷?”我皱起眉头道,“他去找马爷干什么?”
马爷就是马面,和牛头一起共同掌管黄泉路上的投胎队伍,在地府的文官序列中能排到第六位。我这个阴将属于武将序列,与马面虽属于同级,但手上的权力却远不如他。只是,牛头也好,马面也好,平时跟阴军都没有什么太多的业务往来,陆煜跑去找马面干什么?
果然,那几名什长都不敢答话了,之前开口的那位还被身边的同伴很隐蔽地踢了一下脚跟,那意思应该就是提醒他不要乱说话。
我发现了他们之间的这个小动作,怒气更甚,骂道:“你们第九营想干什么?校尉不假外出,不带兵操练,手下人还帮着打掩护,想造反么?”
那帮什长似乎被我吓到了,连忙摇头,但还是没人敢出声。
“快回答我的问题!”我再次大吼道,“否则陆煜按逃兵论处,你们就全部革职!”
这时,另外一名什长才怯怯地答道:“是,是陆判官让陆校尉去找马爷的……”
我一听,刚升起的怒火立马就浇灭了一半。倒不是说我听到陆之道的名头就给吓倒了,而是陆之道所掌管的察查司有稽查、监督的职责,确实是有权力对任何一名地府官员开展调查,必要时还可以临时调动阴军协助抓捕的。
这么说,难道是马面犯事了?
不过,调动我的手下却不跟我提前打声招呼,这让我依然觉得很不爽。我便对那几名什长道:“陆煜回来后,让他来军部向我报到。你们几个,在校尉不在的时候也要负起责任来,认真带兵操练,像这样子稀稀拉拉的成何体统?”
“是,将军!我们这就改正,严格操练!”
训斥一番过后,我就放他们回去继续组织训练了。这个日游左军第九营是个出了名的问题营队,当中的军官和士兵有一大半都是上次直接从各世家子弟征召进来的新兵,特别难管。就连阴校陆煜也是判官陆之道的侄孙,关系、背景特别硬。所以陆煜才敢不报告我就擅自离营去给他曾叔祖办事去了。
不过,离开第九营后我仔细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如果陆之道要调查马面,也用不着出动阴军吧?难道,陆之道叫陆煜去找马面是为了什么私事?
嗯,这样的解释就可以讲得通了。以陆之道的做事风格,一向公私不分,陆煜又是他的侄孙,差他去办点私事也很正常。
想通了这个关节,我便把汪奇叫了来,交待他道:“你去黄泉路上私下打听打听,陆煜去找马面到底是去做什么的?”
汪奇会意,转身就外出打听去了。他加入阴军之前就在关外集上厮混,对地府里的情况很了解,跟许多阴差都熟。高层的内幕消息他或许弄不到,但底层的这些小道消息他倒是比较灵通。
日游左军有自己专门的军部,平时开会、集结、发装备都在这儿,而且还专门配了几名文书、杂役来辅助我。我坐到自己的将位上,喊来一名杂役给我泡茶,就等着汪奇回报。另外也是看看陆煜是不是胆子大到完全撇开我,无视我这个顶头上司的存在?
独自喝了小半个时辰的茶,先回来的却是汪奇。他打听消息的效率还真挺高的,当然也少不了要花些“情报费”什么的。
他接过我递给他的一杯茶,一饮而尽。润过嗓子后,他才凑到跟前小声告诉我:“陆煜没有去找马面,而是找了马面的几个手下。”
我愣了一下,问道:“这有什么区别?”
汪奇神秘地笑了笑,解释道:“有区别呀!牛头马面手下共有两三百名阴差,又分为团头、班头和小差。你也知道,人多了就杂,有些小事情就不一定要非得经过牛爷、马爷才能办的。”
我点头表示明白了。看来这件事陆煜没有直接去找的马面,而是找了马面手底下的几个小头目。这样的行事方式更加坐实了我之前的猜测:陆煜是替陆之道去办私事的,而且很可能是上不了台面的丑事,连牛头马面都要避开。
“有没有打听到他们谈的是什么事?”我又问汪奇。
“嗨!这个事很好打听,因为很多人都在干。”汪奇笑道。“就跟上次将军你让我花钱把那只‘装鬼’加塞进去是一样的事情。”
“‘装鬼’?”我一下子糊涂了,我哪里见过什么“装鬼”?
“将军你忘了?就是上次从铁崖堡带回来的那只鬼呀!”
“哦!”
我这才想起来,汪奇口中的“装鬼”应该指的就是那只让我发誓后才肯透露铁崖堡秘密的鬼奴。他自称生前是心理医生,因此颇为高傲,很被汪奇看不起,所以就叫它“装鬼”,讽刺它很能“装”!
除了正常通过接引司进来地府的投胎鬼外,流落在外面的孤魂野鬼要想加进来排队投胎,可以有两条途径。舒服一点的就是靠贿赂地府的阴差偷偷带进来,但得花不少钱。若是没钱的鬼,就只能使苦肉计,让各地的阴修抓住后交给阴差再带进来。但是那样就不能直接去排队投胎,还得先进阴律司里过过堂,忍受一番刑罚后并上枷、镣,才可以去排队。
花钱插队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据我所知,不单单牛头马面的手下在接这种私活儿,接引司黑白无常的手下也会这么干,只是大伙儿心照不宣,各赚各的钱罢了。
不过,陆煜也想要暗自帮外来的鬼插队进黄泉路,又是为了什么呢?
这时汪奇又道:“干这事儿自然是不稀奇,有些稀奇的是,他陆煜这次的胃口似乎有点大。他不单单找了马爷的人,还找了枷爷的人!”
枷爷就是黑无常。看来陆煜的胆子确实很大,不但打通了黄泉路上的关系,还买通了黑白无常的手下,竟打算铺设一条“投胎直通车”。只要那些野鬼给的钱够,就能从地府外面直达黄泉路,甚至还能插到一个好位置去。
当然,陆煜干这事儿肯定也是想从中大赚一笔,不然他不会费这么大劲去折腾。不过这样看来,陆之道也只是他用来搪塞我的一个借口而已,他的这位曾叔祖未必清楚他在干什么。
439 萌生去意
“报告!陆煜求见翟将军!”
就在汪奇打探清楚回来向我报告时,陆煜也终于来了。
我挥挥手让汪奇先出去,然后喊道:“进来!”
陆煜推开门,仰着头就走进来了。汪奇一看见他那高傲的神态,也懒得跟他打招呼,侧着身就从旁边过去,走了。
尽管我已经知道陆煜刚才没有带兵操练是干嘛去了,但目前还并不想直接当面拆穿他,便先问道:“你第九营的钩形阵练的怎么样了?”
“已经练熟了!”
“玄襄阵呢?”
“也练熟了!”
“那你们今天练的是什么阵?”
“……”
陆煜一大早就跑出去了,自然是连自己的部队今天练了什么阵型都不知道。而且他明知我已经去第九营巡视过了,这个谎也不好撒。
我见他语塞,便换了个方式,单刀直入地责问道:“今天在操课时外出,为何不先向我请假?”
陆煜迟疑了一下,但依旧目不斜视地回答:“陆判官差人来唤我,又唤的急,所以没能及时报告将军。是我的错!”
这个借口倒是找的冠冕堂皇。而且他嘴上虽然说是他的错,但眼神却一点也没有想认错的意思。
不过,我也不想跟他较这个真,只批评道:“我看你最近精力有些外移了,要多把一些心思放在练兵上。以后要是上了战场,手下的士兵战作一团,你怎么指挥?”
“是。属下明白了!”陆煜还是干巴巴地回答。
他虽然答应了,但脸上依旧带着那种傲气,显得蛮不在乎,很明显只是想应付一下我罢了。
我不禁有些恼火,但后又一想:“算了!他爱赚这些小钱就由着他去,反正只要不公然违反军纪就行。哪怕真出了事也怪不到我头上来,自有他那位曾叔祖陆之道出面帮他挡着。我又何必帮他操这个心?”
于是我不耐烦地挥挥手,道:“知道了就行,下去吧!”
“属下告辞!”
陆煜冲我行了个军礼,随后转身离去。但就在他转身一瞬间,我明明白白看见他歪着嘴角在偷笑。
哼,真是个不知好歹的家伙!
回到地府后,除了发现陆煜想偷偷摸摸赚外快的这件小事外,其他倒是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即使阳间因为茅山道会采取了报复手段排挤阴修,但地府内却跟太平盛世一样,各部各司照样例行公事,按部就班。阴军也许久没有外派任务了,接下来的两个月日子过得倒是十分安稳。
刚刚当上日游元帅没多久的甘圣此时也开始活跃起来。他经常宴请各位地府高层,觥筹交错,或是投其所好,送礼上门,以此来巩固其地位。偶尔他也会把我们这些手下的阴将叫到他的元帅府里吃吃喝喝,笼络人心。
但这一切,独独就把他原先的顶头上司夜游元帅给晾到了一边。这很明显是要开始分庭抗礼了!
也难怪,甘圣现在当上了日游元帅,在名位上甚至还要排在夜游元帅前面,自然不需要再看夜游的脸色。
夜游元帅则仿佛对此毫不在意,也不见公开做出什么回应。不过,据我在廷议上的观察,阎罗王在遇到军事问题时似乎更加看重夜游元帅的意见。毕竟,这位老臣的资历和经验在那儿摆着呢,新任日游元帅甘圣想赢取阎罗王的信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但我的心态却没有随着这种平和的日子变得更加宁静,反而对眼前种种明争暗斗、尔虞我诈的官场斗争和污浊不堪的**风气倍感厌恶,感到兴味索然,顿而开始萌生去意。
某夜,柳寒又来找我。一番激情过后,趁着休息的空当我就问她:“如果我像陆怜一样辞职不干了,你是否愿意跟我离开地府?”
柳寒十分惊讶,反问道:“你现在已经是阴将了,干的好好的干嘛突然说要走?”
我道:“我现在的职务是不低了,但待着并不是很开心,所以才想到这个问题。”
“为啥不开心?”柳寒依旧很不解。
“你应该也能看得出来,阴军现在已是外强中干,各级吃空饷严重,高层又大搞裙带关系,人心不齐,军纪涣散,早就不是原来那支铁军了!”
“你说的这些情况确是不假。”柳寒对此表示同意,“但是这个跟你辞不辞职有什么关系?”
“我就是看着有些心烦。即使在阴军之外,地府各司各级中各种歪风邪气横行,贪污**当道,继续留在这里,恐怕我们也总不免会被他们同化的。”
“哟呵!”柳寒立马嘲笑我,“说这话挺正派哦,好像显得你很清高嘛?”
我苦笑:“我做人一向正派好不?你跟我在一起这么久,难道还不了解我吗?”
“我看你这不叫正派,叫假正经!”
“喂,不带这么损人的!说正事呢!”
“不开玩笑?”
“不开玩笑!”
柳寒笑了一阵,这才认真地想了想,道:“这个问题我的确是没考虑过,而且先别说要不要走吧,就算你真的决定离开,又打算去哪儿?左丘城我可是肯定不回的了!”
我道:“这个我还在考虑。左丘城不去,还是有其他很多阴城可以去的。况且,咱们都是曾在阴军待过的人,能带兵能打仗,还怕没人愿意收留咱们么?”
柳寒刚认真了一下,又取笑我道:“你不是还会炒菜么?不如你去开个饭馆,我来给你当护院算了!”
我也笑了,道:“这倒也是个主意,咱们俩就开个夫妻店!”
“啪!”
“哎哟!”
话音刚落,我脑门上就吃了一记爆栗。柳寒骂道:“少来想这种事情,我像是那种夫唱妇随的人吗?”
“那你也不能打上司呀!”我摸着头假怒道,“没大没小的!”
“哼哼,在床上还想显摆你那上司的威风?哪天晚上你不是软趴趴地缴枪投降!”
“怎么叫投降呢?男人干这事儿是很费体力的好不好!”
“弱就是弱,不要找借口!”
“又小看我?来来来,再战一局!”
我翻身上马,挺枪再战,刚才这个话题也就到此为止了。
很明显,柳寒似乎很满意目前的处境,并不是很想走。而既然她不想走,我也肯定不会走。所以当夜我也只是顺口提了一下罢了,压根就没有实际的计划。
不过,让我们俩都意料不到的是,随后一个突发的情况却迫使我提前做出了离开地府的决定!
下一个月,又轮到了我的日游左军值守鬼门关。值守任务按例还是一天安排一个营去把守,其他营则在军中待命。我作为阴将肯定是不需要天天在那里守着的,只有偶尔过去巡视一番即可。
但鬼门关是地府的大门,人员进出都要经过这里,所以职责要比值守其他部司更加关键一些。我出于谨慎考虑,也几乎是每天都要去巡视一番才能放心。
前半个月都没有出什么事,一切都很平静。到了月中,我闲来无事照例又去巡查鬼门关的值守情况,身后还带着中军的老部下杜综和汪奇。
那天轮到陆煜带领的第九营值守。可是到了鬼门关一看,本应亲自带队的阴校陆煜又不在!
我叫来其中一名值守的什长问陆煜去哪儿了?
那什长不敢瞒我,只把手一指。原来,陆煜也没有跑太远,又跑去接引司那里鬼鬼祟祟地瞎混!
我顿时怒气就上来了,让杜综过去把他喊过来就是一通训话。陆煜一声不吭地回来,就直挺挺地站在我面前让我训,但脸上不满加不屑的表情竟丝毫不加掩饰。
这下就把我彻底激怒了,当场直接下命令道:“陆煜擅离职守,忤逆上司!现在我剥夺你日游左军第九营的指挥权,暂且交由杜综掌管。你自己回营去面壁反省,明日召开军部会议再决定怎么处理你!”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陆煜直直地瞪着我,脸色涨红,似乎想不到我竟然敢当众这么不给他面子。
我也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怒斥道:“怎么,你还敢违抗军令么?”
陆煜又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敢在这时来帮他出声,什么后台、背景在这会儿暂时都不管用了。于是,最后他还是强行忍住了没敢跟我直接起冲突,憋着一口怨气回营去了。
赶走了陆煜,我对杜综道:“今天鬼门关的值守任务就交给你了。管好这些兵,大胆地管!如有违抗军令者,一律严惩不殆!”
“是,将军!”杜综立正答道。
“尤其是你们几个!”我转过头去又对那几名什长严肃交待道,“杜综现在就是第九营的代理校尉,你们都要听他命令!”
“是!”
那几名什长见我大发雷霆,连关系最硬的陆煜都给剥夺了指挥权,哪里还敢不服从?
我发了一通脾气,心里犹自不爽,便在鬼门关前一直亲自监督、巡视,直到了戌时才回营。此时离第九营和第十营交接岗的子时已经只剩两个时辰,想必以杜综这个老军官的经验也应该能应付得过来了。
440 暴动
我今天在巡视鬼门关防务时,发现手下的第九营阴校陆煜又再次脱岗,而且还是跑去折腾他的“插队生意”去了。我顿时大怒,重重地责骂了他一顿,并解除了他的指挥权,让杜综临时负责带队值守鬼门关。
由于我和柳寒今晚还有约,因此我在鬼门关监督到了戌时就回营去了。回到宿舍,柳寒已经在等我了。她见我怒气冲冲,便问道:“你怎么了?我倒是很少见你发火的。”
我骂道:“陆煜那个家伙,每次都仗着有陆之道给他撑腰,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我这次一定要好好敲一敲他!”
