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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太史令的鼠标     殖民行星的封建王朝txt下载     殖民行星的封建王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节烈双姝

    周柔前脚秘密地遣走了秦簪,紧接着就被六名黑衣人押到了水榭。

    往日歌舞升平的水榭如今一片不堪入目,地上一头畜生正在霸凌着遴甄坊的花魁,周柔肝都要气出来了,大喝住手,然而此时还会有谁听她的怒斥。

    惠弥轩绕到了她面前,假笑道:“周老板,好久不见呐!”

    周柔一愣,仔细辨识才认出是惠弥轩,心下诧异她为何要重回遴甄坊?如今这一幕她又扮演的什么角色?

    她一指齐骏,厉声喝问:“这是你的指使?快快叫这畜牲住手!”

    惠弥轩回头看看,笑吟吟地走到周柔身前,手指划过周柔面颊。“啧啧啧,都快五十的人了,皮肤还是这般水嫩,也不知要多少男子才能将你滋润成这样!”

    “放狗臭屁,少来你的淫辞滥语,快叫那畜生住手!住手!住手!”周柔眼见惠弥轩顾左右而言他,心急如焚。

    “我又不是你遴甄坊的人,干嘛要听你的差使?”惠银轩阴阳怪气。

    “菩轩可是你的姐妹!”

    “是么?”惠弥轩咬着后槽牙,“高耘功来的那晚她可拿我当姐妹了?”

    齐骏浑身一颤,随即倒在地上失去知觉,半截身子仍是压着尹菩轩。周柔气得浑身发抖,眼见尹菩轩趴在地上动也不动生死不明,一颗心都要急出喉咙了。“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惠弥轩仰天大笑:“你可知我创立了一家‘炼贞坊’,便是照着你的‘遴甄坊’来的?”

    “那又如何?”

    “遴甄坊要姑娘们清心寡欲严守妇道,可是春风起了花儿就要开,多么自然的事被你规矩来规矩去,搞得男欢女爱成了偷鸡摸狗,你可知你手底下有多少姑娘被你这规矩逼得心态扭曲?有多少姑娘背着你在外结欢?又有多少姑娘女女相悦?”

    惠弥轩自说自话,一腔理直气壮的模样。

    “我炼贞坊就不同了,不仅不禁这些好事,反而鼓励她们寻求自在,一切应承天性,不去管世俗那些条条框框。今夜小妹就是来你坊中挑挑选选的,招几个门人部下回去壮大门楣,周老板人多,送几个姑娘不介意吧?”

    周柔自然知道坊内这些个隐秘事,寻常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不想拘人太紧,但并不代表她赞同此举,明里仍是严禁,如今听惠弥轩辩黑为白指鹿为马,一腔火气怒不可遏。

    “一派胡言!妖言惑众!良女子天性秉贞尚节,便如莲花清净,又似泉水明澈,你自己以妄为常、泯灭人性、浪荡放纵,却跑来我坊中污人耳目秽乱视听,劝你快快逃走,免得我救兵一到,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哈,当我是三岁孩童么!我已将你前后十几套院子封得严丝合缝,连只苍蝇蚂蚁都出入不得,你又去哪里求你的救兵?”

    周柔对秦簪能否顺利求援、援兵能否及时赶到并无十足把握,听惠弥轩如此讲,心神有些不宁,于是转口温言相劝。

    “你原也是自家姐妹,为何要对坊里这般报复,可是我昔日有何对你不住之处?若是有,此时便都由周柔一身承担便是,千万不要为难和你一样身世孤苦的姐妹!”

    惠弥轩撇过头去不再理睬周柔,见黑衣人已将坊里不论长幼七八十号女子全部集中到艺台,她开始喊话。

    “刚才我对你们周老板说的话你们想必都听到了,那些个追随真性情的姑娘既然做下了事情,遴甄坊恐怕不会再留你们,正巧我炼贞坊里自由自在百无禁忌,今日本门主便大开门户,欢迎众位佳丽改换门庭!”

    遴甄坊私下里确实有思春女子外通姘头或结为对食,虽然平日里躲躲藏藏见不得光,但也绝非炼贞坊门人那般纵情声色恬不知耻,况且诸女都是周柔收容的伶仃孤儿,自小便当周柔如母亲一般,如今怎会应和惠弥轩背叛遴甄坊。

    人群中恼了周柔的贴身丫鬟牟何,她厉声呵斥:“我们姐妹不论私情如何,那都是遴甄坊自己的事情,大家不会背叛遴甄坊去投你那歪门邪道,你这千人压万人骑的贱货又有什么资格对我遴甄坊指手画脚?”

    惠弥轩自小长在遴甄坊,自知众女不会变节,见牟何贞烈,受她怒骂也不生气,笑吟吟地道:“原来是何妹子,几年没见都出落得这么水灵了,我在时你还是个黄毛丫头呢。既然你要站出来替遴甄坊说话,我倒想问问你觉得自己配不配,你可有相好之人?”

    “呸,本姑娘冰清玉洁,少拿污言秽语玷污我!”

    “既然如此,那我要再找个人问问了!”惠弥轩指了指人堆中的一个白俊女子,黑衣人一把将她拽出,“千枫姑娘,平日里牟何姐姐待你怎样啊?”

    千枫颤若筛糠,嘴里哆哆嗦嗦道:“何…..何姐姐待我很……很好。”

    “哪方面的好?”

    见千枫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牟何急喝:“我待千枫妹妹和众姐妹一样好,你这妖婆聒噪些什么!”

    惠弥轩笑道:“一样好么?如确似你所说,我一试便知。”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黑衣人撬开千枫牙关,将两滴药水强灌入姑娘口中。

    “这是我独门情药‘蜂蝶采蕊蜜’,世间珍贵就此一瓶,我用了两滴在你千枫妹妹身上,半个时辰内她若不与人交合,便要营血涸竭而亡,你看是自己解救于她,还是托我找个男子解救?”

    周柔牟何同声怒喝。黑衣人早已按捺不住,纷纷撩袍解带起哄。

    千枫哪里受过如此惊吓,如今已哭成了个泪人,婆娑泪眼充满哀求望向牟何。

    牟何心内大恸。她已是三八年纪,虽仍算年轻,但寻常女子到如此岁数早已有了儿女,她守在周柔身边持戒久了,男子不曾碰得,渐渐对女子产生好感,私下里与小己五岁的千枫好在一处,今日见千枫被逼服下淫药,自己万不能叫她沾污染秽,可又无别计可施,一时悲怒交加,起了极端的念头。

    牟何走出人群,先向周柔翻身拜倒。“牟何铸下大错,对不住大姐了!”

    接着又走到千枫身前四目相对,以玉葱指拭梨花泪,柔声安慰道:“枫儿不怕,哪里都有姐姐保护着你。”言罢倏地抽出腰中隐藏的匕首,一贯刺入千枫心窝。

    千枫含笑看着牟何,身子慢慢软倒在地。吓得众女子惊叫哭泣乱作一团,连惠弥轩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一愣。

    牟何返回身面目狰狞地怒视着惠弥轩,用恨到极点的冷静诅咒仇人。

    “我二人誓死不会受你摆布,黄泉路上死等你下来!”

    言罢翻匕首刺入自己心窝,尸体扑在千枫身上,便似死去也要再护她一程。

第七十七章 遴甄坊之殇

    惠弥轩勾结泼教恶徒偷袭遴甄坊,将一众看客杀尽,又把阖坊姑娘全部聚拢在水榭,恬不知耻地叫她们归附炼贞坊。人群中早恼了周柔的贴身丫鬟牟何,牟何正气凛然斥责惠弥轩,却遭妖女公布自己的私密,愤恨之下,牟何刺死千枫,接着自戕。

    看着凋谢的鲜花,惠弥轩连连咂舌,阴阳怪气地对周柔道:“哎呦呦,你说这是何苦!我本是闹着玩想套她话的,蜂蝶采蕊蜜何等金贵,我怎会随便使用,两滴驱虫水唬了她一下,你瞧瞧,怎么就双双殉情了!”

    周柔气得面色绛紫浑身僵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恨自己没有兄长那般武艺,若叫有一份力量在身上,当场就能活剥了眼前这逆徒。

    惠弥轩再问可有姑娘愿意归附炼贞坊,众女虽然惊惧恐慌,但仍无一人附和。“既然如此,那就怪不得我了。”

    “这些兄弟帮着我跑前跑后,我答应了他们入坊后随意玩乐的,大伙倒是给我面子,说只要是炼贞坊的姑娘一概不动,如今该说的我也说完了,” 惠弥轩划圈指了指口水都要把面罩冲掉了的泼教恶徒们,“伙计们辛苦了,请自便吧!”

