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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诡夜宴全文阅读

作者:琦想     百诡夜宴txt下载     百诡夜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30 痛苦的结束

    到了公安局,我们才知道那帮便衣原来是刑警队的,那大妈被他们叫做教导员。后面他们又拉着我们走了一大堆程序:拍照、采血、按指纹、查身份信息等等。在填扣押清单时,一个穿正式警服的警察当着我的面数我钱包里的东西。他从钱包里抽出来一叠百元大钞,笑了笑说道:“一个小屁孩,身上的钱还不少嘛!”

    那叠崭新的百元大钞正是我还清油炸鬼的债后剩下的钱,准备拿去找看坟老头兑换成纸钱再还给方伯的,连那张绑钱的黄纸条都还没拆呢。那警察撕开纸条,开始数钱。我看见那纸条上似乎画着什么东西,好像跟师父经常画的符文差不多。但是还没等我看清楚,那个警察就数完了钱,随手把纸条丢进了垃圾桶里。填完了扣押清单,我所有的随身物品又放回到刚才那个塑料袋中,塞到一个抽屉里。

    接下来,我和师父就被分开了。师父被拉到一间审讯室里问话,我因为还差着几个月未成年,就先关在留置室里待着。他们说已经通知我家长了,等我家长来了再审我。

    我自己一个人被关在留置室里,只能坐着发呆。我的手机在那个抽屉里一直响一直响。一开始只是微信响,后来干脆是来电铃声响。我大声喊外面的人,喊他们把手机给我让我接个电话。那几个警察根本就不听,反而训斥我,说“你小子老实点!进来了还能随着你想干嘛就干嘛?”最后其中一个警察嫌我手机铃声太吵了,干脆拿出来挂掉来电,还关了机。

    我心里惴惴不安,生怕又是黄丽君打过来找我的。上次已经闹过一回了,再来一次,她非得跟我分手不可!

    就这样折腾到了凌晨三四点,我爸我妈都来了。他们很担心,也不知道警察是怎么跟他们说的,逮住我就一个劲地骂。我也很恼火,顶嘴道:“我又没犯法,是他们抓错人了而已!”

    后面两个年轻一点的警察就过来当着我爸妈的面审我,其实问来问去也就是那推车上的动物尸体是哪来的?我也用不着撒谎,说是我跟师父上山去抓的。他们又问抓来干嘛的?我道:“给鬼吃的!”

    那两个警察很生气,说我是鬼话连篇,态度不端正!年纪轻轻的就干这种缺德的事儿!

    我也很愤怒,质问他们,怎么就是缺德的事儿了?法律规定不允许抓蛇给鬼吃吗?

    后面基本上就是鸡同鸭讲了。他们说的我不懂,我说的他们不信。当然我也不可能把乱葬岗里定期开鬼市的事情说出去,反正就咬死了车上那些东西都是给鬼吃的,他们爱信不信!

    吵吵到了最后,那两个年轻警察也拿我没办法,只能是草草做了份笔录让我签名。我看了,上面还真就写着:“推车上那些蛇、蟾蜍、壁虎、蝎子、蜈蚣、蟑螂、老鼠等动物尸体,以及包子、粽子、粥等食物都是准备拿去给鬼吃的。”

    我忍住笑,指着道:“还有蚊子尸体你们还没写上呢!”

    那两个警察气得都想打人了。我爸在旁边拍了我后脑勺一下,骂道:“就你废话多!赶紧签名!”

    我把名签完,再按上手指印,那两个警察拿起笔录就走了,剩下我爸我妈跟我。老爸老妈到这会儿就不怎么激动了,他们也知道我跟着我师父就免不了要去弄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他们也很信任我师父,当年毕竟是我师父救了我,不可能会害我的。我也跟他们说:“我和师父真没有干什么犯法的事儿,那些警察就是误会我们了!”

    再后来基本上所有人都是在等,我也没有再关到留置室里,就坐在值班大厅里等。我爸去问了,警察说是等森林公安局的人来做鉴定。等到了凌晨六点,一辆写着“森林公安”字样的车才开了进来,车上下来几个人,把我车摊上的蛇啊蝎啊的都拎出来看了看,然后摇摇头,跟那大妈教导员说了几句,居然就又走了。

    我透过大厅的玻璃门,在公安局大院里还看见了一个熟面孔。那位在古玩街上摆地摊的小胡子也在!他站在院子里,也跟大妈教导员聊了几句后离开了。他是谁?也是便衣警察吗?

    这时,我师父也从审讯室里放出来了。他先对我爸妈道了个歉,但也说这是个误会,我们没有做违法的事情。最后大妈教导员黑着脸进来了。她道:“森林公安的人已经鉴定过了,那些都不是国家保护动物!”

    但她又警告我师父道:“不过虽然这次没有抓到证据,但你们的行为还是很可疑,而且明显没有讲真话!希望你们好自为之!”

    师父不卑不亢,答道:“可疑不一定就有罪,我们本就不是坏人,也从来不干坏事!”

    大妈教导员见讲不过我师父,也烦了,便告诉我们办完手续就可以走了。我终于领回了我的手机和钱包。我急急忙忙开机看来电记录,果然黄丽君又给我发了一堆信息,打了一堆电话!我也不管现在是几点几分了,直接回了电话给黄丽君,但这会儿她的电话已经关了机。

    我只好又一条一条地回看微信聊天记录。这回不单单只有黄丽君给我发了微信,韩婕和区东也给我发了不少信息。基本上就是问我在哪儿,为什么不接电话之类的。于是我就先给区东打了个电话问情况。

    区东接了电话,但明显还没睡醒,语气也是冷冷的。他问我去哪儿了,干嘛一晚上不接电话?我说我跟师父在一起,结果被警察抓错了,在公安局里待了一宿。他又问警察为什么要抓你们?我不耐烦道:“哎呀这事儿下次有空再跟你讲!你先说说黄丽君碰到什么事了,为什么拼了命地在打我电话?”

    区东道:“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是韩婕打电话给我,让我帮忙去接黄丽君到她家去。要不你去问她吧!”

    顿了一顿,区东又道:“你小心点,黄丽君这次很生气,你好好跟她解释吧!”

    挂了区东的电话,我又打给了韩婕。韩婕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同样是还没睡够,看来昨晚上他们几个也折腾了一宿。

    “你都去哪儿了一整晚上?干嘛还关机呀?”韩婕也是一通埋怨。

    我不想再多解释了,也不想让黄丽君知道我被警察抓了去,否则就更解释不清了。“相信我!我昨晚上真是没办法接电话!你就告诉我黄丽君昨晚上怎么了?她是生病了还是遇到危险了?”

    韩婕道:“她没事!昨晚上是她父母又吵架了,还在家摔了东西。黄丽君受不了,就想打电话找你。你又不接电话,她只能打给我说要离家出走。我让她来我家过夜,但是她一个女生,三更半夜的哪里敢自己出门,我也不敢过去接她呀!最后没办法,我只好打电话给区东,让他骑车去把黄丽君接了过来。”

    我听到黄丽君没什么事,先松了一口气,接着再问韩婕:“那她现在是不是就在你家?能不能让她接一下我的电话?”

    韩婕道:“你等等。”然后她好像转头去跟某个人说了两句话,又有些为难地对我道:“她说她现在不想接你电话......”

    我急道:“你帮我再劝劝她,让她给我一个好好解释的机会!”

    韩婕又跟黄丽君说了几句,还是很无奈地对我道:“不行!她还是不肯,还让我赶紧挂电话!”接着,韩婕又小小声道:“要不一会儿上学的时候你再自己找她解释吧,反正也快七点了,我们也准备要去上学了!”

    “好吧......”我无可奈何地挂了电话,心情特别糟糕。怎么倒霉的事情都挤到一块来了!

    老爸老妈等我打完了电话,就想拉我回家。他们难得还说要帮我跟班主任请假,让我在家休息一天压压惊。我没有领情,反常地坚持要去上学。在回家的路上,我眉头紧锁,脑子里就想着待会儿怎么才能跟黄丽君好好解释清楚。

    她这个时候肯定是又在生闷气,不想理我了,所以在班上是没办法跟她说上话的。那我就在校门口拉住她好了。也不行!她万一要在校门口那儿跟我吵起来,也很丢人的。想来想去,我觉得还是提前到韩婕家门口堵她会比较好,说不定韩婕还能帮我说了句好话。

    于是,刚一到家,我就开口叫老妈把电动车借我。老妈问:“你一会儿不是要去上学吗?又借电动车干什么?”

    我说我先去找个同学,他(她)有急事打了我一晚上电话,我去处理一下,然后再一起去上学。老妈倒没问那同学是男的女的,就嘀咕了一下:“哟,你还是个大忙人哦!”最后她还是把车钥匙给我了。

    我赶赶着骑车到了韩婕家楼下,这时候已经七点二十了,刚好碰见黄丽君和韩婕下来准备要去学校。黄丽君一见到我,就扭过头去要走。我连忙跑过去拉住她,跟她道歉。

    “你还来找我干什么?我不想再见到你了!”黄丽君大叫道,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我昨晚上真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而且我都已经提前跟你说了,我那段时间内不方便接电话呀!”我急着解释道。

    “那好,你自己看一下时间,我是几点几分给你发的微信?又是几点几分给你打的电话?那时候还没到十一点呢好不好!”黄丽君掏出自己的手机来给我看,质问我。这个我倒是还没有注意去细看,现在回想起来,昨晚上我和师父出发得早,被抓的时候可能才十点半,在公安局里听到第一次电话铃响的时候或许还真没到十一点。

    黄丽君见我答不上来,以为我心虚了圆不过来了,这下眼泪真的就飚了出来,哭诉道:“你没空跟我聊天,我不怪你。可你说有急事就随时打你电话,我这还不算急事吗?你不接也就算了,你还故意挂我电话!后面还关机!你根本心里就没有我!”

    “我,我没有挂你电话!也不是我关的机!”我只能做着无力的解释。

    “够了!”黄丽君用力把我的手甩开,道:“你一直就是这样!对我热情一阵子又冷漠一阵子!然后又找各种理由来推脱!你和我交往不是真的喜欢我,只是为了出风头!”

    “我们分手吧!”黄丽君大喊出这一句话,然后便捂着脸哭着跑开了。韩婕也来不及劝她,尴尬地看了我一眼,也追着黄丽君去了。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心如刀割。这是我的错吗?不,我不认为我哪里做错了!那是黄丽君的错吗?也不,她更没有错!那是谁错了?

    我感觉我有满肚子的冤屈说不出来。我的初恋就这样结束了,以一个令人痛苦的方式结束了。我投入了那么多的感情,那么多的时间还有那么多的钱!结果还是说分就分了。又或许,每一个不成功的初恋都是痛苦的吧,而我只是其中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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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 这XX的是什么道理?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连老妈问了我什么话我都没回答,就径直上了楼。我木然地脱了衣服,摔到床上,用枕头捂住了脑袋,现在我只想一睡解千愁!

    中午的时候,老妈又来喊我吃饭,我不耐烦地说我要睡觉,不吃了!老妈拿我没办法,老爸回来了在我屁股上踢了两脚,见我还不起床,也作罢了。我就这样睡了一天一夜,饭都没吃一口。

    后面几天,我的精神状态依然萎靡。老爸老妈叫我去上学,我就推说病了。他们要拉我去看病,我又死赖在床上说不去,茶饭不思,就想睡觉。最后老爸真发火了,拿起棍子要抽我,我不得已只好背起书包出门。但我最后也没有去学校,就在外面瞎晃,晃到了点才回家。班主任发现我连续逃了几天的课,又打电话问家长,于是老爸干脆早上亲自押着我去上学。

    去到班上,所有同学都像看外星人一样盯着我看,私下里叽叽喳喳的。我也懒得理他们,到了教室就趴在桌子上睡觉。区东和油炸鬼来安慰我,我死要面子说没事,不就分手嘛?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

    韩婕放了学,半路里拦住我也来劝我们俩和好。她说,黄丽君这几天也不好过,天天就哭。她父母来接她回家也不肯回。韩婕劝我主动点,大度点,再去好好道个歉,说不定就没事了。

    我道:“这事儿你就别劝了。我知道她很难受,可我也很委屈呀!本来就不能完全算是我的错,我也道过歉了。她还不肯原谅我,那我也没办法!”

    韩婕道:“话不能这么说!女生终究就是要哄的,你跟她争论对错有意义吗?”

    我道:“有意义呀!而且不能每次都是我去低声下气地哄她,她是不是也应该稍微理解一下我呀!”

    韩婕摇摇头道:“你们俩啊,都是倔脾气!既然这样,那我也不管了!”

    我看着韩婕离开的背影,心里却暗自叹息。其实她说的意思我都明白,但是这个时候我心里也有气,而且也掰不下面子,不愿意再低头去跟黄丽君认错。少年人就是这样,想法简单,自尊心又极强,赌气赌气,赌到最后就再也挽回不了了。也许到了若干年后再回想起来,便是终生的遗憾。

    恍恍惚惚又过了几天,师父打电话喊我去他家。我问去干嘛?师父道:“你是不是上次被吓傻了?连鬼市的日子都忘了!”

    唉,以前我每到农历逢五的日子都特别的积极,就想着赶紧去鬼市做生意,多卖点儿多赚点钱。失恋之后,百事聊赖,我也失去了动力。但是师父的话我还是不敢不听的,再说去跟那些熟“鬼”们聊聊天,解解闷也行吧。

    上次准备好的食材大约有一半还能用,所以这次我和师父也不用再上山去了,就在师父的农家小院里稍微准备一下。干到晚上**点的时候,突然外面有人敲门。

    师父家的院子一般都很少有人来串门,尤其是在晚上。他住的地方本来就偏,村里人也晓得我师父是专门跟死人“打交道”的,除了有事要请他去,平时都不会往这儿来。师父让我去开门。我放下手里的活,找过去把门拉开一看,愣住了。

    是那个小胡子!

    他大晚上的依然戴着一顶宽檐帽,见了我就笑。但在我看来,这种笑容贱贱的,让人感觉有点不怀好意。

    “你来做什么?”我问道。

    “我是专程来道歉的!”

    “道什么歉?”我奇问道。

    “先让我进去再说吧!”小胡子还是笑,也没有等我说同意不同意,自己就自顾自地走进了院子。

    师父见小胡子走进来,就瞄了一眼,没说话,手里继续剥着蛇皮。小胡子很恭敬地向我师父鞠了个躬,叫了声“冯师父”!

    “我认识你吗?”师父头也不抬,冷冷地问道。

    “应该不会。”小胡子陪着笑,把帽子摘下来,道:“我是玉簪门的人,我叫何立平。”小胡子穿着t恤、牛仔裤,却留了个像道士一样的发型,长头发在顶上用带子扎起,还插了一根玉簪子固定。他不脱帽还好,脱了帽便显得不伦不类的。

    师父终于抬起头来了,但还是板着脸,道:“我与你们门中之人从来没有任何交集,你来找我做什么?”

    小胡子继续陪着笑,有些尴尬地说道:“那一晚,是我举报到公安局,才连累你们在里面受苦了。所以今天我特意来跟您二位道个歉!”

    我一听,“噌”地一下火就大了!特么的闹了半天,原来那一晚的事都是这该死的小胡子搞出来的!要不是他胡搞瞎搞,我和黄丽君还不至于闹到要分手的地步!

    “原来是你!”我猛推了小胡子一把,怒骂道:“是你害得我这么惨的!你还有胆子来?”

    “小胜!”师父大声呵斥我,让我住手。

    小胡子没有还手,苦笑着解释道:“确实是我误会你们了。那天这位小哥去到古玩街卖玉牌,被我嗅出来那是死人墓里的东西。再加上之前小哥曾经还去卖过一个扳指,也是陪葬品。我便以为是有一伙盗墓贼,小打小闹的不够专业,才指使了个未成年人公开到明市来销赃。所以呢,我就夹了张追踪符在钞票里面,才知道了你们住这儿......”

    小胡子说到这儿,却轮到我尴尬起来。原来整件事情还是因我自己而起!是我太天真了,直接跑到古玩街去卖陪葬品,结果被人发现了。现在回想一下,当时古玩街那些店家、摊主没有直接报警把我抓起来就算客气的了!估计也就是看在我未成年的份上,手下留情了。

    小胡子没有注意到我的表情变化,继续说道:“然后我就举报到了公安局。后来他们通知我人抓到了,要我去做辨认。但是我一到局里看见你们推车上的东西,我就明白是我搞错了,才赶紧跟警察解释,就说是我看走眼了,你们不是盗墓的!不过您放心,我没有透露你们的真实身份。”

    小胡子刚一说完,师父就转头问我那扳指和玉牌是哪来的?我支支吾吾地说,那是方伯托我拿去外面卖掉的。师父一听就明白了这里面我的那点小心思,但他没有当着外人的面骂我,只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小胡子道:“冯师父,俗话说,不打不相识。我们也可以算半个同行,这事儿呢确实也是误会,就请您原谅我吧!”

    师父摇摇头,道:“原谅你可以,但我要说清楚,我们跟你并不是同行!也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搅我们,请回吧!”说完,师父往门口抬了抬手,那意思就是下逐客令了。

    小胡子苦笑道:“那好吧,我就不打扰了。”他转身往门外走,临走时又回头对我们道:“不管怎么说,这次的误会还是算我欠你们一个人情,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小胡子走后,师父指着我,道:“你小子现在很缺钱吗?连鬼的陪葬品都敢拿出去当街卖了?”

    我知道自己理亏,只能苦瓜着脸挨骂,然后推说是方伯主动来找的我,而且还是因为寿衣摊主苏老板没空帮他卖了,才找上我的。

    “苏老板那是另外有合法的渠道,认识人!你能跟他比吗?”师父很生气,黑起脸来训我,“我虽然说过鬼自己愿意给你的东西可以拿,但我是不是也说过,阴间的东西不要随便拿到外面去暴露啊?”

    “我已经好久没有教训你了,今天必须给你长长记性!”师父回到房里拿出了桃木剑。那把剑根本克不了鬼,真正的作用其实就是用来揍我!

    “手伸出来!”师父大声道。

    我哭丧着脸,老老实实地把两只手掌并排伸直,扭过头去不看。

    “啪!”

    师父用力在我手心里打了第一下,我“嘶”地倒抽了一口气,真特么好痛哇!

    “啪!啪!啪!啪!”

    一共打了五下,师父才气呼呼地把桃木剑丢到一边去了。我不停地往两只手掌上吹气,想减轻一些疼痛感,可手上还是一直火辣辣地疼。

    疼归疼,活还得继续干!我忍着痛,先去把蟾蜍和壁虎串好,又去蒸蚊子,炸蟑螂,熬五毒粥,最后还要把东西都装上车,一路推到了乱葬岗。接着便是像往常一样,在鬼市摆摊做生意了。

    不过今晚我的情绪很低落,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那股子积极劲头,连招呼顾客都是懒洋洋的。刚跟女朋友分了手,又挨了师父一顿打,我现在的心情已经差到了极点!

    痛苦煎熬到了四点半,穷鬼老曾又跑过来想捡点剩菜,被我逮住出气,狠狠地骂了一顿。结果把老曾给吓坏了,连滚带爬地跑了。赶走了老曾,我就开始收摊了。师父知道我有点小情绪,也不理我,让我一个人收。

    到了看坟老头那儿,方伯刚好也在附近。我掏出了一千块钱人民币交给老头,让他全部换成纸钱。看坟老头觉得很奇怪,问你怎么回事,平时这鬼市上的人只有将纸钱换成人民币才能带走,今天你反倒拿人民币来换纸钱了?

    我师父在一旁冷笑道:“所以说他就是个傻小子!老谭你就换给他吧,这是他欠鬼的钱!”

    看坟老头点点头,把钱换了。我拖着装满了纸钱的收银筐,走到方伯面前,把钱全部倒在了地上,对他道:“方伯,这就是你那块玉牌卖掉后得的钱。”

    方伯本是躲在角落里偷偷伤心抹眼泪的,见到这么多的纸钱,并不显得有多么开心,道:“唉,现在我倒是不缺钱了,也没地方放了呀!”

    我也不再听他唠唠叨叨,转身便走。我怎么想也想不通:我为了交女朋友拼命赚钱,才去卖扳指、玉牌;又因为卖扳指、玉牌被那小胡子举报,才进了公安局;再因为进了公安局短暂失联,才搞得黄丽君要跟我分手,结果却是没了女朋友!

    这xx的是什么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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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 又一个“看坟老头”

    接下来的半个月对于我来说,依旧在失落中度过。在拒绝了韩婕等人的调和后,我和黄丽君已经几乎没有了复合的可能。与当初的冷战不同,这次我们不单单是彼此之间不说话,甚至连碰面都极力避免。黄丽君甚至托韩婕把我送给她的运动手表和手链还给了我。有时候我也搞不懂,我们两个人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何会闹到这般地步?

    马上就期末考试了,我也根本无心复习,勉强去到教室上课也是吊儿郎当的。到了考试那天,当然也不能交白卷,语文、历史、政治这些科目,我好歹还懂一些,题目也不管理解的对不对,基本上就是瞎答,凑够了字数就行。数理化就没办法了,不懂就是不懂,瞎编也编不出来。但考试又不给提前交卷,我无聊起来就开始数笔划:数一数每道选择题题目的第一个字是几划,然后除以4,以余数来决定这道题我应该选a、b、c还是d。如果是多项选择,那就每个选项都数第一个字的笔划,单数yes,双数no!

    考完了试,就相当于放假了,只等着过几天再去领成绩,然后我的高二年级就结束了。我师父那边,现在也恢复正常状态,我考完试的第二天他就接了一个法事,他便拉上我也一起去。

    这次的法事是帮一位从外地回来的富商安葬其父亲。这位富商常住在上海,老父亲也早就接过去住了,然后在上海过了世。因为其父遗言要葬回老家,而路途遥远,遗体不便运送,只能是火化后将骨灰带回来。

    我和师父刚接到这个活儿的时候,以为也就是去做场法事便了。结果见了面才知道,那富商老家在百花镇上,想请师父一起去到百花岭帮他挑一块风水好的墓地,再行下葬。更麻烦的是,见面时富商的身边,赫然就站着一只胖胖的老鬼,从长相身材上看,绝对就是富商他爹了!