柳寒问清了情况,也赞同道:“确实也该给他点颜色看看了,否则以后岂不是要骑到你头上去?”
“先看他反省的效果吧。”我很烦恼地扔掉脱下来的盔甲,道:“如果他态度改好一些,我也不想得罪某些人。但若是他还那副眼高于顶的模样,我就要好好地下下他的威风!”
“噗嗤!”柳寒此时却笑了,搂住我的脖子道:“我倒是喜欢看你这番生气的样子,嗯,比平时要man一些!”
我也被她给逗笑了,随即把不高兴的事情都丢到脑后,抱起佳人,上榻鏖战。
但此夜注定是无法安稳度过的。一个时辰过后,宿舍外面忽然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喧闹声。其中各种鬼哭狼嚎,喊打喊杀,掺杂着金铁交击的声音,让我仿佛感觉又回到了左丘城宵禁后的右市!
“外面怎么回事?”我猛地坐起身来问道。
我身边的柳寒当然也不会知道,看着我直摇头。但地府里戒备森严,尤其对于的鬼的管理是相当严格的,怎么会出现这种混乱无序的鬼叫声?
我让柳寒继续待在宿舍里,自己则披上外衣跑出宿舍去看个究竟。走到外面才发现,不单单是我觉得奇怪,其他许多将校级别的军官也被吵醒了,都走出来,脸上都带着疑惑的表情。
声音的来源并不在阴军的军营里,而是从远处传来的。于是,大伙儿一起走到营区门口观望。但见忘川河对面用作照明的鬼火炬大都灭了,只有少数加了防风玻璃的鬼火灯还未熄灭。惨淡的幽绿色的焰苗不停地晃动,映射出鬼影憧憧,极其混乱。
站在营门处,河对面传来的鬼叫声显得更加刺耳,当中还夹杂着个别似乎是人的惨叫声!
“对面是怎么回事?”有人到现在还搞不清楚状况,便开口问道。
“还能是怎么回事,很可能就是黄泉路上的某一段队伍起了骚乱,那些鬼在闹腾呗!”
“这么大祸!牛头马面到底在干什么?”
“哼!那两个丑八怪肯定又跑去喝酒了,把投胎队伍完全丢给手下人去管。平时他们这甩手掌柜当的可够爽的,看吧,终归有一天出大事了吧!”
牛头马面不仅长相奇特,据说性格也很乖张,阴军这边的军官几乎没有一个跟他们关系好的。所以,黄泉路上出了乱子,大多数人都还是有说有笑,幸灾乐祸的,只准备把这事当笑话看。
正在议论纷纷之时,军营门口外面匆匆忙忙地跑来一名传令兵。他一见我们这些将校级军官都在呢,就立即高声大叫道:“黄泉路上投胎鬼暴动造反,先是自相残杀,后又杀死前去镇压的阴差!目前大批鬼群正在冲击赏善司和罚恶司,之后的望乡台、轮回司也开始告急!”
“啊?”
之前还抱着看热闹、看笑话心态的诸将闻言皆大吃一惊。原来忘川河对面发生的事情并不只是小规模的骚乱,而是大规模的暴动,甚至已经被定义为“造反”了!
“日游、夜游两位元帅联合下令:负责值守各司各部的阴将务必立即带领待命的部队前去加强值守,没有值守任务的部队则直接前往望乡台镇压暴动!”
众阴将听了都终于醒悟过来,纷纷回宿舍穿好衣服,披盔戴甲,同时命令手下的阴校立即到各营区去召集部队。营区内也陆续吹起了急促的号角,那是最高等级的紧急集合的信号。
要知道,黄泉路上投胎鬼的数量足有百万之众,一旦全部暴动起来可不得了。这若是不能及时镇压住,甚至于整个地府的统治都有可能被这些造反的鬼给推翻了!
不过我率领的日游左军在这个月负责轮值鬼门关,根据两位阴帅的命令,我还应该前去增援鬼门关,镇压的事情就交给其他部队吧。
我迅速地跑回宿舍,把刚刚听到的情况告诉柳寒,随后交待道:“你赶紧回女兵营去召集女兵,男兵营那边我自己去叫。一会儿就在我们军部门前集合!”
“好!”
柳寒早就听出情况不对,衣服已经提前穿好了,此时便从后窗跳出,往女兵营去了。
我穿好了战衣,手上拎着盔甲、武器就往外跑。汪奇是我的亲兵营什长,而且人很机灵,此时听到外面吹响了集合号,便第一个带着我的亲兵营到达了日游左军的军部。他见我盔甲还没穿好,就想过来帮我穿戴。
我对他道:“我自己来穿。你马上带着几名士兵,分头去召集部队,尤其把那几名校尉先叫过来!”
“是!”
日游左军的构成很特殊,三分之二是女兵,三分之一是男兵,而且当中还有男阴校带女兵营的情况。所以,每次集合时士兵们还得从两个不同营区里赶来,碰到紧急情况就得分头去叫。
不过还好,有好几名阴校都是我从原来夜游后军第八营提拔上来的什长,比如姚辰、史巡和关茂等。他们对于我的做事风格十分了解,甚至都不需要汪奇等人去通知,很自觉地就把部队招拢后带来军部集合。随后,柳寒带着所有的女兵也过来了。
待到日游左军轮休的其余九营士兵都陆陆续续集合完毕后,汪奇也跑回来了。他径直凑到我的耳边道:“所有的校尉我都通知到了,独独不见了陆煜!”
“他不在宿舍里思过反省?”
“不在!”
我霎时心头火起,暗暗骂道:“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这种关键时候也敢跟我玩失踪?等这件事过后我一定好好跟他算算总账!哪怕他有十个判官曾叔祖护着他,我也要将他上报军纪处分!”
“哼!若是陆之道敢将这事压下,执意包庇、偏袒陆煜,大不了我就拼着这个阴将不干了,也要将这事闹到阎罗殿上,连他也一块儿扳倒!”
不过,此时更重要的任务还是应该尽快赶往鬼门关增援。由于平日我治军十分严谨,日游左军竟然是所有阴军中集合速度最快的部队。我随即下了命令:“全体都有,跑步前进!目标鬼门关!”
我带领部队一路小跑就去到了鬼门关。还好,黄泉路上的暴动队伍主要是往望乡台方向而去的,鬼门关后的广场上依然显得很平静,没有遭遇冲击。
等等,可是这会儿也太过于安静了吧?而且,我的兵呢?
到了鬼门关,我才发现那里空荡荡的,再仔细一看,关门的门洞里还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名阴兵!难道鬼门关已经被暴动的投胎鬼给攻占了?
但鬼门关的中门还是紧闭着,左右二门也没有一只鬼在那里晃悠,不似已经陷落的样子。关外也是空空如也,漆黑一片。
我慌忙上前查看死伤者的情况。那些躺在地上的士兵果然都已死去,而且确是第九营的士兵。他们的身上满是窟窿,显然都是被长枪捅死的,只有少数是被刀剑砍伤致死。我又到城墙上的箭楼和垛口查看,那上面同样也是死了不少阴兵,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但粗略计算过后,我发现死者总数大约只有四十名。第九营虽然也没有满编,但人数还是达到了七十以上,其他的三十几个人去哪儿了?还有,受我之命暂时接替陆煜掌管鬼门关防务的杜综呢?
“杜综!杜综!”我焦急地大声呼喊,并命令手下的士兵:“你们都找一找,看看杜什长在不在死伤者里面?”
过了一会儿,忽然有人喊道:“将军,杜什长在这里!”
我从城墙上伸头往下一看,喊话的是姚辰,他正指着右门门洞里的一堆死尸。
“他还活着吗?”
“还活着!”
我松了一口气,快速地跑下城墙,去看杜综的情况。原来杜综躺在一堆死尸中间,靠装死逃过了一劫。但他身上还是被砍了几刀,深可见骨,全身都被鲜血染红了。我伸手去摸他的鼻息,确实还有呼吸,捏他的脉门,也有心跳。
“军医!军医!”我抬头焦急地大喊道。
“来了!来了!”
一名随队军医慌忙跑了过来,但当他蹲下身去仔细一看杜综的伤势,也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失血太多了,得马上止血!”
于是,汪奇也跑过去帮忙,和军医一起用医用棉和纱布给杜综包扎伤口。虽然他们的动作已经尽量地轻了,可还是不免会移动杜综的身体、四肢,进而扯动到伤口。疼痛让杜综猛地打了个抽搐,随后幽幽转醒过来。
441 自相残杀
“将军……”
奄奄一息的杜综突然开口说话了,醒来找的第一个人就是我。
我连忙也凑过去,抓住他的肩膀道:“杜综,我在呢!”
杜综睁开眼睛看了看我,又裂开嘴,很勉强地想挤出一个笑容来。但笑到一半似乎就被巨大的痛苦给抑制住了,变得扭曲。最后,他有气无力地道:“将军,杜综虽然一向贪生怕死,但这次可没有逃跑……”
我颇有些动容,点点头道:“我相信你!你先别乱动,小心伤口又要扩大!”
但是杜综却依然摇摇头,惨笑道:“恐怕这次我是挺不过去了,趁着我还有口气在,一定要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
我心里一紧,实在也顾不得劝阻他了,急问道:“刚才鬼门关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杜综深吸一口气后,便开始述说道:“刚才,我受命临时掌管第九营在鬼门关的防务。但你走了之后,那帮世家子弟很明显就不再把我放在眼里。我心想,这也很正常,我毕竟只是个什长,他们不会听我的。我也没想着要去出什么风头,只要他们还能坚守各自岗位就行了。”
“结果,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被你勒令回营的陆煜随后竟带着几个蒙头遮面的神秘人过来,说马上要出城去!虽然他们手上拿着察查司开出来的文书,但同时我也听到了阴军军营那边吹起的号角声。这种情况很明显是不正常的!”
“我自然是拦住不肯放他们过去。而且,阴律司的人也用法器探查出他们身上隐藏着极强的怨气,很明显携带着不少魂魄,于是也上来拦阻。”
我越听越感觉事态严重。阴律司自从上次书虫鬼逃脱之后就一直派人参与值守鬼门关,检查出城的人身上有没有私藏魂魄。他们的目标自然是书虫鬼,只是这次却误打误撞地查到了那帮蒙面人的身上去。
只是不知道陆煜等人想要夹带出城的又是什么鬼?
“争执了一小会儿,各自相持之时,其中一个蒙面人就突然说了一句:‘莫要跟他们废话,杀了闯关!’”杜综继续说到这里,嘴角也不由得再次抽搐起来。显然当时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他心有余悸。
“我一听,就连忙喊人关闭城门。不想,站在我身后的一名士兵直接就砍了我一刀,砍在我的背上!我转头去看,那是第九营的其中一名世家子弟,也是姓陆的!不过,第九营也不完全都是他们的人,随后其他服从我命令的士兵就跟那些世家子弟开始打了起来!”
我闻之大怒,骂道:“他们这是要造反吗?竟然和自己人自相残杀!”
“呵呵……”杜综艰难地苦笑着,道:“没错,我看他们就是要造反了!最后,因为他们那边人多,又事出突然,我们这边的人很快就被屠杀殆尽。那帮蒙面人和陆煜手下剩余的叛兵一起逃出鬼门关去了。”
“陆煜这家伙到底想干嘛?难道就因为我责骂了他几句,竟铤而走险干出这等叛逆之事来?”我犹自疑惑不解。
“肯定不是。”杜综摇摇头,对我道:“这事绝对不会是陆煜这个毛头小伙子能策划出来的,而且也不是今天才开始策划的。我听之前下令杀人的那个蒙面人声音有点熟,但偏偏又想不起来他是谁?恐怕陆煜的背后还有人指使!”
陆煜的背后还能是谁在指使?应该就是他的曾叔祖、察查司判官陆之道了!
想到这里,我也暗暗吃惊:陆之道竟敢带头造反了?可他又是图什么呢?
陆之道与陆煜之间的关系,大概只有当初参与了甘圣在阴军军营中设下的那场饭局的人才比较清楚,我就是其中之一。其他人即使知道陆煜有很硬的后台靠山,但也未必就能直接联系到陆之道身上去。不过,在没有抓到真凭实据之前,我也不敢胡乱将这种猜测告诉我的部下。万一,那个蒙面人并不是陆之道呢?
可不论陆之道是否参与其中,陆煜自然是此次叛变事件的主谋之一。尤其在黄泉路投胎鬼队伍发生暴动之际,陆煜等世家子弟选择在这个时候潜逃出地府,难道他们还是策划暴动的主谋?
忽然念及到这一点,我也不禁沉思起来,心中越想越分析,越觉得背后发凉。
嗯,绝对跟他们有关系!
联系到陆煜此前就频频拉拢接引司和黄泉路上的阴差,想要做什么夹带外面的野鬼进地府插队投胎的“生意”。恐怕这次暴乱从一开始就是由他们策动的,事发之后他们自然要赶紧在第一时间逃离地府,以免被人抓住。
只是他们为什么要策动那些投胎鬼暴乱呢?这又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
对于这个最关键的问题,我却始终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我沉思之时,军医也给杜综做完了包扎。但是军医转头看向我,神色黯淡地微微摇了摇头。
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地府阴军里面虽然也有专门的医务所,但由于阴间的种种客观条件限制,无法开展西式的大型外科手术,只能采取比较保守的治疗方法。因此,对于这种大出血、大创口的外伤,他们也是无能为力。
杜综醒来之后实际上是强撑着胸中的一口气,才把想说的话都说完了。这时回光返照过后,他的气息已经变得很弱,脉搏也渐渐无力。我们这些围观的人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杜综慢慢停止了呼吸。
“呀!呀!呀!”
“杀死他们!杀死他们!”
“冲出鬼门关去!”
这时,黄泉路上陡然传来一阵狂躁的呼喊声。一听就知道是那帮暴乱的投胎鬼在狂叫,只是这个距离似乎里鬼门关很近了。
姚辰随即抱拳对我道:“将军!其他诸军都前往望乡台镇压暴动去了,我估计这会儿已经收复了赏善司和罚恶司,正在把那些鬼往我们这边赶。我们是不是也应该立即布防?”
他这么一提醒,我这才猛然惊醒,急忙起身喊道:“布防!布防,坚决不能让暴动的鬼群冲出鬼门关去!”
“是!”
清醒过来的我随后又把防务仔细分派下去,先让姚辰把鬼门关前面的拒马都拉进来朝内摆放,把防线布在关卡里面的广场上,并关闭所有城门。然后我让绿箭营都上到城墙占据制高点,刀盾营和长枪营则混合列阵,就等候在拒马的后面,犬骑营则布置在两翼,负责从侧面驱赶。
众阴校齐喊得令,然后各自迅速带兵到指定位置上去了。
果然,大批投胎鬼沿着黄泉路一直向鬼门关的方向蜂拥而来。接引司首当其冲,因此那些负责接引鬼魂的阴差们也不敢在祭坛上逗留了,纷纷跑到鬼门关这边来躲避。我让他们暂时待在门洞里,一会儿就安排他们帮忙军医抢救一下伤员。
跑在最前面的投胎鬼估计数量能有上万只,浩浩荡荡,喊声震天。但我站在城墙上细细观察,发现它们虽然嘴里在大喊大叫,但脸上的表情却明显是在害怕和惊慌。看来,它们也只是被利用了的棋子罢了。
“冲出去!冲出去!”