    这话一说,当真似洪水猛兽遇上开闸放水,场内几十名黑衣恶魔如狼似虎般冲向花丛羊群,争相抢夺美貌女子。

    周柔多少年没流眼泪了,但此情此景任她吼破喉咙也无济于事,她双腿酸软就要跌倒,却见两名黑衣人迎着自己冲了过来,她心下突然升起深深的恐惧,少女时痛心的经历登时冲上心头,那个人面狼心的衣冠禽兽似乎又向自己扑来。

    今日合该遴甄坊遭劫,一坊之主已而乱了心神,她守持多年的洁好之身怎能叫腌臜宵小玷污,周柔由惊怖化作决绝,死心既起,当下瞅准身边的廊柱狠狠一头撞去,当场血染楚翘溪。

    遴甄坊不缺贞烈女子,见周柔自全贞洁,当下学着样向廊柱撞去。

    黑衣人哪里肯叫这些如花似玉的宝贝儿自杀,挓开胳膊腿上去拦截。

    烈女求死不得,咬舌的咬舌,抓脸的抓脸,一时间昔日群芳争艳之景不再,百花残破的凄色更增深夜惊怖。

    便在坊内乱成一团之际,坊外也打成了一片。

    原来秦簪上岸跑出一段路后猛然惊觉,心想凭自己一对肉脚跑去颖王府怎么也要个把时辰,那时什么事都耽误尽了。

    她急中生智,拐弯跑到东市巡防营门首大声报案,接着跑到水生金船号找刘得川帮忙。

    刘得川被丁戈伤后早已去总舵邀请帮主周刚,如今并不在号内,秦簪识得他的伙计,便向他们求助。水生金与遴甄坊同气连枝,当下倾尽号内留守的五六十号伙计拉家伙出动救援,秦簪又向水生金借了匹快马,骑到东市头里蒯大家中,把刚起鼾声的莽汉叫起来去助拳,这才拨马头飞奔颖王府。

    巡防营七名护街郎最早到达坊门,给几名伪装成遴甄坊女子的炼贞坊女子拦住。这几人花言巧语哄了一阵,护街郎看看左右无事,以为是秦簪谎报凶情,得了“赏钱”后转身回营。

    水生金的伙计们接着赶到,他们只信秦簪的话,根本不管炼贞坊的人说什么,左右就要进坊,一来二去说僵了动起手来,坊内泼教教徒杀出一片。水生金这帮伙计都是普通的苦力劳工,打打群架可以,论功夫一个都拎不出来,当场给泼教恶徒一通大杀,丢下十几具尸体后作鸟兽散。

    炼贞坊守门女子已将坊外消息带到内里,这时泼教众徒仍在争抢女子,有些竟为争夺一个漂亮姑娘大打出手,另有不堪者心急火燎地当场施暴。

    惠弥轩听闻走漏了消息,毕竟做贼心虚,唯恐官府来剿拿,立即下令撤退,众恶徒闻讯后纷纷扛起姑娘跃墙而出。

    蒯大这时方才赶到,他右手拎着碎骨的砍刀,左手擎着称肉的铁钩,声如虎啸般杀进遴甄坊。

    此时尚有不少泼教教徒未及撤走,见一座小山孤身硬闯,随即将蒯大围在垓心。蒯大功夫不算很好,但仗着一身蛮力和一副彪躯,副之以义愤填膺,令杀气大盛,便如一只巨猿般在包围圈中左钩右砍。

    巡防营还是听到了遴甄坊附近的骚乱声响,再次派人来查探,泼教教徒见大势已去,聪明的撤身逃走,次一点的不再打斗,胡乱挑个姑娘扛走,脑子不灵光的仍留在原地和蒯大蛮斗。

    蒯大虽然勇猛,但常言道猛虎难敌群狼,手下连毙四五人后,身上已鲜血淋漓满是伤痕,惟仗着一口罡气硬撑。

    巡防营官兵及时赶到解围,水生金的众伙计也不知从哪里又冒了出来,一时援助大盛,余下的几个教徒纷纷被击毙或拿住,蒯大一口气散去再也支撑不住,轰隆一声扑倒在尘埃。

    巡防营将遴甄坊控制住,先为伤者急救,另一波派去追匪的人见夜黑敌暗,草草呼喝了几声便回到坊来,炼贞坊与泼教众人趁机散入城内各处。

    近日王府多事,寒光阁便派人轮番值宿,今晚正是于战,得到秦簪求援后,颖王速派于战带领府兵前往遴甄坊解救。

    于战一马当先冲到遴甄坊,亮明身份后巡防营放入,此刻二三十名未被掳走的姑娘搂在一起哭成一片,另一边三名泼教教徒被五花大绑仍在地上,溪边众多尸体为立案起见都未移动。

    于战左右探寻,见廊柱下倒着周柔,忙上前扶起。

    周柔气若游丝,被于战掐人中醒来,恍恍惚只觉七魄尽散,她问道:“都怎样了?”

    于战对周柔颇有好感,眼见她顶门上陷了一个大洞是不能活了,不忍让她担忧,只道一众姑娘都已获救。

    周柔问尹菩轩在何处,于战不知,周柔再问秦簪在何处,秦簪正巧赶到。

    被惨状惊呆了的秦簪飞扑到周柔身边,不忍直视她头上深陷的血洞,哽咽道:“大姐,你这是怎么了?”

    周柔想伸手为秦簪擦拭泪水,但劲力全失,自觉气不长久,便柔声对秦簪道:“簪儿莫哭,你要答应大姐一件事。”

    “大姐尽管说,簪儿都帮你办。”周柔已是回天无力,在自己孤儿幼年时扮演母亲角色的人正在渐渐远去,至亲之人与自己生离死别,除了答应她最后的请求外,还能做些什么吗?秦簪泪水夺眶而出。

    周柔留下最后一抹笑容,她眷恋地看了遴甄坊最后一眼,用最后一口气托付给秦簪最后一件事。

    “自今日起,你便是遴甄坊坊主,失散的姐妹要一一找回,莫负我遗愿。”

第七十八章 花残镜破

    遴甄坊创自周柔,成自周柔,可以说遴甄坊就是周柔,周柔就是遴甄坊。

    十余载艰辛苦楚,旦夕间喜怒哀乐,这个女人打断门牙和血吞,泪水汗水似井深,方熬得遴甄坊耀冠大宁,美名传遍大江南北。可一夜之间,自己一手培养大的惠弥轩像割草一般轻轻松松将十数年基业毁得七零八散,周柔绝望之下,同自己的化身一起去了。

    秦簪终究还是来晚了,没能救得遴甄坊,没能救得母亲般的周柔,在强忍着应下周柔的遗嘱后,面对“亲人”的离去再也忍耐不住,伏在尸身上嚎啕大哭。

    于战随颖王南征北战,历尽杀场无数,多少死尸也不为所动,但如今见了如此悲恸的女儿泪,鼻子也泛起酸来,赶忙起身离开秦簪。

    廊亭下,一名男子晃晃悠悠爬了起来,正给于战瞅着,于战一纵身跳到他身后,拢胳膊将其制住。

    总算擒到一个活口,如此便不需向巡防营办手续提人了,正好回去向颖王交代,于战立命府兵将半昏半醒的齐骏绑缚牢靠带回王府。

    钟玄城大,分了四县分管,北城属燕赵县,南城属楚越县,西城属秦魏县,东城属齐吴县,东市出了滔天命案,巡防营自向齐吴县报案。

    秦簪好容易止住泪水,先取白布盖好周柔的遗体,接着安顿好幸免于难的受惊的姐妹,接着指挥刚到的医官救治重伤不醒的蒯大和水生金等一众伤员,又请来女医给几名自己抓花脸咬断舌的姑娘疗伤。

    很快齐吴县府衙的官差赶到了现场,一波人围着园子仔细地搜查了两圈,另有几个长官模样的人聚起几个目击的姑娘讯问,待勘定好事发现场后,这才叫外边的太平官进来收善遗体。秦簪忙里忙外,一时忙碌倒没精力悲伤了。

    一个时辰后,于战带着一队颖王侍卫二度到坊,这次他是奉颖王之命前来相助秦簪打理庶务的。

    秦簪谢过恩也不客气,先请众人帮忙将坊内血污冲洗干净,再将通道清理出来,待大面上收拾妥当,秦簪请于战到堂内说话,同时请来三名惊魂稍定的姐妹。

    秦簪正色询问:“姐妹们可知今夜来的这些是什么人?”

    三位姑娘因站在最后而免遭毒手,身体虽没什么伤,却着实吓得不轻,听秦簪问起刚才的惨事,一个个又哽咽了起来。

    丝絮瘦削精干,平日里最是神气,可如今小脸吓得惨白,身子仍不由自主地哆嗦着。“我听得十分真切,大姐管为首那人叫惠弥轩,说从前是咱坊里的人,现在创了一个什么‘炼贞坊’,专和咱们对着干的!”

    “你们可知其他的姐妹都被掳到了哪里?”

    怀璧与秦簪要好,一夜的惊吓与委屈化作泪瀑,哽哽咽咽说道:“当时那帮穿黑衣服的坏人乱哄哄都来抢人,廊亭下一片混乱,站得靠前的姐妹有的被扛在肩上带出院子,有的则……呜呜呜……被他们玷污了,要不是救兵来得及时,全坊姐妹恐怕一个也逃不掉!”

    于战问道:“你们可知道黑衣人是什么来头?”

    黛桐端庄稳重,举止大方有礼,向来被周柔看好,她答道:“听惠弥轩说他们是来帮忙逞凶的,都是男的,应该不是炼贞坊的人。”

    秦簪急出了眼泪:“歹徒早已散去,这叫我如何寻找失散的姐妹!”

    于战宽慰道:“秦老板先莫担心,如今除了东貔门,所有城门早已关闭,东貔门卫军颇众,量那伙歹徒不敢劫了人还明目张胆地自此而出,城里夜间巡逻兵卒众多,丑时更要宵禁,他们也不敢扛着人东游西逛,此时定还在东市左近的暗处潜伏,我只需联系齐吴县派差役搜查,定能一一捕获。”

    秦簪收泪道:“可是齐吴县怎会听我们的,人家是官,我们是民啊!”