    我心想,这有钱老头也是够执着的,其鬼魂居然大老远地跟着自己的骨灰一路坐飞机回到了故乡。也不知道他是咋做到的。

    见面的地方是在县城最高档的酒店里,那天傍晚我们应邀去到酒店的咖啡厅包厢里喝茶。介绍我师父来的是排尾村的村长,姓谢,叫谢大勇。谢大勇称呼那富商为王总,听说是做茶叶生意的。王总从小就在上海长大,已经不会说我们这儿的家乡话了。他用标准的普通话对我师父道:“冯师傅,我这次来时间不是很充足,只有三天时间。今天光找人已经浪费一天了,所以不能再拖。我希望你能帮我这个忙,两天内在百花岭找到一处风水宝地,还要让我父亲入土为安!”

    师父这时想不答应都不行了。依他的性子,遇到这种散落在阳间的游魂野鬼,他是一定要处置妥当的,哪怕免费的也要做。不过这次他借机提了很多要求,除了涨价和包来回食宿外,还要求由他来看护这个骨灰盒。

    王总对钱的要求答应的很爽快,说钱不是问题,但骨灰盒却无论如何不肯交给我们保管。最后师父妥协了,便要求先在县城做一场法事。他道:“老爷子的魂魄尚有一丝寄在这骨灰盒上。你们这样舟车劳顿,时间又要求的急,我就需要提前跟亡者沟通沟通,看看他心仪的阴宅是在哪里。”

    王总问:“这场法事何时做,时间上还来得及吗?”

    师父道:“来得及,现在就可以做!”

    王总又问:“要去哪里做?”

    师父道:“就在这包厢里也可以!”

    王总有点惊疑地看着我师父,以为他是在说笑话。最后还是谢大勇打了圆场,说这位冯师傅还是有真本事的,说不定他真的能跟老爷子搭上话呢?如果是这样,老爷子想选哪里做墓地,就依着他办!王总将信将疑地同意了。

    于是,我和师父二人便清了场,只留了那骨灰盒依旧在那桌子上放着。当然那王总的鬼老爹也在,正呆呆地看着我们,却不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师父问道。

    “......”那胖胖的老鬼还是不说话,就直勾勾地看着我们。

    “这么远的路途,你是怎么跟回来的?”

    “......”

    “你不能说话吗?”师父又问。

    “......”

    莫非是个哑鬼?我心里想。师父直接走到那鬼面前,伸手在他脸上晃了晃。那鬼也没有什么反应,就跟傻子一样。嘿嘿,难道鬼也会得老年痴呆症么?

    师父想了想,回头对我道:“你先出去一下,守住门口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我也要出去?”我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我还想看看师父要怎样收拾这鬼呢!

    “叫你出去就出去!把门口守住!”师父有点不耐烦了,挥起手来赶我。

    我悻悻地出了包厢,不知道师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王总和谢大勇也在门外等着呢,见我出来就问好了么?我道:“我师父才刚开始施法,你们不要进去打扰。”

    过了大概十分钟,师父在里面喊你们可以进来了。我率先推开门一看,那老鬼已经不见了,只剩下桌子上那个骨灰盒。

    师父对王总道:“我已经跟你家老爷子聊过了,大概知道应该往哪儿去找他的阴宅。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去百花岭。”

    王总半信半疑,但还是答应了。于是双方约定第二天早上八点还在酒店门口集合,一起坐车去百花岭,而且还是我们这四个人,包括谢大勇也要去。

    出了酒店,我就问师父:“你和那鬼老爷子沟通得咋样了?你把他收了么?”

    师父摇摇头,道:“那鬼死了才不过几天,但是一直滞留阳间,又长途跋涉,心智受损。我小小地帮他恢复了一下,让他回到骨灰盒里去静养。另外我已经跟他聊过了,他的心愿就是回老家待着,不愿意留在上海。”

    “师父你刚才是怎么帮他恢复心智的呀?为什么不让我待在里面看?”我又问。

    “这个你现在不要问,我自有道理,有机会以后再教你。”师父不肯告诉我,让我有些郁闷。

    我总感觉师父还有很多事都瞒着我。比如床底下的那个大箱子,还有他跟看坟老头和苏老板之间的关系等等,尤其是风谷岭下的那个山洞!如果不是我发脾气,撂摊子,他都未必肯告诉我世界上还有这种地方,更不用说带我去了。还有里面的那些什么阴脉啦、阵法啦,我都是闻所未闻!我现在开始隐约觉得,我师父其实是一个有神秘超能力的隐士,他只是表面上装出来是一个假道士而已。

    但是我又对我师父这种防火防盗防徒弟的做法很有意见!我都跟了他十几年了!既然他当年主动跟我爸我妈提出来要收我为徒,就应该把他的本事都传授给我,而不是不痛不痒地就教我去折腾一些给鬼吃的恶心东西!

    我师父可不管我是否一直在腹诽他,跟我交待好明天来酒店的时间后,他就自己回村里去了。我只能一个人郁闷地回家睡觉。唉,最近不得意的事情太多,心里总感觉很压抑,很不爽,但又无法排解。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跟着那位王总,还有谢大勇同坐了一辆车去百花岭。从县城到百花岭差不多有五六十公里的路程,大部分都是盘山公路。我们的车绕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才去到了百花镇上。

    百花镇并不大,实际上就一条街,两边有店铺也有人家。镇上人口也不多,周围散落着好几个村庄,基本上就是沿着百花岭的山脚下绕了一圈。百花岭据说当地**准备要开发成一个小的旅游景点,这两年都不给在山上建新坟了,旧坟也要迁下来。如果有发现顶风作案的,就直接挖走。所以,没有打听清楚前就上山去瞎转悠是没有用的。那位王总没有料到是这种形势,又想到自己时间紧迫,在这里耽误时间就是耽误生意,不禁有些着急了。

    我师父安慰他不要急,又先打了几个电话,问清楚目前的政策,然后确认一下可以选择的区域。问完了事情,也到中午了。中午饭后,我师父就带着王总、谢大勇和我,去到百花岭的山脚下去找风水善地。

    山间小路不比平地,走起来也是很费时间的。找了一整个下午,找到太阳都快下山了,才终于在岭下面北的位置找到了一块不错的地方。那地方背山面水,前面是一片沼泽,周围巨木林立,安静幽雅。王总一看就觉得很满意,他那位鬼老爹这时候也从骨灰盒里钻了出来,站在他儿子后面猛点头,表示同意就在这儿安阴宅了。

    鬼一般白天是不能出来活动的,但在某些阴地或者室内太阳照射不到的地方,他们还是偶尔可以现个身。更让我吃惊的是,那鬼老头似乎已经恢复了心智,不像昨晚上那种傻乎乎的痴呆样子了。

    后面的事情进展得也很顺利。谢大勇在百花岭的熟人也不少,打了电话去问,随后便带着王总去找了当地的村长,提出要买这块地。这种农村里的墓地买卖其实是很随意的,只要村长同意,并支付一笔钱给村委会就可以了。到时候村里会写一张条子,证明是“本村委会同意某某某将其父亲葬于本村某处”,当然这种证明是不会受**承认的。不过只要不涉及到征地拆迁,村里面盖了章,村民就是认可的。

    敲定了墓地选址的问题,我师父又帮忙联系好了寿衣店、鼓乐班和挖土的工人,就定在了明天早上七点入葬。王总对于我师父的这种极高的效率十分满意,答应再多给了我师父一笔酬谢金。当然谢大勇那边的好处肯定也少不了。

    当晚,我和师父二人被安排在了百花镇上的一间招待所住。吃晚饭的时候,王总心情大好,看得出来他也算是个孝子了。他又提出来自己在百花镇已经没有亲戚了,想跟我师父约定,每月初一、十五帮他到坟前烧点香烛和纸钱给他老爹,到时候费用再给我师父转账过来。

    师父却道:“我住在县城那边,来这儿也不方便。这样吧,我帮你另外托个人!”

    吃过饭后,师父没有直接回招待所,而是带着我到镇上去逛。百花镇那条东西走向的街十分钟就走完了,然后再走就到村里了。这百花镇有些奇怪,我一路上走来,见到了好几只鬼就在街面上游荡。那些鬼发现我能看见他们,也都很好奇地对着我做“鬼脸”!

    师父一直在不停地摇头,但是他也没有采取什么行动,还是一路往前走,最后拐进了一条小路。路的两旁开始出现零零散散的坟头,走到尽头却是一间小庙。我师父上去就直接敲庙门,喊:“老刘开门!”

    一个矮矮的小老头子开了门,跟我们热情地打了招呼,然后请我们进屋去坐,还去泡了茶。那是座山神庙,供的是“黑脸山神”,穿的金盔银甲,手拿钢叉,面色黝黑。这“黑脸山神”是属于佛门里的菩萨,还是道家里的神仙,我也不清楚。反正农村小庙里供的神灵是五花八门,有好多都是地方独有,专佑这一村的老小,到了隔壁村供的就是另外一尊了。

    寒暄过后,师父开门见山地就问道:“现在你这边的情况怎么这么乱?那些鬼平时晚上就在街上走,就不懂回坟地里待着么?”

    老刘听我师父这么一问,笑容就没有了,开始唉声叹气起来。他道:“唉,我们百花岭这儿不比县城,没有统一的公共墓地,不像县城那么规范。每个村里死了人都是各埋各的,东一块西一块到处都是坟头!就算是相对比较集中的坟地,也足足有十处之多!所以我这儿的管理难度很大呀!”

    我师父听了,也不禁皱了皱眉头,又问道:“除了你,现在这里还有没有其他的......师傅?”在提到“师傅”这个词的时候,师父似乎还往我这边瞄了一下。

    “没有了!老林死了以后就剩下我一个人了!”那老刘似乎很会意,也看了我一眼,才回答道:“现在百花镇上的那些师傅,都是只懂糊弄人的家伙!连个正经的道士、和尚都没有!”

    啥意思?都看我干嘛?我又不是什么“师傅”,我还没出师呢!难道师父和这刘老头在演双簧,想忽悠我来百花镇当“师傅”?门儿都没有!

    “那鬼市呢?行情怎么样?”我师父接着问。

    老刘继续摇头,道:“也不行!平日里的鬼市,一共都不到50个鬼来。摆摊的也不过三五家,所以我现在已经改成每个月十五才开一次。唉,眼看着就办不下去了!”

    原来这位老刘是跟我们那儿的老谭是一样的角色,明面上是帮村里看庙看祠堂的老头,实际上却是当地鬼市的管理者。不过这老刘明显混的比老谭差多了!

    “辛苦你了!”我师父安慰道。随后他拿出一张纸条交给老刘,对他道:“我今天来,倒是帮你讨了份好差事。”

    师父把那位王总的请托转告给老刘,纸条写的就是王总的联系方式。老刘听说每个月烧烧纸钱就可以赚点小钱,当然乐意啦!

    我师父又道:“不单单是这一点,那鬼我明天就帮你安置好。到时候你自己再去他坟头那儿引导引导,让他没事就去百花岭鬼市转一转。他以后就可以成为你们这儿的大主顾!”老刘听了也是连声说好。

    我当时就在一旁想,可惜那王总的鬼老爹埋的地方离得远,不然就可以发展成我的熟客。唉,我师父怎么就知道帮别人做嫁衣呢?

    告别了老刘,我和师父又一路走回了招待所。我在路上就开始埋怨师父,说下次要再有这样的有钱鬼,就一定要介绍他埋到我们那儿去!

    师父问为什么,我道:“我们可以跟他做生意呀!另外,我们还可以多烧点纸钱给他,再让他转给我们。”

    “什么意思?”师父一下子没明白我的想法。

    我解释道:“师父,我算过了,其实呢在纸钱里面烧银元最划算!因为其他人烧银元的少,都是烧元宝、冥币的多,所以银元兑人民币的汇率很低。从香烛店里进货的话,一盒100个银元才卖10块钱人民币,到阴间再兑换过来差不多就能换20块钱人民币,赚一倍呢!”

    “哦,那你的意思就是说,我们跟那鬼谈好,我们烧多的银元让他返还给我们,我们再拿去换人民币,对吧?”师父似乎终于明白了。

    “对了!”我大喜,得意道:“就跟换外汇差不多!大不了我们也给那老鬼一点好处,合作分红也行!”

    “啪!”

    我的脑袋上狠狠地挨了一记巴掌。师父哼哼冷笑道:“你小子能不能有点出息?小心思挺多的呀,都算计到这上面来了!”

    我哎呀叫了一声,赶紧护住头不敢顶嘴,心里却嘀咕着:“我跟着你都混到坟地里卖宵夜了,还要啥出息?”

    师父道:“纸钱必须是后人自己的心意烧给自己先人的才行,即使请人帮忙也是一样!再说你银元烧的多了,老谭就不懂提高汇率吗?到时候你还能钻这个空子吗?”

    我想了想,师父说的也有道理。看坟老头把握着鬼市的汇率,他想写高些就高些,想写低些便低些,我折腾半天也抵不过他手里那一根粉笔头呀!

    唉,看来我这点小伎俩还是玩不过这些老油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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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 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

    最后一天去学校领完成绩单和暑假作业,就终于正式开始放暑假了。这对于我来说也算是一种解脱,至少不用再去到教室里煎熬。但没有女朋友的暑假同样也是很无聊的。我又变回了跟以前一样的**丝、宅男状态,除了偶尔会跟着师父一起去鬼市摆摊和做法事,其余时间我要么在家睡懒觉,要么跑去油炸鬼家打游戏。

    曾经的三人组现在也经常凑不齐了。区东最喜欢打台球,因为他没什么钱,但是台球技术还不错,所以在台球厅里跟人对局都是输少赢多,让别人掏钱买单,算是可以免费消磨一下时光。不过最近这小子经常不着家,问他也不肯说,搞得好像比我还神神秘秘现在。

    油炸鬼是典型的死瘦宅,就游戏玩的好,打架、泡妞什么的都不行。他家里游戏机多,我没事就跑他那儿玩去。放假了半个月,我倒有十天是泡在他家里过的。今天啥事没有,我又和油炸鬼两个人在他房间里玩实况。

    油炸鬼的操控技术比我强得多,他贱兮兮地就用中国队,其他强队任我选,但我每次还是被他菜,然后就一直听他在那儿吹牛逼。最后一局,我用了西班牙,结果又是0:5。我郁闷地将手柄丢在沙发上,说不玩这个了。油炸鬼说那我们就休息一下,一会儿再玩别的。他走去厨房拿了两罐可乐过来,一人一罐喝着聊天。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区东。我就抱怨了几句:“这小子最近是去当特务了还是咋的?老找不见人,打电话也说没空。他有什么可忙的?又不见他帮他妈卖猪脚饭。”

    油炸鬼没有接过话头,有点反常的沉默了。

    我便问他:“你是不是知道区东最近在干啥?”

    油炸鬼苦笑道:“要不你就别问了,我也不想说。”

    “你们俩干嘛呢?”我开玩笑式的捶了油炸鬼一下,“怎么现在什么事都瞒着我一人?都是铁哥们,还有啥不能说的?”

    油炸鬼继续沉默,拿着手里的可乐罐在把玩。我一看不对劲了,便问:“你们俩,最近闹矛盾了?”

    “没有!我和他没事!”油炸鬼摇摇头,否认道,“我昨天还跟他一起在台球厅打台球呢。”

    “艹!”我又捶了油炸鬼一下,这回用了力,“你们俩去打台球居然不叫我!害我自己一个人在家无聊待一天!”

    “我......唉!”油炸鬼懊恼地拍拍自己的脑袋,明显是怨自己刚才说漏嘴了。

    不对!我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油炸鬼跟区东没矛盾,跟我也没矛盾,他们俩去打台球不叫上我......那意思就是区东跟我有矛盾了?

    那矛盾在哪儿呢?我用力勒住油炸鬼的肩膀,逼问他道:“说!坦白交代!”

    油炸鬼护住脸,道:“我不说!你打死我也不说!”

    我道:“我不打你。我一会儿就把你枕头底下那本杂志交给你妈,好不好?”

    “你太无耻了!”油炸鬼哀嚎道,“铁哥们不带这样陷害的!”

    “铁哥们有事还瞒着我呢!”我瞪着他,继续施加压力。

    油炸鬼彻底放弃抵抗了。他对我道:“那我跟你说了,你可答应我别生气哦!”

    “行!我答应!”

    “先等等。”油炸鬼先过去把游戏机收好,沙发和茶几上的东西也放到一边去,那意思是防止殃及池鱼了。我冷眼看着他,心里的感觉却越来越不妙。

    油炸鬼重新坐回来,然后认真地看着我,直截了当道:“区东现在和黄丽君在一起了!”

    “什么?”我尽管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这句话还是给了我当头一棒!

    “嗯!”油炸鬼用力地点点头,道:“那天去台球厅,除了我和区东,还有黄丽君。她是区东带过去的。”

    顿时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震惊、失望、伤心还有满腔的愤怒,这是一种**裸的背叛!

    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说服自己冷静下来。油炸鬼在一旁紧张地问:“要不要我再去给你拿一罐可乐来?”

    我摆摆手,示意让他坐好,然后沉声问道:“他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油炸鬼道:“应该就放假后这几天吧。上学的时候区东都还跟我在一起混呢。”

    “他们怎么......好上的?”说出“好”这个字让我一阵难受。

    “我也不清楚,可能是从聊微信开始的吧。我前几天看见区东就老在聊微信,最近几天也是,频率明显比以前高得离谱!”油炸鬼回想了一下,猜测道。

    “那他有没有跟你借过钱?”

    “借过两次,但是都不多,一两百的数,昨天就还我了。”

    “他哪来的钱?”

    “他没钱呀,所以昨天才拉我们去台球厅玩。他跟人打了八局,都赢了。”油炸鬼说到这儿也是一脸的鄙视,道:“昨天还是我买的三瓶汽水,他一分钱没掏!”

    我不太相信,道:“没钱,他怎么泡妞?”

    “我也想不通呀,”油炸鬼道:“所以昨天我还偷偷问了他。他说他们俩就天天晚上出去瞎逛,看人,看星星,看月亮啥的。”

    听到这儿,我不禁苦笑。自己之前为了追黄丽君,天天挖空心思想着怎么去弄钱,最后却竹篮子打水一场空。没曾想,原来泡妞也可以不需要花钱的!

    “你没在生我气吧?”油炸鬼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有。”

    “那你恨区东吗?”

    我摇了摇头,叹气道:“恨他干嘛?我和黄丽君都分手一个月了,他能追得上是他的本事!哥们嘛就是跟兄弟一样的,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心态要大度一点!”

    油炸鬼对我竖起拇指,赞道:“大气!哥们服你!”

    我在油炸鬼面前故作无所谓状,但在心里其实还是很不爽!虽说黄丽君已经跟我分手了,但区东也不能这么猴急呀!我觉得区东这做兄弟的不厚道,没有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哼!

    这个悲催的暑假,原来只是没有女朋友,这下连铁哥们也没有了!我刚刚平复一点的心态又变得颓废起来。

    在这个暑假感到失望和焦虑的人不单单只有我,还有老爸老妈。

    因为上次进公安局的事情,老爸老妈虽然没有责怪我师父,但平时在家里聊天,话里话外还是不希望我再跟着师父瞎混了。但他们又不好意思去跟我师父提这种事,毕竟人家是他们儿子的救命恩人,让我给师父做徒弟也是他们同意了的。不过话说回来,哪个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找一份体体面面、堂堂正正的工作?不到迫不得已,他们也不希望我跟着师父以后就干这行了。

    这一天吃完晚饭,我正打算回楼上去躺着看电视。老爸喊住我,叫我坐下。我问怎么了?他道:“有件事跟你有关,一家人要一起好好商量商量。”

    我有些意外,老爸向来都是“行动派”,叫我去做的事若是顺他意就好,不顺意一脚板就踢过来了,哪还有跟我商量商量的时候?

    老妈也在一旁附和:“你也大了,自己也可以拿拿主意了!”

    “拿什么主意?”我最近坏消息听多了,有点怕。

    老爸对我道:“你说我们花那么多钱送你去读书,看看你这个学期拿回来的成绩单,你脸咋也不红一下?”

    我挠挠头,唉,红啥?不就是挨骂嘛?还说让我自己拿什么主意,我要拿的主意就是你们以后都不准再骂我!

    老爸见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也无可奈何。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接着道:“你现在的成绩那么烂,我认为这高三你再读下去也没什么用了!你不上也罢!”

    这回我倒是吃了一惊,什么意思?老爸老妈打算彻底放弃我了?不过,现在这学校我去不去也是无所谓了,不去或许还省了许多烦恼。

    “你也马上快满十八岁了,不上学了就出去打工吧!”老爸继续说道,“我在本家那边帮你联系了份工作,是在纺织厂里当保安,活儿很清闲,不算累,工资还不错!你自己琢磨一下,想不想去?”

    “当保安?”我更吃惊了。“回本家?”

    “对!”老爸点点头。

    这个提议太出乎我的意料了,我一时半会儿也考虑不过来呀!回本家就是要回去邻县我爸家那儿,也就是我出生的地方,现在我户口都还在那边呢。之前说过,我们现在住的南亭县其实是我妈的家乡,只是当年为了我才搬到这里来的。但是,我也好几年没有回去过本家了,那边的人我一点儿都不熟。

    “你爸呢,一直希望你回去。”老妈也劝道,“要是你在本家那边干得好了,以后就安家在那边也行。说不定我们俩还会搬回去跟你一起住。”

    “妈你在这儿店开的好好的,干嘛要搬过去?”我问道。

    “哎呀,这个牛腩店的生意说好也好不到哪儿去!再者你爸说了,本家昌东县那边工厂比这边多,去找个厂子附近开个饭店,或许生意还能更红火一些。”

    “没错,我在那边还认识些人,门路也比这边广一些。”老爸道,“既然你已经平平安安长大了,成年了,我们再搬回去也是在情理之中。毕竟我们在这边只能算是外来户,回去也是落叶归根嘛!”