“冲出鬼门关,我们就自由了!”
第一波投胎鬼群冲击到鬼门关前,就被拦路的拒马给正面阻挡住了。拒马都是用长长的粗大的硬木制成,上面装满了尖刺。跑在最前面的鬼群冲跑过来还没来得及将拒马推开,就被身后的同伴给挤上前去,挂在了拒马的尖刺上,惨叫连连。
有些倒霉鬼甚至连叫都没叫出来就被扎破了顶轮或心轮,当场魂飞魄散。而且鬼魂是虚体,一根尖刺上面连着挂上十只八只鬼也坏不了。这道简简单单的防线竟成了最有用的一道屏障。
刀盾营和长枪营组成的联合防线则坚守拒马后面的阵地,丝毫不乱。长枪配合盾牌产生了强大的防御力,既难以冲破,又能随时发动反击。只要不是遇上重骑兵,守住阵地完全没有问题。
另外,那些投胎鬼虽然数量众多,但怨气很淡,一般都只是白鬼或者灰鬼,而且手无寸铁。它们的来势看似汹涌,但实则不堪一击,压根就无法跟我们这些正规军相提并论。
打了一会儿,投胎鬼群很快就死伤了上千只鬼,而日游左军这边还只是伤亡了十几名士兵。不过,鬼的数量实在太多,再这样冲杀过来,我们迟早有坚持不住的时候。而要想等到其他的援军到来,也不知道还要等到啥时候呢!
于是,我心生一计,找来几名嗓门大的阴兵对着鬼群大喊:“胆敢冲关者,杀!原地不动者,免罪!”
其他参战的士兵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一边作战也一边把这两句话当成了杀敌的口号:“胆敢冲关者,杀!原地不动者,免罪!”
这一招果然奏效。很多被胁迫在洪流中的投胎鬼本就是身不由己,既然冲不过去,又有人喊话招降,自然而然地便开始放缓脚步,继而蹲在原地抱头求饶。
442 谋逆指控
我率领的日游左军奉命值守鬼门关,在杀死了两千多只冲关的投胎鬼后,从黄泉路一路涌来的受惊鬼群才终于冷静下来,停止了乱冲乱跑,都老老实实地留在原地等待我们前去处置。
但在远处,望乡台的方向传来的依然是各种鬼哭狼嚎。估计那边的阴军可不像我们这么好说话,一直在屠杀那些无辜的投胎鬼。跑到鬼门关前的鬼们听了也是颤如筛糠,同时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听从别的鬼的怂恿,拼命要插队到前面去。
闹了一夜,阴军才将黄泉路上的投胎鬼暴动完全镇压住了,重新让它们排好了投胎的队伍。但牛头马面手下的阴差几乎全都在此次暴乱中被鬼杀死,加上赏善司和罚恶司也遭受了严重冲击和破坏,估计地府的投胎系统没有十天半个月是恢复不了正常运作的。
第二天,阎罗王召集地府大大小小的官员在阎罗殿开会,阴将级别以上的军官也有份参加。
“牛头马面!”阎罗王一副脸色铁青的模样,一上来就大发雷霆,“这个黄泉路你们是怎么管的?竟然搞出这么大个乱子来,脑袋还想不想要了?”
“臣知罪!臣知罪!”牛头马面一齐跪倒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回答。
“到底怎么回事?快说!”
牛头咽了咽口水,抢先道:“陛下,昨晚臣轮休,是后来得知黄泉路上出了大事才赶过去的。之前的详细情况还得问,问值班的马面……”
“你!”马面瞪着牛头怒不可遏,但碍于阎罗王就在宝座上坐着,也不敢当庭与牛头对骂。况且,这两人现在实际上就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于是,马面不得不吞下这口恶气,低头颤声地解释道:“陛下,臣昨晚在戌时巡视过黄泉路的投胎队伍后,还一切正常。臣就……就去了牛头府上与其喝茶谈天,准备到了子时顺便办了交班手续,交由牛头值守。”
“但是,刚到了亥时,外面突然就暴动起来。我的一个手下慌忙跑来报告,说是投胎队伍里不知怎地掺进来几十只黑鬼、墨鬼,突然间就一齐暴起鼓噪,胁迫那些投胎鬼往前挤!我的手下前去阻拦,当场就被他们杀死,往后的场面就失控了……”
“撒谎!”
阎罗王怒目圆睁,用食中二指指着牛头和马面斥道:“你们两个以为朕是聋子、瞎子,任由你们戏耍、糊弄吗?昨晚你们两个在牛头府上哪里是什么喝茶谈天,明明就是聚在一起喝酒吃肉,醉做烂泥一团!出了事后还是魏征派人跑去找的你们!”
“陛下,臣……臣错了!还望陛下恕罪!”牛头马面一见谎言被阎罗王当面拆穿,哪里还敢抵赖,只得仆倒在地,大呼饶命。
“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想让我饶了你们?哼!”阎罗王这次是真的怒了,指着牛头马面大喝道:“来人啊!先将此二人押入地牢,即刻撤职查办!如果之后查明你二人确有其他玩忽职守、贪赃枉法之实,朕必当重重处置!”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啊!”
牛头和马面徒劳地喊了几声,就被几名御前侍卫当场扒了官衣,脱了官帽,连拉带扯地押了下去。看阎罗王这次气得这么厉害,恐怕他们俩的小命不保。
阎罗王一直盯着牛头马面直到他们被拖了下去,犹自恨恨不已,坐倒在龙椅上微微喘气。内侍赶紧端了一杯茶过去让他喝。阎罗王一饮而尽,然后顺手便重重地将茶杯摔在了地上。
“砰!”
茶杯、杯盖、杯托全部直接碎作无数块,溅了一地。内侍又急忙上前去收拾,而文官武将们都被这一声响吓了一跳,冷汗直流,生怕阎罗王的怒火下一步就要烧到自己身上来。
“投胎队伍里怎么会掺进黑鬼和墨鬼,这样的恶鬼难道不都是直接抓去阴律司的么?”阎罗王随即怒问道,目光看向了崔钰,“崔钰,你出来解释一下!”
崔钰倒是沉得住气,上前一步拜道:“启禀陛下,微臣昨晚事后已经亲自到阴律司里查实过了,阴律司刑堂里没有扣押的恶鬼逃脱,均与台账上的登记相符。可见,那些在黄泉路上闹事的鬼不是从阴律司逃出去的。”
“那它们是从哪里跑出来的?”阎罗王又大吼道。
“……”
无人敢出声作答。这种事情事关重大,估计每名官吏来上朝之前都把自己负责的那一摊事务查了一遍,没有发现问题的自然不需要出声,发现小问题的也不敢乱出声。反正首先出了大问题的是牛头马面,就由他们两个去顶这口大锅吧!
阎罗王见无人回话,怒气更盛,又接着胡乱发了一通脾气。但这种事情光靠吼和骂是问不出来的,还得慢慢调查。过了一会儿,他自己骂累了就先泄了气,瘫回到龙椅上。
此时,文臣之首也是资格最老的赏善司判官魏征终于站了出来,向阎罗王禀告:“陛下,恶鬼是从哪里来的,黄泉路上到底又是如何引发暴动的,老臣也确实一无所知。但昨晚的暴动的鬼群将赏善司里的一应设施都毁坏殆尽,阻拦它们的阴差也当场遇害了一十三名!”
“最关键的是,连德行秤也被毁了!无法判断善恶,赏善、罚恶之事也就无法施行。老臣已命人加紧建造一台新的德行秤,只是预计还需要十天才能完工。”
魏征还是比较务实的。他的意见也表达得比较委婉,实际上就是想告诉阎罗王:既然暂时无法查清起因,就应该先把关注的重点转移到如何善后和重建上,光发脾气和惩罚官吏是无济于事的。
魏征起了头,接下来罚恶司的判官钟馗也站了出来。不过他却是怒气冲冲的,声若洪钟:“鬼群不单单破坏了赏善司,也把罚恶司搞得一塌糊涂!臣事后去清点损失,发现罚恶司的地狱里也死了几十名狱卒。”
“最让臣担心的是,原本困在第十八层地狱中受刑的几只恶鬼趁乱逃脱,至今也未发现逃去哪里了?这些恶鬼中有两只鬼王,六只厉鬼。虽然它们目前还被臣的禁制压制住,可一旦它们破除禁制,伺机在地府中再次作乱,恐怕又是一场大灾祸!”
“什么?”这下,连阎罗王也急了,追问道:“两只鬼王,六只厉鬼?地狱中这么多只恶鬼逃脱,居然到这时候还弄不清跑到哪里去了!钟馗你是干什么吃的?”
面对阎罗王的质问,钟馗似乎还有点不服气,气呼呼地叫道:“陛下,不是臣不去查,实在是因为罚恶司人手折损太大,已近无人可用了!臣昨晚也曾去察查司找陆判官借人,却一直没见到他人影!”
“没错!这种事情察查司也有职责去调查,陆之道你昨晚又在干什么?”
“……”
“陆之道!”
“……”
阎罗王喊了两声,依然没有听到陆之道回话。这时,所有人才发现察查司判官陆之道压根就没来参加这次廷议!
“陆之道人呢?”阎罗王再次发怒了,指着察查司的案首责问道。案首其实就是各司的第二把手,察查司的案首也就是陆之道的副手。
但这位案首也是一脸的懵逼,低着头哆哆嗦嗦地回答:“微臣自,自从昨晚开始就没有见到陆判官了……也不知晓陆判官去了哪里?”
“什么?”
阎罗王大吃一惊。其他人也忍不住开始纷纷交头接耳,猜测陆之道到底躲去哪儿了,跟昨晚的暴动又有什么关系?还有人竟然猜测,陆之道是不是在暴动中“殉职”了?
我不禁摇头苦笑:此时在这阎罗殿上,估计也只有我一个人才知道真相了!
陆煜带着手下跑了,作为最有可能的幕后黑手陆之道怎么可能还继续留在地府中。他的消失也更加证实了我之前在鬼门关听到杜综临终叙说时的猜测。而且,杜综说他们逃跑时身上还暗藏着许多魂魄,巧不巧罚恶司的地狱中也脱逃了几只正在受刑的恶鬼,恐怕这正是陆之道等人策动此次暴乱的真正目的!
“崔钰!”阎罗王暴跳如雷,又叫道:“你即刻派人到察查司,到陆之道家中,到地府各部各司去查找陆之道的下落!看看他到底躲在哪里,又在干什么?”
“是,陛下!”崔钰答应了。但他正要出殿去交待手下找人时,我却忽然大胆地站了出来,准备发言。崔钰不知道我要说什么,便惊讶地停了下来看着我。
我又坚定地迈前一步,冲阎罗王拜道:“启禀陛下,陆之道和逃跑的恶鬼恐怕此时都已经不在地府中了!且据微臣猜测,察查司判官陆之道与日游左军第九营校尉陆煜很可能正是策划此次黄泉路暴动的罪魁祸首!”
“什么?”
我此言一出,举殿哗然。
阎罗王瞪起眼睛,指着我问道:“你指控的可是谋逆大罪!有什么证据?如实说来!”
443 整风
阎罗殿上,阎罗王因为昨晚黄泉路鬼群暴动一事大发雷霆,将负有管理职责的牛头马面都给关到了地牢里。随后,他又发现察查司判官陆之道居然没有出现在廷议上,这让他怒不可遏。
陆之道的失踪几乎就坐实了我此前的猜测:他必定就是陆煜串通阴差,杀害同袍战友的幕后操纵者!
于是,我大胆上前奏道:“陛下,臣所领日游左军昨夜负责值守鬼门关。但在巡查时,臣发现当值的第九营校尉陆煜,也就是察查司判官陆之道的侄孙,私自串通接引司与黄泉路上的个别阴差,夹带外来魂魄入城,并安插进投胎队伍,以此来收取贿赂。”
“在屡次训诫后,陆煜依然将臣的劝告当做耳边风。臣当即以擅离职守、违抗军令为由解除了陆煜的指挥权,让其回营反省,待军部议后再作处置。但当夜亥时,暴乱起后,臣奉命召集队伍前往鬼门关增援时,竟发现陆煜又擅自离营,不知去向!”
“及到鬼门关,臣才得知陆煜竟带着另外数名蒙面人暗藏魂魄,与其值守鬼门关的部分手下里应外合,公然杀害军中同袍战友,反出地府去了!后据臣的亲信部下在临死前所述,其中一名蒙面人很可能就是陆之道!”
“哗!”
我一口气说完这些话,阎罗王和殿中的其他文臣武将们顿时又再次哗然。陆之道竟然会做出这样不计后果、谋逆叛乱的事情来,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这时,素来与陆之道不和的阴律司判官崔钰又趁机往火上浇了一勺油:“陛下,臣也认为翟将军所言极有可能就是事实。想当初,陆之道在阴军整编之时就提出可以直接从各大世家、门派招收门人、子弟进入阴军。他的侄孙陆煜就是通过他这层关系潜伏进来的,而且获任阴校一职。据此看来,恐怕陆之道谋划此事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
“叛徒!逆贼!”阎罗王气极,暴跳如雷,拍着龙椅扶手破口大骂道:“没想到,最大的乱臣贼子居然一直就隐藏在朕的身边!”
“牛头马面果然也不干净!纵容手下收取贿赂,私自接收游魂野鬼入城!罪不可赦!死不足惜!黑白无常,还有你们两个!”
黑白无常一听到阎罗王点了他们的名,也慌忙出列跪倒在地。不过,他们俩还算聪明,没有狡辩推脱,而是主动认领了管教手下不严的责任。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把参与谋逆的莫大罪名都推给了手下那几名收了钱的阴差,丢卒保车。
“崔钰!”阎罗王又叫道。
“臣在!”
“察查司暂且就由你来掌管,务必查明察查司内还有没有陆之道的余孽?此外,朕命你立即整顿吏治,重点彻查黄泉路以及接引司的贪污受贿一案!”
“臣遵旨!”
“日游!夜游!”
“臣在!”
“臣在!”
“朕命你二人即刻派出追兵,查探陆之道等人的去向。同时,彻查军中叛徒,一经发现陆煜同党,杀无赦!”
“是!”
阎罗殿上的廷议过后,地府内部果然掀起了一阵严苛的整风运动。各部、各司包括阴军都开始逐个排查是否还有谁跟陆之道、陆煜等人扯上关系。
如此高压的调查行动,很快就把接引司收了钱的几名阴差给揪了出来。而牛头马面的手下不管有没有收钱,只要是还没有在当晚的暴动中丢了性命的,都全部被丢入了地牢里,跟他们的上司一起等着上断头台!
我作为陆煜的直接上司,自然也是接受调查的重点人物。不过,鉴于是我率先发现了陆煜的小动作,并在阎罗王面前揭露了陆之道等人的阴谋,负责调查的崔钰和日游、夜游两位元帅暂时都还没有怀疑到我身上。
其实我倒也不慌,只要自己做事坦荡荡,又何惧他人来查?
但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公事上我没犯错,私事上却被人抓住了把柄,最后还是没能明哲保身,被人莫名其妙地扣上了一个大罪名!