    于战道:“秦老板不必担心,此事包在于某身上,秦老板现今最好驻守在遴甄坊等候消息,于某这便办事去了。”

    秦簪千恩万谢送走于战。不一会,先是东市巡防营送回一批衣衫凌乱的姑娘,接二连三又有姑娘自己哭着跑回坊来。

    原来泼教众恶徒有机会抢人,却没机会行恶。

    东市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左近早已给巡防营巡城队和齐吴县府围住,恶徒们肩上扛的又不是一袋白面,姑娘呜呀嗷唠地只管叫唤。有的聪明人审时度势,干脆扔下人自己快跑。个别色胆包天之人性急难耐,随便找个黑暗胡同就钻,没出一会儿便招来了大队官兵的围剿。

    饶是如此,也只有三分之二的姑娘回到坊中,其中大半已被污了身子,余下的直到黎明也未寻获。

    待候到天光大亮,巡防营不断在街角巷尾发现可怜的女尸,便叫秦簪前往一一辨认。

    秦簪哪里见过如此惨烈的场面,尸体身上伤痕累累,离开人世的姐妹瞪着大大的眼洞,手指甲全都抠烂了,嘴角鼻腔尽是血,仿佛用留在人世最后一件物体来痛诉施暴者的兽行。

    秦簪早已哭到麻木,眼见一个个亲熟姐妹被蹂躏致死,起先的悲恸渐渐化作怒火,气得身子抖如筛糠,一心认准惠弥轩这个冤家债主,暗下誓言,定要为周柔、为遴甄坊、为一众冰清玉洁的姐妹报仇雪恨。

    飘飘虚虚,秦簪也不知自己怎么回到的坊内,此时黛桐已清点好了幸免于难的人数,不论活的死的还差七八人不知下落,其中最要紧的是尹菩轩失去了踪迹,秦簪摇摇晃晃几乎要晕倒,还是怀璧在身后扶住了。

    于战又劝了秦簪一阵,看她情绪稍稍安定,便带着寒光阁的眼线去城内城外仔细探寻了。

    秦簪连惊带累,又悲又怒,胸腹里似乎有热油和凉水在剧爆,煎熬得她四肢无力,脑子里白花花一片聚不起精神。

    这一夜甫遭剧变,精神已届崩溃,这时稍稍平复下来,脑子里却蹦出了常余,好似他也在热油与冰水里煎熬,这种憋闷的感觉怎么也挥之不去,激得她站起来又坐下,坐下来又站起。

    也不知怎的,一旦想到常余,满怀委屈无处宣泄,只想不管不顾地投在他怀里好好痛哭一番。秦簪思念愈盛,又焦躁无比,干脆将坊内事务先交给黛桐打理,自己立刻起身上马奔入黄石山。

    进山已近午时,草庐外老远便看见竹声哭成了泪人,秦簪心头像压了一座冰山,急忙下马询问常余身在何处。

    竹声见是自家姐姐到了,一腔忧急更是化作嚎啕汹涌喷薄。

    秦簪待听闻常余失踪消息后,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落下来了,身子一歪,翻身栽倒在地。

第七十九章 一波又起

    天赐神武大将军麾下木曜羽将军于战安顿好了遴甄坊的事情,第一时间赶回颖王府回复。

    王府的主人披着伤坐在议事厅,早已焦急地等候着消息。近日连遭变故,凶相不断,也不知是否因为自己要办那“大逆不道”之事惹得天怒,但此刻一颗心只是紧紧地牵挂着尹菩轩的安危,唯恐她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颖王妃在夫君身侧察言观色,知道他旧情难忘关心则乱,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只盼着夫君莫要因此事乱了心神,错失了一家的前程。

    于战将遴甄坊惨状一一告知,颖王皱凝着眉头不说话。游云知道他想问又不便问的话,这个由自己问最合适不过了。

    “于将军这一遭辛苦了,只是不知坊内尹菩轩姑娘可还安好?她是我的结义妹子。”

    颖王向爱妻投来感激的眼色。

    于战回道:“坊内现今只剩下二三十名姑娘,秦簪特别找过,里边没有尹姑娘。”

    颖王终于忍不住了:“前院后院都找过了么?”

    于战微微一愣。自己在颖王麾下侍奉了这许多年,便在单骑退雄狮那艰险时刻,也未见过他露出如此张皇的神色。他是员智将,稍稍一动脑筋,先后这么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缘由。

    “属下仔细搜查过,无论活人还是死尸,确无尹姑娘的踪迹。另外,周柔周老板身亡!”

    “什么?”颖王夫妇齐声惊呼。白天还活生生站在眼前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游云与周柔十分要好,难以置信地向于战确认是不是自己耳朵坏了。

    “于将军说的是遴甄坊老板周柔?”

    “属下无能,终究去晚了一步,若是早个一刻……”

    颖王艰难地举起右手止住于战:“不要自责,你已尽力了!”

    游云眼泪掉了下来:“她是为何人所害?”

    “应是守节自戕!”

    颖王心中虽已乱成一团麻,难得灵台清明尚在,脑中急速飞转思虑,忽然开口问道:“可有抓到活口?”

    “正要禀报王爷,抓到一个男子,身上无明显伤痕,但神志不清。”

    颖王传令带上人来。

    两员府兵驾着软得像化了的糖浆一般的齐骏来到厅前,于战用手一指,面现怒色。“属下发现此人之时,他下身全无遮拦,恐怕没干什么好事!”

    众人见眼前人形销骨立眼窝深陷一副病容,两只瞳孔飘忽无神,侍卫急取来醒神香,点着了在他鼻下略熏。

    齐骏连打喷嚏,脑中渐渐清明。

    颖王面沉似水:“你是何人?”

    齐骏少气无力,连抬头都十分费力,嘴巴倒还硬:“这是何处?”

    府兵在身后用皮鞭猛抽了齐骏一下。“王爷问你话,老实答来!”

    齐骏疼得浑身一抽,连日在炼贞坊所受的折磨让他学乖了,在硬嘴巴和软皮囊之间,老老实实地选择了软皮囊。

    “齐骏。”

    众人听着他名字耳生,颖王又换了个问题。“今夜遴甄坊之难是何人主使?”

    齐骏自被惠弥轩俘获,炼贞坊从未对他透露半分真实身份,所以这一问他只能答复不知。

    府兵又是两鞭子抽到,齐骏拧着身子缓了好一阵。

    “我真的不知道那领头者的名姓,只知道要有坏事,肯定是那个女子无疑,她手下有不少门徒,另外还伙同着一帮黑衣服的帮派男子。”

    颖王终究还是放不下:“你可知道一个绝美女子的下落?”

    遴甄坊在钟玄自是鹤立鸡群,尹菩轩在遴甄坊便如凤立鹤群,颖王这一问正常人保准能懂,然而齐骏在遴甄坊时正被药物所迷,早已没什么神智可言,自己把个凤凰糟蹋了一番,但脑中却连一丝印象也没有,当下无辜地摇了摇头。

    阎王不急小鬼急,府兵又是一鞭子狠狠抽下去,这回劲使大了,一鞭子竟将齐骏抽昏了过去,再点醒神香也没了效果。

    颖王命医官施治,然而鼓捣来鼓捣去,就是唤不醒齐骏,请来老军医侯朴再看。侯朴言道齐骏深中某种毒物,没有解药一时半刻无法唤醒。颖王眼见问不出什么东西,便叫人先将齐骏押走看管,另着人去齐吴县府衙打探凶手的身份。

    一夜无眠,颖王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尹菩轩悲影。深深悔恨为何当初南征百越之时没将尹菩轩强留在外宅保护,再恨自己背弃诺言丢下了孤苦之人。

    此时想想,失了贞洁又有何妨,被乞丐污浊又能如何,便郑尹同娶又干谁事。尹菩轩一番凄苦全是被自己所害,越想越是憋闷,越想越是内疚,自怨自艾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去。

    一觉醒来已近午时,正准备起身换药,院中又起一阵骚乱,接着院门口处传来一声巨响,仿佛大门给个石碾子打穿了,接着一个敲锣打钹般刺耳欲破的声音传进耳中。

    “高犁文匹夫,还不快给老夫滚出来!”

    这不速之客乃是听雷城城主,齐骏的生父齐枭。

    长林边齐家兄妹分行,齐骊回城报讯,齐枭得信后勃然大怒,点起“听雷七绝”亲自带领,一路东行追赶齐骏。饶是听雷城马快,赶到钟玄城时已是昨日黄昏。齐家人在城中失了齐骏的记号,便四处打探消息,早被炼贞坊放出的探子瞅见,飞速禀报惠弥轩。

    血洗遴甄坊后,城内搜查甚严,惠弥轩躲在城中私宅,晨里得到门人通报此讯,正巧昨夜落下了齐骏,心中互生一计,找了个伶俐女子前去齐枭下榻之处报密,把自己糟蹋齐骏的屎盆子添油加醋地盖到了颖王头上,说齐骏此刻正被颖王囚禁府中,生死不明。

    齐枭爱子心切,听闻“颖王”用种种惨绝人寰的手段虐待儿子后,当场将客栈的砖墙打穿,当即问明颖王府方位,留齐骊齐骕和“听雷七绝”在府外策应,自己独身一人大摇大摆闯了进来。

    齐骏一身俊功夫得自乃父真传,子尚如此,父当如何!