    我听明白了,这事儿已经不单单是我一个人去不去打工的问题了,更多的是老爸也想要回去。他在这边这么多年,一直过的不顺心,只是因为我的缘故,才不得不留下来,哪怕只是当一个摩的司机。

    “那边一个月工资多少钱?”这是我比较关心的问题。

    “2500!外加保险!”

    “这么高?”我们这儿一般打工仔的平均工资都在2000左右,何况还给买保险。我算了算,我现在跟着师父,一个月鬼市加红包,收入都不到800块。

    老爸道:“所以才问你想不想去呀!这份工是我托本家一个堂叔找的,他在那家纺织厂当副厂长。你去了,有事我还可以求他照应一下。”

    我又认真地想了想,心里便很快有了决定。也行吧!反正我现在这边感情、学业、事业都混的不行,正处于一个人生的低谷期,去换个环境重头开始也好!至少这工资还不错,比在坟堆里卖宵夜强!

    老爸老妈见我答应了,都很高兴。好事儿不能等,老爸当晚就打电话过去给他堂叔,定下了这个差事。电话那边也催得急,要求我最好明天就去报到,不然慢了名额就给别人抢走了。老爸忙不迭地保证,一定让我明天下午就搭车过去。

    明天就走?我也想不到这事儿定得这么急,说走就走。我总感觉有很多东西还没收拾呢,还要去跟一些人告告别啥的。不过后来想一想,一个年轻的单身汉能有什么东西好收拾的?需要告别的人,除了师父,也就是油炸鬼了。

    第二天上午,我和老妈只用了一个小时就收拾好了我的行李,所有的东西凑一块儿也就装满了一个24寸的小行李箱。我爸帮我买好了中午十二点钟的车票。从南亭县城到昌东县城只需3个小时的路程,去到那边直接打的去厂里报到就行了。

    剩下的一点时间,只够我去一趟师父家,油炸鬼那边打个电话就行了。我骑电动车到了排尾村,师父最近没什么事了,正待在家里练毛笔字呢。旁边还晾着一些符箓,大多都是鬼市上用的符。看来师父是先画完了符,顺带着练练字。

    我把我马上要去邻县打工的事情跟师父说了。师父也感到很意外,说怎么突然就决定要去外地打工了?你不上学了吗?我又解释了一番,说那边的待遇挺不错,是我自己也愿意去的。

    师父沉吟了一下,道:“也罢,去便去吧!虽说我是你师父,但还是以父母之命为大。你去到那边就好好干,有事再打电话。”

    我道:“知道了,师父!”

    我师父又让我等一下,回屋拿了一个红包和几张符出来。他对我道:“这个红包给你,就图个好兆头。这几张符,是相门符和辟邪符,也拿去护你平安吧!”

    我接下了红包和符,谢过师父,便回家去了。中午提前吃过饭,老爸骑摩托车送我去了长途汽车站,看着我搭上了去往昌东县的大巴车。这班车我坐过好多次了,只不过这次是第一次我独自一人出行,也算是标志着我真正开始独立生活的一次人生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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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4 初来乍到

    我从车站走出来,在出口处拦了一辆出租车,直接赶往纺织厂报到。坐在车上,我望着窗外不断向后飞驰的城市景色,却始终找不出一点儿熟悉的味道。

    这里是我出生的地方,但我离开时才两岁,根本没有保留多少深刻的记忆。所以现在对于我来说,这里就是一个陌生的城市。不过陌生的环境也许更适合现在的我,我急切盼望着摆脱之前的失败经历和颓废的心态,我希望能有一个全新的开始!

    到了地方后,我下了车,在门卫那儿登记了一下,说是来找翟副厂长的。门卫打了个电话确认,便放我进去了。我走进厂区,一切事物在我的眼中都显得那么新鲜和好奇。这个纺织厂应该算得上是中型纺织厂了吧,厂区够大,来来往往的人都穿着厂里的制服。不同款式的帽子应该是为了区分不同的工种,这样的细节更能体现出这里面的规范和秩序。

    当然我最关心的肯定不是这些。我一路走进来,总能看见一拨一拨的女工和我擦肩而过,大部分都挺年轻的。我心情越发轻松起来,这厂子还不错嘛!至少妹子挺多的,这进厂才第一天,我就看见好几个长的顺眼的了。那些女工也在频频看我,看来哥还是挺帅的,又是小鲜肉,不愁没有机会哈!运气好的话,我的未来老婆就从这里面找了!

    走到行政办公楼,我问清楚翟副厂长的办公室在哪儿,便一路找了过去。在三楼,我终于见到了那位本家的副厂长,他比我爸年纪要小,但辈分大,所以我得喊他叫叔公。翟副厂长听了很开心,道:“好!好!好!小伙子还算挺精神的嘛!就在这儿好好干吧!”

    我连忙点头答应,道:“感谢叔公给了我这么一个机会,我一定努力干!认真干!”

    翟副厂长又笑着说道:“除了干工,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就是要尽快找到一个女朋友!我们这儿呢女工多,你又年轻,机会很多的!”

    “嘿嘿!叔公您说笑了!”我挠挠头,脸都红了。不知道怎么的,我那点小心思好像一下子就被他看出来了。

    “哎!不说笑!不说笑!最好呀,一个月内就找到!”

    “啊?”我不由得愣了一下。他怎么比我还急?虽然说这个要求正合我意,但也太快了吧?

    翟副厂长又道:“我们厂里工会呢,在每个月的月底都会组织有联谊活动,就是让你们这些年轻的男工、女工在一块儿交流交流。所以到时候,你要好好把握机会哟!”

    “好!”我听了他的话,更加开心起来。看来昨晚我下定决心来这里,绝对是明智的正确决定!这里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天堂!

    我向叔公兼副厂长报过到之后,他便让我直接去到宿舍区找保安队长,具体的工作和生活就由队长来安排。我再次谢过了副厂长,又独自一路问到了男职工宿舍区。保安队的宿舍在三楼,一共有五个宿舍,每个宿舍住四个人,厕所、澡堂都是公用的。我还没有体验过集体生活呢,要适应过来恐怕还得需要一点时间。

    我随便拦住一个穿保安制服的人,问他队长在哪儿。他上下打量了我一会儿,问我是来干嘛的?我说是来当保安的。他道:“那你先到第一间宿舍去坐等着,队长一会儿就回来。”

    我说了谢谢,就准备离开。转身时却仿佛听到刚才那人好像嘀咕了一句:“又来了一个倒霉蛋......”我转过头去想问他是什么意思,那人却已经走远了。

    我走到第一个宿舍外敲门,没有人回答。我推门进去,发现里面其实是有人的。一个年轻的保安就半躺在床上,见我进来了,也没问我是干嘛的,又继续闭上眼睛休息。我不好意思打扰他,就干坐在一张没有人睡的床上等。

    无聊地坐了一会儿,刚才跟我说话的那位保安推门进来,对我道:“队长回来了,让你去装备室找他。”

    我赶紧起身,跟着他去到装备室。那装备室里摆放着各种各样的消防装备、灭火器和专门配给保安员用的警棍、盾牌。靠窗的位置有一张办公桌,一个看起来快五十岁了的老保安正坐在那儿写东西。他看见我进来了,问道:“你就是翟自胜吗?”

    我知道这就是保安队长了,便答是。队长又问我带身份证了没有?我掏出自己的身份证给他,他接过去,再从抽屉里拿出几张表格来登记,还拿出手机来给我拍照,说是要建档案用的。办完了例行的手续,他又从柜子里翻出来一套保安制服给我,包括了帽子和领带。

    队长介绍自己姓许,在这厂里干了二十年保安了。他道:“我们这儿的管理比较严格,一般外人是不给进来的,所以我们保安队的工作也比较轻松。平时排班就是三班倒,白天的班就是守大门、看监控,晚上的班就是巡厂房。每个礼拜可以休息一天,要提前请假。”

    我道没问题,队长你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做。许队长满意地点点头,又问了我一些个人的基本情况,我也一一回答了。他最后又问:“你在家那边有没有女朋友?”

    我答:“没有。”但我感觉有些奇怪,为什么都问这个事,这儿的领导们也太热心了吧!

    “嗯,那就快点找。”许队长道,“我们这里女工多。全厂有300多个女工,但男员工只有50多个,除掉那些行政人员,就是我们这20个保安了。你自己要主动把握机会!”

    “那我找到了,会有奖励吗?”我不禁随口说了句玩笑话。

    许队长愣了一下,道:“没有。”

    他随后又说道:“但是我给你个建议,你要是想在这里长久干下去,最好就是快点找到一个。”

    我奇道:“为什么?”

    许队长却开始支支吾吾起来,道:“我也讲不清楚。等你待的时间长一点,以后你慢慢就知道了!反正在这儿干得久的保安,都是结了婚的或者有固定女朋友的。年轻的单身汉都干不长!”

    还有这种事?怎么,在这儿的工作年限还跟个人的感情状况挂钩么?难道这这里找不到女朋友就要被开除?

    “对了,你以后就睡在第一间宿舍里,那里还有一个空床位。”许队长没有察觉到我的疑惑,又交待道:“一会儿你去宿舍把自己的东西放好,我还要过去检查。我们这里不允许张贴海报,床头也不准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书、杂志啥的。包括你的个人手机,我也要每天检查,不允许有任何黄的东西,你明白了吗?”

    “啊?还有这种规定?”

    “没错,而且我的检查很严格!如果违反了,就要处罚!比如扣工资,扣奖金,甚至是开除!”许队长又严肃地警告道。

    离开了装备室,我是满肚子的疑问。这一边是催着让我快点找女朋友,另一边又不允许涉“黄”,什么情况?这里的规章制度是不是严谨得有些过分了?

    我回到第一间宿舍,发现我刚才坐过的那张床正好就是我以后的床位了。那个睡觉的舍友还在睡,我就自己打开行李箱,把床铺和自己的私人物品摆好。这时,另外一个年轻的保安推门进来了。他看见我,就很热情地道:“欢迎!欢迎!终于又有新人来了!”

    我赶紧介绍自己,他道:“我叫丁少辉,你以后喊我小丁就行了!”

    小丁今年也才18岁,比我大不了几个月,是本地人。同龄人交流起来就顺畅多了,小丁性格也比较活泼,不一会儿我们俩就嘻嘻哈哈地开起玩笑来。也许是我们说话的声音大了些,刚才还在睡觉的那位舍友被吵醒了,黑着脸坐起来,也不说话。

    小丁帮忙介绍说,他叫吴文伟,来了快半年了,你就叫他小吴吧。我主动跟小吴说话,想套个近乎,小吴却爱理不理的,随便应了两声。我一开始以为他这人是不是性格有点孤僻啊?还总是黑着个脸,心事重重的。后来我仔细一观察,唉不对,小吴的脸上好像有一缕黑气萦绕着,应该是最近粘过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再一细看小丁,他脸上也有一丝黑气若隐若现的,但是很淡,不注意看是发现不了的。

    我正心里犯嘀咕呢,又有两个人推门进来了。一个是许队长,另外一个是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也穿着保安服。小丁起身喊:“许队!武哥!”我也赶紧起身叫人。

    那位武哥道:“好呀,我们宿舍里又来新同志了!人气旺一点好呀!”他走到最里面一张床位,拿了饭盒又出去了。我也仔细观察了一下许队长和武哥,他们的脸上比较红润,并没有什么不正常的情况。

    许队长道:“要开饭了,小翟你东西整理好了没?”

    我道:“好了。”

    “好了那我就要检查一下了。”许队长走到我的床铺边,翻了翻我的枕头、被子,又把我的行李箱打开来看,一样一样的检查。我稍微有些不爽,检查床铺也就算了,我箱子里都是私人物品,他不问过我就直接开箱子去翻了。

    检查完箱子,许队长又伸出手来对我道:“手机!”

    我没想到他说检查手机,就真的要检查手机,毕竟里面还是有不少我的**,尤其是跟黄丽君的聊天记录,我都还没有删呢!但是我也没有多少社会经验,现在又是初来乍到,既然队长说了这是厂里的规定,我也不敢不给啊!

    许队长接过我的手机,第一件事就是翻看照片。他翻到我跟黄丽君的合影时,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什么。但翻我的微信记录时,他看见我和区东、油炸鬼等几个损友组的群里有一张性感美女照,便指着对我道:“这个不行,把它删了!”

    我接过来一看,疑惑道:“这不能算黄啊!就一美女图片而已!”

    “这样的也不行!”许队长坚持道。

    我感觉有点莫名其妙,不过还是把那张图片给删了。许队长又翻了翻,结果认为就那个群是重灾区,要求我把那个群里面带美女的图片、视频全部删掉!我无可奈何,最后干脆全部删了个精光。

    这下许队长终于满意了,又对我道:“最近刚好小丁那组缺人,他来了也有一个多月了,从明天开始你就跟着他上工,不懂的地方就问他。”

    我说知道了。然后我便跟着他们一起去饭堂吃饭,当天晚上许队长也没有安排我的班,让我先熟悉一下环境,明天再正式上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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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5 这里面肯定有“鬼”!

    保安队的轮班与其他工种不同。20名队员除掉队长、副队长,剩下的18人分为三组,每组6人。各组再有一个组长,负责安排具体的岗位和巡逻区域。因为是24小时都要在岗,所以一天又分为了4个班:早班、午班、晚班和夜班,每一班是6个小时。其中最辛苦的就是夜班,从凌晨2点一直到早上8点,又被老队员们称为“红眼”班。

    所以排三个组来轮四个班,就保证了每个人每三天才需要值一次夜班,而且还符合平均一天8小时工作制的劳动法要求。我第一天正式上工就排到了夜班,不过对于习惯了经常要熬夜去鬼市摆摊的我来说,这根本就不算什么事儿。

    按照许队长的要求,我第一天就跟着小丁去巡厂房,顺便可以熟悉一下厂里的情况。小丁是个话痨,有人陪他聊天最开心了。而且他一旦讲得起劲来,什么该讲不该讲的话他统统都敢讲。小丁最感兴趣的就是保安队里的各种八卦新闻,比如谁谁谁昨天带新女朋友出去了,结果一晚上都没回宿舍睡,肯定是那个啥了!还有那谁谁谁已经有女朋友了,又去勾搭另外一个新来的漂亮女工,想脚踏两条船等等等等。讲到兴头处,他甚至就连领导的八卦也敢讲。

    小丁告诉我:“咱们那位翟副厂长,跟销售部的胡秘书有一腿,他们两个人还都是结了婚的!”

    我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哎!有人看见他们俩一起到xx宾馆去开房了,很多人都这么传,应该假不了!”小丁信誓旦旦地道。他还不知道我和翟副厂长的关系,在这里翟姓是大姓,光保安队里就有三个姓翟的,当然我也不是那种喜欢打小报告的人。不过知道这个事后,我对于我那位叔公的观感确实大为下降。

    既然话题都聊到这儿了,我就顺便向小丁提出我心中的一些疑问,问他为什么许队长要特意交待我尽快地找到女朋友,还有私人物品的检查为什么会这么严格?

    小丁神秘地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问我,工厂大门外面摆的是什么雕塑?

    我回想了一下,道:“我记得应该是一对石狮子吧!”

    “对了!”小丁又问我:“那你有没有想过工厂大门外面为什么要摆石狮子?”

    我摇摇头,道:“工厂大门外摆石狮子有什么不妥的吗?”

    小丁道:“石狮子按理是不能乱摆的。一般大门口摆石狮子的都是一些**机关,象征威严。私人公司、工厂都是摆石雕的貔貅啊、大象啊,或者干脆就摆发财树、金钱树,这些才有招财进宝的寓意。”

    我的胃口被吊起来了,追问这是为什么。小丁还不肯讲,还想卖卖关子,又问我行政办公楼里大厅挂的是什么画?我又想了想,道:“好像画的是三只羊吧!”

    “没错!”小丁道:“那幅叫三阳开泰图!”

    “那到底这些有什么意义嘛?”

    小丁见我有些不耐烦了,才笑着道:“石狮子和三阳开泰图都是一个意思,就是镇阴补阳!”

    “镇阴补阳?”

    “对,咱们这厂里女工太多了,所以阴气特别重。女多男少,就叫阴盛阳衰,所以厂长才想着要镇阴补阳!”小丁煞有介事地说道。

    “这跟我找不找女朋友,还有队长检查不检查手机又有什么关系?”我摊开双手,觉得小丁这个圈绕得有点远了。

    “有关系,绝对有关系!”小丁道:“就因为阴盛阳衰,所以男人的阳气在这厂里就要受压制,尤其是处男,不破处是呆不久的!”

    我目瞪口呆,道:“还有这种事?你这是在忽悠我吧?”

    “不忽悠!不忽悠!”小丁表情严肃地说道,“在我们保安队,干得时间长的都是结了婚的老队员。哪怕是那些有了固定女朋友的,也没问题。就单身汉不行,干不了几个月就会自己辞职走了!”

    我还是摇摇头表示不信,道:“为啥单身汉就不行?你说的是咋个不行法?”

    这回轮到小丁有点扭扭捏捏,难为情了。我才问到一半,哪里肯放过他,就一直追问。小丁被我问得没办法了,才勉强道:“这事儿我要是告诉你了,你可别到处乱说啊!”

    我笑了,这家伙在背后说别人的八卦说得那么起劲,自己的事儿就不敢说了。但我还是一口答应道:“放心吧!我肯定不跟别人讲!”

    “唉,你才刚来,大家跟你还不算太熟,有些事呢也就不好意思跟你说。咱俩都是年轻人,我就算说了也不丢人!”小丁压低了声音,小声道:“这厂里的女工太多了,尤其漂亮的还不少,所以在这里当保安,每天看来看去难免都会有点小心思。有时候,白天里女人看多了,到了晚上就会受不了!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点了点头,表示大概懂了。

    “所以,有时候那种事儿想多了吧,有些人就控制不住自己,晚上睡觉就会......”小丁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小腹,一脸的贱笑。

    我也笑了,道:“我懂你的意思了,但这也算正常吧?每个男生都有这种情况呀!”

    小丁道:“话是这么说,就怕你频率太高了,一晚上来几次,那就受不了了!”

    我还是觉得有点搞笑,道:“这也算个事?你们也搞得太紧紧张张了吧!怪不得队长连手机里有女人的图片都要管!”

    小丁却认真地摆摆手,对我道:“哎,你可别不信!我刚来的时候也这么想,但是我进来到现在才一个多月,就有两个队员自己辞职走了!他们就是因为太内向了,都不敢跟女人说话,所以迟迟都交不到女朋友!而且他们走的时候,都是面黄肌瘦的,按武哥的说法,那是阳亏肾虚的表现,古怪的很呢!”

    小丁越说越邪乎,但我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可能这件事情并不像小丁讲的那么简单:只是所谓的阴盛阳衰,单身汉经不起诱惑。但是,我跟着小丁在这厂区里也转了一圈了,并没发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暂时还弄不清楚问题的根源在哪里。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逐渐熟悉了厂里的情况,也慢慢适应了宿舍里的集体生活。这份保安队的工作我觉得很轻松,跟同事们相处的也不错,这都让我越发坚定地认为,自己选择到这里来打工是一个很正确的决定。

    至于小丁说的阴盛阳衰会对处男有那种“影响”,我到目前为止,自己还没有“亲身体验”过。但是通过细心观察,我还是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地方。保安队里面,比较年轻的队员普遍都有一丝黑气在印堂处萦绕,有些人的比较明显,有些人的就很轻微,但总体来说都不算太严重,还不至于影响到身体健康。只是这些人的面色都不太好,显得有点虚,确实像是泄阳过度的症状。

    我通过平时的聊天,又大概地打听了一下其他队员的感情生活。年轻的队员一大半都还没有固定的女朋友,或者是大概有了心仪的对象,但还在谈。这一部分队员基本上都会有上述的情况出现。另外还有几个单身的年轻队员还没结婚,但已经跟女朋友在外面同居了的,虽然偶尔值完夜班也会睡在宿舍里,却没什么事。结了婚的老队员更没有问题了,像跟我们同宿舍的武哥,他家在下面农村,一个星期才回去一趟,平时也跟我们一起吃饭、睡觉、上工,却完全没有受这方面的影响。

    所以大伙儿私下里总结起来,就认为单身汉避免不了总会有心理和生理上的需要,只是在这女多男少、阴盛阳衰的纺织厂里,本来很正常的问题被放大了而已。就连我那位叔公副厂长和许队长也好像是这么认为的,因此制定了严格的规定,不准宿舍里有任何的“淫秽”物品存在。他们甚至连宿舍里的电视机都给撤掉了,只保留一台在饭堂里,晚上十点之后就关门不给看了。

    我在心里却不认同他们的看法。我认为,这里面肯定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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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6 联谊会

    我到纺织厂来报到的时候已经是七月下旬了。在月底的最后一个周六,许队长通知我们当天晚上厂里工会将组织联谊会,让我们这些年轻队员有想去的,赶紧报名到他那里,好安排调班。我和小丁都去报了名,其他的队员也有很多报名的。

    联谊会放在行政办公楼里的多功能厅举行。那个多功能厅面积很大,平时开职工大会就在那儿开。除了开会,里面还可以打羽毛球、乒乓球,还装了一整套卡拉ok的音响设备,非常的高大上!