投胎鬼暴动十天过后,黄泉路上早就恢复了平静,地府的投胎系统在新的德行秤造好了之后也重新恢复正常。
我已经连着十天没有喝黄泉汤了。看着地府的形势已经趋于平稳,风头已过,我便叫来了汪奇,让他照例上望乡台去找蔡亦拿黄泉水。
不想,汪奇去了半天都还没有回来。我有些焦急,便踱到营门口去观望,犹豫着是否要亲自过去看一看?
“难道十天不去,蔡亦以为我已经不需要黄泉水了,所以今天没有到阴司涧里多取些水回来?”我暗自猜测道。
正在瞎想的时候,营门外面忽然跑进来一个人。我抬头一看,是汪奇终于回来了。
但汪奇的手里并没有拎着水桶,而是满头大汗,愁眉苦脸地对我道:“将军,我刚才去醉生楼后门找蔡师傅取水,不料却被他家掌门当场发现了。因此纠缠了我好久!”
“鬼膳门的掌门?”
我大吃一惊。鬼膳门的掌门自然就是蒯谦了,被他发现蔡亦偷偷帮我取黄泉水,这事可麻烦了!
我忙问汪奇:“他为难你了?”
汪奇摇摇头,道:“他没有敢为难我,但却在蔡师傅的身上搜出来一封信,正是之前将军你让我交给蔡师傅的那封信!”
听了这话,我心中更是一凉,暗道:“完了!”
这下,蒯谦终于发现我是冯道彰的徒弟了。以当年他和他的徒弟廖铿与我师父之间的恩怨矛盾,恐怕以后我在地府会面临很多麻烦,就不知道鬼膳门会拿我的这个身份做出什么文章来?
当夜我忧心忡忡,阴餐没吃成,连柳寒来找我也没有心思行欢,就躺在床上猛叹气。
柳寒见我表现怪异,就问我:“怎么了?”
我也不想瞒她,就告诉了她我师父与蒯谦、廖铿等人的恩怨故事,以及今天差汪奇去取水时身份被暴露了的经过。
柳寒听了却不觉得是什么严重事态,笑道:“你怕什么?当年被驱逐出地府的人是你师父,又不是你。你也是靠战功积累才坐上阴将这个位置的,跟你师父有什么关系?”
“话虽如此,可毕竟不能避嫌呀!”我愁眉苦脸道,“那些世家子弟可以靠身家清白就能直接招募进阴军,晋升有望。而我这种背着黑历史的人,以后在阴军可就不好混了!”
“我还是认为你多虑了。”柳寒依旧不以为然,道:“再说当年你师父也只不过是少炒了一道菜而已,又不是跟陆之道他们一样犯了谋逆之罪,说不定阎罗王早就把这几十年前的小事情给忘了。更不可能怪罪到你头上来!”
我叹道:“如果是这样当然最好,但我忧心的也不止这一件事。说到谋逆,陆煜毕竟曾是我的手下,闹事的恶鬼和逃跑的陆之道都是从我值守的鬼门关过去的,我总也免不了要担一些责任的,就怕有人拿这一点来告我!”
柳寒皱眉道:“陆之道和陆煜不是你主动想阎罗王告发的么?怎么还会有人怀疑你?”
我道:“这种事情很微妙。现在地府内部整风纠察搞得这么紧张,难免有人打算公报私仇,要安个莫须有的罪名还不容易吗?”
“这话倒也没错呀!”柳寒听到这里也不禁点头赞同道。
柳寒对于背黑锅这种事情一点也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深有体会。她当初在左丘城时就曾经因为其师父邬芳叛逃而遭遇过政敌殷发的猜忌和排挤,最后才不得不主动报名加入阴军,就是为了能逃离左丘城。
我和柳寒两人便很难得地躺在床上纯聊了一夜,谈论目前地府的形势。到最后,我们俩终于达成了一致,都觉得地府和阴军内部现在的气氛太过于压抑,局势不定,此时主动辞职离开或许是个正确的选择。
“笃笃笃!”
正说话间,外面忽然有人敲我宿舍的门。
“谁呀?”我惊问道。
“我。”外面的人小小声地回应了一下,但我还真没听出来是谁?
我让柳寒躲到被窝里,自己穿好衣服去开门。我只把门开了一条小缝,往外一瞧,哦,原来是程友良!
“程兄,这么晚了你还找我有什么事?”
程友良从藏身的阴影里走出来,脸色焦急,小声对我道:“你怎么还在这里?都快大难临头了你还不知道么?”
“大难临头?”我闻言更加吃惊,忙问他这话是怎么意思?
程友良道:“刚刚我在前军军部路过时,见到日游元帅来找我们单无忌将军。我听到他说,御膳房总管廖铿发现你是四十多年前被驱逐出地府的前任总管的徒弟,而且查出你跟陆之道之间有勾结,所以要单无忌带兵来抓你去察查司!”
我诧道:“我是前任御膳房总管的徒弟没错,但我怎么就跟陆之道扯到一块儿去了?”
程友良又道:“我家单无忌将军也这么问的。日游元帅说,廖铿手上有两封信,一封是你师父写给鬼膳门一个门人的,要他帮忙给你弄黄泉水;另一封信是让你转交给陆之道的,讲的就是关于如何策划大闹地府之事!”
444 逃离地府
深夜,我正与柳寒在宿舍中商量是否要辞职离开地府,门外就有人敲门。原来是程友良无意间听到了一个关于我的大秘密,才急急忙忙赶来给我报信。
他说,御膳房总管廖铿拿着两封信找到现任日游元帅甘圣,举报我是跟陆之道一伙的同党!
我勃然大怒,骂道:“廖铿这个小人!他这么做完全就是栽赃陷害!第一封信的内容倒是真的,这第二封信又是哪来的?”
程友良哂笑道:“还用问?必定是他们伪造的呗!”
听到这里,我不由得暗自忖道:“蒯谦和廖铿要对我不利,这我早就意料到了。但想不到的是他们居然这么黑,竟敢伪造书信诬陷我串通陆之道,明摆着就是要致我于死地!”
“而且,甘圣明明也知道我会炒阴餐,还借用我的厨艺讨好过陆之道。连他都不愿帮我澄清,估计也是极力想要撇清楚此前他和陆之道之间的关系。看来,这地府是真不能待了,必须马上就走!”
程友良也在催促我:“这种事情三分真,七分假,但是一旦有人故意要加害于你,就不论你怎么解释也解释不通的。你不要再犹豫了,赶紧快想办法离开地府吧!”
“程兄,亏了你提前来告知,不然可能我莫名其妙就要丢了脑袋!”我十分感激,抱拳正色道:“程兄此举对我犹如救命之恩,今后有机会我必将舍命报答!”
“嗨!你我都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战友,又何必拘泥于此?”程友良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道,“要不是我足够了解你的为人,也不会怀疑甘圣所说之事。多说无益,赶快走吧!”
于是,我便让程友良也先回营去,免得让其他别有用心的人看到,反而会连累到他。回到房间里,我把此事告诉了柳寒,要她跟我一起走。
柳寒却道:“我如果要走,也得回去取我的月牙戟等随身物品。况且,我们两个人一起走太扎眼了,现在有危险的只是你,我倒没什么。不如你先走,我随后再去找你?”
我想想也有道理,便同意了。
柳寒又问我之后去哪里找我会合?我匆忙之间只随意地想了想,便道:“现在我们不管去哪个大阴城都不安全了,只能先去一些小地方暂时落脚。我看,就先去十八洞吧!”
“行,我记住了!”
随后,柳寒趁夜色离开,回女兵营去。我则迅速地收拾了一些必要的行李和物品,连装着书虫鬼的瓷瓶也带走。逃亡路上肯定免不了会有些危险,于是我干脆就把全套盔甲都穿上,提着阎罗王赐给我的那杆丈八蛇矛,离开了宿舍,一路往鬼门关去了。
匆匆去到鬼门关,才发现今晚刚好碰到关贸守门。我先假意跟他一起在关上巡视了一番,然后才准备从军门出去。
关贸问我:“将军这么晚了要去哪里?”
我装作很随意地笑道:“长夜漫漫,我去关外集上买点酒回来喝!”
关贸也笑了,道:“将军给我也捎一瓶如何?一会儿交了班后,我陪你喝!”
“那正好了!”我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就要往关外走。
守关的士兵都是我的部下,自然不会拦我,反而见了我还要行礼。但即将踏出关门时,旁边却忽然有一人伸手过来拦住我,让我先等一等。
“对不住了,将军!”他小心翼翼地赔笑道,“小人职责所在,得罪了!”
我定睛一看,那人不是阴兵,身穿的是一身阴差的制服,原来是阴律司的人。他手里拿着一个类似于八卦阵盘的东西,还没等我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往我身上扫。
“滴滴滴!”
那个阵盘陡然发出一阵红光,轻轻地响了几声。
阴差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有些迟疑地对我道:“将军,你身上是否带有魂魄?请先交出来让我看看!”
我身上带着的就是书虫鬼,可不能给他。于是,我假装发怒道:“我是今日值守鬼门关的阴将,你敢拦我?你这是故意要在我部下面前给我难堪吗?”
“这……”那阴差更加迟疑了,但依然不肯让开,嘴里叫道:“将军不要为难我,是崔判官派我守在这里的,凡是身上携带魂魄的人都不许出城!”
“若是我非要出城呢?”
“将军,那我就只能如实向崔判官……”
“咔!”
很轻微的一声脆响过后,那名阴差突然脖子一歪,翻了白眼,瘫倒在地上。
我看了看站在他身后的人,正是关贸。原来是关贸忽然从身后伸手勒住了阴差的脖子用力一拧,当场将其杀死!
我顿时愣了,看着关贸不知说什么才好。
关茂伸脚踢了踢倒下的阴差尸体,语气异常冷静地对我道:“将军,你深夜还披着全副盔甲,手拿武器外出,恐怕不单单是去买酒这么简单吧?”
我心中一凉,暗道:“不好!还是被他看出来了!但他又为何要弄死那名阴差?”
关茂见我惊疑,随即又露出了饶有意味的微笑,道:“将军,这个人可是你杀的,与我无关哦!而且,最迟一刻钟后我就必须发现他的尸体,然后要吹响警报了!”
他这么一说,我才终于会意了。我十分感激地对他抱拳道:“多谢了!兄弟!”
“既然认我做兄弟,就不需要说这些废话,快走吧!”
关贸把那名阴差的尸体搬到一边,摆出背靠城墙打瞌睡的姿势,大概还能糊弄一下。其他几名看见了全过程的士兵脸上虽有些疑惑,但还是向我行了最后一次军礼。他们都是关贸从夜游后军第八营带过来的老兵,忠诚度绝对没的说。
我热泪盈眶,站在鬼门关外也给他们回了一个最标准的军礼。若说此时离开地府还有什么遗憾,恐怕就是舍不得我手底下带了几年的这些兵了!
生死同袍,一朝别离!战友之情,只能来日再报!
我终于逃离了地府,一路上不敢停留,直奔十八洞而去。从地府去十八洞,最快的方式也是最隐秘的方式还应该是坐船。于是,我先通过了鬼门关外的其中一条阴脉,然后去往九曲城,那里有许多小型的客船可供我租赁。
关贸冒着砍头的风险,给我争取了一刻钟的逃亡时间。这一刻钟自然不可能让我完全脱离险境,对于如何躲避地府很有可能派出的追兵,我唯一能够依赖的就是一件多年前就获得的,却一直没有机会使用过的宝贝:布爷的黑布罩!
当初布爷可就是靠着这件宝贝才屡屡能在商队遭遇灭顶之灾时孤身逃亡,还在左丘城中得了一个“老不死”的绰号。
不过,这件黑布罩自从获得之后几乎就被我藏在箱底里,刚才在逃亡之际收拾行李时才偶然间翻了出来。我灵机一动,就干脆把它当做了背包使用,藏在身下出了鬼门关。
前往九曲城的路上,我只是独身一人,但这样的目标太过于突兀。要知道,往来阴城之间道路的活人肯定都是以商队为主要形式,多人合伙才敢上路。独自行走在这种地底荒野之中,实在不像是正常人所为,身后的逃兵见了岂不抓个正着?
所以,我一路上都不敢点火照明,就靠着手里的几块荧光石摸黑前进。好在我经常往来这条商路,对路况、地形都非常熟悉,倒也不会迷路。至于会不会半路碰上什么怪物或者鬼匪,就只能靠运气了。
逃出地府两个时辰之后,地府派出的第一波追兵就到了。我在军旅生涯中早就练就了一对敏锐的耳朵,能提前老远就听出军队行军时发出的声音。那应该只是一支几十个人的小部队,很可能就是一个步兵营的兵力而已。
我及时躲到路边,用土将丈八蛇矛草草埋好,用黑布罩把自己从头到脚都罩起来,不留一点儿痕迹。果然,那一营步兵完全没有注意到我,径直从我面前跑了过去。
黑布罩上预留了两个小孔,我可以通过小孔去观察外面的情况。这一营追兵的阴校我认得,正是日游前军阴将单无忌的其中一名手下。看来,现任日游元帅甘圣还是想立功,没有调集地府的大部队来追捕我,而是仍然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单无忌。
单无忌手下只有一个犬骑营,他又过于谨慎了,或许是真的认为我跟陆之道有内外勾结,怕关外有我的接应,贸然追击有可能会遭遇埋伏,因而没有将骑兵分开。所以,鬼门关外有十条阴脉,十选一的几率他当然不会有那么好的运气。
当然同样的,早知如此我刚才就没有必要那么谨慎地摸黑前进,应当打起火把来一路狂奔,这样就不会被他们追上了。不过,福祸相倚,不到真正能摆脱追兵的那一刻之前,任何选择和决定都只能靠自己的直觉和经验了。
又再走了两个时辰,那一营士兵从前方掉头回来了。我照此方法及时躲避开来,并同时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至少第一波的追兵是躲过去了,不过下一波的追兵恐怕更难对付了,因为到时候派来的很可能就会换成犬骑兵!
445 后有追兵
我穿着全副盔甲,背着黑布罩做成的临时背包,提着那杆丈八蛇矛,痛苦、吃力地行走在一个巨大熔岩湖的岸边。
这里的温度实在是太高了!
我的头盔变得犹如烧红了的铁块一样炙热,把我的头发都快烤焦了。身上的战袍也被秘铜制成的软甲烫破了几个大洞。而我又舍不得丢弃身上的这些装备,只能是从丹田处运起十成十的阴力来抵御这种足以让我致命的高温!
我离开从地府通往九曲城的主商道已经三天了,目前正身处于一条人迹罕至的险峻小道,艰难地继续朝九曲城的方向跋涉。地府的追兵应该还不知道我的真正目的地,所以我暂时还算安全的,也没必要变更之前的逃亡计划。
之所以跑到这里来,就是因为我十分担心地府随后派出的犬骑兵。地狱犬的嗅觉相当灵敏,再想靠黑布罩伪装成透明人来隐匿自己的位置恐怕是躲不过去的,最稳妥的做法就只能是远离主干道,抄小道前进。
好在我临跑时还带走了作为一名阴将才得以配备的特殊军用品:地图匣子。这对于正处于潜逃状态下的我来说,简直就是保命的法宝!