    也就是齐枭偏居西疆隐世不出,他的真实功夫若扔在中原的江湖中,那也是数一数二的,王府内众侍卫多是军阵中冲杀出来的勇士,论冲锋陷阵自是没得说,若论拳脚功夫,哪里拦得住齐枭。

    听雷城主随意挥洒,摧枯拉朽如入无人之境,万幸他牵挂爱子有所顾忌,只将拦阻众兵丁打伤即止,不然来个血洗颖王府也非难事。

第八十章 听雷城主

    齐枭擅闯颖王府,一个绿林顶尖的高手冲入大兵阵中,当真如热油浇雪,又像是大人欺负小孩儿,府兵吃了大亏,包围圈内的人成排倒下。

    今日府内轮值的是天赐神武大将军麾下火曜熊将军毌丘贝,他也是个性如烈火之人,本已准备筹划起事了,偏在这时杀来一个程咬金,众多府兵都未能将他擒住,这要放出去走风漏气,颖王的大事岂不是要歇菜!

    毌丘贝当下点起身边的五名寒光阁死士冲了出来,分开层层包围,就在颖王寝院的门前,五死士结五行梅花阵摄住了齐枭。

    寒光阁死士未效忠颖王之前大都是成了名的江洋大盗,他们欠下的冤债太多,若给朝廷拿住,免不了秋后吃刀。还是颖王善于用人,变毒草为肥料,将这些人一一收拢到军前效力,以军功抵罪业,又有军纪军规约束,从前的恶习渐渐的也收拢起来。

    今日这五名死士若在江湖上单提某人名姓,未必有几个知晓,但若提起“珍泉山五狼”则鲜有不知。

    五人习练五行梅花阵天长日久,无论敌人寡众均是五人齐出,五人分持木棒、火铳、石锁、铁锏、钢锥,得五行相生相乘之意。石锁沉重严守门户,铁锏凌厉疾攻要害,钢锥藏毒戳点大穴,木棒柔韧缠打下盘,火铳一发一装弹,暗器之首霹雳火直向齐枭招呼。

    齐枭方过大衍之年,内功外功具臻化境,眼见五行阵变化多端配合巧妙,扬长避短威力巨大,他痴武之瘾上头,一心要破了此阵,脚下“马踏飞燕”功夫使将出来,身体轻如鸿毛,在五人间空隙灵活穿梭,只守不攻,单找阵眼破绽。

    “珍泉山五狼”自阵法大成后便鲜遇敌手,在两军阵前更是杀敌无数,如今得遇齐枭这一等一的高手,更是拿出十二分的精神将阵法发挥到极致,几次几乎将齐枭逼入绝境,若非其借助上乘轻功躲闪,便就此落败也未可知。

    齐枭未曾预料到五行梅花阵息息相生威力如此强劲,若再托大只守不攻,自己恐怕要栽在这阵上了。他已推测出此阵劣势便如优势一般在五行演化之上,自己只要强扭阵型,改其“相生”为“相克”,便可以其之长攻其之短。齐枭心动气运,随即猱身向外围明强实弱的远攻火铳手扑去。

    五人演阵已久,均知阵法破绽在何处,哪里肯叫齐枭轻易破阵。

    眼见齐枭扑来,火铳手也不躲闪,只稳稳端着火铳,等待扣下扳机的最佳时机。

    齐枭的道道却更深,他明攻火位,实际上取的却是水位,水克火土克水,一旁石锁裹着风砸来保护火位,齐枭悬空一按石锁将身子停住,脚上勾带木棒击向土位。

    脑后铁锏砸到,齐枭顺势脚勾木棒手引铁锏要让金锏克木,这时候在外围的火铳轰然作响,齐枭也不敢硬接霹雳子,只得闪身躲开,如此一来五人又将他围住。

    初次尝试破阵引动连锁保护,齐枭不禁为其大声喝彩,同时豪气大盛,拿出了八成功力对付“五狼”。

    他这一加力,五死士顿感气息阻滞,手上脚上明显沉重了许多,脚步一慢,阵型立刻显出松散。

    齐枭趁阵脚松动,仍是向火铳手扑去。

    五人急忙变阵,石锁依然横推封住齐枭去路,木棒则同时缠向齐枭下盘,铁锏猛抽齐枭背脊,钢锥跃起自上而下戳向齐枭百会。

    齐枭管也不管背后的铁锏和头顶的钢锥,足下加力前蹿躲过,两脚却已绊在木棒之上。若是常人这一绊早已摔倒,可齐枭足上运力,别住木棒咔嚓一声将其拗断,同时双掌推出,千斤力道的石锁硬生生被推了回去。

    这一下土位帮了倒忙,石锁向火铳手疾飞撞去。火铳手见状大惊,忙举铳对准石锁扣下扳机。石破惊天一声巨响,石锁被打掉地上。

    火铳手未及装药,齐枭已近身前,探手成爪抓向肩头,斜刺里一股毒汁喷向齐枭面门,便是钢锥中夺气药水打出。

    齐枭毫无停顿,肚中传口真气,隆嘴吹向毒汁,毒汁一滴不剩全被吹落。

    这时齐枭的手也搭在了火铳手肩头,手指微微发力,火铳手肩井传来一阵**,半边身子软倒站立不起。

    齐枭一招之间连破四技,木棒断成两段,石锁砸碎地砖,钢锥没了毒汁,火铳手更被齐枭制住。“四狼”两个空手两个钢锥铁锏仍要上前拼命,毌丘贝知道遇上了高手,再拼下去恐有伤亡,见齐枭始终未下毒手,当下喊停四人,冲齐枭一抱拳。

    “这位英雄武艺出神入化,毌丘无比佩服,可是你白日擅闯王府太也胆大,当真就不怕大军出动,便唾沫也能淹死了你!”

    如今府兵早里三层外三层将齐枭团团围住,可他毫无惧色,昂首道:“听说犬子给颖王爷请到了府上,不知可有此事?”他这个“请”字说得重之又重,全无半分客气。

    颖王此时已给近卫扶出屋来,他说话仍不大有力,但字字清晰。“请问英雄高姓大名,贵公子又叫做什么?”

    齐枭朗声道:“老夫听雷城齐枭,犬子齐骏。”

    颖王对听雷城略有耳闻,没想到前脚押下去的摧花魔竟是听雷城的少主,此时他正对尹菩轩失踪之事耿耿于怀,心想老子儿子是一家,你儿子参与遴甄坊惨事,老子肯定脱不了干系,当即喝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匪首自投罗网,众将士听令,无论生死,速将此人制服!”

    府兵一拥而上。

    齐枭本还存着三分客气,如今见颖王二话不说便要捉拿自己,他也不是个好脾气,放开手脚将围来之人一一打飞。

    府兵都是追随颖王上阵杀敌之精锐,单打独斗绝非齐枭对手,但自有一套围攻擒人手段。众兵排开阵型,以长牌手围住齐枭,钩镰枪躲在长牌缝隙钩拿手脚,包围圈外渔网套索不住往齐枭身上招呼。

    齐枭刚躲过天上飞落的套网,地上挠钩又已绊到,左边套索将将避开,右边灰粉兜头洒来,眼看就要吃亏,心想擒贼先擒王,只要制住了颖王,下边的事情就好办了。

    想及此处,齐枭大展神威,一路破开长牌,展“千里走单骑”之术搏开一条通路,五指成爪,迎面抓向颖王。

第八十一章 单挑颖王府

    听雷城主独闯颖王府,忒也托大,当真小看了纵横沙场十数年的大宁第一帅,如今被训练有素的府兵像洋葱一样团团围住,任他再大能耐,又怎能再坚持得了多久。

    齐枭也已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若在缠斗下去,自己浑身是铁能捻几颗钉,俗语云擒贼先擒王,今天不把颖王制住,自己是讨不了公道的。

    齐枭发狠了向颖王扑来,众府兵侍卫虽合力阻挡,但也只滞得一阵,防御者便再没能自己站住的。

    情势紧急,毌丘贝横过身子拦在颖王前面,但他习得是马上功夫,哪里是齐枭的对手,没出两招,便给齐枭撞断了手臂摔在一旁。

    颖王面前再无护卫,齐枭见势已成,探爪再次抓向颖王胸口。距成功一步之遥,突然斜上方刺来破空之声,他闻声辩物,飞起一脚踢开暗器,如此一顿,房上已跳下一人挡在了颖王身前。

    来者是个青年,长得身端体正面貌清朗,仅听暗器的破空之声便知来者不容小觑,此时也不搭话,挥爪向最后一道屏障攻去。

    缪成请回妖医,在千钧一发之际及时赶到,未使颖王遭擒。他见齐枭爪法凌厉,自然而然便施展出“天地廿二术”。

    新老两个高手甫一交手,均在心中赞了对方个好。

    齐枭一阵快攻,鹰爪咄咄逼人连扣要害,但缪成脚踩地支十二门稳扎稳打,手上天干十法攻守有致,如此年轻便有这般伸手,着实叫齐枭赞叹。

    缪成绝艺初成,本以为诸般精妙变化轻轻松松便可击败对面老者,然而对手攻势异常凌厉,下盘忽而稳如泰山,忽而轻如鸿毛,招招相击之处实感对手内力强劲,不觉深深佩服对手功夫之精熟。

    缪成首遇强敌,豪气徒然大盛,心想正好借此良机试试不南不北传的功夫,他将天干地支六十种变化乱翻着搭配,一时巧招毕现,压得齐枭守多攻少。

    姜还是老的辣,齐枭三分攻七分探,见缪成掌拳指爪变幻莫测,招招精巧无比,他痴武之心又起,提振精神一招招破解开来。

    百招一过,齐枭看出缪成的绝艺乃是新学,招数虽然巧妙,但习练的火候未到,威力发挥不及五成。俗话道千招会不如一招熟,齐枭既然摸清了缪成的套路,转手便施展出绝学“万马齐喑”,双臂两腿化为万马奔腾,初时拳脚破空声如马嘶胡哨,待招数越来越快,尖利声响反而越发收敛,渐起隆隆滚雷之声。