    晚上七点半,我特意先洗了澡,脱掉保安服,换了身耐克运动套装,把自己收拾得干净体面一点。这套衣服是我的泡妞“战斗服”,可惜已经好久没有用武之地了。我和小丁一起去到多功能厅的时候,工会的人已经摆好了桌椅,桌子放了一些瓜子、糖果、饮料之类的零食。

    来参加联谊会的单身男女工人陆陆续续地也都来了。女工呼啦啦地一下子来了差不多一百个,而男工这边只有十来个,其中大部分都是保安。尽管主持人,也就是我们保安队的许队长,一再强调男女要交叉混坐,但大部分人还是比较害羞,最后男工、女工分开了两边坐下。

    一开始肯定就是领导讲话啦!工会主席讲完是宣传科长讲,宣传科长讲完又是妇女主任讲,妇女主任讲完主持人接着讲,反正讲来讲去就是大家要感谢党感谢厂领导,要活跃要放开一点,男的要主动女的要配合啊,等等等等。然后就是一轮接一轮的鼓掌,最后才终于开始进入正题了。

    许队长先挑了几个人出来玩点小游戏,一般都是男女各半。我被挑中去抢凳子,一开始我还很认真地去玩,结果到最后发现剩下的三名选手都是男的了,我才意识到自己有点方。于是,我便草草输掉接下来的一轮,赶紧回到位置上去坐。最后台上那两个傻小子还在那儿愣愣地,很较真的都要抢赢最后一张凳子,结果发现第一名的奖品就是一颗大果冻。全场人都在看着他们哈哈大笑。

    不管这些小游戏有多么弱智,好歹气氛是活跃起来。下面就是唱歌环节了,有自己主动上来唱的,也有主持人点名要求上来唱的,当然唱的是好是坏就不一一说了。我的注意力肯定不是在游戏和唱歌上面,而是一直在偷偷瞄对面的年轻女工。小丁就稍微大胆一点儿,他的目光就像照射灯一样来回照射,碰到个别胆子大的女工也在瞄他,就笑眯眯地冲人家打了个眼色。我没有他的那个脸皮,偶尔遇到目光有对视的就赶紧低头,紧张兮兮的。

    小丁用胳膊肘顶了顶我,问道:“哎,你有没有看见喜欢的,一见钟情的那种?”

    我笑道:“哪有那么神奇?这里上百号人,看一眼就爱上了?”

    “有咧!有咧!”小丁凑到我的耳朵边悄悄道:“对面第二排穿红色吊带的那个,你觉得怎么样?”

    我仰起头往那边一找,就找到了。“嘿,你喜欢这种类型的呀?可以,相当可以了!”

    “可以吧?”小丁笑嘻嘻地,又眼睛勾勾地往那边瞄去。那个女工长相不算特别出众,但身材非常火爆,尤其是穿着一件吊带上衣,更显得“突出”。

    “那你呢?到底有没有看中的呀?”小丁过了一会儿,又来催问我。

    其实我早就看中一个了,只是一直不好意思说而已。那名女工同样也很年轻,长相很清纯,尤其脸型跟黄丽君特别像,五官则各有各的美。她也察觉到了我在看她,一副很害羞的样子,但也没有躲。我便悄悄地把那名女工指给了小丁看,小丁说那个也不错,好像是第三车间的。

    我问小丁接下来要怎么办?就算看对了眼也没用呀,她扎在女工堆里面,我根本搭不上话嘛!小丁笑着道:“你别急,一会儿就有机会了。”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我们的许队长兼主持人就丢下话筒跑了过来,挨个跟我们几个队员说话。他对我们道:“小伙子呀,胆子要大一点,如果脸皮再厚一点就更好了!不要都傻傻的坐在这里!”

    然后许队长又单独问到我,道:“小翟你有没有看上眼的啊?我可以帮你介绍介绍。”

    我支支吾吾地,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说。我旁边的小丁就插话道:“队长,我知道他喜欢哪一个!你看,就是左边第一排那个穿绿色格子裙的!”

    许队长道:“好!一会儿看我的!”说完他便回到主席台上去了。

    k歌的环节还在继续,后来主动上来的人就少了,然后许队长就拿起话筒说,每个在场的男工都要唱一首,不唱明天就罚他加班!于是又引起对面女工的一阵集体起哄。我推脱不掉,就上去随便唱了首,总算还没有跑调,比其他人强多了。女工们又是热烈鼓掌,我下来的时候耳根子都红了。

    k完歌就是跳舞环节了。周围的灯光都调暗,就保留场地中央的光源,然后顶上那个玻璃球灯也开始转动,映射出五彩缤纷的光线,音响里开始播放一些慢节奏的舞曲,整个气氛顿时变得暧昧起来。

    许队长在话筒里喊:“下面的跳舞时间呢,你们可以自由配对。但是如果男工这边有胆小的不敢上去的,那我就要照惯例随机抽取一名女工做他的舞伴了!”

    一听主持人这么说,所有的男工、女工都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还有点小兴奋。看来这也是联谊会的一个固定环节了。我们这边已经有几个男工大胆地走上去了,然后都顺利地请上来一位女伴,应该是之前就已经在谈的对象。最后剩下我、小丁和另外三个保安员没有上去,这都是还没有交往对象的。

    许队长喊道:“看来还是有几个胆小鬼在下面!我倒要看看他们的屁股是不是被胶水黏在椅子上了,翟自胜!起立!”

    我突然被喊到了名字,不得不赶紧站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我的身上,搞得我心跳加速,不知所措。

    许队长又道:“我们女工这边有没有看上他的?有看上的就赶紧主动上来了,不然就错过认识帅哥的机会了!”

    那些女工你推我我推你,都互相开着玩笑要推别人上去。我傻站在那儿非常紧张,也不知道谁会上来选我。但是许队长并没有给出太多的时间等女工们下决定,很快就又喊道:“没有那我就点名了啊!蔡晓莹!”

    那位穿绿色格子裙的女工吃惊地指着自己,脸蛋瞬间就变得通红,急忙要往女伴身后去躲。但是她旁边的女工却不给她躲,嘻嘻哈哈地一起将她推进了舞池。我这边也被小丁用力地推了一把,不由得也走进了舞池里。我和那位蔡晓莹两个人很尴尬地互相望了望,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始。要我们在一百多人的目光下搭讪、交谈,这个难度实在是有点大了!

    后面许队长又继续点名,小丁也顺利地配对到了他心仪的那位穿红色吊带衣的“辣妹”。包括剩下的另外三个男工也都有了舞伴。原来如此,这明显就是许队长在撮合我们呢!

    慢摇曲的音量被调大了一些,其他自行配对的男女工也开始有默契地跳起舞来。有了他们的带动,我们这几个新手也稍微表现得自如了一些。蔡晓莹还是很害羞,低着头不敢看我。好吧,我总算还是有过一些恋爱经验吧。于是我便鼓起勇气主动跟她说话,问她的姓名和基本情况,蔡晓莹也红着脸小小声回答着。她今年也是17岁,比我还小几个月,同样是本地人,刚来了三个月。

    这时,小丁已经跟他那位“辣妹”混的很熟络了,他们俩笑嘻嘻地跳着扭臀舞挤到了我们这边来。小丁喊:“哎,你们怎么还不开始跳舞啊?”

    我苦笑地摇摇头,摊开手道:“我不会跳啊!”蔡晓莹也跟着摇了摇头。

    “哎呀!”小丁喊道:“慢摇曲就是随便跳!没什么会不会的!你们俩就看着我们俩跳,我们怎么跳你们就怎么跳!”

    于是,我和蔡晓莹两个人就学着小丁的样子,很笨拙地扭着屁股扭着腰,两只手却不知道应该怎么摆,结果洋相百出。下面坐着的那一大堆人都在指着我们俩笑,我感觉场面好尴尬哦!不过扭着扭着,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玩的,蔡晓莹也放松了一些,脸上一直笑盈盈的,显得特别可爱。到最后舞曲结束的时候,我赶紧跟她要了电话,蔡晓莹也记了我的,看来她对我的印象还不错。

    联谊会结束后,我和小丁当晚还要值夜班。我们俩却兴奋地根本睡不着,就一直在宿舍里聊刚才联谊会上的事情。聊到了凌晨两点,我们便直接去接班上岗。那天晚上,我的心里是美滋滋的,之前因为初恋失败的打击已经完全抛到了九霄云外。我现在要准备开始一段新的人生旅途了!

    当夜无事,早上八点我和小丁交了班后便回宿舍补觉。宿舍里武哥去接岗了,小吴却不在,他昨晚上没有去参加联谊会,今天他也不是早班,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小丁说他可能有事请假出去了吧。

    结果到了中午,我睡醒后洗完脸准备去吃午饭,小丁急急忙忙跑回来告诉我说小吴辞职了!我吃惊地问:“小吴怎么了?”

    小丁道:“我刚才在饭堂听人说,小吴他昨晚半夜爬起来到澡堂里洗裤子,然后还一边洗一边哭,很多人都听到了!后来他回到宿舍后,就开始收拾东西,一大早就去找副厂长辞职了!”

    我道:“这么夸张?”

    这时,武哥刚好回宿舍来拿饭盒去打饭,他接着我的话头说道:“这不是夸张,是邪门了!”

    小丁问武哥这是什么意思?武哥摇摇头不说话,拿了饭盒就走了。我在心里其实很赞同武哥的说法,但是我因为和小吴并不在同一个组,经常是他回来睡觉的时候我刚好要去接岗,我在宿舍睡的时候他还没回来,我也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且到目前为止,我还没发现什么确凿的证据显示这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在作祟。难道那东西是在刻意躲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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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8 陪女鬼看月亮

    当晚,我就立马拉出床底下的行李箱,翻出师父给我的相门符放在床上,直接就压在身下睡觉。这样一来,那女鬼就算再来,我也不怕了。小丁苦哈哈地从澡堂里回来,把洗好的内裤挂到窗外,躺回床上拉过被子蒙头就睡。武哥又打趣了他几句,也收拾干净上床睡了。后面下半夜总算还是相安无事,我一觉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我上完了早班,回到宿舍第一件事就是把师父给的辟邪符贴在门后面,还交待武哥和小丁不要撕下来。小丁问我贴的那是什么东西?我道:“没什么,就是保平安的!”

    小丁不信,又一个人坐在那儿嘀咕了半天。估计昨晚上他也应该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了,但我还是不想把实情告诉他。你想想看,如果有人告诉你:“你昨晚上被一女鬼上身了,还跟那女鬼快活了一番!”你会不会选择相信呢?

    而如果他接下来问我:“你又是怎么知道我被女鬼上了身的?”那我难道还得告诉他,其实我是天生就有一副阴阳眼的?

    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让他自己瞎琢磨去吧!

    为了保险起见,我下午开饭前,又出去到市场买了一小袋糯米回来放在床头柜里。下次一旦有情况不妙的时候,我就可以顺手拿出来防身。黑狗血嘛,就算了吧。我初来乍到的,在这个地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才能弄得到。

    当天我和小丁要上两班岗,早班和夜班。要按平时的规律,我和小丁都是晚上十点就提前上床睡觉了,等一会儿凌晨两点再起来去接下半夜的班。或许是因为睡的太早,也或许是心里有事,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熟。

    迷迷糊糊地熬到了一点钟左右,也大概就是昨晚女鬼来的那个时间,我又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了。我起身仔细看了看,武哥和小丁都在,正睡得好好的,也没有那女鬼的踪影。我松了一口气,看向门后面贴着的辟邪符,心道:“师父给的这张符还是挺管用的嘛!那女鬼今天晚上应该不敢来我们宿舍了。”

    但是我转念又一想:“那其他宿舍呢?她会不会又跑去其他宿舍捉弄别的人了?”一想到这儿,我就更没法再接着睡了。唉,没办法!我这人的好奇心太重,又潜移默化地受了我师父的影响,看见这些没人管的野鬼在阳间飘来飘去,尤其还妨害到了人,总觉得很碍眼,就想着要去管一管!

    我把身下的相门符贴到胸口,从床头柜里把装糯米的袋子拿出来,拎在手里,悄悄地开了门走到走廊里。外面静悄悄的,所有人差不多都睡了,每间宿舍里都关了灯。而上晚班的人还有一会儿就要回来了,那女鬼若是已经来了,这个时候应该就在某一间宿舍里面了。

    我去拧了拧第二间宿舍的门把,锁上了,也不知道是女鬼锁的,还是宿舍里的人锁的。我只好又走到第三间宿舍门口,试拧了一下门把,这个没锁。但我也不敢一下子就推门进去,不管是吓到人,还是吓到鬼,后面都不好处理。

    我正在犹豫的时候,第五间宿舍的门缝下面突然冒出来一股青烟,落在地板上又迅速地化作了人形。果然就是昨晚上那只女鬼!

    女鬼突然看见我拦在她的面前,脸色顿时也变黑了,没有了昨晚上的那种妩媚神态。她的眼睛一直盯着我身上的相门符和手里的糯米袋子,神情非常地不友好!

    我对她道:“你以后真的不要再来了!你老是这样捉弄人干什么?他们跟你到底有什么怨仇?”

    那女鬼继续板着脸,恨恨道:“这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太爱管闲事了!”她一步一步地向我走来。不,她不是走过来的,是双脚离地飘过来的!

    我拿起糯米袋子,伸手进去抓了满满一把糯米,叫道:“你赶紧走吧!不然我就丢你了!”

    女鬼这下彻底生气了,长长的头发全部竖起,两颗尖锐的獠牙从嘴角露出,眼球也变成了全白色!我非常地紧张,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太莽撞了,居然拿着一小袋糯米就想来驱鬼,也不知道这袋子糯米到底能不能真的挡住她?

    “你不要再往前走了,不然我真的丢了!”我大声喊道。

    那女鬼听到我的喊叫声,突然停了下来,好像真的怕了。她的头发、牙齿都收了回去,恢复到正常状态,然后二话不说就黑着脸从走廊尽头的窗口处飞走了。我这时才终于松一口气,倚着膝盖深呼吸。

    “翟自胜!”

    “谁?”

    突然后面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在这种环境下,我真的吓了一大跳,刚刚放松下来的心情又变得紧张起来。我转头去看,原来是是小丁!

    我白了他一眼,拍着胸口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吓人?一大半夜的在人背后叫我!”

    “到底是谁在吓人?”小丁也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质问我,“你干嘛三更半夜的在这里一个人大声说话?”

    我支支吾吾地搪塞道:“我......我没有啊!我只是出来上厕所的。”

    “你上个厕所还贴张黄纸在身上?你手里还拎着的那包是什么东西?”小丁压根就不信我的解释。

    “哎呀,你别管了!赶紧回去睡觉吧,一会儿就要去接班了!”我也懒得跟他继续解释了,自己往宿舍里走。小丁惊疑地看着我,我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还有点神经质地赶紧躲开了。我不理他,把糯米袋子放回原处,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这会儿再睡是肯定睡不着的了。小丁也没有再睡,我们两个人各怀心事地躺在床上沉默不语。武哥始终酣睡,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呼噜打得震天响。我都有些怀疑,他之所以没有被女鬼上过身,说不定就是靠这呼噜声把女鬼给吓跑的。

    很快地,我手机上定的凌晨一点五十分的闹铃就响了。我和小丁又各自起床,穿好衣服一起下楼去接班。接了班,我们又一起沿着固定的路线巡逻,但却没有像往日那样边走边聊,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在厂房区巡完了一圈,又巡到宿舍区,最后是办公区。今晚的月色不错,圆圆的月亮就挂在头顶上。我抬头去欣赏月色时,突然感觉在行政办公楼的楼顶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我定睛一看,又是那个女鬼!她正坐在楼顶的栏杆上抬头看天,似乎也是在欣赏月色,两只脚还在栏杆外面一晃一晃的。

    当然鬼是不怕从楼上摔下来的,但她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有些落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被我赶跑了,所以心情很郁闷吧!

    我停了下来,望着她,思考着要不要再上去跟她接触一下。小丁见我不走了,呆呆地看着天上,更觉得奇怪了,却又不敢问我。我认真地想了想,最后决定还是要上去跟她谈一谈。于是我跟小丁说道:“你自己先巡着,我去上个厕所。”小丁“哦”了一声,但看向我的目光依旧有些奇怪,又道:“你怎么又上厕所呀?”

    我没有答他,径直进了行政办公楼,一路上到了楼顶。楼顶就是个平台,除了装了一个蓄水罐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那女鬼就独自坐在东边的栏杆上。

    我慢慢地走到了她身后,又酝酿了一下情绪,想好要说的话,才对她开口道:“你还好吗?我想跟你聊一聊。”

    女鬼没有任何的反应,我不知道她这算不算是默许了。

    我又道:“我这次身上没有带什么东西,不会对你构成任何的威胁。”

    女鬼还是不说话,仿佛压根就没有听见我的话。

    我想不到她会是这种反应,之前想好的一番说辞完全没有了用武之地。但我也不想就这样打退堂鼓,至少她现在的态度不像刚才在宿舍走廊里那样恶劣,应该还不至于突然对我下手吧。

    我暗自咬咬牙,决定豁出去了。我走近两步,然后对那女鬼道:“我......可不可以也坐在你旁边呀?”

    女鬼这次终于有了反应,她轻轻地伸出右手,拍了拍身边的栏杆。那意思应该就是让我坐在她右手边了。我慢慢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爬到栏杆上,但也不敢靠得她太近,就在距离她右手边两米处坐好。我的左手假作轻松状就放在大腿上,但右手还是暗地里紧紧抓住栏杆上的避雷线,以防万一。

    行政办公楼一共有五层,楼顶其实就是第六层了,距离地面大概能有二十米吧。我倒是不恐高,坐在上面我的注意力全部还都是放在女鬼身上。不过要是说起来,一旦她想要我的命,只需轻轻推我一下,我摔下去就是九死一生。那说不定我也成了鬼,以后就只好天天坐在这上面陪她聊天了。

    我没有主动开口,女鬼也没有说话,一人一鬼就这样坐在楼顶上看月亮。我坐着坐着也开始晃起脚来,算是彻底进入状态了。女鬼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转头饶有兴趣地看了我一眼。她终于憋不住了,也可能只是觉得我这个人是不是有病呀?大半夜地跑到楼顶来陪一只鬼看月亮。

    我抓准了时机,开口问她道:“美女,我看你也是为情所困吧?”

    女鬼笑着摇摇头,反问我道:“我看你年纪小小的,又知道什么是情呢?”

    我也笑了,道:“你不要瞧不起我年轻,我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咧!”

    “哦?看不出来哟!”

    “那你要不要听我讲一讲呢?”

    “你想讲就讲呗!”

    “呵呵,我早就想找个人倾诉一下了。但却一直连一个知心的人都没有!”

    “你连一个朋友都没有吗?”

    “也算......有几个吧!不过这个故事有点糗,而且还跟鬼有关系,我不想让我的朋友知道我经常跟鬼打交道。”

    “那你为什么愿意告诉我?”

    “你是鬼呀!知道了又怎么样?”

    “说的也是。那你就开始讲吧,我会好好听的!”

    “我的故事就从一位像你一样美丽的女孩开始讲起......”

    我将我如何暗恋黄丽君,然后通过穷鬼老曾阴差阳错地捡到了吴鸿德的那张电影票开始第一次的约会,再后面一步一步取得黄丽君的好感,确定两人的男女朋友关系的过程细细地告诉了女鬼。当然,其中我为了取悦黄丽君,想尽各种办法去赚钱,而却因为财迷心窍犯了错误被公安局抓了进去,导致黄丽君跟我分了手的悔恨心情也一并讲给了她听。最后我还告诉她,我最好最铁的哥们也抛弃了我,和我曾经最心爱的女孩好上了,所以我才下定了决心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尝试开始一段新的恋情。

    女鬼默默地听完了我的故事,先叹了一口气,然后对我道:“其实你的心没有错,只是用的方法错了。如果你当初没有那么多顾忌,就像你今天告诉我的一样,也把所有的事情都原原本本地告诉她,也许她就不会误解你了。回去吧!找她再好好谈谈,开诚布公地谈。如果你还想挽回她,就一定要把真相告诉她!”

    我摇摇头苦笑道:“没用的了!她已经跟我最好的哥们好上了,我也不想再去介入他们的感情。我当初曾经跟区东约定了,谁能追到黄丽君就算是谁的本事!我追求她的时候,区东帮过我。现在我不能帮他什么,但也不会再去妨碍他们了!”

    “唉,你没有试过又怎么知道呢?”女鬼还是不赞同我的想法,坚持道:“爱情本就没有让不让这一说!我也曾经是个女人,女人的心思我最了解了!说不定她就是故意气你的呢?再说了,你不回去做一次最后的努力,以后在你心里面就会落下一个终生的遗憾!”

    我被女鬼说动了。我自己嘴巴上总是说自己已经想开了,放手了,但其实我心里面根本就没有能够彻底地忘掉黄丽君!不但没有忘,心里还是时刻在思念着她,爱慕着她,所以死活都不肯让许队长删她的照片。还有我刚刚开始交往的蔡晓莹,当初第一眼看到她时我感觉心动了,实际上就是因为她的脸型、气质跟黄丽君太像了!潜意识里,我还是把蔡晓莹当做了黄丽君的替代品!

    那女鬼见我没有答话,一直在低头思考,她便也不打扰,而是静静地看着我,让我自己去做这个决断。

    我又心生了一点希望,或许我和黄丽君的这段感情真的还能够再挽回。再回家去?再回到我的伤心地,重新争取黄丽君的原谅和理解?但这一切还能有重来的机会吗?我低着头,看见了自己身上穿着的保安制服,还有脚下的这一片偌大的厂区,又想到了老爸老妈临行前跟我说的话,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道:“算了!有些事情终究是回不去了!既然我现在已经来到了这里打算重新开始,就不愿再去想以前的事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女鬼听了我的话,也点头道:“也好,把握好你现在的机会,只是不要再犯那种愚蠢的错误了!”

    说完这句话,女鬼又“扑哧”笑出声来,揶揄道:“你把眼泪擦一擦吧,我都看不下去了!难道还要我来帮你擦吗?我这里可没带纸巾哦!”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此时已经是泪流满面了,赶紧抬手用袖子去擦,最后袖子也湿透了,又用衣摆去擦。擦着擦着,我自己也难为情地笑了。女鬼笑得更厉害了,笑得花枝乱颤,原先的落幕神情也一扫而光。

    “好了!不准笑了!”我勉强收住了笑容,白了那女鬼一眼,然后对她道:“说完了我的故事,应该说你的了吧?”