三天前,我拿出地图匣子,寻找可以通往九曲城的隐秘小路。其中有一条小路,路途最近,但地形崎岖很不好走,连素以适应性强著称的大蜗牛都走不了,大型商队自然就不会选择走这条路。尤其当中还会途径一个熔岩湖,估计那儿的温度可不低。
不过,对于实在没有更好选择的我来说,有这样的小路可走就已经算是幸运的了。于是,我便果断地选了这条路线。
当初因为逃跑得太匆忙,我没有来得及带干粮,甚至连水壶都忘了带了。一旦离开地下河的流域,我很可能就找不到水喝了。这不,我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一天没有喝水了,再加上这里的高温,便使得我特别难受。
而且,如意算盘打得再响,也总有失策的时候。刚刚走过熔岩湖的边界,我就听到了背后隐约传来了人的话语声。
“卧槽!这里可怎么过去呀?”
“还能咋过?我们自己运行阴功,同时让地狱犬跑快一点呗!”
“地狱犬”这三个字陡然钻进了我的耳朵里,让我不由得打了个激灵,急忙一猫腰,藏在了一块大石头后面。
我躲好之后才偷偷地从石缝里往后张望,果然看见了我现在最不想看见的情景:两名全副武装骑着地狱犬的犬骑兵!
看来,地府的追兵也想到了我能想到的逃亡路线,并不会放过任何一条能够逃离地府的小路,这两名犬骑兵就是派到这条隐蔽小路上来的侦察兵。
“我们会阴功,可地狱犬不会呀!”
“嗨!你个猪头!野生地狱犬本就生长在熔岩湖附近,它最喜欢的就是炎热的环境,用不着你操心!”
那两名犬骑兵似乎对是否要通过熔岩湖产生了不一致的意见,犹自停在湖的对岸争论不断。其中一名就一直在擦汗,很明显不想去冒这个险。
他又对同伴道:“哎呀!我看你也太认真过头了!这种鬼地方,怎么会有人来呢?我敢打赌,‘他’肯定不会跑到这里来躲的,太特么热了嘛!”
同伴却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做事认真的人,坚持道:“越是这种险地,才越有可能成为逃犯的隐藏地,你不要想着偷懒了,赶紧过吧!”
“要过你先自己过,我……先休息一下,喝口水!”
持反对意见的那名犬骑兵说着说着,便自行下了犬背,坐在旁边的石头上喝水。他刚才口中的“他”应该指的就是我了。
作为一名治军严格的军官,若是让我碰见了这样偷奸耍滑的手下,我肯定会忍不住上前去狠狠地臭骂他一顿。但可惜我现在的身份已经变成了一名逃犯,心里反而还巴不得他这样,最好能劝说他的同伴也一起掉头离开。
“喂!”那名同伴却是一个很讲原则性的“好兵”,这时就板起脸来道:“你虽然军龄比我大,可别忘了,我才是伍长!”
“嗤!伍长?谁给你的任命?”
“李校尉给我的!”
“有任命书吗?有腰牌吗?”
“你!”
在阴军中,伍长确实并不属于一个正式的军官身份,在一什里面只是相当于副什长的角色。其实莫说伍长,就连什长都被很多人开玩笑说不算军官,因为他们拥有的特权少,平时吃住也跟普通士兵在一起。
但什长好歹还有阴军的正式任命,也配发了腰牌。所以伍长的位置就更加尴尬了,他们一般都是由阴校临时指定,甚至可有可无。
那名犬骑兵伍长表情十分愤怒,指着那名老兵道:“老黄,你要坚持就此打道回营也行。不过我肯定是要把这事如实禀告给李校尉的,看他到时候认不认我这个伍长说的话?”
那名还在喝水的老兵见他较真起来,才不得不服软了,无奈起身道:“行行行!你是官,我是兵,我听你的!不然,被你打了小报告,恐怕我在阴军就待不下去了!”
两人打了半天嘴仗,最终还是决定要穿越熔岩湖,继续往前搜捕我。我在湖对岸一直偷听他们的对话,听到这样的结果也倍感失望,只得快速转起脑筋来思考应该如何躲开他们。
可是,他们追得太紧了,我此时再想往前跑也跑不远,附近也没有其他的岔路口。而且以地狱犬的嗅觉,只要一接近到三十米左右的距离内,肯定就能嗅到我的气味来。
哼!既然躲无可躲,就只能杀了他们!
我决定利用熔岩湖的高温做掩护,趁这两个追兵和他们座下的地狱犬还没能适应过来的时候,就在这里进行伏击。
以少打多,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要懂得先发制人,尽可能大地在第一个回合中就给予对方沉重的打击,有效地减少对方的战斗兵员。一旦落入阵地战,我一个人要对上两名阴兵和两头地狱犬,很难再有胜算。
想通了这点,我便及时找到了一处狭窄地形,在最适合犬骑兵通过的位置选择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就藏身在石头后面,同时把长长的丈八蛇矛放在地面上不让对面看见,自己手里则只抓着短柄的如常刀和盾镬。
两名犬骑兵熟练地利用地狱犬的灵活性,斜斜地沿着熔岩湖岸边的洞壁上一路向前奔跑,想靠地狱犬的速度快速通过高温区域。而就在他们即将通过熔岩湖的必经之道上,正是我准备进行伏击的地方。
“吼!吼!”
当先的一骑,也就是那名伍长座下的地狱犬率先嗅到了一丝异常的气味,骤然开始吼叫起来。但它不仅没有降低速度,反而加快了奔跑的频率,显得十分兴奋。
“它闻到生人的味道了!说不定就是翟自胜!”伍长必定很熟悉自己的亲密坐骑所做出反应,同样显得很高兴,朝后面的老兵喊了一句。由于他不是军官,没有配备骑兵专用的长武器,抽出来准备对敌的只是一柄砍刀。
后面老兵的脸色并不像他的上司那么开心,但身处于这样一个高温地带,显然不论如何还是得先快速通过这里再说。
当跑在前面的伍长距离我只有二十米左右距离的时候,我从藏身的石头后面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还故意装出一副非常疲惫和无奈的样子,有气无力地举起手中的菜刀和盾镬,仿佛是在行踪被发现后只能仓促准备迎敌。
伍长一见果然是我,更加兴奋了。大叫道:“翟自胜!投降不杀,反抗必死!”
我冷冷地盯着他,心里却在紧张地计算着双方之间不断快速缩短的距离:十五米、十米、五米……
当跑到距离我只有三米距离时,对方伍长很熟练地一提手里的缰绳,驾驭他座下的地狱犬高高跃起,想要跳过我面前的石头,直接靠地狱犬的冲击力扑杀我!
我这时也终于等到了我想要诱使对方做出的攻击动作,急忙丢掉手里的如常刀和盾镬,捡起平放在地上的丈八蛇矛向前抬起四十五度,把矛尖对准了敌人,杆尾插在地上。
“扑哧!”
“吼吼吼!”
“啊啊啊!”
那名贪功心切的伍长连同他所骑的那头地狱犬由于奔跑跃起的冲势太猛,即使最后发现了我的真正企图,大惊失色,也根本来不及避开,直接被丈八蛇矛一下子刺穿!
长长的丈八蛇矛先是穿过了地狱犬的胸口,又从它的背部穿出,再次刺穿了伍长的整个身体。一人一犬犹如串烧烤串一样,被死死地串在了一起,既拔不出来,也倒不下去,就这么僵硬地立在了原地,当场毙命!
跑在后面稍微慢一些的那名老兵油子一看,顿时骇然,立即就失去了战斗**,用力拉住座下的地狱犬,转身掉头便想逃。
如果让他就这么跑了,我的行踪和逃跑路线恐怕就会完全暴露,后面还会引来更多的追兵。所以,此时我绝对不能留下活口!
446 十八洞
我挑选了一条自认为不会被人发现的危险小路前往九曲城,但算来算去还是没能逃过地府的追兵。两名全副武装的犬骑兵就被派到这条小路上来追查我的行踪,而急切之间我又躲不开,便只能就地设伏,击杀追兵。
通过利用地形和丈八蛇矛的长度,我成功地一击刺杀跑在前面的伍长,把他和地狱犬串成了烧烤串。但跑在后面的那名老兵油子却是个胆小鬼,一见同伴被杀,立马转身就逃。为了不让他暴露我的行踪,我只好反过来追击他。
丈八蛇矛插在地上一时半会儿也抽不出来,我便捡起了如常刀直接朝老兵背后奋力扔去。那老兵还算有经验,听到脑后有风声便急忙用力夹了一下座下的地狱犬,让它加快速度。但我扔出去的如常刀速度也不慢,没砍中人,却砍中了他的坐骑。
“咔嚓!”
“吼!”
那头地狱犬的整条左腿都被我的如常刀给卸了下来,人和犬一起摔倒,狠狠地滚落在地。我急速追过去,先捡起如常刀,然后再去查看对方的情况。
地狱犬性格暴烈,断了腿它依然还要拼命靠着两条前腿暴起咬我。我也不客气,直接一刀砍掉了它的脑袋。
再一看,人的腿也摔断了,那名姓黄的老兵就躺在地上冲我求饶。
“翟,翟将军!饶了我吧!我可以就当什么都没看见!”他哭喊着,又指着前面伍长的尸体骂道:“都是那个家伙逼着我来追你的,我压根就不想来!”
我冷哼一声,道:“不管你想不想来,你已经看见我了,我不能让你回去通风报信!”
“不不不!”老黄急了,忙道:“我不想回阴军去了!我这就解甲归田,以后随便找一座阴城去做点小买卖,养老度日就可以了!”
我灵机一动,便顺着他的心思往下问:“那行,我本是被奸人陷害,也想去一个阴城隐姓埋名做点小生意度日。不过,你要先告诉我,地府派了哪些人出来抓我?你又是隶属于哪支部队的犬骑兵?”
老黄见我松了口,连忙擦了擦脸上的冷汗,答道:“这次派出的是夜游左军的张浦部队,不单单在追捕将军你,同时也在探查之前逃跑的陆之道和陆煜等人的行踪。我就是张浦帐下犬骑营的一名阴兵,刚才死的那个是我的伍长。”
“为什么只派你们两个来走这条小路?”我又追问。
“从地府通往各大阴城的主干道我们的大部队都有搜过了,一直没有收获,所以张将军认定你们肯定走的是小路。但是小路又太多,没有那么多人手,就只能每条小路派出两名犬骑兵先去探查一番。如果有发现,后续的步兵才会跟进。”
“犬骑营拆分开了,步兵营又是如何布置的?”
“张浦将军把手下的几个步兵营都分开,分别负责查探地府前往各地阴城的每条主路线。目前负责搜捕地府到九曲城这一路线的步兵营是第四营。”
“那也就是说,你们俩如果几天之内不回去,张浦第四营的阴校就会知道我走的是这一条小路咯?”
“对对对!翟将军你说的没错!”老黄连连点头,表示赞同。他堆起谄笑,以为我很满意他的回答,或许可以饶他一命。
我沉吟了一下,权衡利弊。其实,不管杀不杀老黄,莫名其妙失踪了两名犬骑兵,总是会引起张浦部下阴校的怀疑的,后面也会引来更多的追兵。放他回去只会增加我暴露的危险,减少我逃亡的时间。
想通了这一点,我便不再犹豫,手起刀落,结果了老黄的性命。反正我向来最讨厌这种临阵逃脱的胆小鬼和老兵油子,他死不足惜。
随后,我从老黄两人的尸体上搜刮出两小袋干粮和两个水壶。这下,总算可以暂时解一解我缺少食物和饮水的燃眉之急了。
我又从那两头地狱犬的身上割下几大块新鲜的肉和八条犬腿存进我的如意碗里保存,以后炒阴餐的时候还会用得上。实在不行,在逃亡路上也能当做干粮吃了填饱肚子。
最后,我把两个人两只犬的尸体都丢进了旁边的熔岩湖里。那里面的高温岩浆用来毁尸灭迹倒是十分方便,再用泥土把地上的血迹掩盖住,刚才打斗的痕迹就被我消除得一干二净,不会留下任何线索。
但是他们太长时间不归队,迟早还是会引起上司怀疑的,我现在所能做的也只是尽量拖延时间罢了。
做完了这些善后的工作,我继续艰难地向前步行。可惜了刚才的两头地狱犬,要是我也有一只骑着,逃跑起来就快多了。不过,地狱犬一经驯化,就特别忠于主人,我刚才把它们的主人都杀了,就算它们不死我也骑不了。
又花了三天,我才终于安全到达九曲城。但是我不敢入城,先在外面找了个隐蔽无人的地方把我身上的盔甲全部卸下,把那身早已破烂不堪的战衣脱掉烧毁,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
然后我在城外的小集市上补充了一些干粮,买了两套新衣服和两个**袋,把所有的盔甲装备都装进去,伪装成货物。那杆长长的丈八蛇矛我也将矛尖卸下,用布条包起来,把矛杆伪装成挑货物的扁担。
全部伪装完毕后,我才大摇大摆地走到城外的码头上,租了一艘小船。船主是一位看起来很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他对我的客商装扮没有产生任何怀疑,很高兴地就让我上了船。
我好歹也是在商队混了多年的人,一路上便主动跟船家聊天,既是打消他的顾虑,也是趁机打听近期九曲城周边的消息。
船家似乎也觉察出最近的一些异常情况,就告诉我:“其他都没啥好说的,就是最近地府来人特别勤,有阴差,也有阴兵,每天都在城门口进进出出的。但是又不像要打仗的样子,不然那些城卫也不会让他们进去。”
我顺着他的话头往下问:“那城主府有没有贴出声明、告示之类的?”
“没有。”船家摇摇头,“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明明看起来像是有事情发生,却偏偏把我们这些老百姓蒙在鼓里。”
我安慰他道:“既然不打仗,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只要还能正常做生意赚钱就行!”
“说的也是。”
船家说的话虽然听似漫不着边际,但还是给我提供了一些重要的讯息。首先,地府的追捕力量已经开始覆盖到了九曲城附近,这从频繁出入的阴差、阴兵就可以看出。但其次,地府目前显然还不想公开我“叛变”逃跑的消息,或许是顾及面子吧。
要知道,除了我,陆之道和陆煜等人也在地府的抓捕范围内。尤其是陆之道,身为堂堂察查司判官,位居地府文官第三把交椅,竟然也会叛变?这让一向以要面子好称的阎罗王倍感丢脸!
因此,地府目前的追捕策略应该还是以阴军为主,自行组织追捕,顶多再寻求一下各地阴城的协助,并不打算大张旗鼓地对我们发布公开的通缉令。这种遮遮掩掩的追捕方式无疑就给我的逃亡创造了比较有利的形势。
至于地府内发生的这件大丑事还能捂多久,就看阎罗王的耐性如何了?