    不南不北临别之时曾告诫缪成凌霄绝艺尚待磨练,与高手对招时需特别留神。如今缪成首遇强敌心中先存了傲气,早将不南不北的忠告置之脑后,初时相斗占尽上风,以为自己稳操胜券,待齐枭加力之后才发觉自己脑子中虽然招数变换奇速,但手脚身子配合起来愈发笨拙,不由得渐渐落了下风。

    齐枭忽然一爪扑空,闪出腋下空挡。

    缪成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他这一个破绽自己白手是万万不能击到的,可若有器械在手,不论刀剑只需轻轻一挑便能刺破对手经脉。

    激战之时最忌分神,他脑中杂念一闪,不觉手臂已如此探出,天地廿二术蓦得变为凌霄剑法。

    凌霄剑法同样巧妙,但此时缪成手中并无寸铁,齐枭故意露出破绽便是等待此变。他敏锐地捕捉到缪成招数变动后留下的些微空当,招数立时如排山倒海般冲击此处。

    缪成急忙回防,但招数已给带得大乱,脑中如崩豆一般跳出各种招数,一会用刀法格挡,一会用棒法防守,一会又用擒拿泄力,招数越用越乱,破绽越露越大,终于给齐枭逮住一个机会,手晃肩头,一膝盖顶在了小腹。

    齐枭多厚的内力,如今九成九掼到了缪成小腹,饶是凌霄殿奇遇让他内力大增,仍给这开碑裂石的一击撞得倒飞出去,口喷鲜血昏迷不醒。

    齐枭击昏缪成再向颖王肩头抓去,这时颖王身后转出一名精炼汉子,单掌迎向齐枭。

    齐枭看此人相貌平平,一身行旅打扮,并未将他放在眼里,只想一掌击昏了事,力灌右臂就要打他个骨断筋折,没成想二人手掌将触,那人臂上似无半分力道,自己千钧重击直如撞进一团棉花般劲道全失。

    那人手臂弯曲,斜着一抹,卸掉齐枭大力,另一只手缓缓拂来,齐枭扬肘击去,那人未迎又避,二人一刚一柔斗在一处。

    这最后现身护佑颖王之人便是五帮十二派的帮主,周柔的长兄周刚。

    他协同帮内三十名顶尖高手刚到钟玄,未及探访周柔便先至王府觐见颖王,到时正巧遇到齐缪大战,他先藏在颖王背后将消息告知,又在齐枭三度擒拿颖王之时站出援救。

    这次相斗全没了齐缪相斗之时的挥舞潇洒,十足像老婆婆晒被子,棍子打在棉被上软扑扑迟楞楞肉乎乎,但比斗中的二人均暗自佩服对方不已。

    齐枭赞叹对手一手绵柔功夫出神入化,自己罡力如利刃割水,占不到半分便宜,其招术内隐含之内力更不容小觑。

    周刚小齐枭几岁,他在江南武林从未遇到对手,今日得遇强敌,深佩齐枭内力精湛技巧纯熟。

    二人渐生相惜之感,又都想将对方的功夫多试探几分,这一斗三百回合堪堪不分胜负。

    颖王见缠斗时久,大事在即不想旁生枝节,心下决策一番后果断喝止。“二位英雄请住手!”

    齐周互相无可奈何,也有罢斗之意,闻声分掌后跃,各自站住阵脚凝视对方。

    颖王问道:“齐老英雄,本王不知何处做错了事得罪于你,你为何要血洗遴甄坊?”

    齐枭疑道:“老夫自来找寻儿子,昨日方才到京,你那什么坊是什么地方老夫一无所知,又有何道理去血洗它?老夫倒要问你,我儿又不知何处得罪于你,以致于你要对他百般折磨?”

    颖王诧异道:“昨夜遴甄坊血案,令公子便是在坊内给我搜到,其时他已神志不清,我带他回府未及半日,何谈百般折磨一说?”

    齐枭救子心切,先不管颖王到底有没虐待齐骏,待救着人后再行理论,他急急道:“以我儿的本事,就算是参与血案,他又怎会神志不清未及逃走,此中恐怕另有隐情,老夫以人格担保,我听雷城与血案无半分干系!”

    颖王道:“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本王便相信老英雄言出如金,来人,将齐公子请出来。”

第八十二章 修了身失了神

    府兵、五行梅花阵、缪成都未拦住听雷城主齐枭,亏得江南五帮十二派帮主周刚及时赶到,这才未叫颖王受制。颖王毕竟是做大事之人,自家百年大计近在眼前,他不愿节外生枝,便有意同齐枭讲和,着人将齐骏带了上来。

    眼前这个萎靡晦暗之人就是自己的儿子?齐枭险些没认出来。自齐骏赴长林猎怪,这才几日不见,昔日的神清气隽之貌变作了如此枯槁萎靡之态,痛心之下齐枭再起激怒,一腔反话说得咬牙切齿。

    “好好好,我听雷城当真是处边陲小镇,犬子没得见识得罪了王爷,令王爷如此教训,真是教训得好!教训得好呀!”

    颖王哪里听不出来这味道,但实在不愿另树强敌,只是耐心地解释:“本王相信齐老英雄和令郎与遴甄坊血案无关,而我府上众人见到他时他已是如此模样,不知老英雄能信否?”

    听雷城虽有数名高手潜在府外,但齐枭眼角余光已扫到不知觉间自己已被数十名高手团团围住,刚才与缪成的激斗已然耗去了不少气力,面前一个周刚路子又正克自己,今日势单力孤,再纠缠下去必然不利,此行救子要紧,其他的账日后再算不迟。

    齐枭狠狠出了口气,沉声道:“好,颖王爷自然如此讲,老夫若再质问就显得不够男人了,老夫相信颖王爷,现在便请放人吧!”

    颖王一挥手,侍卫将齐骏搀到齐枭身前。

    齐枭见儿子迷迷糊糊没点人气,心下不免着急担心,扶住儿子草草向颖王行礼,头也不回带着齐骏出府而去。

    颖王伤势未愈,如此折腾早已乏累不堪,身子一歪便要摔倒,周刚忙伸手搀扶。颖王吩咐眼线盯住齐枭踪迹,再叫医官速速救治缪成。

    这边医官正要抬走缪成,院子一旁咋咋呼呼跑来一个丑八怪,怪叫道:“你们别管你们别管,他是我的,他是我的。”

    侍卫从未见过此人,以为又是刺客余党,围一圈包住此人。

    丑八怪大叫大嚷一副憨样,亏得门卫跑进来告知此人便是缪成请回的“神医”,不然身上给戳几个透明窟窿也未可知。

    颖王眉头一皱。他本以为妖医应该是道骨仙风之貌,这个“妖”字是形容他治疗的方法奇特,谁知“妖”竟然是这么个妖,心中先存了三分不爽。他摆手斥退侍卫,同意妖医救治缪成,若救得好,女儿当可给他一试,若救不好,没得说,大事未成前免不了他一阵子禁闭。

    众侍卫帮着医官将缪成抬入医房,刚要诊脉,妖医扯着嗓子将医官们一股脑推出了门外。

    医官连忙禀报颖王。颖王到底不肯信妖医,更加担心缪成的安危,便派侍卫入内阻止。而当侍卫凶巴巴破门而入之时,缪成已然醒了,正坐在床上和侍卫大眼瞪小眼。

    缪成虽得妖医救治,但内伤不浅,神乏体倦尚需时日调理。他先参见颖王,讨了救援不力之罪。

    颖王当然不会怪罪,只是好奇妖医。

    缪成忙将自己一行的经过挑要点向颖王讲述,自己在凌霄殿中的奇遇则隐去不谈。他怕颖王存疑,说人不可貌相,妖医确是货真价实的,恳请颖王准许妖医即刻为高荃施治。

    岁见缪成顷刻间从重伤昏迷恢复到轻伤,但毕竟是亲生骨肉,要妖医施治,若好了自然万事大吉,若照他这疯癫样子,万一什么时候出了岔子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关心则乱,颖王一时拿不定主意,将目光投向女儿的母亲。

    游云的心思和颖王又有什么分别,一样的犹犹豫豫不敢决断。

    关键时刻还是老军医侯朴给颖王夫妇两个吃了定心丸。“王爷王妃不要担心,有我在,最坏他也就是治不好,我保证不会叫荃儿的性命有碍!”

    女儿已然如此模样,若能治好自然是万幸,若治不好,她这般人事不省的当真生不如死,人事已尽,如今只有看天意如何了。颖王狠了狠心,即命侯朴配合妖医,前往内院高荃闺房施治。

    房内仍是点着炭火,厚一点的衣服根本穿不住,妖医却神神叨叨不以为然。他也不搭脉也不望闻,只把大手像测发烧一般捂着高荃的额头,就这么捂了约莫小半刻,妖医发话了。

    “能修!”

    缪成赶忙给众人解释,妖医口中的“修”即是治疗的意思。

    众人大喜,颖王道:“神医果然名不虚传,还要什么东西?场地、工具、人手什么都能配齐,神医只管放心医治。”

    妖医装模做样地摆了摆手:“那些我都不需要,不仅不需要,现场一个人都不能留!”

    “那您如何施治?”