    女鬼的笑容却渐渐褪去,苦笑道:“呵,我哪里有什么故事好说的?”

    我道:“我不信!我天天跟鬼打交道,难道还看不出来么?你肯定也是因为感情的问题有了心结,死后也无法排解,才滞留在了这阳间。说吧,你的故事我也想听听!”

    女鬼没有反驳我的话,明显是被我说中了心事。她沉默了好一阵,才悠悠说道:“你说的没有错,我也是为情所困,而且还是为情而死的!”

    “我原先也是这纺织厂里的女工。即使是在这有着几百个年轻女孩的工厂里,我也算是相貌出众的一个。我一到厂里,就有好几个男工想追我,甚至还有个别结了婚的厂领导想让我做他们的情人。说起来,这事儿一开始的错也出在我自己身上。我性格活跃,喜欢玩,只要有人请我出去唱歌跳舞,我一般都愿意去。久而久之,我的名声在厂里就不太好了。虽然我真的没有跟那些男人发生过任何不正当的关系,但针对我的风言风语一直就没断过。”

    女鬼想起伤心的往事,神情又变得低落。她娓娓道:“后来,厂里来了一名新保安。他长得很帅气,嘴巴又甜,也来追我。我抵不过他的诱惑了,也不想再跟别的男人纠缠不清,就一心一意地跟他好上了。我们的关系进展得非常快,感情也与日俱增,我就依着他的要求,把第一次都给了他。后来,他几乎每天都来找我。我那时候跟他是**,经常就偷偷地在他宿舍里做那种事。”

    “再后来,结果就不太好了。慢慢地他找我的次数就少了,我觉得奇怪,有一次就主动去到他宿舍去找他,那天竟然被我当场撞见他在和别的女人上床!”说到这里,女鬼开始愤怒起来,眼睛变得血红。

    我心里却想的是另外一回事儿。妈蛋,原来以前的保安队宿舍里是这么乱的呀?还可以随便带女人回来睡觉?怪不得许队长后来要大力整顿风气了!

    女鬼不知道我刚才想歪到别的地方去了,她又继续诉说道:“我当时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却说,既然我可以去跟别的男人鬼混,为什么他就不能找其他女人?我说我没有,他又说整个纺织厂所有的人都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你还在那儿装纯?我听到他的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知道吗?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当着很多人的面说的。我哭着质问他,我纯不纯难道你不知道吗?别人可以这么说我,你怎么可以也这么说我?”

    女鬼说着说着,眼泪也哗哗地往下流。她刚才说不能帮我擦眼泪,我现在也是如此,只能是往她那边靠了靠坐近一些,算是一种安慰的表示吧。人鬼同坐在一起,却是相知而不能相交。

    女鬼终于自己把眼泪擦了擦,接着道:“后来,我才得知他骗到手的并不止我和那个女孩。实际上,他同时跟好几个女工都有暧昧关系。他早就打定主意要跟我分手,说我在外面跟别的男人乱来,也只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但我当时就是想不开,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一气之下就跑到这楼顶上来,跳了下去!”

    “那男的是谁?还在吗?”我问道。

    女鬼摇摇头,道:“我自杀后,他在厂里也待不下去了。他第二天就辞职走了,后面又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

    “那你干嘛还又老是跑到我们保安队宿舍去,还......还折腾那些年轻的保安?”

    女鬼这时却有些害臊起来,道:“我那是怨气未消。我死了以后还是不由自主地往你们那儿跑。找不到他了,见到你们这些穿保安服的就来气,然后就捉弄一下你们,让你们没有余力再去祸害其他的女孩......”

    我无奈的摇摇头,表示无法赞同她的这个想法,然后又问道:“为什么你只捉弄年轻的单身汉,那些结了婚和有了正经女朋友的,你就放过了?”

    “他们都有老婆了,或者快结婚了,我还去捉弄他们干嘛?我只捉弄那些脑袋里有不干不净想法的家伙,尤其专挑那些花心的男人来折腾!和你同宿舍的那个小吴,来了半年就已经谈了五个女朋友!还有经常跟你一起巡逻的那个小丁,刚进来时就认识了一个女孩,现在又在谈另一个,而且他跟之前的那个还在藕断丝连!我捉弄一下他们,怎么了?”女鬼理直气壮地反问我道。

    “唉,那也真的只能是算他们活该了!”我终于弄明白了事情的缘由,也不禁感叹道。想不到热心开朗的小丁,居然也是条花心汉子!

    “不过,这么说起来你也是可怜人,也不算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真是难为你了!”我又同情地安慰了女鬼几句。

    女鬼这时已经恢复了情绪,听到我这么“贴心”的话,又咯咯娇笑起来,道:“哎哟,难得小帅哥你这么理解我,要不要我以后就做你的红颜知己呀?我以后就每天晚上都去宿舍找你,别的本事我没有,但是让你在梦里面逍遥快活一番我还是可以做到的!嘻嘻!”

    我猛然打了个冷战,连忙摇手道:“不用了!我现在思想还很纯洁!还没有那方面的饥渴!再说,我也有心仪的女孩了,就在这厂里,刚认识的。我保证会老老实实谈正经恋爱的!就不劳你费心了!”

    “哦,这样啊!那你要好好珍惜她哟!”

    “一定!一定!”

    “嘻嘻!你真可爱,可惜你来的太晚了,我应该认识你早一点!”

    “呵呵,你比我大,你看不上我的!”

    “难说哦!”

    “好了,姐姐,不要再捉弄我了!”

    “嘻嘻!”

    我和女鬼嘻嘻哈哈地开了一会儿玩笑,然后又一起看起月亮来。两个人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沉默了好一阵。

    最后,我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你也不能一直这样呀!你在阳间滞留的时间久了,你可能就会忘了你的本性和原则。也许到时候,你就不单单只是搞搞恶作剧了!”

    女鬼也叹气道:“是的,我一开始也只是想捉弄一下他们。再后来,我去的次数频繁了,那些男人也受不了了。他们要不是都辞职走了,估计以后在那方面就会落下病来,那也是被我害的。但我就是心有不甘!那男的骗了我的贞操和感情,搞坏了我的名声,就这么走了!我怨气不消就投不了胎!也就只能一直在这里耗着!”

    我赶紧劝了劝,让那女鬼先冷静下来,然后又道:“这样吧,我想想办法尽力帮你。看能不能找到那个男的,让你完成你的心愿。我帮到你了,也就能解救我那些队友了。”

    女鬼冲我微笑,点点头道:“好,我信你!”

    我也笑笑,跟她告别,然后起身爬下栏杆,下楼继续巡逻去了。后来在厂房区里,我碰见了小丁。小丁也没问什么,我俩又继续沉默着一直巡逻到了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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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9 颠覆三观的谈话

    “小翟!小翟!”

    “嗯......”

    “小翟!快醒醒!别睡了!”

    “什么事?什么事?她又来了么?”

    我猛然惊醒,睡眼惺忪地看着把我摇醒的许队长。

    “谁?谁又来了?”许队长也一脸的懵逼。

    “哦......那什么,没事了,我在做梦呢!”我伸手去拿手机看时间,才十点半。我一般上完夜班,都是睡到中午十二点才起床去吃中午饭。

    “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做梦?你昨晚上干嘛了?”许队长又换做了一脸的严肃。

    “我?我昨晚上没干嘛呀?就上夜班,巡逻呀!”我不明白许队长问我的意思。

    许队长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眼睛看。我被他盯得有点莫名其妙,又觉得很尴尬,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你!赶紧把衣服穿好,翟副厂长要见你!”许队长道,一直催我快点起床。我不敢怠慢,匆匆忙忙穿上衣服,又草草地洗了把脸,跟着许队长往行政办公楼走。

    翟副厂长要见我?是私事还是公事?我来了半个月了,就报到那天见过我那位叔公一次,后面就没有机会再见面了。他在这纺织厂里是第三把手,也算是大人物了。虽说我是他一个远方亲戚,但像我这样跟领导沾点亲带点故的也肯定不止我一个,平时想见他还真不是随便就能见的。可今天是什么情况,他居然主动点名要见我?

    许队长带着我去到副厂长办公室,敲门进去了。他对翟副厂长汇报道:“翟厂长,我把翟自胜带来了,他刚才就在宿舍里睡觉呢!”

    翟副厂长先看了看我,眼神有些奇怪。然后他对许队长道:“你先出去坐一坐,我单独跟小翟谈谈。”

    许队长愣了一下,然后还是陪着笑脸道:“好的,好的,我就在外面等哈!”

    等许队长出去了之后,我才小声地叫了一声:“叔公。”

    翟副厂长没有回应我,不像刚来第一天那样热情了。他沉着脸,对我道:“我是你叔公,也是你的领导。且不说公家的事,你爹把你交付给我,那你到了这里我就要管好你,明白吗?所以你不要在这里瞎搞,搞出大事来就不好了!”

    我被他训得糊里糊涂的,又不敢顶嘴,开始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想了半天,我觉得自己好像也没做错什么事呀?我便弱弱地问道:“我......我搞什么事了?”

    翟副厂长皱了皱眉头,又问道:“那你说说,你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

    “我昨天晚上......我昨天晚上没怎么回事呀......”我还是不明白他的意思。

    “啧!”翟副厂长也不耐烦了,用手指节敲起了桌子,责问道:“我问你,你昨晚上夜班的时候,干嘛一个人跑到这楼顶上来坐?自己跟自己说话,还又哭又笑的!”他指了指上面,劝道:“年纪轻轻的,有什么想不开的嘛?”

    “哦!”我终于明白了,连忙解释道:“误会了!您误会了!我没有想不开的意思!”

    “误会?那你半夜跑到楼顶上是干嘛去了?”

    “我......我就看见昨晚的月亮不错,楼顶也凉快,所以就上去乘个凉,嘿嘿,顺便看看月亮哈!”我抓耳挠腮,很勉强地解释道。

    “乘凉?看月亮?”翟副厂长看起来压根就不相信我的鬼话,继续追问道:“你乘凉、看月亮用不用爬到栏杆上去坐啊?还把腿伸到外面晃来晃去的,你这么大个人了不懂这叫危险吗?”

    “呵呵,没事,我胆子比较大!”

    “胆子再大也不行!”翟副厂长终于生气了,拍起桌子训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赶紧好好交代!”

    “我......我没什么好交代的呀......”

    “还嘴硬?”翟副厂长突然又压低了声音,用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问我:“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这儿,啊?有什么疾病啊?不要怕,我现在是以你叔公的身份问你,老老实实地告诉我。我能帮你的还是会帮你,放心大胆地讲!”

    我不禁苦笑起来。卧槽!这叫什么事儿呀?这误会可大了去了!

    唉!我心里想,得再好好找个理由来搪塞过去,要不然这误会还真解释不清了,那我以后就被人当成神经病看了!但是我又再一想,我答应了那女鬼要帮她去调查一下那男的情况,可这件事单靠我一个小保安也不太好查。既然我叔公是副厂长,那我把这件事告诉他,就可以求他帮帮忙。况且,我若是能帮那女鬼了却心愿,她肯去投胎了,对厂里也是好事一件呀!

    我思前想后,决定干脆就跟翟副厂长实话实说了。我对他道:“叔公,既然您刚才说了,您现在是以叔公的身份问我,那我就先告诉您一个秘密好了!”

    “什么秘密?”翟副厂长问。

    “我脑子里呢,是真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我天生就有一对阴阳眼!”

    “阴阳眼?”翟副厂长愣了,想不到我的理由居然是这个。

    “没错!阴阳眼就是我天生能看见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也就是你们常说的:鬼!”

    我便从自己进到保安宿舍里就发现年轻队员们都普遍存在阳气受损的情况说起,再讲到前一晚我终于看见了那只女鬼出来捉弄人,于是才解开了这个谜团。最后我还把昨晚上我在楼顶上找女鬼聊天,劝她离开的事实经过详细地讲了一遍。我告诉翟副厂长,我有办法能把那女鬼弄走,以后呢厂里就不会有人被鬼上身,也不会再经常有年轻保安辞职了。

    翟副厂长目瞪口呆地听我讲完,半响都回不过神来。他将信将疑,看向我的眼神犹豫不决,最后还是小小声地问我道:“你......是不是又发病了?”

    “卧槽!谁发病啊?”这次轮到我也有些怒了。都跟他讲了这么多事实真相,结果他还是不信!

    “你要还不信,你可以打电话去问我爸!问他我是不是天生就有阴阳眼?”我情急之下把我爸给搬了出来。他不信我,总还应该信我爸吧?

    翟副厂长见我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不由得也严肃起来。他还真拿出了手机,找到我爸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喂,自胜他爸呀?”

    “我问你个事儿哦!你......要老老实实告诉我,不要瞒我!”

    “对,是关于自胜的事儿!”

    “没,自胜他现在......还没惹祸呢!”

    (我站在一旁直翻白眼。这话说的!)

    “听我说啊,你儿子自己跟我讲,说他天生就有阴阳眼,能看得到鬼!你当爹的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有这种事?”

    “对呀,他自己跟我说的!”

    “哎呀,你别问那么多!我就问你是不是吧!”

    “啊?还真有这种事?你不要跟我开玩笑哦!”

    “......”

    “这样啊......行吧,我明白了。”

    “放心!我不会在本家这边乱说的。挂了哦!”

    翟副厂长放下手机,呆呆地看着我,却不说话。然后他又倚在办公桌上,用手撑住额头,轻轻地摇着。我也不去打扰他。我知道他这个时候还需要时间来消化这种不合常理的事情,甚至有可能他正在内心里跟自己的三观做激烈的斗争。

    “怪不得......怪不得呀!”翟副厂长喃喃道,“我一直还以为,就单纯是阴盛阳衰的原因呢......”

    “既然您都相信了会有阴盛阳衰这回事儿,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有鬼这回事儿呢?”我引导他道。

    “是啊,你说的也有道理啊!”翟副厂长点点头,看来终于是愿意接受事实了。他抬起头来,又问我道:“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一听到他说的是“我们”,我就觉得这事儿的解决有希望了。我道:“这件事不需要太多人知道,也不需要太多人参与,我可以自己想办法去处理。您只要稍微再帮我一下就好了。”

    “怎么帮?”

    “呃,首先呢,我需要查阅一下厂里的人事档案,找一找相关当事人的资料,才好继续办这件事!”我想了想,觉得用这个办法最直接,最方便了。

    “这个可以,没问题!我现在就叫老许带你去查。”翟副厂长冲着门口大喊道:“老许!进来!”

    许队长自己开了门,又陪着笑进来了。他看看我,又看看翟副厂长,也不知道我们刚才在这里面都谈了些什么。

    “老许你带小翟去档案室,帮我查一些档案。”翟副厂长在一张信笺上写了几行字,撕下来递给许队长,又道:“拿去给人事科的人看。另外呢,如果小翟这边还有什么需要帮手的,你尽量帮他处理,务必保障他完成我交待的任务,明白吗?”

    许队长感觉很意外,但他还是忙不迭地答应了,上去接过那张信笺。我向翟副厂长告辞,转身就往外走去。许队长也赶紧跟着我出来,两个人一来一回的顺序和心情完全倒了个个儿。

    许队长在路上问我,翟副厂长在里面跟你说啥了?我道,翟副厂长交待我去办件事,但是不能跟任何人说。许队长一听,也就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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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 恩怨两消

    到了人事科,许队长把翟副厂长写的条子交给管档案室的档案员。那是个中年大姐,她又带我们去到档案室,把门打开,让我们自己进去找。我问那大姐,这两年离职的工人档案在哪里找?她指着最里面一排档案柜,道:“男的女的都在那里面了,你按年份找就对了!”

    我问许队长,保安队里是不是曾经来过一个帅气一点的保安,还在宿舍里跟女朋友吵过架的。吵完架后,那女朋友就跑去跳楼死了?

    许队长一下子就想了起来,道:“哦!那个我记得!出了那种事,我印象肯定很深嘛!男的应该叫张兴国,女的应该是叫林玉香!”

    我又问是哪一年的事儿?许队长想了想道:“也没太久,两年多吧!”

    于是,我便从前年的档案开始查起。由于都是已经离职的员工了,所以每份档案里材料都不多,大概也就十页八页的。林玉香的档案我很快就找到了,因为她的档案比较厚,得有三、四十页吧。我翻开一看,除了正常的基本情况表格、身份资料、工作表现这些都很齐全外,还多了一些死亡证明、警方的调查鉴定、善后的赔偿收据等等其他人都没有的。

    我看了看林玉香的照片,确定了她就是昨晚跟我聊天的女鬼。从照片上看,她生前确实也很漂亮,还化了淡妆,脸上带着迷人的微笑。我摇摇头,觉得真是可惜了,这么美丽的一名女子,因为这一点点感情挫折就草草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太不值当了!

    “嗯,就是她了!”许队长在我身后瞄了一下,也确认道。

    但是那张兴国的档案就不太好找了。由于人员流动大,这一年下来纺织厂里离职的倒也有近百人。我让许队长帮我一起翻,他认识人多,都不看名字的,就看照片,很快就找到了那张兴国的档案。

    从照片上看,张兴国确实也长得蛮好的。身高一栏写着:180cm,又高又帅嘴巴又甜,再加上花心,这样的男人绝对是个祸害!我又细细翻看他的档案,找到了他登记的手机号码和身份证上的地址。手机号码很可能是打不通了,但家庭地址一般来说不会变吧。

    我想了想,把张兴国的档案塞到了外衣里面。一张一张地拿手机拍太麻烦了,档案室里光线又不好,直接整个档案拿走算了。

    许队长叫了一声,道:“哎,你干嘛?”

    我道:“借用一下,用完就会还回来。”

    “不行!这里的档案都是有编码的,你搞丢了怎么办?”许队长瞪起眼睛道。

    我叹了口气,拿出手机道:“那我给翟副厂长打个电话吧,就说你不同意我拿走。”

    “哎!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没有说不同意呀!”许队长急了。

    我道:“既然你不反对,那我就拿走了嘛!到时候就算是搞丢了,也是我一个人的责任,怪不到你身上去。”

    许队长无奈地摇摇头,道:“拿吧!拿吧!我就当没看见,不知道这回事儿了!反正我也不是管档案的!”

    嘿嘿!我暗自好笑,又转念一想:既然如此,林玉香的档案我也一并拿走算了,说不定也用得上呢?许队长一看我又藏了一份在衣服里,干脆转过头不理了。

    我们出档案室的时候,那位大姐没问什么,也不检查,把门一锁就回座位上嗑她的瓜子去了。我带着两份档案回到了宿舍,刚好赶上吃中午饭。我吃完饭,心想打铁就要趁热,既然都查到那张兴国的资料了,干脆现在就去找吧。

    于是,我又找到许队长,跟他请了一天假,还想借他的摩托车。许队长有些恼火我的这种很随意的做事风格,可能觉得我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但是只要我一抬出翟副厂长的名头来,他就泄气了,不但准了我的假,还把自己的摩托车借给了我。我把两份档案都装在一个双肩包里,骑着许队长的摩托车就出厂去了。

    张兴国身份证上的地址离纺织厂有点远,但不算很难找,就在昌东县城郊区的一个老的铁矿职工宿舍区里。那宿舍区是开放式的,每栋楼都有编号,我顺着编号很快就找到了他家。那是在四楼的一个单元,我尝试着敲了敲门,但敲了好久都没人开门。这时,对门一位老太太出来问我是干嘛的?要找谁?

    我道:“我找张兴国,我是他以前的同事。”

    老太太说张兴国不在家,他这会儿还在上班呢。我一听乐了,他还住这里就好办了。我又问那老太太,张兴国现在在哪里上班?

    “他现在在铁矿一中当校警呢,你去那里找他吧!”老太太道。

    我道了谢,又下楼来骑上摩托车往铁矿一中去找。铁矿一中离着也不太远,十五分钟就到了。我把摩托车停在在校门外面,想假扮一下学生进去看一看那张兴国在不在这里。其实我本来就还是一个中学生的年纪,身上还背着书包,只不过刚决定辍学了而已。但是这时候正是暑假,好像也没有什么学生会来学校吧?

    我正犹豫着的时候,校园内响起了叮铃铃的下课铃,从校警室里走出来三名校警,但没有一名像张兴国的。随后陆陆续续开始有学生从里面出来,看来应该是来上暑假兴趣班或者补习班的,有些人还背着一些乐器啥的。我问了一个路过的学生,他说西边还有一个校门,于是我便从人群中钻进去,往西门走去。

    走到离西门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我终于发现了那位张兴国,他跟照片上长得一模一样,高高的个子,玩世不恭的神态,我甚至都不需要再从背包里拿档案出来比对确认了。

    那个西门比较小,也只有张兴国一名校警在守着。他手里拿着几根棒棒糖,嘴里也叼着一根,有意无意地就站在门口处,盯着不断从他身边经过的学生。不,准确讲,是盯着每一个从他身边经过的女学生。碰到个别长相可爱些的,或是成熟些的,他就开口挑逗那些女学生,请她们吃糖。那些女生活泼一点的也嘻嘻哈哈地跟他开玩笑,接过他的棒棒糖吃。矜持一点的说不想吃,张兴国就故意拦住她们,一定要人家接在手里才放走。

    “特么真恶心!”我在心里暗骂道,“刚才那个女孩才多大?十三四岁吧?看起来只是一个初中生!连这么小的都有想法?真是畜生了!”

    本来我对要不要帮林玉香报仇还持那么一丁点的怀疑态度。毕竟我之前听到的只是她的一面之词,万一错真不在张兴国呢?所以,我才谨慎地又跑来这里,就是想先暗中观察一下张兴国。但是现在看来,哼哼,他这就叫死性不改,咎由自取!