坐着从九曲城租来的小船,我一路沿着地下河道快速逃亡,一直到达了地下河的尽头。后面的逃亡之路,我依旧尽量选择走水路,实在不行的时候才弃舟上岸步行,越快速远离地府,我就越安全。
二十五天后,我终于乘船到达了十八洞。
十八洞的情况比之其他的阴城有些特殊,可以说它是一座阴城,也可以说不是。那里的洞穴都不大,一共有十八个中等洞穴相通,因此被称之为“十八洞”,是一个建立在河道和船上的小聚集地。
那里只有集市、船坞、旅馆等少数设施是建在岸上的,其他的如民居、饭馆、各管理机构都是设在大大小小的船上。就连名义上统治这一片地方的洞主府,实际上也就是一艘镶了铁皮的大船。所以十八洞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座漂浮在水面上的地下阴城。
从功能上来说,十八洞其实就是一个中转站。它位于几条地下河支流的交汇处,附近的河道四通八达,从这里再转去别处几座大阴城都很方便。十八洞的居民们做的就是转运货物和提供临时食宿的生意,靠水吃水。我之所以挑选在这里与柳寒会合,也就是看中了十八洞的便利性和流动性,很适合作为暂时的落脚点。
刚到十八洞时,我先上岸找了一家小旅馆待着,尽量避免外出。但是待了几天后又感觉不妥,因为一旦地府发出通缉令或是阴军追捕到这里来,首先要查的就是住在旅馆里的外来陌生旅客。而我又不能离开十八洞,必须待在这里等待柳寒离开地府前来与我会合。
因此,考虑再三后我做出了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大胆的决定:暂时就在十八洞找些活儿干一干,伪装成本地居民,省得惹人怀疑。
447 重归老本行
“以前在哪里干过厨师呀?”一家开在船上的小面馆老板在面试时这样问我。
“在九曲城外的一家饭馆里干过一年。”我随意地搪塞道,挑了一个比较好圆谎的地方。之所以没有提左丘城和长寿饭店,就是为了低调,不引人注意。
“我看你这模样也不像干厨师的,倒像是个干苦力的挑夫!”老板皱起眉头道。
的确,长达一个月的逃亡生涯,让我在经意和不经意之间留出了短短的胡子。为了掩人耳目,我便故意加强了这种邋遢的观感,继续保留这些胡渣,也留着在熔岩湖边被烫坏的头发不去修剪,再把衣服弄脏一些,就化身为一位油腻大叔来应聘。
没想到这样过于“成功”的伪装,却引来了老板的一番鄙视!
其实,那位老板也不见得就比我强多少。他也是个大胡子,还是个光头,而且腿上有很严重的旧伤,走路一瘸一拐的。不过,现在是他面试我,而不是我面试他,我就得把态度放端正一些。
我回答道:“我来这里之前确实是在一支商队里当伙计,就负责做饭和搬货。”
“为什么不干了?”
“因为碰上了鬼匪,商队的货物被劫走,老板赔完客户的损失就直接破产了,商队也就只能解散了!”
“哦,原来也是被鬼匪祸害的呀……”
老板摸了摸下巴,点了点头,似乎对我的观感有改善。他又道:“既然你是要来应聘当厨师的,现在就先露一手给我看看好了。”
“没问题,想让我做什么菜?”
“我这是面馆,当然是做面咯!”
“做什么面?”
“随便吧!只要是面条就行!”
“那我就来炒个面吧。”
于是,我便进到厨房里,自己找来需要的食材和调味料,开始炒面。做面条虽不是我的强项,但以我的专业厨师水平,炒出来的面味道还是差不了的。
很快地,一盘普普通通的肉丝炒面就做好了,我端出来给放在老板的面前,请他品尝。老板夹起一筷子吸到嘴巴里细细嚼了几口,表情一下子就变得十分精彩了。
“嗯,不错,比你之前那一位强!”老板说罢,还往地上唾了一口,骂道:“那家伙做的面那么难吃,居然还敢跟我提加工钱的事。简直是不要脸!”
我听了就暗地里吐了吐舌头,心道:“看来,这位老板不会是很大方的人!”
果然,老板虽然对我厨艺表示很满意,当即决定要请我当这个面馆的厨师,但能给出的工资很低,每个月只有五十个阴元。这样的工资水平甚至只有当年我在长寿饭店时的一半。
当然,我现在也不在意这个,来的时候也没想着在这种小面馆里打工还能赚到什么钱,就点头同意了。另外,这份工作还包吃住,就睡在船上。这对于刻意要躲避风头的我来说,倒不失为一个相当好的藏身之所。
这家开在船上连名字都没有的小面馆,人员构成说简单也简单,说不简单也不简单。
简单指的是人数。包括老板和我在内,一共就两个大活人外加三只鬼伙计。老板负责收钱和采购,厨房里我负责熬汤、煮面,另外有两名鬼伙计给我打下手,外面的跑堂也就一个,也是鬼伙计。
说不简单,其实指的就是这个面馆里每个人、每只鬼的来历都不简单!
老板姓查,名讳不祥,我就一直喊他查老板。查老板据他自己说,之前曾是十八洞护城卫队里的一位小队长,可惜在一次水贼袭击十八洞的大规模战役中被砍伤了腿,残疾了。没办法他只能从护城卫队里退役,就留在十八洞买了条小破船,开了这么一家小面馆。
目前面馆的生意还算能正常维持得过去,除了上个月的时候我的前任因为要求加工资未果就不辞而别,才耽误了一些生意。我的到来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挽救”了这个面馆不至于倒闭。
就因为查老板是个吝啬且神经大条的家伙,雇佣的伙计也是各种“奇葩”。为了节省人工开支,面馆里雇佣的都是鬼仆,有三只。它们连名字都没有,直接就被查老板分别叫做:擀面鬼、剪刀鬼和讥讽鬼。
擀面鬼居然还是一只黑鬼,不仅怨气重,身材也高大,尤其两只手异常粗大。它擀面的时候根本不需要用擀面杖,就用它的两只手臂去揉压面团,也可以把面和得非**道。擀面鬼拉面、扯面的时候也靠它的手,力气大手又长,做这些活儿是最合适了。
之所以以擀面鬼黑鬼的实力也愿意屈身于此当一名面馆伙计,就不得不说说它的来历了。擀面鬼其实以前是不会擀面的,只会砍人,正是查老板在护城卫队时的一名手下。擀面鬼对查老板忠心耿耿,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可惜在同一次水贼袭击中,查老板被砍伤了腿,擀面鬼则被砍伤了脑袋,伤到了眉心轮的灵慧魄。从此它灵智受损,每天只会傻傻地做一些简单的重复的工作,也不适合再待在护城卫队里了。于是查老板就把它也带了出来,教它开始擀面。
没想到,东边不亮西边亮,擀面鬼的擀面才能就此被彻底激发出来。它每日擀出来的面条最高能有一二百斤,不仅足够供给这家面馆的面条用量,还能转卖给其他饭馆,又帮查老板额外赚了一笔收入。
厨房里还有一位鬼伙计,叫剪刀鬼,它是一只青鬼。剪刀鬼的来历也很奇特,一开始的时候它只是在一家裁缝店当鬼奴,两只手被老板送去用炼鬼术炼成了剪刀状,每天就负责在裁缝店里裁剪布料。
后来,裁缝店的老板死了,它就被转卖给了一个小鬼帮。鬼帮老大见它的手就是刀,哪怕是剪刀,认为也可以用来砍人,就把它培养成了一名鬼帮喽啰。在当喽啰的日子里,剪刀鬼学会了打架、砍人,又随着鬼帮的没落而到处流离失所。
其实剪刀鬼的性格相当内向,虽然手上时时刻刻装着两把大剪刀,但它并不喜欢砍人,就喜欢做一些手工细活儿。流落到十八洞时,查老板刚好缺一个护院,就把它收留了。所以,目前剪刀鬼的职务是护院兼帮厨,切菜、削面的活计也交给它来干。
最后一名鬼伙计,也就是唯一的跑堂更是奇葩,叫讥讽鬼,是个矮小老头子的模样。
这家伙,嘴巴特别能说,又似乎什么都懂。如果你不阻止它,它能逮住你唠一整天!
而且呢,这家伙说话很不懂得看场合,说着说着就开始讥讽别人,讲一些风凉话。有时候犯二起来,连查老板的坏话它也敢说,总惹查老板生气。所以,查老板整天就骂它,让它跑堂接待客人的时候少说话,最好把嘴巴闭上,也不止一次威胁说要开除它了。
讥讽鬼很害怕查老板开除它,因为它好像除了嘴巴能说会道外,基本上就没啥特长了。它怨气也不够,只是一只灰鬼,真不知道为啥查老板当初还愿意收留它?
后来,我才得知,讥讽鬼还是有一些真本事的。它不仅会开船,还会修船,船上大大小小的木工活儿它都会干一些。想必查老板留着它也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关键时候还能管点用。
除了他们几个,我自己就更不必说了,从在南亭时开始,卖烧烤、学折纸、学炒菜、跑外卖、当厨师、捉鬼、走镖、探险、在角斗场里玩命,在阴军里当将军,短短的十几年间,我竟然干过了十个八个职业,学了几十项技能!
好吧,到头来,现在我又得从一名最普通的面馆师傅开始干起,算不算是一种讽刺呢?
但是形势比人强,况且我来这儿也只是暂时栖身,等柳寒一来十八洞找我,我们俩很可能就会再次远走高飞,做一对亡命鸳鸯去了。
有了这样放松的心态,我在小面馆的工作干得相当出色,连查老板都好似捡到宝似的,几乎每天都要夸我几句。面馆的生意也因为我的到来变得比以前还要热闹几分,查老板夜里做梦数钱都能数到笑醒。
我却是一直睡不好。不论谁在逃亡途中过着隐姓埋名、战战兢兢的日子时,恐怕都是很难有好的睡眠质量的。
这一夜,我又睡不着了,就爬到船顶上吹风。坐了一会儿,我便从身上掏出那个小瓷瓶来。既然都跑出地府来了,我身上带着的书虫鬼也就没有必要一直藏着了,干脆放出来问它以后有什么打算?
书虫鬼四处张望,看着陌生的环境,愣了许久才问道:“这是哪里?”
“十八洞。”我道。
“十八洞是在哪里?”书虫鬼脑子里对这个地名应该还是没什么概念,又问:“离地府远不远?”
我告诉它:“十八洞只是一个偏僻的小地方,离地府已经相当远了。如果是走路的话,差不多要花一个半月的时间才能走到这里。”
书虫鬼还不放心,傻傻地要我确认道:“这么说,我真的自由了?”
“你真的自由了!”我很笃定地回答,“现在你想去哪儿就可以去哪儿!”
“这种感觉真好!”书虫鬼很开心,一脸的憧憬。
448 酒后胡言
我为了掩人耳目,在十八洞的一家船上面馆里重新当回了厨师。尽管拿的只是很微薄的工资,却不失为一个很好的躲藏方式。我吃在船上,住在船上,循规蹈矩,做事低调,一般来说应该都不会有人怀疑到我身上来。
一路逃亡到这里,暂时安顿下来后,我才忽然想起身上还带着一只书虫鬼,便把它放了出来,告诉它:“你自由了!”
书虫鬼十分开心,颇有重见天日的感觉。哪怕这阴间里压根就不可能见得到太阳,它作为一只鬼也是不可能再见到太阳的了。
而且,书虫鬼的兴奋劲儿刚起来没多久就又犯难了。他低着头想了半天,自己开始苦笑:“我是自由了,可是我对于这个阴间世界根本就不了解。以前崔钰一直吓唬我,说地府外面很乱,有很多人见了鬼要么就杀,要么就抓去做奴隶,让我好好在阴律司里待着。翟将军你告诉我,阴间是不是崔钰说的那样?”
我听了也只能无奈地点头,道:“虽然崔钰说的话只是为了吓唬你,很片面,也有点夸张,但也不算假话。地府之外,阴间之内,确实鬼的地位不高。你不想被杀或者被人抓去当鬼奴,就得找个地方好好待着,至少要有个靠山才行。”
“可我已经被关在典籍库里太多年了,出来这里都不知道干什么好,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又怎么找到靠山呢?”书虫鬼哭丧着脸,又来求我:“翟将军,我现在就认识你一个人了,要不,你来当我的靠山吧?”
我也开始苦笑,对它道:“我现在自己都自身难保,颠沛流离,处境危险,哪里当得了你的靠山?”
书虫鬼再苦苦哀求:“翟将军你至少现在还有落脚之地,我要是离开了你,就真成了孤魂野鬼了!我可不想被人抓去当鬼奴!”
无奈我只好答应了,道:“好吧,你还是暂时跟着我吧。如果以后你有了别的想法,随时可以离开。”
“谢谢翟将军!谢谢翟将军!”书虫鬼简直是感激涕零,不断给我磕头,“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哎!但是我还有一个条件!”我连忙阻止了它,道:“以后不准再喊我翟将军,再喊我就要露馅了!”
“那我应该喊你什么?”书虫鬼一愣。
“喊我冯师傅,专门做面的冯师傅!”
“好吧,翟……冯师傅。”
没错,为了不暴露身份,我暂时改姓了我师父的冯姓。查老板被我的邋遢外表给蒙骗住了,以为我的年龄也不见得比他小多少,就一直喊我“老冯”。
唉,从多年的小翟变成了老冯,岁月啊!你到底对我做了些什么?
不过,说到“老冯”这个新的身份,我扮演得还是不错的!
十八洞里的船夫、挑夫和来往的客商,渐渐地也都知道了这家船上小面馆里来了一位煮面特别好吃的冯师傅。很多人都是慕名而来,就为了喝上一口我煮的面汤,吃上我炒的一碗面条。
十八洞这里只是个小地方,没有什么大饭店、大酒楼,人们对于吃的要求基本上就是能填饱肚子就行。而我好歹也是科班出身,又有了多年的厨师工作经验,做出像样的面条来并不算什么难事。况且,我现在也没什么事可做,干脆就把如何做好一碗面当做是一种自我挑战来面对。
每天,我就不停地琢磨着,怎样才能利用好手头仅有的这些食材和调味料,让它们发挥出最大的味觉效果来。很快地,除了原先菜单上仅有的几种汤面和炒面外,我还无师自通地研究出了烩面、拌面和凉面。又通过与擀面鬼和剪刀鬼的沟通,开发出数种不同的面条形状。
这下一来,查老板面馆里的菜单上就不够写了,还得重新制作一份。不过查老板对此表示十分支持,我需要啥新的调味料他也很乐意去买。他唯一避而不谈的事情就是:涨工资。
我起初还有些顾虑,怕名气太大了反而会弄巧成拙。但后来慢慢观察过后发现,顾客们只是对我的面感兴趣,从来没有提出要见一见我这位“冯师傅”的要求,于是便释然了。
这样最好了,以后即使有地府的人来到十八洞查探我的下落。本地人也肯定不会把我这位很擅长做面的“冯师傅”和地府阴军一位没见过面的“翟将军”联系到一起去。
这应该就是“大隐隐于市”的最好诠释了吧!
这天打烊后,忙完了一天的活计,我也才得以从厨房里出来歇息歇息。查老板去外面收账去了,剩下三只鬼伙计和我在面馆里看家。
讥讽鬼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一瓶酒,便招呼我们一起陪它喝。
我奇道:“你还爱喝酒?”
讥讽鬼撇撇嘴,不屑地道:“大惊小怪,我生前喝过的好酒比你喝过的奶还多!”
我被它没来由地噎了一句,便不高兴了,不再想搭理它。反正我对于喝酒有阴影,除非是好友相邀。剪刀鬼和擀面鬼倒是也好这一口,都挤过去讨酒喝。
讥讽鬼喝了两杯,兴致高了,又特意端着一杯酒跑过来劝我喝。它道:“我这‘人’说话就这样,经常拐不过弯来,莫怪!莫怪!”
既然它肯主动来道歉,我就没必要跟它计较了,接过酒来也喝了一杯。
讥讽鬼见我给面子,兴致更高了。它逮着我就是一通胡侃,天南海北地吹牛,说它见过多少多少世面,干过多少多少大事,数都数不过来!
我一开始就把它的话当笑话听,时不时附和两句,权当助助酒兴罢了。可聊开了之后,讥讽鬼居然把话题又引到了我的身上,打探起我的来历。
它大着舌头问我道:“老冯啊,你骗得了查老板,可,可骗不了我!”