    “这你们就别管了,我保证把这小姑娘修好。”

    颖王夫妇向缪成看去,又向侯朴看去,两个人微微点头。

    颖王最终点头,妖医开始清人,缪成帮着把所有人清出高荃的院子,最后一个退了出来,见颖王夫妇焦急地等在院门外,急忙上去解释。

    “王爷王妃请放心,妖医确实是有些真手段的,别的不说,属下中了齐枭那一击,若正常恢复,没有十天半个月恐怕没法正常行走,可他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待我醒后已觉得仅是气力不足,痛楚都没有丝毫,一定没问题的,王爷您自己还带着伤,不如先回去休息,这边由我盯着。”

    颖王疲倦地深了一口气,投给缪成一个似奖励似托付的目光,接着由侍卫搀扶回房休息。游云却不肯回去,同缪成、侯朴一同候在女儿院外。

    本以为这次也想治疗缪成那般迅速,颖王后边又回返过来紧张地等待,谁知这一治竟然用了大半天,直到夜里妖医才走出门来,众人忙问情况如何了,妖医面露疲倦之色,道声“成了”。

    颖王夫妇急忙冲入房中,见高荃正坐在床沿,游云悲喜交加,上前一把搂住女儿。

    颖王却瞅见了高荃呆滞毫无灵气的双目,他伸手探了探女儿的目光,高荃顺手势看向颖王,但眼神中却充满了陌生与疏远,只一瞧便又重回呆滞。

    颖王拍拍游云,游云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她连声呼唤女儿,可是复苏的小姑娘哪里还能认得眼前之人。游云泪如断线,也不知为人父母的决断是对是错。

第八十三章 司天监的烦恼

    云大山眼皮涩重、浑身乏力,在望天台顶找了一夜孤星,天光破晓方才睡在**的炕上,窗外日上三竿,范彪和守台兵丁的大声喧闹将他从睡梦中吵醒,心头顿时窜起无明业火。

    前些时日赶上连绵阴雨,云大山又忙于司天监诸生核录之事,是以并未顾及观测孤星。大前天夜里他得闲仰观天象,漫天找不到了明亮的孤星,他本当此为孤星运行无理所致,可前夜再找仍是不见踪迹,当时他有事务缠身,故此一直拖到昨天夜里才再上望天台。

    一夜无眠,孤星仍不给面子,躲到哪里不肯出来,这给本就疑点重重的孤星冲犯之征加上了一个更大的疑问。

    台顶聒噪不止,**阴阳怪气的声音也去凑了热闹,云大山烦闷无比,一骨碌爬起身来,出门上望天台打算教训众人一顿。

    他板着脸走上台顶,见众人挤在台西沿向山下眺望,一个个指手画脚好不兴奋,他正想开口责骂,范彪回头瞅到了他,小小什长像发现什么宝贝一样,左手招呼云大山,右手指向山下逍遥池的方向。

    越过山顶树冠,云大山顺着范彪手指的方向望去,遥见连通椒江和逍遥池的盐仓渠口有十艘彩带龙舟缓缓驶进。盐仓渠两岸停满了装卸米、盐、炭、板的货船,和龙舟比起来,两列货船便如狼狐迎接狮虎一般,岸上黑压压看热闹的百姓犹如群群蝼蚁,照此对比,十艘龙舟怕得装上几百号人。

    云大山好奇心大起,问范彪道:“这是哪国的使团,声势如此浩大?”

    范彪道:“云大人竟会不知?这是忒渠使团!”

    云大山恍然大悟,最近太忙以致将这事忘了,听到忒渠使团,他脑海中立刻勾勒出人首马身的英招,为此物是吉是凶他还在朝堂上和袁成帆激辩过一番,没想到这么快就已抵达钟玄了。

    掐指一算,明天正是黄龙帝祭天之日,云大山收短目光,向逍遥池中的偃洲望去,洲上树木葱郁,中央围着星月坛顶的白色圆台,台上八极插有八色旌旗,工匠戍卫人头攒动,显然在为明天的盛会做最后的布置。

    若依知微道人带来的讯息,大宁境内东南西北都出现了人首兽身的怪物,英招人首马身,八成不是吉利东西,可要说自己担忧个什么,却又抓不住头绪,祭天大典自有上千御林军保护,整个帝都更有十万钟玄卫驻守,十船忒渠人再扑腾又能掀起多大风浪。

    云大山自我宽慰了片刻,见龙舟队已驶过北城览椒门,身旁众人傻呵呵地兀自兴奋,倒似自家亲戚来了一般,他略感厌烦,觉也没法再补了,干脆下山处理那些焦头烂额的事情去。

    司天监候补官员有七个名额,故此核录以七把铜爵为信,但凡能够找出铜爵者定当核录,未找到者当以事后个人提交的寻爵实录及日常表现定夺。

    前两天众学生无一人找到铜爵,云大山暗地里不知骂了众人多少次无能,后来直系学生常余一夜连获两把,他阴云密布的脸上这才有了一丝笑容。

    不过有几个学生后台太硬,当初被送到司天监时明摆着对空缺志在必得,云大山对这类关系户万分反感,但苦于官微言轻,不敢得罪权贵太过,是以为这事又苦恼不已。

    这二者虽添烦恼,但绝不如学生失踪之事让云大山头疼,一晚丢了一男二女,其中男子更是一家伯爵的后人,若出了人命,司天监定要鸡犬不宁。云大山暗自祷告,希望这三人只是迷路或者受伤,千万不要给冰冰凉地给抬回来。

    一路闹心,云大山到了方寸湖旁的营地时已经正午,他先问黄朝省可否找到失踪的学生,黄朝省摇头,云大山不语。

    他未吃早饭,路上便已饥肠辘辘,在军营草草填饱肚子后,立刻召集司天监驻守官吏互通消息。

    黄朝省微显迟疑,最终还是开了口:“云尊,昨夜常余和王因然也失踪了!”

    云大山如被雷击,浑身猛然一颤:“什么?你再说一遍!”

    黄朝省沉声重复,云大山暴喝:“你是干什么吃的?山里难道闹鬼了不成?”

    黄朝省毕竟一把年纪了,被云大山如此叱责,面子十分难看,“黄石山这么大,学生们又是自由行动,保不准走到哪处山沟林子里去了!”

    “丢了三个还不够是吧,今晚准备再丢几个?昨天难道就没有警告过学生们么?”

    “早就千叮咛万嘱咐了,就差我们一个个跟着,山里不还有玄甲营巡逻么,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

    听到玄甲营云大山更是来火。

    数日前朱珠、王因然遭劫,云大山已向钟玄卫报案,待得到圣命提前核录学生后,他更在朝会上讨来了玄甲营保卫。

    玄甲营五六十号人看起来唬人,可实际上除了山口关卡常驻几人充门面外,十人巡逻队基本上在营地附近简单转一圈便回营睡大觉了。云大山多次向佰长反映情况,但后者糊来弄去,大兵一如既往的懒散,如今再三丢人,派出的巡逻队一丝线索也未获得,怎叫他再沉得住气。

    云大山清心歌诀默念了五七遍,仍是压不住胸中的恼怒,埋怨黄朝省道:“玄甲营都是些酒囊饭袋,你靠他们能干什么事!”

    牢骚声略大了一些,玄甲营佰长赵劲歪着脑袋踅到云大山身旁,“云大人此话怎讲?”

    云大山看他一身邪气更添火气,“贵营守的什么路、巡的什么逻!司天监前三后二丢了五个人,你可有失踪学生的线索?可有制定找人方案?”

    赵劲吊儿郎当道:“云大人言重了吧!黄石山又不是我玄甲营的后院,你自己的学生胡跑乱跳,难道要我的弟兄们在屁股后边跟着?玄甲营只负责不叫外人进山来干扰你司天监核录,却不负责你们吃喝拉撒这些琐事,你那些男女学生真要是躲到哪里快活了,关我屁事啊!”

    云大山听赵劲言语猥琐,指着他鼻子左思右想却找不出合身份的话来骂他,一张脸气得煞白。

    一旁倪子平怕他和赵劲起了口角不利找寻学生,忙把他拉到一边,低声道:“应天洞出了点事情,要不要过去看看?”

第八十四章 神秘的伤痕

    不怕人赶人,就怕事赶事。

    司天监首尊此刻便是焦头烂额。

    先是司内职守的孤星不见了踪迹,又替皇帝老儿担心英招这妖物,偏偏黄石山核录学生接二连三丢人,实在叫他头疼欲裂。

    司天监次尊倪子平怕他同玄甲营起冲突,急忙支开他,告诉他应天洞老看守孙載厚又出了事,云大山愁得没了人样。“那儿又怎么啦?”

    “我老远看见孙载厚身上有数处伤痕,待走到近前却又寻不到人了!”

    倪子平这几日一直陪着知微道人在应天洞查阅古籍,今晨在林中发现看守应天洞藏库的老吏之一孙载厚浑身是伤,正想上去询问,谁知孙载厚躲到不知何处,一上午也不见人,再向总管钱耀询问,他说也不知道孙载厚的去向,倪子平特将所见告知云大山。

    库管老吏终年守在后山应天洞,大门不出二门不入,见的人也就是司天监的老师学生和长工,身上怎会莫名多出数处伤痕,难道出了什么意外?莫不会和学生失踪之事有关联吧?云大山想及此处再懒得和赵劲纠缠,吩咐黄朝省安排司天监官吏分散寻人,自己跟随倪子平赶奔应天洞。

    应天洞离方寸湖不算太远,转过一处竹林,翻过一道山坡,眼前一面千仞直壁,其下开着一处屋大的山洞,石洞开口状如喇叭,里边窄处筑着机关石门,此刻石门半开,其内映出淡淡亮光,是知微道人在内查阅典籍。洞内并不潮湿,冬暖夏凉,虫子也没半只,因此司天监才将典籍收藏在此处。洞外是一大片平地,对面起着三间茅草屋,是库管老吏的住所。

    倪子平引着云大山来到茅屋外,迎面遇上老吏鹿偃风,倪子平询问孙载厚人在何处,鹿偃风颤颤巍巍地指了指屋内。二人进到中间客厅,右边是客房,左边是老吏寝室,其内一张藤床上一位布衣老者闭目盘膝,满头黄白掺杂的枯发,苍白的脸上满是皱纹,看上去没有八十也有七十,听得脚步声音忙睁眼看人,接着哆哆嗦嗦要下床见礼。

    云大山摆摆手示意免礼,直接问道:“孙师傅怎么受伤了?”