    打探完毕,我还是耐心地等张兴国下班,看他晚上是继续在学校呢,还是回家?我在校门外晃悠到了晚上,终于看见张兴国换掉了制服,也骑着一辆摩托车从里面出来。我赶紧骑上车,远远地跟在后面,一直跟到了之前我来过的铁矿职工宿舍区。我看着张兴国走上楼梯,基本可以确定他晚上应该会在家了。

    回到纺织厂时,已经晚上九点多了。我当了一下午的业余侦探,连饭都没来得及吃。这会儿还早,我便自己冲了泡面填肚子,又在宿舍里待到了十一点。林玉香的档案里写着,她就是从行政办公楼的楼顶上跳楼自杀的。她白天会躲在哪里我还不知道,但晚上出现在那里的可能性会比较大。我不想在宿舍里又耗到半夜一两点等她自己来找我,还是决定先去找她好一些。

    我独自一人走到了行政办公楼下。果不其然,林玉香又坐在楼顶的栏杆上看月亮。我爬上楼顶,轻车熟路地直接翻上了栏杆,在她身边坐下。

    我问她:“美女,怎么今天晚上又有闲情雅致在这儿看月亮啊?”

    林玉香笑了,道:“我是鬼好不好?我又不用上班挣钱,也不用操劳家务,天天都很闲呀!这么好的月色,不好好欣赏一番岂不可惜了。”

    “要按你这么说,当鬼也挺舒服的呀!”我调侃道。

    “唉,做鬼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晚上出来没事就晒晒月亮,想找人玩了就去你们宿舍。”林玉香幽幽地看了我一眼,轻轻拨了一下耳鬓的长发,嬉笑道:“现在我也无所谓了!我看上了哪个帅哥就跟哪个帅哥玩儿,想跟哪个男的睡觉就跟哪个睡!再也没人说我的风凉话了,嘿嘿!”

    我咽了咽口水,哭笑不得。看来此女本性还是有些风骚的,绝对绝对不能再让她留在这儿了!否则我们这十几个保安就全成了她的“玩物”了!

    我从背包里翻出了张兴国的档案,对林玉香道:“我找到人在哪了。你看,就在这个地址。”

    林玉香接过了档案,冷冷地盯着张兴国的照片,方才的妩媚神态瞬间荡然无存。

    “你还想要报仇吗?我可以带你去。”我道。

    “他结婚了吗?”林玉香问。

    “应该没有吧。”我将下午去打探到的情况细细地向她说了,毫不掩饰自己对于张兴国的厌恶。

    林玉香冷笑道:“本来我还担心自己会心软,会犹豫。听你这么一说,我这仇是必报不可了!”

    “但是我要怎么去?那里远不远?”林玉香又问道。

    “还是挺远的。”

    “那我附身到你身上一起去吧!”

    我赶紧往旁边退了退,惊道:“不行!我可不能让你附身!”

    “那怎么办?”

    我问林玉香:“你还有什么遗物没?你可以附到上面去。”

    林玉香想了想,摇摇头道:“应该没有了。我当时留下来的东西估计早都被他们丢了。”

    我不禁有些苦恼起来。这会儿不可能再跑回师父家去借瓷瓶或者锦囊了,太远了。唉,早知道,就应该跟师父讨一个带在身上。反正他有两个,送一个给我也无妨吧?不过话说回来,我也没想到来这儿也会碰到这种事情呀!

    就让林玉香坐在摩托车后面,我慢慢骑过去?也不行,大马路上那么多路灯、车灯、霓虹灯,她不可能坚持到那么远的距离。那王总的鬼老爹才坐了一趟飞机不就成老年痴呆了么?我又没有我师父的那种本事,还能给鬼治病。

    不过,我在收起张兴国的档案时,灵机一动。我不是还偷拿了林玉香的档案出来么?什么有她的照片,附身到自己的照片上应该可以吧?

    我便从背包里掏出了另外一个档案,翻开到有照片那一页,对林玉香道:“要不你试一试,看能不能钻到这上面去?”

    林玉香看着自己生前的照片,却久久不语,似乎勾起了她的一些往事记忆。我又催促了一下,她才化作一缕青烟钻入照片中。那张照片里的林玉香顿时“活”了!她捋了捋头发,冲我挥手,做了个调皮的鬼脸。

    我也冲她做了个ok的手势,然后合上档案放回背包里。我翻下栏杆,匆匆忙忙地下楼,却在一楼大厅碰见了武哥。

    武哥举着个手电筒,紧紧张张地问我道:“你......你不是请假了吗?干嘛三更半夜地又跑楼上去干什么?”

    我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借口,便随口道:“没事,我就路过而已,马上还要出去。”

    “路过?”武哥不信,还是用很奇怪的眼神看我。

    唉,我也实在没空跟他解释了,还是先解决林玉香的问题吧!我抛下武哥,还是骑上许队长的摩托车,连夜赶到了铁矿职工宿舍区。我把车停在张兴国家楼下,把他家是哪一间指给林玉香看。林玉香点点头,刚要飞上去,我连忙又将她叫住。

    我问她道:“你上去后要如何报仇?”

    林玉香:“我也没想好。我要先钻进他脑袋里看看,看看他满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为什么当年要那样子对我?然后,我会让他一!命!还!一!命!”她咬牙切齿地说完最后几个字,恨意满满地写在脸上。

    我摇摇头道:“不行!”

    “为什么不行?”林玉香愤怒地问我,“你带我来,不是说好要让我报仇的吗?”

    “没错,我是答应过你!”我平静地点点头,道:“但我也不能让你随便害人性命。你跳楼自杀虽然是因他而起,但也并非完全就是他的责任。从法律上讲,他也不是杀人犯!人间向来就讲求一个罪有应得,他做了什么样的坏事,就应该得到什么样的惩罚,若他只是花心好色,欺骗感情,那也罪不至死!你明白了吗?”

    林玉香不说话,犀利的目光却直直的盯着我。我也毫不退缩地与她对视。过了半响,她才缓缓地点头道:“好,我答应你!”说罢,她纵身一跳,“嗖”地一声便钻入了张兴国家的窗户里。

    我在楼下静静地等着。林玉香相信我,我也相信她。在我看来,人和鬼在某些方面并没有什么两样。人有好有坏,鬼也有正直之辈和奸诈之徒。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讲,鬼的世界因为没有了生存的压力和地位的攀比,各种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利益争夺反而要更少一些。我初出社会,不懂识别人心,却能了解鬼意。我在鬼市时与众鬼往来,反倒觉得比在人间舒畅许多。他们会将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就算是曾经把我骗得很惨的穷鬼老曾,我也觉得比张兴国之流要顺眼多了。

    “啊!!!”

    一记凄厉的尖叫突然响彻了整个小区。随后又是各种哀嚎和痛哭声,还有摔碎东西的声音,在原本寂静的深夜里显得十分刺耳。很多户人家的灯三三两两地都亮了起来,有些人还打开窗户,探头探脑地询问邻居:“是谁在鬼叫?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还有些人比较热心的,喊着:“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快报警吧!”

    这时,林玉香悄然从空中降下,落在我身边。她微笑道:“我的仇已经报了,恩怨已消!”

    我问她:“张兴国怎么样了?”

    林玉香哼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就是好好地陪他玩了一玩,让他把他脑子里的那些腌臜念头挨个都统统过了十遍!他瘾是过足了,但以后他那玩意儿估计也不好使了!”

    我听了林玉香的话,又大约脑补了一番那种画面,也不禁心头发麻。这种惩罚,简直比要了张兴国的命还要痛苦!

    我对林玉香道:“既然你心愿已了,那你可以走了吧?”

    林玉香绽开她最甜美的笑容,道:“谢谢你,小帅哥!”她抬起手轻轻地按在嘴唇上,朝我吹过来一个红红的飞吻,印在我的脸上。然后林玉香便化作了星星点点,渐渐消散在明亮的月空之中。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也笑了。这还是我第一次被女人(鬼)亲,而且还是这么漂亮、迷人的女子。我又想起了蔡晓莹,顺利解决完了这件事情,我的美好新生活总归可以开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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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 接二连三的打击

    送走林玉香的第二天上午,我又去到了翟副厂长的办公室,向他汇报说问题已经彻底解决了。我的这位叔公很高兴,大大地表扬了我一番,还说要让许队长把我评为当月的优秀员工。这个评奖倒是有奖金的,我自己觉得拿了也是问心无愧哈!

    翟副厂长同时又很好奇,不停地问我到底是怎么样解决掉那个“女鬼”的?我当然不能把我帮助林玉香报仇的事情告诉他啦,就说是做了场法事,了却了那“女鬼”的心愿,才把她送走的。我还向翟副厂长建议取消保安队宿舍里检查私人物品的规定,因为那不但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还搞得人心惶惶的。他很爽快地点头同意了,表示会交待许队长的。

    最后我又讨了张条子,把张兴国和林玉香的两份档案都还了回去。这次,那位大姐起了些疑心,多问了两句我到底是在查什么。但我只要抬出翟副厂长的名头,她也就很识相地不再问了,况且瓜子对她的吸引力明显还是要更大一些的。

    许队长那边,我把摩托车钥匙还给他的时候,他对我的态度变客气了许多。尽管我也没有告诉他具体的经过,但老练如他,还是应该能从我所查的档案和翟副厂长对我的“信任”中看出了不少内容来。随后,他也按照领导的指示,宣布取消了宿舍里的古怪禁令。

    这件事情到此,依我看来完全应该是一个大圆满的结局。这下,我终于可以专心开始我的第二春了吧?

    可后面发生的事情却彻底出乎了我的意料!

    先是在保安队宿舍里,不知从何时开始,大家看向我的目光都有点奇怪了,而且好像都在刻意地躲着我,不愿意跟我多说话。小丁也跟我有了隔阂,不像原来那样无话不说了。我曾尝试着跟他沟通、解释一番,但他却躲我跟躲瘟疫似的。

    其实我心里清楚,那天晚上肯定是小丁看见了我坐到楼顶栏杆上,然后再打小报告到翟副厂长那儿的。但我并不怨他,这种事情正常情况下搁谁遇见了谁都会怕,而且他这种表现也算是对我的关心吧。所以,我还是想着先不急,等再过一些日子,有了合适的时机我再好好跟他谈一谈。在这厂里我人生地不熟的,能多一个知心朋友总是好的。

    但是,再后来形势的发展越来越由不得我掌握了。我不知道他们在背后是怎么议论我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传的,最后这事儿居然就传到了蔡晓莹的耳朵里。她突然有一天就跟我发微信说:“我考虑过了,我觉得咱俩不合适,你还是另外找别的女孩吧!”

    我大吃一惊,连忙问她是怎么了?为什么连一次单独的约会都没有过,就说我们不合适了?但蔡晓莹就是不肯说。后面我直接打电话给她,她也不肯接。我再连续发微信给她,不曾想她居然把我微信好友都给删了!

    我非常的郁闷,也搞不清楚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为什么他们都要这样子对待我?直到一周后的某一天,许队长又把我叫去了翟副厂长的办公室。

    “咳咳,自胜呀......”翟副厂长有些尴尬地干咳了两声,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来推到我面前,对我道:“你呢,上次的事情做的很好,我很满意!这是一点心意,你拿着。”

    我连忙摇手道:“叔公你不用这么客气,我也没费多大劲儿......”

    “拿着!拿着!”翟副厂长皱起眉头坚持道。

    “那好吧,谢谢叔公了!”我见他一脸的严肃,也不好再推辞了,便将信封拿在手里。

    “咳咳......”翟副厂长还是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又犹豫着从抽屉里再取出一个信封来,推给我。“还有这些......”

    “这又是什么?”我想不明白。

    “是你的工资。”

    我更迷惑了,问道:“我进厂都还没满一个月呢。许队长不是说,这个月底再跟着大家一起发吗?”

    “他说的也没错。不过这些工资是提前结算给你的。”

    “结算?什么意思?”我再愚钝也应该听得出来,这个词在这个时候从他嘴里说出来就肯定不会是什么好词了。

    “咳咳,这个......”翟副厂长愈发尴尬起来,磕磕巴巴地道:“唉,自胜啊,你也算是有特殊本事的人了啊!咳咳,我们这儿呢,恐怕也留不住你了,咳咳......”

    我大吃一惊,站起身道:“叔公你......这是要辞退我吗?”

    翟副厂长见我把话说开了,也不磕巴了,他冲我苦着脸道:“唉,自胜啊!我也是没办法呀!你不走,其他工人的意见太大了!他们都说你被鬼上身了,半夜里起来自己跟自己说话,还经常跑到以前女工跳楼的地方去坐......”

    “我鬼上身?明明是我把鬼弄走的好不好?”我也急了,大声辩白起来,“叔公你为什么不跟他们说,是我解决了保安队宿舍里的问题?”

    “哎呀,那我怎么跟他们说嘛?”翟副厂长摊手道,“难道我去跟他们说,你有阴阳眼?能看得见鬼?还能跟鬼说话?你上楼顶去坐是在给鬼做心理辅导?我这样子说又能好到哪里去?谁会信嘛?”

    我被他的一通诡辩给噎住了。想当初,我也是靠了我老爸的亲口证实,才取得了翟副厂长的信任。要想让和我不相识、不熟悉的人马上就能接受这个事实,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况且,我也不太愿意把我天生阴阳眼这事儿,搞得众人皆知。

    翟副厂长见我不言语了,自认为抓到理了,又接着道:“自胜啊!不是叔公我不想留你!既然你有这样的特殊本事,在外面也不怕找不到事儿做!在我这儿当保安,岂不是浪费了......”

    “哼!”我愤愤道:“浪费?要不是我这特殊的本事儿,这厂里往后还有人要倒霉!还得继续天天招保安!招来了还得跑!他们居然还嫌弃我?真是好心没好报!叔公这事儿你应该挺我呀!怎么反而还辞退我呢?”

    翟副厂长低着头,任由我抱怨,也不说话了。

    我瞬间明白了,愤怒地冲他喊道:“原来不单单只是工人嫌弃我,你也嫌弃我!你们这叫卸磨杀驴!”我一把抓过桌上的第二个信封,甩开了门扬长而去。

    我径直回到了宿舍,扒下身上的保安服丢到厕所里,然后迅速地将我所有的个人物品都塞进行李箱里,在其他人的漠然围观下离开了保安队,离开了这间我曾寄予无限新希望的纺织厂。

    当天我就买了长途汽车票,回到了南亭县。老爸老妈已经通过电话得知了我要回来的消息,都想来劝我。我这时候的心情是特别的差,根本不想听他们啰嗦,干脆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面不出门。老爸老妈也没法子了。他们知道我确实是受了委屈,但又骂不得人家叔公,便只好由我去生闷气。

    这半个多月失败的打工经历对我来说,又是一次沉重的打击。学业无望,初恋分手,打工被辞退,我顿时失去了所有的人生目标。一个才17岁的少年最怕的是什么?最怕的就是失去方向,失去自信,失去希望,对今后还有长长几十年的人生产生了恐惧!

    我今后该怎么办?我还能做什么?甚至......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我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对于一个处在悲伤、压抑和苦恼当中的人来说,独处反而不是一件好事。人是一种情感动物,在没有人陪伴的环境下,心理只会越来越悲观,所能想象和策划的事情无一不是以消极的结果而结束。但我和其他的大部分人一样,单单靠自己是很难走出这个困境的,除非外界再重新给予我一个新的动力。

    我闷在房间里差不多过了一个星期,天天就是睡觉、玩手机、打游戏。这一天,我又是睡到了中午才醒。我习惯性地、百无聊赖地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按亮了屏幕,上面的日期提示是:七夕节。

    往年这样的节日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意义。但放在此时此刻,我觉得这三个字就好像故意在嘲弄我一般。我曾经拥有的那位织女,和我之间已经隔着了一条星河,似乎总能看见她,却始终回不到她的身边。那今天还会不会有喜鹊来帮我搭桥呢?就算真的有,我们俩又能不能重聚在一起呢?

    “你没有试过又怎么知道呢?”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起女鬼林玉香在天台上跟我说的话来,“爱情本就没有让不让这一说!说不定她就是故意气你的呢?”

    会是这样吗?黄丽君会不会象上次冷战的时候一样,还是在跟我怄气呢?唉,我的脑子里突然冒出来太多的问号,如同一团乱麻,越理越乱。我翻身坐起来,苦恼地抓扯自己的头发。恋爱果然是痛苦的,早恋尤其如此。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一次落在了那张纪念版电影票上,它被诸多杂物压住,却始终顽强地探出一个角来,提醒我它的存在。

    “你不回去做一次最后的努力,以后在你心里面就会落下一个终生的遗憾!”

    林玉香的话继续回荡在我的耳边。终生遗憾?我才17岁哎,我才不要什么遗憾!懦弱和胆怯从来就不是我的性格!我特么还要什么喜鹊,没有桥就自己去搭!只要能挽回自己所爱的人,让我做什么都可以,面子在爱情面前就是个笑话!

    我下定了决心要豁出去,我要去找黄丽君,找她说清楚整件事情!哪怕告诉她我心里面所有的秘密!如果她依然能接受这样的我,我们俩就继续在一起。如果她不愿意接受,我也就没有必要再煎熬下去了。翻过她这一页,我还有新的人生去追求!

    说干就干!我迅速地冲到洗手间里将自己洗漱干净,梳好头,再找出我自认为最帅的那套衣服穿上。我照了照镜子。嗯,还行吧,虽然眼袋明显了一些,但还不失为帅哥一枚!

    我又拉开抽屉,找出之前送给黄丽君又被她退回来的运动手表和手链。这些对于我们俩来说就是定情之物,她只要还愿意接受,就表明旧情可以复燃了!

    老妈很惊讶我突然一下子像换了个人似的,但她还是很乐意地把电动车钥匙借给我。我骑着车先去了花店。一捧鲜花总能将话题引向浪漫的方向,我也不至于干巴巴地去开那个口。

    到了黄丽君家的楼下,我掏出了手机,稳定了一下情绪,准备打这个至关重要的电话。我脑子预想着一会儿要说的话,要镇定!要坚决!要让她无法拒绝见我!

    可就在这时,我看见了一个我现在最不想看见的人:区东!

    他同样也是手拿着电话,一边说话一边从小区大门处往我这边走来。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下意识地想躲一躲,因为我觉得在这里“偶遇”到他,终归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我闪到另外一个单元的楼道里,探头探脑地望着他。

    区东打完电话,双手插在衣兜里,就站在我刚才所在的位置等着。他在等谁,我不用猜也能知道。但是他似乎却没有带什么礼物,连一束花都没有。我想起油炸鬼告诉我的,区东和黄丽君出去约会就只是散步、聊天、看星星,连去台球厅也是蹭油炸鬼的汽水喝。从我的角度来看,无法想象他这样怎么可能赢得黄丽君的好感?

    但现实却狠狠地给了我一记耳光!

    黄丽君很快就下了楼,依旧还是我心目中青春靓丽的女神形象。她和区东很自然地相视一笑,便一起肩并肩地朝小区大门口走去。他们之间没有刻意的问候、没有说俏皮话,也没有激动兴奋的表情,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和随意。

    我远远地跟在后面,失魂落魄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出了小区后,区东和黄丽君很有默契地同时伸出手来,牵在了一起,犹如一对多年的老夫妻。这一幕让我彻底崩溃了!

    虽然我内心里也有过心理准备,但我始终存有希望,希望他们并不是真的就在一起了。

    因为我一直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直到我亲眼目睹了这一幕。

    我感觉万念俱灰,手脚冰凉。我手里抱着的那一大捧鲜花,这时更映衬出自己的傻劲。我懊恼地将花束往电线杆子上摔去,待它掉在地上又狠狠地跺了几脚,花瓣破碎,彩带凌乱。我又从兜里掏出随身带过来的手表和手链,丢进了垃圾桶里,骑上电动车头也不回地离开。

    回到家,我没有理睬老妈善意的询问,直接又跑上楼锁上门,再一次把自己关闭在了房间里。我将那张倒霉的电影票撕得粉碎,从窗外扔了出去。碎纸像欢庆的礼花一样,在空中飞舞、翻腾,仿佛依然在嘲笑着我。

    我抱住枕头,再也控制不住地痛哭起来。我最后一次哭泣已经是在十年之前了。那次我爸用鸡毛掸子抽我,却把掸子给抽断了。当我发现这件曾经令我无比惧怕的“凶器”原来连我的屁股都敌不过,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了。从那以后,哪怕我爸后来又换了衣架、扫帚柄、晾衣杆,我也没有再流过一滴眼泪。

    可是这次,我遭受的打击是在心里,很痛却没有任何可以抵抗的力量。除了哭,我也无计可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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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 师父要给我当情感顾问

    手机铃响了。

    我没有接,也不是很想接,虽然我并没有在睡觉,只是一直在看着天花板发呆。自从我回到家后,我的手机只响过了两次。第一次是前天油炸鬼打来的,他才刚知道我回来了,所以打电话问我要不要去他家打游戏。我心情不好,就没有去。可能这次也是他打来的,但我现在还是不太想出门去见人。

    手机铃停了,我继续发呆。

    五分钟后,楼梯间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然后便是“笃笃笃”的敲门声。

    “自胜啊!你师父打电话给我,问你干嘛不接他电话?”门外传来老妈的声音。她最近一直很担心我,因为我经常不肯下楼吃饭,一天都吃不到两顿。为了能让我多吃点东西,她一反常态地买了一大包顶饿的零食和饮料放在我房间里。

    “你还是给你师父回个电话吧!”老妈见我没有答话,又在门外喊道,“我还要下楼去看店呢!”

    我无奈只好答应了一声:“哦......”

    老妈又“噔噔噔”地下楼去了。我不情不愿地拿起手机,给我师父回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喂?小胜吗?”

    “是我,师父。”

    “你啥时候回来的?”

    “呃,十天前吧......”

    “你都回来这么久了,为什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

    这几天我窝在房里里光想自己那些倒霉事情了,确实忘了这一茬。我只好推脱道:“我......刚从外地回来,挺累的,所以这几天都在家睡觉呢。”

    “那你现在睡够了没有?”

    “呃,睡够了......”

    “睡够了就来我这里帮个手,今晚有鬼市!”

    “哦,今天已经七月十五了吗?”

    “今天是七月十三!十五是后天!”师父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了,“你是怎么回事啊?过的连日子都忘了!”