“我骗你啥了?”我忽然被它唬了一跳,忙问。
“你,你绝对不单单只是个厨子!”
我勉强笑了笑,搪塞道:“嗨!我确实不单单干过厨子,还干过挑夫和商队伙计呢!这个我来的时候就说了的。”
“还不止这些!”讥讽鬼用力地摆摆手,瞪着我道:“我看得出来,你一直在收敛你身上的阴力,你的阴功绝对远不止你表现出来的那么弱!”
我一听这话,脸一下子就拉下来了。
为了扮演好“老冯”这个普普通通的厨子角色,我确实一直在刻意掩饰自己的修为,尽量避免使用过多的阴力来炒鬼餐。不曾想,居然还是被讥讽鬼给看出来了。这家伙的嘴巴又大,难保会到处乱说。
“还有,还有你的眼睛!”讥讽鬼眯着眼睛地指着我,手指头都快戳到我的脸上了。
我冷笑着看着它,反问道:“我的眼睛怎么了?”
“你的眼睛在看生人的时候,目光炯炯,很犀利,也很有戒心!”讥讽鬼依旧不知好歹,还在继续扒我的老底。它的观察力确实不错,可惜呀,太不懂得识时务了!
我在心里几乎已经打定了主意:为了避免自己的身份暴露,恐怕这次必须得下狠手。哪怕是误会,也要消除掉这个随时都有可能破坏我全盘计划的倒霉鬼!
“不过呀,老冯你待在这里实在是太屈才了!”讥讽鬼突然间话锋又一转,嘿嘿笑道:“查老板可不是什么大方的老板,他这人最抠了!”
我一愣,嘴上则问它:“为什么这么说?”
讥讽鬼道:“还用问吗?上一任厨子不就是因为老板不肯涨工资才辞职走的?再看看你,你虽然只来了一个月,但就已经给这家小小的面馆带来了这么多改变,赚了这么多钱。可是你看查老板,他有没有说过一句要给你加工资的话呀?”
我的戒心稍微放松了些,笑笑道:“也许就是因为我初来乍到,查老板才没提吧?或许,下个月他就会考虑了。”
“呸!”讥讽鬼却一脸愤愤,唾了一口,随即骂道:“就那只铁公鸡、吝啬鬼,他要是肯给你加工资,那阴间都会出太阳了!”
“出太阳了?”擀面鬼一听到这句话,连忙起身往窗外看,傻傻地鬼叫起来:“出太阳了!出太阳了!”
我也往外一瞧,哪里是什么太阳,就是外面刚好开过一艘大船,上面挂着几盏明火灯笼而已。这擀面鬼的脑子确实不太好使了。
剪刀鬼在一旁也听不下去了,劝告讥讽鬼道:“喂,你喝醉了酒就别乱说话。当初查老板好歹还收留了你,做人做鬼都不要忘本好不好!”
“我呸!”讥讽鬼反而更加来了脾气,跳起来骂道:“你以为他当年收留我是出于好心吗?是因为我当时已经无路可走,被迫答应了他:只要能让我留下来当伙计,就可以不要工钱!所以我一直是免费在给他打工好不好!我干了这么久,哪怕他给我加几个阴元也行呀!”
“还有,你们看看他那股嘴脸,光头、胡子、瘸腿!为人小气,脾气又不好,长相更是猥琐!他比我们更可悲!”
就在此时,一个人“砰”地一声推开门,闯进面馆来。大伙儿回头一看,竟是查老板回来了!
449 水贼来了!
和我一起打工的讥讽鬼酒后胡言,在背后狠狠地臭骂了一顿查老板,结果却被查老板听了个正着!
查老板脸色铁青,狠狠地盯着讥讽鬼,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把这瓶酒藏在哪里的?”
讥讽鬼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的那副大义凛然的姿态,变得畏畏缩缩地,嘴里磕磕巴巴道:“老,老,老板,我,我,我是碰巧见到的……”
“碰巧?哼!”查老板冷哼一声,道:“我这瓶酒珍藏了十几年,连我自己都舍不得喝,居然就被你一口气喝光了!”
讥讽鬼瑟瑟发抖,不停地擦汗,但其实它现在一滴汗也流不出来了,就只剩下一个在紧张状态下的条件反射。
“你偷我的酒喝,还在我背后骂我小气!骂我脾气不好!骂我长相猥琐!特么的,看我这次怎么撕烂你那张臭嘴!”查老板的火气终于彻底爆发,顺手从门后面操起扫帚,追着讥讽鬼就打。那把扫帚据我所知,正是用槐木制成的,刚好可以用来打鬼!
讥讽鬼连忙躲开,一边躲一边求饶:“查老板,是我错了!是我嘴贱!别打了,别打了!”
查老板压根不想再听它解释,只一个劲地抡起扫帚抽它。在此过程中,我和擀面鬼、剪刀鬼也差点被波及。讥讽鬼在小小的面馆里钻来钻去,桌子、椅子、碗筷也有不少无辜遭殃的。
实在躲不过去时,讥讽鬼只好从窗户跳了出去,跑到甲板上。查老板还不依不饶,也追到了甲板上。最后讥讽鬼不得不跳到水里,查老板腿脚不利索,也不太会游泳,才停止了追打。
他站在船帮上,用扫帚指着下面的讥讽鬼大骂道:“滚吧!你这只不知好歹,没有良心的叫花子鬼!当年我好心收留你,让你有个落脚的地方,没想到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赶紧滚得远远地,再让我看见你一次,就把你抓起来卖去当鬼奴!”
讥讽鬼泡在水里,虽然淹不死,但也着实显得狼狈。它知道这时不管再怎么讨好、求饶也没用了,干脆就扯开了嗓子跟查老板对骂起来:“你这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光头佬!死瘸子!你当老子很稀罕留在你这儿吗?你除了剥削员工、克扣工资外,你哪一次发过善心?别在那儿假惺惺了,我看你这面馆迟早要倒闭!你破产了也跟我一样只能出来当乞丐!要饭吃!”
“喂!大家都来听听呀!查老板坏事做尽啦!他不但抠门,还好色!他说他是在打水贼的时候被砍伤了腿,其实,他是因为调戏洞主府里的丫鬟才被洞主打断了腿,赶出来的!上次打水贼的时候,他一直躲在茅坑里不敢出来!胆小鬼!怕死鬼!,我呸!”
论打架,查老板即使瘸了一条腿也能把讥讽鬼收拾得妥妥帖帖的,但论隔空骂架,他可就不是讥讽鬼的对手了。讥讽鬼把关于他的各种流言、谣言都添油加醋地骂了一遍,竟真还引来了不少好事的围观者。
这可把查老板气得呀,简直是七窍生烟!
他也顾不得自己的腿瘸不瘸了,“扑通”一声也跳进水里,想要抓住讥讽鬼。讥讽鬼见查老板这般不要命地来追他,也被唬了一大跳,赶忙闭了嘴,钻到水里游走了。
查老板肯定追不上,最后只能是湿漉漉地爬回了船上,脱光了衣服坐在船舱里自己生闷气。这时候,就连心腹的擀面鬼也不敢过去招惹他,剩下的几个伙计都只好远远躲着,不尴不尬地熬过了这一夜。
到了第二天,面馆里没了跑堂的,查老板只好亲自上阵,既要擦桌子、招呼生意,又要来来回回地端面、收碗、收钱。他的腿脚很不利索,这一天下来可把自己累得够呛。
没办法,查老板只好再次贴出启事来招聘新员工。可是他确实也抠,开出的工资连混得最差的鬼也不愿意来。他也只好一连兼顾跑堂跑了三天。
到了第三天晚上,我偷偷地把书虫鬼放出来,对它道:“你整天待在我的瓷瓶里也无事可做,还不如出来见见世面。刚好我这面馆里缺一个跑堂的,工钱不工钱的倒无所谓,你去干吧!”
书虫鬼起初还有点迟疑,踌躇道:“我以前从来没干过跑堂的,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书生。这活儿,我怕是干不来呀……”
我哂笑道:“这事儿有什么难的?跑堂的活儿最简单了,只要勤快点就行。看见客人来了你就去问吃什么,然后跑到厨房告诉我。面做好了就端去给客人吃,客人吃完了你就去收碗,顺便把桌子擦了。这些简单活儿你总不至于也说不会吧?”
“如果就这些要求,嗯,我倒是可以试一试。”
书虫鬼一直待在我的瓷瓶里不敢出来,感觉闷得慌,既然现在有这么一个正大光明露面的机会,最后还是就答应了。
次日早上,我安排书虫鬼从船尾爬下,再从船头爬上来,找到查老板说要来找工作。查老板很怀疑地上下打量了几遍书虫鬼,不认为它像是能干粗活儿的模样。书虫鬼便提出先让它试一试,查老板在无人可用的情况下也只好答应了。
还好,书虫鬼虽然是个书呆子,但至少还不笨。一整天的试用期下来,总算没出什么差错。查老板虽然对它还不甚满意,但鉴于来应聘的人和鬼当中,就只有书虫鬼愿意接受每月二十个阴元如此之低的工资待遇,便勉强将它留用了。
这样一来,书虫鬼就有了第一份正式的工作(被囚禁在典籍库里可不算),还成了我的同事。
在十八洞,这样平平淡淡的日子又过了一个月,我还是没有等来柳寒的出现。这让我不禁开始有些担心。
难道她也因为我的缘故而受到了牵连和惩罚?甚至,她和我之间的暧昧关系早就被某些有心人发现并告发了,地府现在已经把她扣押在地牢里,想以此来要挟我?
我越想越着急,心态就不免受到影响,不似刚到十八洞时那么放松和安逸了。但冷静下来后,经过理智的思考和分析,我还是决定继续留守这里。
也许,柳寒只是因为我逃走后被地府、阴军随之而来的严查和整顿给耽误了,毕竟在这么敏感的时候提出辞职,或者是像我一样偷偷溜走,都是一件非常容易引来猜疑的举动。也许,她现在就是在等待一个时机,等待能离开地府的时机,然后才能脱身前来与我会合。
如此想来,或许柳寒还得需要一年半载的才能出现在十八洞。那也意味着我得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还得继续演好“冯师傅”这个角色。
没想到的是,我没等来柳寒,却先等来了另外一场浩劫!
这一天午时,面馆里的生意正是最红火的时候,不单单船舱里已经坐满了顾客,连甲板上也摆起了几张桌椅,又迅速填满。
这么多顾客同时上门来,对于厨房的出菜能力是一种很大的考验。一旦你的菜出的太慢了,后面来的顾客就会没有耐心再等下去,然后起身离开,你也就失去了这一单生意。对于营业额和口碑来说,这都是很直接的损失。
还好,这家面馆厨房里的伙计个个都是“干将”!
我早已练就了同时兼顾两个灶台,同时炒两个锅的掌厨技艺,这还是当年在西岭鬼市上跑外卖时跟鲁胖子学的。一心二用,左右开弓,只要脑子不乱,手脚利索,煮面、炒面这些简单的菜式对于我来说,完全可以做得到依靠肌肉记忆就能完成。
当然,厨师菜炒得快也得保证有充足的食材供应。这一点倒也无需我去操心,擀面鬼更不用说了,以它的天生神力,一个时辰内擀出几十斤面完全不在话下,得空还能扯出几斤拉面来。
而另外一边的剪刀鬼也不拖后腿。它手上的剪刀“咔嚓!咔嚓!”地舞动着,剪出来的面条又直又长,剪出来的肉丝、菜叶也是工工整整、粗细适宜,从来都挑不出它的毛病。
厨房里的“生产线”足够给力,只是苦了外面跑堂的书虫鬼。它跑上跑下,跑进跑出,手忙脚乱的,根本忙不过来。查老板为了多赚些钱,不得已也只好去帮书虫鬼一起跑堂,这才总算勉强应付过来了。
“快走呀!快走呀!”
“……来啦!”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巨大的喧闹声,其他船只纷纷起锚,开始往后六洞的方向去划。不过,我在厨房里正忙得不可开交,竟听不清外面到底在喊什么?
查老板也没听清,就把脑袋伸出船舱,问隔壁一家正在起锚要走的卖米船:“喂,老吴!跑什么呢?”
老吴手里不停,只慌慌张张地抬头回道:“有水贼!水贼又来了!”
“啥?又来水贼了?”查老板当即也大吃一惊。
“没错,要不然这么多船都跑啥呢?”说完这两句,老吴也急急忙忙开着卖米船走了。
450 查老板的决定
面馆里的生意正是最红火的时候,查老板却听到了一个特别大的坏消息:水贼要来了!
那些正在吃面的顾客一听到“水贼”这两个字,吃完没吃完的都立马丢下碗就跑。查老板急了,跑到跳板处拦住他们大喊:“你们还没结账呢!给钱!给钱!”
但他一个人又能拦住几个?那些顾客等不及从跳板登岸的就干脆跳了过去,或是从船帮上跳回自己来时划来的小船上,然后呼啦啦全都随着其他船只往后六洞的方向跑。
前面说过,十八洞只是十八个水上洞穴的集合,又粗略地可分为前六洞、中六洞和后六洞,分别连接三条不同的地下河,通往三个不同的方向。查老板的面馆一直停靠在前六洞中的第三洞。
看其他船只逃跑的方向来判断,水贼很可能就是从前六洞的方向打过来的。这下可怎么办?
十八洞里没有城墙,也没有像样的城卫部队,洞主府所在的铁皮大船还位于中六洞,要想靠他们来支援我们,御敌于“国门”之外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所以,我们现在就只能靠自己了。而正常的选项无非就只有两个:要么逃走,要么老老实实给钱。
“擀面鬼!快来帮忙!”
查老板在第一时间就下了决定,喊来擀面鬼跑到船头开始起锚准备跟着其他船一起跑路。那个铁锚又大又重,还得是擀面鬼来拉才上得快些。
接着,查老板又指挥我和剪刀鬼爬到船舱顶上去解下桅杆上的船帆。这时,前六洞里正好有一股阴风往里吹,可以借助一下风势逃跑。
可是没想到,解下来的船帆竟然是破的!
查老板见状暴跳如雷,破口大骂道:“那只该死的讥讽鬼居然敢偷懒!上个月我就交待它要把船帆补好,它没补好就跑了!”
可骂归骂,讥讽鬼已经被他开除了,现在又去哪里找它算账去?
大型的地下洞穴里都会形成一定的空气流动,只不过不像地表上的那么强劲,而且阴冷刺骨,我们一般就称之为“阴风”。这点风虽不大,但还是能吹动木制的小船。地下河里的船只除了在顺风的时候起帆外,大多数时候都是靠桨划动。
可是我们这艘用来开设面馆的破船太大,人手又少,根本就划不快。看来,这次查老板只能靠破财来消灾了!
查老板愤愤地捶了一下船帮,怒骂道:“这帮天杀的水贼,五个月前才来过一次,让我交了一千五百个阴元才肯罢休!这次又来,岂不是要让我破产么?”
一千五百个阴元,几乎就是这家小面馆一年的净收入了,怪不得查老板会这么心疼。
“妈的,这次老子不给了!”查老板咬了咬牙,狠了狠心,大吼道。
他也不理会我们这些伙计对他这句话引发的疑惑和询问,转身就钻进船舱底部,不知从哪里就翻出几件兵器来丢到甲板上。那里面有刀、有剑、有枪、还有两面破盾,但都因为缺乏维护而锈迹斑斑。
查老板把这些生了锈的武器发给我们,命令道:“都拿起家伙来,准备一起打水贼!人在船在,人死船沉!”