    孙载厚双睛已然浑浊,一句话没听清,侧着耳朵询问。云大山吊着嗓子再说一遍,孙载厚显是吃了一惊,回道:“小老儿并未受伤啊!”

    云大山扭头看向倪子平。倪子平满脸错愕,大声问孙载厚:“老孙头,天亮前儿我明明看见你满身血污地躲在林子里面,你见我向你走去就逃了,怎么没半天就糊涂啦?你膀子上的伤呢?”言罢伸手去撩孙载厚的袖子。

    孙载厚老态龙钟,哆哆嗦嗦想要闪避,哪里逃得开倪子平的快手,袍袖一下便给撸了起来。倪子平认定清晨看到他时大臂上有处血淋淋的伤口,可老人一只胳膊除了皮肤松散细纹丛生外,连一个针眼大小的伤疤都找不到,倪子平大疑,又把老人另一只袖子撸起来,结果双臂如一,这下倪子平可犯傻了。

    “不对呀,我明明看清楚的,你那件血衣呢?”倪子平又伸手按触孙载厚脊背,老头哼哼唧唧躲闪,可背上除了咯手的骨头外什么伤口都摸不到。倪子平盯着孙载厚无神的眼珠,沉声问道:“你搞的什么把戏?”

    此时屋外走进另一名老吏,头发已然全白,但神色比孙载厚略为精神,嗓音也洪亮了不少,“云大人来了!”

    云大山见来人是应天洞总管钱耀,冲他微微一点头:“听子平说孙师傅受伤了,特地过来看看。”说完质疑地瞅瞅倪子平。

    孙载厚给倪子平弄得衣衫不整,这时缩在钱耀身后拾掇,嘴里嘟嘟囔囔听不清楚。

    倪子平有些犯急,问钱耀:“老钱你老实告诉我,老孙是不是受伤了?我早上明明看到他一身血污,路都走不利索!”

    钱耀吃惊道:“倪大人可是癔症了,老孙这不好好的么,哪里受伤了?”

    倪子平张着大嘴说不出话,看云大山脸色阴沉,他仍是不死心,问道:“其他三个人呢?我来问问他们。亲眼所见呀,难道见鬼了!”

    钱耀道:“飞针、偃风、上善都在洞里,倪大人真要去问?”

    倪子平火烧火燎地冲出屋去,没一阵垂头丧气地溜了回来,眼睛还是盯着孙载厚上上下下打量不停,看神情已不必再问结果。

    云大山自打上午醒来就烦事不断,此刻早已失去耐心,再不管这些鸡毛蒜皮,撇下三人,进洞找知微道人说话。

    应天洞口小腹大,进石门过两人高的五步石梁,洞内豁然开朗,顶高三丈有余,方圆亩大,其内立着数十排樟木大柜,柜中陈列历年观天记录与天象师著作。右前方石壁上通了一眼小洞,虽是小洞,大小也比得上寻常房间,里边摆着一张长桌,桌上立着松塔烛台,枝上燃着数盏长明灯,此外再无火源。

    单上善提着防火灯照明,李飞针、鹿偃风正在木架间慢吞吞地捯饬卷轴,三人见到云大山行了礼便继续忙活。

    云大山走进小洞,长桌上堆满古籍,知微道人钻在故纸堆中就快被淹没,老道自打进应天洞就未离开左近百步,白天阅卷晚上在茅屋休息,洞中凡有记载孤星的史籍已给他翻过两遍。他有几天未见到云大山,阅卷时发现的数处疑问正打算向他一吐为快,云大山摆摆手先讲到:“孤星不见了!”

    知微起身,质疑道:“不见了?什么意思?”

    “我连着跟了三晚,昨夜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可周天就是找不到孤星!”

    知微沉思片刻道:“流王羽异象呢?”

    “还在!”

    “那就奇了,史上孤星现世最少的也要飞上半载,这颗怎么才寥寥数天便消失不见了?”

    “我也捉摸不透,故此才来找道长商讨。”

    “不急,你我今晚同上望天台看看。”

    “事不宜迟,现在就走!”言罢二人起身出洞,向倪子平和钱耀简单交代后直奔望天台。

第八十五章 飞星大神

    云大山与知微道人相约共赴望天台,两人四只眼睛定要看看那颗不请自来的孤星飞到了哪里。

    应天洞到望天台的寻常路径要绕道方寸湖,另有一条草木野径直通,云大山为赶时间带着知微拨草寻路而去,不一刻走进一处密林之中。

    林中昏暗,寂静异常,连虫鸣鸟叫都没有一声,空气湿漉漉地粘在皮肤上,鼻中漾着微腐之气,云大山感觉异样,还未琢磨出个究竟,脑后蓦地传来一记剧痛,随即扑倒在地不省人事。

    待转醒,天色已然大黑,后脑兀自隐隐作痛,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已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麻核,除了低声呜呜外发不出任何声音。

    身边似乎躺有别人,云大山借林间稀疏的月光定睛辨认,知微道人趴在一旁尚自昏迷,另一边赫然是司天监第一晚失踪的三名学生。

    云大山自觉应该感到惊慌焦急,谁知心中另一个自己却想笑。失踪的学生倒是找到了一大半,可着实有些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左右打量,并不见周围有别人,便扭动身体挪到知微道人身边,用脚踢了踢他,知微全无反应,再挪到学生身前,踢着仍无动静。

    云大山凑到男生脸前,用额头撞他额头,触感冰凉坚硬,他心下大惊,再用肌肤触探,感觉该生身体已经僵冷,待仔细端详,这孩子面色紫青,看样子是没得活了。

    云大山大骇,再探那两个女生,同样已经遇害。夜半冥枭兀兀,云大山心头遽凉,躺在地上不住喘气,大脑一片空白。

    耳边忽闻知微道人低沉的声音。

    “闭目噤声!”。

    远处草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隐隐约约一群人走向了这边,云大山立刻闭眼装死。

    一个男子声如鸭叫:“老大,你确定这老头是司天监的一把手?”

    云大山感觉头旁边站了两只脚,眼睛紧闭着不自觉地有些颤抖。那人似乎在打量自己,接着沉声稳气道:“是云大山不错。”

    公鸭嗓子道:“既然是他,肯定知晓应天洞内宝藏之事,明天只消带上,不怕事情不成呀。”

    又有一人开口,尖声尖气听不出男女:“吴老二你能不能动动脑子!人家会老老实实告诉你宝藏的底细么?或者万一他毫不知情那该咋办?”

    公鸭嗓子吴老二道:“龙娘儿们你放什么狗屁?按你的意思要直接把应天洞挖地三尺不成?”

    尖声细气的龙娘儿们道:“应天洞上下左右全是花岗岩,再给你个金刚头也钻不进去,我是讲如果这老头真不知道宝藏之事该怎么办?”

    吴老二道:“绕来绕去,还不是得问那五个掉渣的看门老狗么!”

    这帮人的老大道:“吴兄龙兄切莫争吵,咱们按咱们计划行事,如果此人有用最好,若无用处一刀砍了便是。不过我再提醒你们一次,洞中洞一旦开启,里边的宝贝任你们选取,但迎接‘飞星大神’的十座紫晶玲珑塔必须给我看好,若出半点差池,小心我翻脸不认人!”

    吴老二道:“这飞星大神是真有其人啊?也太玄乎了吧!和咱教主又是什么关系?”

    龙娘儿们道:“吴老二你这是犯教规了,教主的吩咐是你轻易能问的么?大神在夜空的法相你又不是没看到,如今已经进入临界,只等着十宝塔召唤,到时现了身,你我不就自然明了了么!”

    老大道:“明晚中秋月夜正是百年难遇的厥阴大盛的吉时,大伙午时前务必开启应天洞洞中洞,戌时前必须将塔阵布置妥当,事不宜迟,二位仁兄现在就叫兄弟们做准备吧!”

    吴老二喜道:“那我们不就富有天下啦!哈哈哈哈!”

    老大道句“莫得意”,吩咐吴龙二人各去准备,他俯身探了探云大山脉博,云大山吓得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那老大似乎并未发觉什么异样,起身走开,不一刻周遭重复平静。

    知微道人翻身坐了起来,手脚绑绳已不知怎么给解开了,他一面帮云大山解绑,一面问道:“云大人可听明白了刚才贼人所言之事?”

    云大山抠出口中麻核,吐了几口口水,“什么应天洞洞中洞?什么飞星大神?我全然摸不着头脑!”

    知微道人严肃道:“孤星冲犯,妖人现世!”

    云大山一惊:“飞星大神?孤星?这两天找不到孤星,难道便是他们所说的进入‘临界’了?‘临界’又是什么地方?我应天洞里怎么会藏着宝藏?”他心中疑问连珠价蹦了出来,实际已将方才三贼所言之事和孤星联系了起来。

    知微道:“飞星大神恐怕来头不小,竟可指挥动这帮贼人!”