    我这才想起来,往年的这个时候也是如此,鬼市从七月十三开始要连开三晚,一直到七月十五结束。七月十五的鬼节可以算得上是阴间的狂欢节!在这三个晚上里,不单单是乱葬岗周边的鬼会来光顾鬼市,附近十里八乡的游魂野鬼也会聚集而来形成一个很大的鬼市,就如同凡间的年前赶集一样。

    既然是一年一度的大鬼市,来做买卖的也当然就不止我们原来常驻的这几家小摊贩了。很多四处游走的阴间行商也会来凑热闹,到时许多平时见不到的稀奇古怪的事物也都会扎堆地冒出来。所以,往年的这个时候也是我们鬼市生意最好的时候。

    “知道了,我一会儿就过去。”我答应了师父,然后便挂掉了电话。我这十天来一直在房间里待着,确实也是无聊透顶了,就连枕头都哭花了!我看着那个已经被层层泪渍涂抹成抽象画的枕头套,自己也觉得丢人。好吧,那就去吧,就当出去散散心了!

    我慢慢腾腾地起床穿衣服,又胡乱洗了把脸,从零食堆里抓起一包饼干,一边吃着一边下楼去。老爸骑摩托车出门去拉客挣钱,到这会儿还没回来,老妈则在忙着招呼食客。现在已经是下午六点,来吃饭的人也不少了。老妈见我要出门,又喊我先把晚饭吃了再走。我冲她晃了晃饼干袋子,示意我吃饼干就好了。

    我散着步晃晃悠悠地去到了排尾村,走到师父家的小院外。小院的围墙只是用石头简单地堆垒起来,历经岁月,早已爬满了青苔。一个多月没来了,就看到这么一堵破墙也突然让我有种亲切的感觉。我推开门,看见师父已经忙活开了,院子里堆满了各种食材,我要不来,估计他一个人也弄不完。

    “赶紧换衣服,把那堆壁虎、蟾蜍给串起来!”

    师父没有跟我多说一句废话,一见面就催我干活。我条件反射式地答应了一声,便去换了衣服,戴起围兜,坐下来用小刀将蟾蜍剖开去脏,再洗干净用签子串好。

    我不在家,师父似乎也没有费什么心思去弄新菜色,还是原来的那几样。就连我后面自己折腾出来的“天下无牙”、“酸甜苦辣”和各色粽子都没有准备。看来我师父现在的工作积极性也不见得比我能高到哪儿去。

    师徒二人闷着头干活,不用什么交流,一切都如之前一般的默契。我将五种毒物和米放进大锅里小火慢煮,师父那边则在蒸蚊子。到了最后,地上只剩几条死蛇了,师父只是简单地剁掉了蛇头,还没来得及剥皮。这几条蛇比较肥大,一个人剥有点困难,于是我和师父便一人拉一头,合作起来。

    “你那边的工作辞了么?”师父这时候才抽出空来问我这事儿。

    “嗯,不干了。”我答道。

    “为啥不干了?”

    “没意思!”

    “那往后还回你本家那边找工作吗?”

    “不回了!”

    邻县那边同样也是我的伤心地,还回去干什么?其实我在本县这边也不见得能有什么发展,只是现在暂时无处可去罢了。

    “学业呢?你下学期高三还准备上吗?”

    “不上了!”

    “不上了?那你有什么打算?”

    “没打算!”

    师父停住不问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这种消极态度惹到他不高兴了。师徒二人继续一头一尾剥着蛇皮,分工明确,很快就剥好了一条,然后师父又抓起了另一条。

    “你是不是失恋了?”

    师父突然又问道。我吃惊地看着他,这种问题不像是可能从他嘴巴里问出来的。

    “你这么知道的?”我反问道。

    “嘿嘿!”师父难得地笑了,居然还是那种捉弄人的笑,“师父又不是真的老古董,你现在这种表现我会看不出来?”

    我无语了。我谈女朋友的事儿从来没跟我师父说过。就连我爸我妈都一直以为,我只是因为去打工被辞退的事情在烦恼,也没有问过我的感情问题。可师父这一个糟老头子却偏偏给看出来了!

    “放心吧!我不会跟你爸妈说的。”师父老神在在地说道,“我虽然不赞成你早恋,但也不会反对。毕竟,你马上也快到18岁了。这种事情总归是人生必经的一个阶段嘛!”

    我感觉有些发窘,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师父变成我的情感顾问了?我叹息道:“唉......师父你赞成也好,反对也好,现在都没意义了!她已经被我最好的铁哥们给拐跑了!”

    “那你还可以再另外找一个嘛!”师父似乎依然对这个话题饶有兴趣。

    我苦笑,也不知道怎么去跟他解释,这种事纯属私人感情问题,我还不太习惯与人分享,尤其是跟我这位快七十岁了的老师父。不过,我还是把去邻县纺织厂打工的经历告诉了他,问他我是不是哪里又做错了,以至于遭受如此对待?

    师父听完,摇了摇头道:“你没有做错什么,他们这样对你也算是正常的反应,怪不得他们。”

    我不解,又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师父道:“我在当年收你为徒的时候,就已经跟你父母说了,你天生有这样的体质,这辈子就注定过不了普通人的生活了。我当年要是不收你,你可能就会幼年夭折。我收了你,你便只能跟我一样,在人和鬼之间讨生活。”

    师父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堆满整个院子的蛇虫鼠蝎,道:“看看这些东西。如果是一个正常人现在突然推门进来,会不会被吓到?那他受了惊吓后又会不会到处乱说,或者干脆直接报警?那样的话,一旦被我的房东知道了,肯定就会来赶我走,不租给我住了!”

    “我们已经习以为常的事情,在他们眼里却是很恐怖的事情。在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还无法接受有‘鬼’这种东西存在,同样也就无法接受像我们这种能跟‘鬼’直接打交道的人!”

    “纺织厂的人赶你走,并不是因为他们恨你,而只是因为他们害怕你。他们之所以害怕你,也只是因为他们不理解你。像我们这样的人,确实是很难能让人理解和接受的。所以啊,年轻人,从现在开始你就要慢慢接受这样的现实,懂吗?”

    我更加沉默了,继续苦笑。师父的这一番言论虽然解开了我不少的疑惑,但对于我此刻的消极心态来说,没有任何的帮助,反而更像是一盆当头浇下的冷水,让我冷静下来的同时,浇灭了我剩余的一点点希望。也许我师父现在的样子就是几十年后我的样子,孤独终老,在一个乱葬岗里卖宵夜,了却余生。

    “当然,少年人也不要这么悲观,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师父见我不说话了,又来安慰我,“我只是说你过不了普通人的生活,但是说不定你这一辈子会比普通人的要精彩的多呢?”

    我这下连苦笑也笑不出来了,只是摇了摇头,对师父的这种说法无动于衷。这明摆着是在忽悠我呢吧?精彩?我实在看不出这种生活还能精彩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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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3 暖心的一夜

    当晚子时,我又跟着师父推着车去到了久违的鬼市。我们去的比较早,同时到的摊主都是老熟人了,暂时我还没有看见什么新面孔。我刚把桌凳摆好,刘公刘婆就来了。

    “哎,是小胜啊!”

    “哎呀,真是有一阵子不见你了!你去哪里了?”

    “唉,瞧你这记性!”刘公埋怨刘婆道,“上次冯师傅不是说小胜去外县打工了吗?”

    “哦!对对对!”刘婆满脸的皱纹都绽开了,笑着道:“呵呵,我呀,就是好久没看见小胜了,这不有点想他了么!现在一见到人,就开心得忘了嘛!”

    我被这对老夫妻也给逗乐了,打个招呼都跟说相声似的。我也热情地招呼他们坐下,回到摊子前忙活起来。菜还没上完呢,胡爷叼着他那根标志性的金牙签也到了,比平时早来了不少。

    胡爷见到我,也惊讶地问道:“小胜你不是去打工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我道:“不去了,打工不好玩!”

    “不好玩?打工还有什么好不好玩的?”胡爷翘起嘴角,促狭地问我:“老实说,是不是你师父这儿生意不行了,喊你回来的?他一定给你许了更多的工钱吧?”

    我不禁苦笑起来。就我师父那抠门样,还能给我许更多的工钱?但我嘴里肯定不能这么说出来呀!我只好赔笑道:“是是是!托胡爷的福,您在我们这摊上多吃点儿,我师父就能多赚点儿。我师父赚得多了,给我的工钱也就多了!”

    这边厢刚伺候完胡爷,金老太又带着小明来了。

    “呀!小胜哥哥回来了,太好了!”小明一见到我就高兴地拍手掌,雀跃道:“小胜哥哥,还是你烤的壁虎最好吃!你师父烤的不好吃!”

    我和站在一旁的金老太对视了一眼,都感觉好尴尬。我师父就在摊子后面的躺椅上躺着呢,小明这话说的还那么大声,也不顾及一下他老人家的面子。唉,果然是童言无忌啊!

    我赶紧道:“好好好,以后我每次都来,每次都烤给你吃!保证让你一闻到香味就口水直流!”

    小明听我这么一说,还真就趴在我摊子旁边等着嗅烤壁虎的香味。壁虎烤好了,他脚下也流了一大滩口水。我心里突然想,小明和胡爷应该换个次序再来,这样我就不用那么辛苦,光光用小明的口水就足够制作胡爷的“唾面自干”了......

    下一位上门的熟客是老张。他依旧穿着那套非主流的嘻哈风服装,说话却是一本正经,特别显得不伦不类的。

    “小胜回来了呀!哎呀,我们大家都很想念你呀!”老张热情洋溢地说道,搞得我有点怪不好意思的。随后他又压低了声音,凑到我跟前悄悄道:“我尤其想念你整出来的那几个新菜色,什么‘天下无牙’啦!什么‘酸甜苦辣’啦!你不在的时候,冯师傅也不整那些了,害得我嘴馋了好久!”

    唉,又是来吐槽我师父的!我又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师父侧躺在椅子上眯着眼,也不知道是真没听见呢,还是假装没听见。有钱赚他也懒得赚,我这位师傅也是够可以的了!

    我对老张道:“整整整!我下次就整,以后啊你刚才说的这些都是固定菜色了!”

    老张很满意我的答复,顺便也点了不少东西来吃。在这里做生意嘛,不靠熟客靠什么?后面又来了几位,也是一见面都先跟我打招呼,问我去打工的事情。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但心里还是感觉有点暖。我在人间遭遇了那么多的冷眼、歧视和忽视,到这阴间鬼市来一下子就见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反而觉得非常亲切。活人不在乎我,可这些鬼顾客们还是把我当成老朋友一样的,想念我,称赞我,欢迎我回家,让我不再感觉自己一无是处。

    到了下半夜,鬼市里也渐渐热闹起来,出现了一些陌生的鬼和摊主。虽说是陌生,但也不是从来没见过。比如说唐老瘸吧,据范秀才说,他们俩都是清朝的人,死的时间也没差几年,只不过范秀才学的是文,而唐老瘸习的是武。唐老瘸生前也没能考中武进士,后来只能混到了去镖行当镖师,结果在一次行镖的时候被一伙土匪给砍断了腿,从此就只能拄着拐杖走路,镖师也当不下去了,最后郁郁而终。

    唐老瘸死后被埋在了家族墓地里,离我们这乱葬岗还有十里地,因此他一般也不怎么到这鬼市来。其实鬼是可以不用走路的,用飘的就省力多了。但唐老瘸一来就喊脚痛,也不知道是真痛假痛。我想他那就是矫情,就跟范秀才一样,捧着那本破书看了几百年了,也总爱做叹息状,一副忧国忧民的神情。他手里不就是一本《水浒》吗?那里面一伙流氓土匪打架造反的故事连我都滚瓜烂熟的了,还有什么可叹的?

    此外还有老黄、老吴、傻老财、胖小宝等等,都是散落在县城周围的孤坟里住着。平时我偶有路过他们坟头时也见过,都不是会害人的鬼。这几天趁着鬼节将至,他们也都过来凑凑热闹、走走亲戚什么的。

    摆摊的也来了几个外地人,其中一个变戏法的我最喜欢了,打我还小师父第一次带我来鬼市的时候就爱看。那变戏法的是个神秘人物,每次来都穿着宽宽大大的斗篷,面容也藏在兜帽里让人看不清楚。神秘人的戏法变得出神入化,可以将鬼火在掌中变出各种造型,如牡丹开花、孔雀开屏。活的动物他也能变,变出来还能满地跑,如小兔奔走,蝴蝶翻飞。变到极致时,一条巨蟒就在他的身上盘绕吐信,或是一只雄狮从他斗篷下突然窜出嗷吼,把围观的众鬼吓得尖叫,随后发现那狮子并不吃鬼,就又兴奋地围上来,鼓掌叫好。最后那神秘人又变出一只小猴子,举着一个铜锣绕场一周,围观的鬼就往里面丢纸钱。也有丢阴元的,那神秘人也照样收,还会特意向那位出手大方的主顾鞠躬致谢。

    除了玩的、看的,吃的也有新奇花样。一个苗人打扮的行商背着一个铁笼子也来摆摊了。他掀开笼子上的布幔,露出里面的一只大蜘蛛来。那大蜘蛛得有海碗那么大,不用铁笼子估计也关不住。苗人行商从另外一个竹篓里抓出几只蝗虫、蚂蚱来,丢进笼子里喂蜘蛛。大蜘蛛一一用螯肢钳住,吸食起来。苗人又丢了几块乳糖进去,那大蜘蛛也吃了,最后苗人待蜘蛛吃饱了,再用一根棍子敲敲它的腹部,那大蜘蛛便从尾部激喷出一股股乳白色的蛛丝来。苗人用竹签在其尾部缠绕,竟缠成了棉花糖状的一陀,拿来卖给那些小鬼们。其中小明最爱吃了,闹着金老太去连买了三根。

    今晚才只是鬼节集市的第一晚,越到明后天,来的鬼越多摊子也就越多,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就更多了。人多了鬼多了,什么生意都好做,我们这几个老摊位也顺带着赚得盆满钵满。即使师父已经特意多准备了些食材,但还不到凌晨四点,我们摊子上的东西就卖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半条烤焦了的烤蛇。

    穷鬼老曾早就在一旁候着了。这鬼市热不热闹几乎跟他没有太大的关系,该没钱吃的还是没钱吃,于是又嬉皮笑脸地到我这儿来讨饭了。

    我有心想捉弄一下他,便道:“今晚不同往日,你要做件事让我开心开心,才能吃这烤蛇。”

    穷鬼老曾估计也是馋久了,想都没想就一口应了下来,然后才问我要他做什么?

    我指着那神秘人刚又变出来的一只鬼火猛虎道:“你去摸一摸那老虎尾巴,我就给你吃!”

    老曾的五官一下子耷拉下来,苦笑地对我道:“小胜你真是会为难我!你要让我钻进你这炉子里再钻出来,我都不怕。你让我去摸鬼火老虎,那不得被它吃了?”

    我笑道:“我又不让你抓它骑他,就摸一摸尾巴罢了,它吃不了你!”

    老曾还是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坚决不肯。

    我便假假开始收拾东西,道:“唉,这烤蛇反正也卖不掉了,那我就带回去吧,喂猪喂狗都行的。”

    老曾急忙又拦住我,道:“我去,我去!”

    他鬼鬼祟祟地绕到那鬼火猛虎后头,伸出手来畏畏缩缩地想去摸,又不敢。那老虎尾巴一甩一甩的,也着实不太好摸到。那些围观的鬼们也都憋着笑在看老曾,等着看他怎么出这个洋相。

    老曾咬咬牙,突然伸长了手去捞了一把,还真让他捞到了老虎尾巴。“蓬”地一下,那截长长的尾巴竟然凭空消失了!没了尾巴的猛虎怒吼一声,就好像被激起了兽性一般转过头来就朝老曾扑去,张牙舞爪,仿佛想一下子将他撕碎!

    老曾大惊,“扑通”往后摔了一个屁股墩儿,眼睁睁地看着老虎扑过来。这时,那神秘人鼻孔里“哼”了一声,鬼火变的猛虎将将扑到老曾身上的那一瞬间却化作了一团绿焰炸开,散落在地上熄灭了!

    “哈哈哈哈哈!!!”

    围观的鬼们指着穷鬼老曾都大笑起来。老曾身上那本就破破烂烂的衣服被鬼火烧得精光,浑身上下也被熏得一团乌黑。他急忙用手遮住胯下,哭丧着脸跑到我面前,埋怨道:“都是你!这下害得我连衣服都没得穿了!以后我还怎么出来见人见鬼呀?”

    我哈哈大笑,将那半只烤蛇给了他,还从收银筐里挑出一捆冥币来,道:“拿去吧!我看你身上那套衣服也烂得不像样了,去寿衣摊再买件新的来穿吧!”

    穷鬼老曾转怒为喜,用嘴咬住烤蛇,一手拎起冥币,一手还是遮在胯下,别别扭扭地又跑去找寿衣摊的苏老板了。

    今晚来这鬼市上待了一夜,见了这许多熟人熟鬼,我原先郁闷的心情放开了许多。刚才又经过老曾这一逗,之前那些破事儿也全部被我抛到了脑后。走的时候更奇怪了,就连那长相猥琐的看坟老头和阴森可怖的小倩,我看着都觉得顺眼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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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4 驰援百花镇

    今晚便是农历七月十五了。

    七月十五在佛教中称为盂兰盆节,起初因僧人开办盂兰盆会布施阴间的饿鬼而得名,后来逐渐演变成了一年一度的固定仪式。在这一天,各寺院、庙宇都会举行法会,供奉佛祖,济度六道苦难众生。

    而道教的说法和讲究就更多了,他们将七月十五称为中元节。道教全年的盛会分三次,合称为“三元”,分别是天官大帝、地官大帝以及水官大帝这“三官大帝”的诞辰。其中,正月十五日称为“上元”,也就是天官诞辰,主要是举行赐福的仪式,祈祷天下太平,后来又演变成了元宵节。“元宵”一词,便是“上元节之夜”的意思。七月十五日被称为“中元”,是地官大帝的诞辰,用以赦免亡魂的罪。十月十五日称为“下元”,是水官诞辰,为有过失的人解除厄运。

    儒家中的“礼”以祭祀祖先为要。随着宋朝以后儒释道三家的理论逐渐互相融合,取长补短,儒家也开始提倡过中元节,主要就是供奉祖先,祈求先人庇佑子孙安康。

    到了民间,老百姓就没有那么多的讲究,直接便把七月十五称之为“鬼节”。民间相传,每年农历七月十五这一天,地府的大门就会开放,所有的无主孤魂全部都会从阴间放出来,到阳间接受活人的供养。因此各地的百姓都会在这一天祭神拜鬼,呈上供品。

    而我师父的说法是:七月十五鬼节是阴气最盛之时。平时人间是阳气盛阴气弱,阳气压制阴气,所以活人可以自由活动,鬼只能躲躲藏藏,有诸般限制。到了七月十五这一天的晚上,阴气大盛,反盖过了阳气。于是,鬼就可以在阳间自由行走,体验一下活人的生活,也顺便回味自己生前的日子。

    当然,去到阳间的鬼多了,也免不了会有些鬼喜欢搞搞恶作剧,小小地捉弄一下活人。无伤大雅的小把戏也就罢了,但如果玩过火了,便可能成了悲剧。所以阳间的人家在这一天,都会提前备好香烛和纸钱、祭品,摆在门前任过往的鬼魂取吃,尽量让他们满意而归。我们这儿还有一种风俗,就是要围着宅地一圈插上香,并在大门口烧黄纸,这是防止有个别的懵懂鬼误闯了阳宅。

    乱葬岗里的大鬼市也同样可以起到安抚鬼魂、娱乐阴灵的作用,就是用赶大集的形式把在阳间游荡的野鬼都吸引过来,便有效地避免了他们到处去惹麻烦。听师父说,也不单单我们这儿是这样搞,别的鬼市也都是这么做的。

    昨晚七月十四的生意也很火爆,又来了不少的人和鬼,我和师父带过去的小吃简直就是供不应求,很快就卖完了。今天七月十五是正日子,可以预见今晚的销售额肯定还会猛增。所以,我们便准备了更多的食材,打算再抓住时机大赚一笔。我也跟师父讲好了,他先负责准备他的老菜色,我自己先把自己的新式小吃弄出来,再去帮他。师父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因为很明显我的新式小吃在鬼市上的受欢迎程度要更高一些,那些鬼一上来就跟不要钱似的抢着买,来慢一点都吃不到了。

    到了晚上十点,师徒二人正忙活着呢,突然我师父的手机放着屋里自己响了。他擦了擦手,去屋里拿起手机接听。我在外面听的不是很清楚,师父在里面好像也只是答了“嗯!”、“啊!”、“怎么回事?”和“知道了!”这么几句话。

    师父打完了电话走出房来,摘掉干活的围兜,对我道:“百花岭那边的老刘打电话来,说那边出事儿了,要我过去帮忙。今晚的鬼市,你就自己去吧,这些东西你能装多少就装多少,不要勉强。”

    “这么急?”我惊问道,“百花岭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厉害鬼物在那边捣乱,而且数量还不少,老刘一个人控制不住局面了!”师父直接回答道。以前这种事情师父都不肯告诉我的,但自从上次我跟着他和苏老板一起去那山洞里后,他也好像觉得没有必要再瞒我了。

    我点点头,便开始收拾东西,已经弄好的食材足够我今晚拉去鬼市上卖的了。我师父又回到房里取他的道具,然后背着他的旧背包出来了,又走到门口站着,似乎是在等什么人来。

    又过了大约十分钟,门外传来马达的声音,好像是一辆汽车停在了小院外面。有人下了车,还走到门口来敲门,喊:“冯师傅,好了没?”

    那声音我一听就知道是苏老板。师父开了门,果然是苏老板站在门口。他看见我也在院子里,便对我笑了笑,算打了招呼。我也喊了声“苏老板”。

    师父道:“走吧!”便走出门去。苏老板似乎感觉有些奇怪,问我师父:“怎么?小胜不跟我们一起去么?”