大伙儿都愣了:就这么几个人手,也想打水贼?他当真是要钱不要命了!
“老……老板,真要打呀?”剪刀鬼结结巴巴地问道。
“打!非打不可!”查老板斩钉截铁地吼道,“不打我们也跑不掉,这条船要是被水贼抢了,你们也就失业了!”
书虫鬼更是害怕,手里拿着的那把生锈的破刀和它显得格格不入。但它不敢直接去问查老板,而是转头来看我,想看看我的反应。
我便对查老板道:“老板,说句大实话,我不怕失业,却怕丢脑袋。你让我们就为了这么一份面馆伙计的工作就得去跟水贼拼命,这不合适吧?”
查老板听了我的质疑,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霸道了。这几个伙计里面,恐怕也就擀面鬼这个老部下会忠心耿耿地跟随他,为他卖命,但我和剪刀鬼、书虫鬼可是后面才招进来的伙计,就算现在丢下他跑了,他也无话可说。
于是,查老板便堆起比不笑还要难看的笑容,对我道:“老冯,咱们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说这些话就见外了!要不这样,我割点血,只要你们能帮我打跑了水贼,我就给你们加工资!”
我撇了撇嘴,很不以为然。以他那种抠门作风,所谓的加工资能加多少?谁还为了多加几个阴元去拼命?
查老板见我不说话,知道我不满意,又咬咬牙一拍大腿道:“算了!我答应你们,只要打跑了水贼,除了加工资外我还给你们每人多发三个月的工资!”
好吧,估计这也是查老板所能给出的最大悬赏了!
我不禁苦笑。我来十八洞之前只想到了这里容易隐藏和逃走,却没想到这里也很容易遭受水贼攻击,还不得不为了一两百个阴元去跟水贼搏命!
不过,此时也由不得我犹豫不决了。十几艘快船骤然间出现在前六洞里,船上站满了水贼,个个手里拿着武器,耀武扬威地鬼叫着,吓唬我们这些来不及逃跑的船。
它们其实就是横行水上的鬼匪,干的就是杀人越货的勾当。唯一不同的是,它们还懂得割韭菜,攻打像十八洞这种小阴城时一般都不会赶尽杀绝,抢到钱就跑,然后过几个月再来。
这也是我没有断然回绝查老板,独善其身的原因。这时候落单也同样会面临危险,还不如跟着他们几个一齐据守这艘船。只要不碰上硬茬,以我第五重阴功的修为和丰富的战斗经验,自保应当没有太大的问题。
而且,还有一个利好消息是,水贼开来的十几条快船到了前六洞时又分成了几拨。前面的几艘大船和水贼主力都径直往中六洞去了,那里才是洞主府和其他官方设施的所在,劫掠那里的收获才最大。它们只留下了三艘小船的水贼在第三洞里,负责过来搜刮我们这些做生意的民用船只。
往我们这条船开过来的水贼船上一共有九只水贼,粗略看来实力也比较一般,只有三只黑鬼,其他都是青鬼和灰鬼,连一只墨鬼都没有。这让我又有了几分底气。
“对了!都乖乖的站在那里,真听话!”水贼船上当头的一只黑鬼扬声笑道,指挥着手下把它们的船靠到我们船边,它应该就是这艘船上的水贼小头目了。鬼都是会飘的,两艘船靠近后根本不需要跳板,一跃就能过来。
按照查老板事先布置的战术,我们没有立即动手,而是把武器都藏在身边的暗处。等查老板一喊“动手”,大家再一起操家伙杀水贼。
但是书虫鬼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哆哆嗦嗦地站都站不稳,别说动手了,一会儿它还能保持不晕就算不错的了。其他两位,擀面鬼和剪刀鬼毕竟都曾在刀口上舔过血,倒是有些经验,表现得还挺镇定。
“你就是这条船的老板吧?”那名水贼小头目一过来就上前揪住查老板的衣领,威胁道:“老头,别想玩什么花样,不想人头落地就赶紧乖乖掏钱出来吧!”
“你们要多少?”查老板忍住火气,开口反问道。
“要多少?”小头目嘿嘿直笑,道:“别问这种傻问题了!你有多少我们就要多少!”
听完这句话,查老板一下子就变脸了。他拍掉小头目的手,反过来一把掐住它的脖子,再用力一拧,就把那颗鬼脑袋给拧了下来!
查老板一脚把没了头的小头目身体踢到水里,又用那颗鬼脑袋砸晕了站在他身后的另外一只水贼,抽出藏在桌子底下的一把刀来。同时,他冲我们大喊道:“动手啊!”
我们其他几个伙计也赶紧摸出藏在身边的武器来,对准还有些不知所措的水贼们就打将过去。
我一把先将书虫鬼推入船舱,自己才操起藏在衣服下面的如常刀,一刀就把离我最近的一只水贼给劈成了两半。随后,我又和一只怨气达到黑鬼级别的水贼斗在一起。它虽然实力远不及我,但是动作十分灵活,竟让我连续劈空了三刀。
此时可没空跟它玩捉迷藏,我稳住心神,运起九成阴力,离着老远又是一刀劈过去!
那只水贼打死也想不到我的如常刀居然还可以隔空劈鬼,顿时惨叫一声后也被破开了两半,随后化作了黑雾。
“啊!”
刚消灭完两只水贼鬼匪,我耳后也传来一声惨叫,听声音应该是查老板的!
我回头一看,果然查老板有**烦了。他率先动手拧断了那只小头目的脑袋,于是便首当其冲地成为了水贼们优先攻击的目标。
接下来,查老板被三只水贼同时围攻,虽然他拼死杀了一只,却被另外两只偷袭,从背后各狠狠地捅了他几刀。刀子每次从查老板身体里拔出来,随之喷涌而出的就是鲜红腥臭的人血,把两只下死手的水贼都给喷了一脸。
查老板倒在甲板上,瞪大了眼珠子,手脚不停地抽搐,眼见是难活了。
451 一夫当关
鬼匪水贼来袭,我们这艘开面馆的破船却因为船帆坏了跑不掉,只能等着被勒索和敲诈。但要钱不要命的查老板竟执意对抗,动手杀了上船来的水贼小头目,却反被两只水贼喽啰偷袭,当场毙命!
另一边,在船尾的地方,擀面鬼用一杆长枪捅杀了一只水贼,又正在追杀另外一只。他是黑鬼的级别,比一般的鬼匪实力要强一些,对付这些青鬼、灰鬼应该没有什么难度。
船头上,剪刀鬼则挥舞着它手上的两把大剪刀,与另外一只青鬼打得难解难分。看样子,它一时半会儿还不至于落败。
我虽然对查老板没什么好印象,但这么一个大活人就在我面前被这帮凶神恶煞的水贼残杀至死,还是感觉到怒不可遏。于是,我跳过去一刀一个,把偷袭查老板的那两只鬼喽啰都劈了。然后,我捡起一柄剑,用力一投,将正与剪刀鬼鏖战的那只青鬼也穿了个透心凉。
擀面鬼很快也收拾掉最后一只水贼,跑到查老板的尸体面前傻愣愣地看着。它跟着查老板据说已经有十年以上了,查老板去哪儿,他就去哪儿。查老板一死,以它那破损的灵智,遇到这种情况简直就是六神无主,不知所措。
我本想开解、安慰它一下,却转眼看见了更加紧急的事态。因为另外两条水贼船看到我们这边居然敢反抗,杀了它们的同伙,就不约而同地放弃了继续搜刮其他船只的计划,齐齐转向我们这条船来了。
我此时也顾不上掩饰什么了,赶紧跑进船舱内自己的床铺底下翻出了盾镬和那杆骑兵专用的丈八蛇矛,将矛头装上,又急急忙忙地跑回甲板上。这时,当先增援过来的第一艘水贼船已经开到了面馆船的船头,几只水贼正在跃跃欲试,想要跳帮过来。
我朝擀面鬼和剪刀鬼大喊:“你们俩去船尾,拿长枪拦住另外一艘船,不要让它们跳上来!我来搞定船头的!”
擀面鬼充耳不闻,站在没动。而剪刀鬼还算比较机灵,答应一声后就拉着已经傻掉的擀面鬼跑去船尾,准备迎敌。
水贼的船快,但缺点就是小,船帮比我们这边矮了近两米。这也就给我据守船头提供了高度上的优势。加之我的丈八蛇矛足够长,站在这边就可以戳得到对面船上的水贼,但它们拿着的都是短柄的刀剑,很难攻击到我。
两只比较心急的莽撞鬼却看不懂这个区别,急吼吼地一靠近就要往我这边船上跳。我很干脆地一矛一个,直接戳穿了它们的脑袋,结束了它们的鬼命。
又有一只稍微机灵点的黑鬼,引诱我先出矛,然后闪开身位,并手疾地抓住了我的矛杆,想跟我比力气。
可惜呀,我好歹也是达到第五重修为的阴修,哪里轮得到它这样来算计我?我奋力一抖,将矛尖抖开了一个圆圈,直接把它的两只胳膊给绞了个稀巴烂。再顺势一桶,又是一个透心凉!
就这样,两船相交,我一个照面就杀了三只水贼,站在船头威风凛凛,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霸气!
“嗖!嗖!”
“当!当!”
对面船上有一只水贼居然还带了弓箭,躲在最后面朝我射了两箭。然而它的臂力和弓箭质量很一般,射速不快,被我很轻松地就用盾镬挡飞了。
不过,要是任由它这么射箭偷袭,我总难免有失神的时候。于是,我大喝一声,奋起一跃,主动出击跳到对面船上,挥舞丈八蛇矛左右两边一分,再当中一挑,三只水贼被我打下了水,而射箭的那一只则被我高高挑起,摔到三丈之外的另外一艘船上。
那边的船主一看,胆子也大了,也来痛打落水鬼,直打到它魂飞魄散为止。
但是这条水贼船上的喽啰还没有完全解决掉,有三只鬼就泡在水里不敢上来,也没打算逃跑。我忧心船尾那边的情况,实在没工夫跟它们耗下去,就干脆竖起丈八蛇矛往脚下用力一戳,把船底凿出一个大洞来。河水“哗哗”地从破洞里涌上来,如果不及时堵住的话,这条快船用不了十分钟就会沉没。
那三只鬼喽啰在水里气得哇哇大叫,想去救船又惧怕我手里的丈八蛇矛。我此时便放心地丢下它们不管了,撑起蛇矛重新跳回自己的船上,跑去船尾支援。
还好,另一边的擀面鬼和剪刀鬼干的不错,坚持到这会儿才让两只水贼跳上了我们的船。不过,那两只都是黑鬼小头目,擀面鬼和剪刀鬼对付起来相当吃力,已经被逼退到甲板中央去了。于是,抢占了船尾的水贼后面又有五、六只青鬼小喽啰借机跳了过来。
趁着它们立足未稳,我自然是先要过去杀它们一个措手不及!
而且,对付这种低等级鬼,我都实在懒得一只一只去杀,便随手丢下丈八蛇矛,再次从腰间抽出如常宝刀来。脚下一个箭步跳上前去,手上运起十成阴力,我将如常刀横着划出一道致命的寒光,嘴里喝道:“断!”
那五只青鬼小喽啰的脑袋从太阳穴处齐齐被我削落半个,犹如砍瓜切菜一般!
“呀!呀!呀!呀!呀!”
都只剩下下半部分脑袋的水贼喽啰们嘴里大声惨叫着,双手在空中乱抓乱挠,就是摸不着自己的天灵盖去哪里了。下一秒过后,顶轮天冲魄被毁的这几只鬼喽啰们,便化作了阵阵青烟,消散掉了,惨叫声也就此戛然而止。
我转过身来,想接着解决那两只黑鬼小头目。剪刀鬼已经被其中一只逼到了一个角落里,倒在地上,形势危急。站在它面前的那只黑鬼头目举起手中的大砍刀,眼见就要奋力朝剪刀鬼砍下。我便决定先去救剪刀鬼,立即伸手隔空一抓,施了个定魂术。
这还是我修为升至第五重后第一次使用这个最基本的阴术,没想到效果却出奇地好,那只黑鬼离着三、四米还是被我一把隔空抓了过来!
它傻愣住了,高高举起的砍刀急切之间也无法砍到身后的我。我则冷哼一声,手里如常刀顺着它的腰眼一路向上划拉至头顶,将它的上半身破开两半。同样的一声惨叫过后,我手里的这个黑鬼魂魄也化成了黑烟。
“有硬茬!扯呼!”
正在与擀面鬼打得难解难分的另外一只黑鬼头目还算比较机灵,一见我修为如此之高,下手又如此狠辣,急忙舍掉了擀面鬼,往后跳回了自家船上,大叫着催促道:“快掉头走!碰上高手了!”
那艘水贼船上仅剩的两只灰鬼喽啰也被吓到了,急忙撑开了船,朝着洞外的方向逃跑而去。俗话说,穷寇莫追。我也没有赶尽杀绝的打算,毕竟,其他的水贼主力还在中六洞里肆虐呢,保不齐这伙水贼里还有高级的鬼修,犯不着去冒这个险。
“哎呀!坏了!坏了!船头漏水了!”
这时,船舱里一直躲着不敢出来的书虫鬼却蓦然尖叫起来。我暗叫不好,急忙再次跑回船头去看。原来,方才落水的那三只水贼不但跳回自己船上把漏洞堵住了,居然还以牙还牙,用刀剑在我们的船头底部砍破了几块船底板,河水就从那里渗了进去。
我大怒,想跃过船去杀了这三只搞破坏的鬼喽啰。但它们的船快,掌船的技术也好,三下两下就远离了面馆船,我即使想跳过去也够不着它们了。
没法子,我只好招呼擀面鬼和剪刀鬼下船舱去帮书虫鬼一起堵住漏水的船板,自己则继续留在甲板上警戒,避免水贼再偷偷过来报复。
好在这艘面馆船虽然破旧了些,但底子还是不错的,船底板所用的木料十分厚实。那三只水贼砍了几刀也只砍裂了几处裂缝,拿一些布料和木屑就能暂时堵住。渗进去船舱里的水也由书虫鬼它们几个给舀了出来。
这时候,中六洞的方向又传来了阵阵鬼叫声。我心中一凛,急忙站在船头观望。
之前那几艘水贼大船都开回来了。不过它们并没有想来找我们麻烦的意思,因为后面还紧紧跟着几艘洞主府派出来的护卫船。最后,连那艘最大的铁皮船也开过来了。原来是十八洞的护城卫队终于纷纷出动,把十八洞里的水贼都赶了出去。
后来,我才听说是位于中六洞的税务司被水贼攻破了,大半税银被劫走。洞主对此大为光火,亲自带队出战追剿水贼。不过,经历过这次的水贼侵扰后,我对十八洞的防御能力彻底失望了,这儿绝对不是适合久待的地方!
水贼走了,其他的原本就在第三洞里做生意的民用船只都陆陆续续地开了回来。十八洞居民似乎对于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已经习惯了,警报一解除,所有的一切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仿佛这只是一场闹剧。
但,对于面馆船上的几位伙计来说,刚刚经历的绝对是一场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