    师父停下脚步,迟疑了一下,又转过头来问我:“我们这次也需要人手,但要去处理的事情比前几次去那山洞里都要复杂一些,我不一定就能顾得上你。你还愿意跟我们去吗?”

    我想了想,我去鬼市上摆摊无非就是为了多赚点钱。但是现在我这种情况,多赚点儿,少赚点儿对于我来说也不再有什么迫切的动力了,还不如跟着他们去开开眼界呢!

    于是我便一把扯下围兜,放下卷起的袖子,走出门道:“去!我也去!”

    我们三个人又跟之前一样,坐在苏老板的那辆小面包上,一路绕着盘山公路往百花岭开去。不过这次我们没有在中途的风谷岭停下,而是要直达百花镇。一路上,师父又打了个电话给那边的老刘问情况。老刘在电话里的声音很焦急,说镇上的鬼越来越多了,有些鬼已经开始闹事,捉弄路上的行人,甚至闯到活人宅子里去捣乱,他一个人到处“灭火”,根本就顾不过来!

    苏老板听到老刘在电话里这么说,车速又加快了一点,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玩起了漂移,搞得我十分紧张。平时正常要开两个小时的车程,苏老板居然只用了一个小时就赶到了。

    到了百花镇上,眼前出现的情况顿时让我们吃惊不小。街道上的景象显得十分诡异,到处飘来飘去的都是游魂野鬼,数量比县城那边的多多了。而且其中还夹杂着一些活人,但从他们走路、行动的样子来看,明显是不对劲的,很可能都已经被鬼附了身!街道上的路灯忽闪忽灭的,几辆汽车就直接停在了路中央,其中一个司机正站在车顶上跳霹雳舞。还有个别几户“不信邪”,没有插香、烧黄纸的人家里,也一直有鬼在进进出出,也不知道那宅子里面的活人现在都是个什么情况。总之,整个百花镇上的局面非常混乱,看起来可能马上就要完全失控了!

    苏老板的车被一辆停在路中央的大卡车拦住了去路,开不过去了。无奈之下,我们三人便下了车,一路往镇上跑。正在街道上游荡的那些鬼可能也知道我们不好惹,一看见我们过来了就赶紧躲开,不敢造次。我们一直跑到了百花镇中心的一个小广场处,才找到了上次我来这儿时见到过的那个小老头老刘。

    老刘一只手提着一口麻袋,正在捉鬼。他好像也没用什么特殊方法,就直接用手去抓,抓到了一只就塞进麻袋里,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能抓住鬼的身体的。不过他身材矮小,迈着两条小短腿也跑不快,要想追上那些飘来荡去的鬼确实也不太容易。

    师父冲老刘大喊了一声,老刘这才发现“援兵”终于来了。他丢下正在追的那只鬼,气喘吁吁地朝我们跑过来。

    苏老板大声问道:“老刘,这是怎么回事?我看那些鬼放着供品不吃,有纸钱也不拿,偏偏就爱去捉弄活人,他们之前就是这样的吗?”

    老刘愁眉苦脸地诉苦道:“我也不知道啊!这里除了本地的鬼,还有好多都是外来的鬼,以前我都没见过,而且他们好像就是故意来捣乱的!”

    “故意来捣乱的?”师父皱起眉头追问道。

    “是呀!”老刘继续说道:“我昨晚就发现街面上的鬼似乎太多了一些,有点不太对劲,但是昨晚还没有搞出什么乱子。今晚本来是大鬼市的日子,但是我放心不下,又提前出来看情况,结果发现有些鬼已经开始胡搞瞎搞了。所以我连鬼市都不开了,一个人跑出来捉鬼。但是你们看,现在镇上的鬼实在是太多了,我一个人根本就抓不过来!”

    “我之前也听到过一些消息,”苏老板迟疑道:“莫非是那个......”

    “原因我们过后再慢慢讨论了,先解决目前的情况要紧!”我师父突然打断了苏老板的话,开始布置任务:“我和老刘负责抓鬼,苏老板带着小胜去救人!小胜,苏老板先驱鬼,然后你负责给活人贴相门符。你自己也要小心,要跟紧苏老板,不要乱跑!我们就先从在街面上的鬼开始清理!”

    说完,师父从背包里拿出一沓相门符塞给我。我接过来赶紧先给自己身上贴了一张,然后走到苏老板身边跟着他。那边师父和老刘便跟我们分开了,开始动手捉鬼。

    我师父的捉鬼方法跟老刘差不多,但更厉害。只见他拿出锦囊,打开袋口对着那些鬼,嘴里则一直念着我根本听不懂的咒语。然后我师父用手指虚空一指,被他指中的鬼就被定住了,动弹不得。师父再手腕一抖,指向锦囊袋口,那鬼就“嗖”地一声被吸了进去!我师父的这种抓鬼方法可就比那老刘的精准多了,效率也更高。

    苏老板这边则带着我,专去查看那些疑似被鬼附了身的人。我们的第一个目标就是那位在车顶上跳霹雳舞的司机大哥。那位大哥光着膀子,腼着大肚腩,穿着拖拉板,就在车顶上一扭一扭地跳,节奏感还挺强。只是他那双眼睛已经翻起了眼白,口吐白沫,满头大汗,估计再这样跳下去,整个人就得虚脱了。

    苏老板跑到跟前确认了之后,便直接掏出一只六角形的符镖来。那符镖是用黄色的符纸折成,上面还画满了符咒。苏老板用食中二指拈起符镖,对准车顶上的那位司机一抖手,符镖便直接命中了他的额头。符镖刚一接触到人体就开始自燃起来,一只长相妖艳、男不男女不女的瘦鬼怪叫着从司机的身上窜了出来,慌慌张张地就要逃走。苏老板喊我快去贴符,他自己则跑上去捉那瘦鬼。

    那位司机大哥的身体失去了鬼的控制,人却还没有及时苏醒,一下子就瘫了下来,顺着挡风镜从车顶滑下。我赶紧跑上去扶住他,让他靠着车头坐在地上。

    这时,这司机体内的鬼刚刚被驱走,也开始有了些意识,但还不是很清醒,一直在说胡话。我抽出一张相门符贴到了他脑门上。他脑门上都是汗,符倒是好贴,但我又怕他自己糊里糊涂地给扒掉了。于是我又转贴到他身上,还捡来他丢在地上的衣服盖住。我刚处理好,苏老板就跑回来了,说刚跑掉那鬼已经被他捉住。

    大街上,我目测还有七、八个中了邪的活人。他们的行为各有各的怪异,有的趴在地上拔起路边的野草就嚼,不知道上辈子是不是属牛的;有的当街就唱起黄梅戏来,腔调高亢,显然附上身的鬼生前是个票友;还有抱住根电线杆子又哭又笑的,或许那鬼以前是当过电工,对电线杆子特别有感情。

    于是就这样,我跟在苏老板后面,他驱走一只鬼,我就上去扶住人,贴上相门符。苏老板捉一只鬼,我贴一个人。很快地大街上中了邪的人我们都处理的差不多完了,接下来开始往没插香的人家里走。我师父和老刘那边也一路捉过去,两边就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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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5 做人还是做鬼?

    苏老板带着我,跑到了一户人家的院子里,结果发现那一家三口都在晃荡,全部都已经中了邪。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手脚十分灵活,三下两下就攀到柱子上,然后又爬到了梁上荡秋千,活像只野猴一般,还龇牙咧嘴地冲我们笑。那男主人则拿着把菜刀,在大厅里练起了刀法。看他那动作、架势还很专业,马步扎实,刀刀生风。我猜上了他身的那只鬼,生前怕不就是个练武的?另外还有一个胖女人,就呆呆傻傻地站在院子里的一棵树下,死死盯着树枝上吊晒着的几条大咸鱼,也不知道她是嘴馋了还是咋地?

    这三个人只能是一个一个来救了。苏老板观察了一下,决定还是把最具有威胁性的男主人搞定先。他从身上摸出来一个纸人,那纸人画得浓眉髯须,穿戴满身的盔甲,手持着盾牌、铁锏。我也没见他用火柴还是打火机什么的去点,只是迎风那么一晃,那纸人就点着了,迅速地烧起来。苏老板再将那纸人往前一丢,丢到地上,顿时那纸人的落地之处火光大盛。“嘭”地一声,在一阵浓烟过后,一个活灵活现的纸武士出现在我眼前。这武士栩栩如生,比普通人还要高壮得多,只是面部还是平的,五官也明显看得出是画上去的,不过眼睛嘴巴都可以动!其它的身体部位本该圆润的地方也还保留着折纸一般的平直或折角。

    苏老板嘴里念起了咒语,手指一往男主人方向一挥,那纸武士就杀气腾腾地往男主人走去。男主人似乎也感觉到了威胁,猛然大喝一声,不退反进,拿起菜刀就冲上去要砍那纸武士。纸武士停下脚步,竖起盾牌去挡。

    “锵!”

    菜刀砍到了纸做的盾牌上,居然也能发出铿锵之声,而盾牌上只留下了几道浅浅的凹痕。那男主人不甘示弱,又挥起菜刀连砍了几下,但每次都被纸武士的盾牌给挡住了,那把不锈钢的菜刀居然都被砍得卷刃了!

    这时,那纸武士终于寻到了反击的机会。他趁着男主人力竭之际,用右手的铁锏(同样应该还是用纸折出来的)一下便打飞了那把菜刀。男主人左手捂住了自己的右手腕,痛叫起来,他右手的虎口已经破皮流血。我这时却心想,也不知道是鬼知道痛了,还是人知道痛了,所以才叫得这么惨?当然,也可能两者都是!

    那男主人此时还不甘心束手就擒,又单手操起一把凳子向纸武士砸过去。武士随手一锏,将那木凳击得粉碎,然后连接着一个大跨步趋向前去,再一锏直接敲在了男主人的脑门上!我被吓了一大跳,按照之前那木凳子的下场来看,这一锏下去,那不得把他脑壳都给敲烂了?

    可还好,那男主人只是头一歪,直接扑倒在了地上。人是被敲晕了倒在地上,他身上的鬼同时也被敲了出来,就趴在地上爬。苏老板看准时机跳了过去,用一张空白的黄皮纸盖在了那只鬼的身上。那鬼瞬间化为了青烟,又被吸进了纸中,成了一幅鬼画像!

    我这时也急忙跑上去给那男主人贴上相门符。他已经晕过去了,就让他继续躺着地上慢慢再醒过来吧。苏老板收起鬼画像,朝那纸武士吹了一口气。武士便陡然消失,直接变成了一撮纸灰散落在地上。

    接下来就要抓那个扮猴的小男孩了。那户是个高大的砖木瓦房,客厅屋梁上最高处得有五、六米,单单那几根柱子都有四米以上,太高了我们根本爬不上去。那小孩子就倒挂在最高的一根横梁上冲我们做鬼脸,看得我都直冒冷汗。万一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鬼死不了,那小男孩可就完蛋了!

    苏老板却不慌不忙,又掏出一个折纸来,展开一看,是一只纸鹰。这纸鹰折得不像刚才的纸武士那样精细和复杂,不过也颇为传神。鹰头上用毛笔画了两只鹰眼,直勾勾的便显出了空中霸主的阴狠来。

    苏老板将纸鹰照样点燃了,丢到空中迎风一吹,火苗中猛地窜出一只巨大的老鹰来。那老鹰通体为白色,翅膀展开约有两米长,羽毛一折一折地仍然可以看得出是折纸。而正因为是折纸,那两只利爪和鹰嘴上的喙被折成了尖尖的锐角,显得非常的锐利。

    纸鹰长啸一声,用力一扇翅膀,便如箭一般飞上去啄那屋梁上的小男孩。小男孩也怪叫起来,连忙往下跳到另一根横木上,躲过了纸鹰的攻击。纸鹰一啄不中,在梁木上借力刹住了身形,又转头过来改用鹰爪继续扑抓那小男孩。于是,小男孩拼命地在房梁上到处跳跃躲闪,纸鹰则一直在他身后紧追不舍,或用尖喙去啄,或用利爪去抓,好几次都将将要啄到小男孩的脚后跟了。那小男孩身手也着实灵活,就在房梁顶上那几根长木之间辗转腾挪,愣是没有让纸鹰给抓住。

    追了一会儿,那只纸鹰似乎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了,便放弃了追击,呼扇呼扇翅膀,悬停在半空中。小男孩见状也停了下来,就倒挂在一根房梁上静观其变。我在下面看得焦急,不知道那只纸鹰是不是追累了,打算放弃了,但是纸做的老鹰也会累的吗?我转头去看苏老板,他倒是不急不躁,悄悄伸出两根手指,似乎是在遥控那只纸鹰。

    梁上的小男孩见纸鹰不来追了,又得意起来,只用两只脚勾住房梁,伸出双手去做鬼脸。苏老板瞅准时间,轻轻地挥了一下手指,那空中的纸鹰突然同时就用巨大的翅膀扇出一阵风来。小男孩被强风猛地一吹,脚也没勾紧,顿时就尖叫着从房梁上掉下了来,而且还是头朝下地摔落地面!

    苏老板早已在下面做好了准备,只见他一个箭步就冲上前去,及时伸手接住了那小男孩。我看见苏老板伸手去接时,手里还抓着另一张空白的黄纸,接住小男孩的同时正好将黄纸印在他的身上。一阵青烟过后,苏老板顺利接住了小男孩,手里的黄纸上也多了一幅画像。我跑过去一看,原来画上是一个唱猴戏的小丑角。

    苏老板把昏迷了的小男孩交给我处理。我接下了小男孩,把他抱到客厅的长椅上躺好,并给他贴上了相门符。这下子,最后就只剩下外面院子里的胖女人了。

    “啪!”

    院子里突然传来一声脆响,好像是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我连忙跟着苏老板跑出客厅去看,只见那胖女人摔倒在了地上,四仰八叉的样子非常滑稽。我再一抬头看,树上是一根断了的细绳,原来那被鬼附了身的胖女人刚才是想上吊。她用晒咸鱼的绳子上吊却因为太胖了绳子都给勒断了,才摔了下来。现在都不用苏老板再上去驱鬼了,那鬼已经自己从胖女人身上钻了出来,“嗖”地一声从围墙上翻了出去。苏老板大喝一声,也夺门而出,追了过去。

    我跑到胖女人身边,看她躺在地上正呼呼大睡呢。反正她那体型我也搬不动她,就让她躺着吧!我给她也贴上相门符,然后转身往门口跑去。

    “砰!”

    我刚要跑出门去找苏老板的时候,“砰”的一声,那扇木门却突然自己关上了。我因为冲得太急,整个人都撞到了门上,撞得我肩膀生疼,手里拿着的相门符也全部掉在了地上。艹!这是谁干的?好不好怎么就从外面把门给关上了?

    我用力推门,但是根本就推不动,而且还是纹丝不动的那种,好像是有千斤重物压在了门外边!我急了,大力拍门,冲门外大喊道:“是谁在外面?苏老板!是你么?快开门!”

    “是我关的门。”

    一个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急忙转身去看,说话的原来是一只女鬼。那是一只面色惨白,眼睛突兀,舌头还伸出去老长一截的女鬼。我看她那身影,仿佛就是刚刚翻墙逃走的那只鬼,没想到她这么鸡贼,甩掉了苏老板又倒了回来。可能连苏老板也想不到这鬼还会杀回马枪,恐怕这会儿已经是越追越远了!

    “你想干什么?你动不了我的!”我镇定地看着她,丝毫不惧。小爷我又不是第一次单独遇见不怀好意的女鬼了!

    “是吗?呵呵呵呵!”那女鬼阴森森地笑了起来,吐出来那截舌头一晃一晃的,造型失败,长的也不好看,比林玉香差多了。我冷冷地看着她,不为所动。

    “对了,我忘了提醒你一句。”那女鬼笑完了,又道:“你的符掉了!”

    “我身上还有一张。”我冷笑道,很自然地抬手去摸了摸我身上原先贴好的相门符,却一下子摸不到了。

    我急忙低头一看,发现我身上贴的相门符真的不见了!这下,我不由得大吃一惊。我的符怎么掉的?这女鬼不可能动得了手脚,那很可能就是刚才在抱那个小男孩的时候,被蹭掉的!

    我刚想蹲下身来去捡地上那些散落的相门符,那女鬼就以极快的速度飞过来,往我身上一钻,便上了我的身!

    我顿时打了个冷战,脑子里“嗡嗡”直响,感觉头好晕,思绪混乱,眼冒金星。而且我的身体好像也不再受自己控制了,手脚冰凉,脚下发虚,摇摇欲坠。

    “咦!你小子还挺能撑的嘛?”一个声音从我脑海深处响起。

    “谁?是......谁在说话?”我大喊道。当然我的嘴巴已经不听使唤了,只能是在脑海里大喊大叫。

    “嘻嘻!我就是我呀!这里就我一个人,哪里还有谁?”

    “不!你是你!我是我!你怎么可能是我?”

    “唉,笨蛋!我就是你,你就是我!现在是你自己在跟自己说话!”

    “是......吗,那......我现在在哪里?我又在干什么?”

    “是了,我是跟着师父来捉鬼的!”

    “哎?我又是为了什么要来捉鬼的呢?鬼跟我不都是朋友吗?”

    “没错,我认识的鬼都是好鬼,不会害我的!”

    “非但不会害我,他们对我都很好的,比那些人好多了!他们不会讨厌我,不会看不起我,也不会抛弃我,去爱上别的人!更不会表面上跟我说是兄弟,背地里却来抢我的女朋友!哼!”

    “人最坏了!我自己都讨厌当人!”

    “当人多累呀!天天要上学、上班,早出晚归地卖力干活就是为了挣那么一点钱来养活自己,养活家里人。而且这种苦日子还有几十年要熬呢!”

    “还有那去特么的什么爱情!都是骗人的玩意儿!”

    “没错!我那么爱她,对她那么好,天天想着就是怎么样去哄她开心,花钱给她买礼物,带她去逛街、度假,她居然因为我某一次不接电话就把我给甩了!我为了她付出了那么多,难道就这样一笔勾销了吗?看到她跟别的男生在一起,我的心都碎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唉......如果活着太辛苦了,就没有必要再撑着了。我现在也觉得当鬼比当人强!”

    “我记得有一个女鬼就这么跟我说过来着:当鬼没什么不好的。当了鬼,就不用再担心上学考试不及格,也不用担心毕业后找不到像样的工作,更不用每天累死累活地去挣钱!每天想睡就睡,想玩就玩,晚上还可以晒晒月亮,当鬼比当人逍遥自在多了!”

    “对了!以后我还可以找个漂亮的女鬼做老婆!”

    “嗯!跟我说这话的那个女鬼叫林玉香吧?她就挺漂亮的嘛,身材又好又够骚,好像对我也有那么一点意思!”

    “那我要怎么样才能去找她呢?”

    “当然要先变成鬼了才能去找她嘛!”

    “咦,这又是谁在说话?”

    “哎!这儿这儿!我在这儿!”

    “原来是一条鱼儿在说话呀!”

    “对对对!就是我在跟你说话!”

    “鱼儿怎么会说话呢?还有,你的尾巴上为什么会拴着一根绳子?”

    “唉,说来话长了!不过,你只要过来帮帮忙把绳子解开,把我救了,我就告诉你怎么样才能变成鬼去找你认识的那个漂亮女鬼!”

    “好呀!”

    我解下了鱼尾巴上的绳子,鱼便自由了,高兴地甩甩尾巴,然后又对我道:“谢谢你!现在我来教你怎么做,你把那条绳子再系上!”

    我又系好了绳子,突然那绳圈变大了,里面发出五彩的光芒,还能隐约看到有山水林田和人家,宛如仙境一般。

    那鱼又道:“你钻进去,就可以变成鬼了。你想要找的人也就在里头等着你呢!”

    “好的,谢谢你了,鱼!”我满心欢喜地一头钻了进去。

    那鱼儿果然没骗我,林玉香正在那一头对着我笑呢!除了她,还有黄丽君和蔡晓莹,她们也在冲着我笑!

    我问道:“你们三个怎么都在呀?”

    三位美女一起附声道:“我们都是来陪你的!以后千年万年都跟你在一起,做你的大小老婆加情人好不好?”

    我简直乐开了花,乐得我都说不出话来了,只是一个劲地手舞足蹈。我裂开嘴傻笑着,舌头还伸得老长......

    “呔,大胆孽障!我让你魂飞魄散!”

    这时,天空中突然传来了苏老板的声音,如雷鸣一般震耳欲聋!林玉香、黄丽君和蔡晓莹都被巨响震得粉碎,整个仙境也霍然消失,变成了一片黑暗!紧接着,一个刺耳的尖叫声在我脑海中不停地回荡,我捂住耳朵也无济于事,让我痛不欲生!然后,我感觉自己脚底下一空,顿时从高处坠落,一直落入万丈悬崖的谷底,将自己摔得粉身碎骨!

    我终于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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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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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诡夜宴介绍:
血蒸蚊子、椒盐蟑螂、酱鼠仔、五毒粥,这些都是我“胜记”夜宵摊上的美味,欢迎大家前来品尝!冥币、人民币均可结账! 我虽然是一名问题少年,但我的“问题”比较特殊,从小到大我总能看到一些不应该看到的东西。于是,我拜了一位神秘的师父,可他什么本事都没教给我,只带着我半夜到坟堆里去卖夜宵…… 问题少年勇闯阴间开饭店怼鬼差斗阎罗,游走阴与阳、人与鬼之间,却被爱情所累,他该如何抉择? 不同于一般的灵异小说,营造诡异、悬疑气氛的同时,本书加入轻松搞笑、幽默调侃的风格,着重于主角的感情成长,评说世间百态。有鬼的地方,亦有江湖! 本人思想端正,三观正确,只是脑回路千回百转,总免不了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念头。绝无宣扬迷信邪教之意! 本书纯属一本正经瞎扯淡,请勿对号入座,信以为真!百诡夜宴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百诡夜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百诡夜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