    云大山问道:“如真应了天象,如何才能阻止妖人现世?”

    知微道:“方才你可曾听到什么“紫晶玲珑塔”?”

    “听贼人话中意思,如果没有这个塔便招不来妖人?”

    “此塔恐是关键所在,贫道猜测也是如此,若能赶在贼人之前找到此塔并妥善处理,说不定可以阻止妖人现世!”

    “可我并不知道应天洞洞中洞在哪里,又何谈毁塔?”云大山入主司天监以来,只知有应天洞,从未听闻什么洞中洞,更别说什么宝藏之事。

    知微道:“若说知晓洞中洞之人,全天下恐怕除了云大人外,就只有常年驻守那里的五个老吏了,你我不妨去问问他们。”

    云大山是急性子,闻言起身就跑,没几步突然停下,知微紧跟在后,差点撞他个满怀。“三名学生遇害,总得先将尸身送回司天监!”

    知微急道:“黄石山又无食肉巨兽,便让他们在此间安宁一时半刻又有何妨?事情孰轻孰重云大人还分不清吗?”

    云大山发觉自己遇事慌张,全没了往日的主见,“不行,你我二人势单力薄,若再给那帮贼人堵上可要坏事,我去把玄甲军叫来!”

    “不可!”

    “为何不可?”

    “且不说来回一趟耽误多少时间,就那一洞宝藏,你敢担保玄甲营的军士能乖乖地听你调遣?”

    云大山踌躇道:“那道长说该当如何?”

    “只你我二人悄悄潜回应天洞,找到老吏们询问此事,如他们知晓最好不过,如不知晓,我们当在洞中仔细查找。”

    “就依道长所言!”

第八十六章 中计

    黄石山野径有惊无险,云大山同知微道人听到了一伙贼人图谋应天洞的消息,其中更有一个“飞星大神”隐隐约约牵扯到了孤星消失一事,云大山不敢怠慢,立即同知微道人返回应天洞。

    二人躲躲藏藏,生怕再给刚才那波贼人截获,一路小心翼翼总算回到应天洞,已是后半夜了,五名老吏早已歇息,倪子平近几日陪着知微道人也在此住宿。

    云大山进茅屋蹑手蹑脚将六人全部叫醒,倪子平睡眼惺忪地问发生了什么事,云大山不理他,照直问应天洞总管钱耀:“钱师傅,应天洞洞中洞在哪里?”

    钱耀迷迷糊糊道:“应天洞洞中洞?不就是调阅卷宗那个么,怎么,长明灯走水啦?”

    云大山火急火燎,可又不敢弄出大动静,唯恐周边已给贼人眼线盯上,他急急问钱耀索来洞门钥匙,探头出去左右打量。

    洞前空地上月光如洒,夜风摇曳四周枝叶更显寂静,树下黑洞洞看不真切,云大山又侧耳细听,此时连鸟儿都已睡熟,只有蟋蟀没精打采地吱吱两声,此外更无他声。

    云大山带领知微道人和钱耀闪到石门前,将钥匙插入锁孔,左三右二左一扭动匙柄,咔哒一声机关松开,石门开启一线,三人钻入洞内。

    应天洞的小洞内亮着长明灯,其余之处一片漆黑。钱耀带着二人走到小洞前问道:“这小洞里倒是有什么东西堪劳动云大人牵挂?”

    云大山在此小洞内阅览典籍也不知有百十次了,往常并未觉察有什么异样,如今仔细观瞧,四壁空空如也,中间摆着长桌,桌上是长明灯,桌下是四五把木凳,此外别无长物,他翻身问钱耀:“这洞中洞可有异样?”

    钱耀摇摇头:“能有啥异样,虫子都见不到一只!”

    知微道人说道:“此处恐怕不是真的洞中洞,真洞要是如此这般洞开,那些贼人又何必绑你?”

    云大山点头,再问钱耀:“钱师傅,你好好告诉我,这应天洞中可还有别的暗洞?”

    钱耀似乎给吓着了,哆哆嗦嗦地摇头。

    云大山恳切道:“兹事体大,你若不说,恐怕要坏大事!”

    “大人要我说啥嘛?应天洞里外里就这一眼小洞,您是司天监首尊,全洞再熟不过,难道还有什么能逃过您老人家的眼皮子?”

    云大山急道:“明眼里当然没有,我问的是暗地里,可有什么机关开启暗洞?”

    钱耀把嘴一撇,无辜地摇了摇头。

    云大山见问不出个所以然,索性自己提了盏防火灯亲自去石壁边查找。

    钱耀突然传来一声惨嚎,吓得云大山险些把油灯掉到木架脚,回头一看,原来知微道人一把捏在了钱老头的脖颈后边,手指一运劲,疼得老头子叫出声来。

    知微道人满脸歉色:“钱老哥莫怪,无论你守着什么天大的秘密,此时也大不过我们所谋之事,你若不说,贫道只好使些手段了!”

    看钱耀那难受样子,恐怕脖子都要给捏断了,鼻涕眼泪流了一脸,嘴里不住价讨饶。

    知微道人略松了松铁钳手,再问秘洞所在。钱耀哭丧着脸吸着鼻子似是啜泣,“小老儿着实不知,你们就是要了我这条老命我也编不出什么洞中洞呀,云大人,您行行好,小老儿不过就是一名看门汉,能有什么秘密能知道的,您就饶了我吧!”

    此时倪子平与鹿、单、李已闻声进入洞中,见知微道人胁迫钱耀,忙问云大山发生何事。

    云大山只说有要事,并对知微摆摆手,示意他放开钱耀,自己抓紧时间探查洞壁。

    知微道人自在那里对老吏们“循循善诱”,倪子平来到云大山身边询问情况,云大山一边搜寻一边将被劫后所闻之事讲于他听。

    倪子平对云大山所说之事难以置信,不住问东问西。云大山心赛油烹,理也不理倪子平,自顾自仔细摸索石壁。然而其上并无异状,再向木架之下探查,仍是无丝毫线索。他回身来找知微,谁知洞门里悄没声地挤进来六七十号黑衣凶徒,知微和四名老吏已全部被其制住。

    贼首蒙着面,露出一对凶恶的眼珠,对云大山道:“感承云大人开门之恩,在下在此谢过,这秘洞就不劳烦大人代为寻找了,我们自己开启就是。”听声音正是林中唤作老大那人。

    云大山幡然醒悟,暗骂自己愚蠢不已。原来众贼在林中那一席话是专门说给自己听的,要的是他回来开启石门,若非司天监首尊,钱耀死也不会将开门之法告知外人,如是那样,贼人必须首先面对千斤石门。难怪贼人说完秘事后连个看守都不留,回路更是畅通无阻,秘事是真是假也存变数。

    其实林中那带头老大正是泼教灼想堂堂主殷唤曙,公鸭嗓子吴老二是坑行堂堂主那爵,尖声男子是腐识堂堂主干超,三位堂主在云大山面前演了一场戏,哄得云大山叫开应天洞大门,如今大门千斤巨石自不用发愁,洞中洞自有方法开启。

    殷唤曙着人拿住云倪二人,手里翻出一串彩晶佛珠,领众贼来到小洞之外,他独自走到长桌前,手指拈断串珠玉线,十六颗七彩珠子笃笃踏踏地散落到木桌之上。

    彩珠先是四散开来,接着便如长了脚一般,红橙色的珠子滚到石壁左方一处汇聚,蓝紫色的珠子滚到右方一处,黄绿色的滚到正前方一处,透明珠子则围绕长明灯不散。

    殷唤曙捻起四颗透明珠子,将长明灯最靠上的四支油碗拿掉,再将珠子逐一放在灯座之内,透明珠子在下方灯火照耀下登时显出红黄蓝三色瑞彩。

    殷唤曙端起松灯,将三色光对应三色珠所对的石壁,正面黄珠之壁映着蓝光,右面蓝珠之壁映着黄光,只有左面红珠之壁映着红光。

    殷唤曙手指光芒映照之处,贼人中立刻走出两名彪形大汉,各持一柄重锤,对准映光位置一锤砸下。

    洞中登时响起震耳的噪声,云大山等人想捂耳朵却动不了手,再看石壁上已被砸掉一块石头,此时另一人的锤头也已抡在壁上。二人大力抡砸,不一阵石壁已凹出一个大洞,再砸几下,“通”的一声,一大块石块向内掉落,壁上赫然出现了一个黝黑的小洞。

第八十七章 护卫

    一锤子下去,应天洞阅卷小洞的石壁被砸穿,巴掌大的洞眼黑黢黢地吞没着烛光,阴风呜呜嗷嗷,似乎带来了地底深处冤魂们的呼号。

    云大山如痴如梦,应天洞真有秘洞,居然还是如此开启之法,他扭头盯着钱耀,可钱老儿比他好不到哪儿去,惊得嘴巴也合不上了。

    泼教的二个壮汉继续抡锤,将洞口扩大到半人高。殷唤曙这时喊停,他从教徒手中接过一只金丝雀,将鸟儿塞入洞中。

    金丝雀向洞内黑暗飞去,鸣叫之声越来越远,回音悠长,看来洞内并无毒气,殷唤曙点点头,众人推搡着云大山和四名老看守先行入洞,洞外留下部分教众看守知微道人和倪子平,其余人等逐次矮身进入洞中洞。

    洞内空气干燥,没有异味,众人纷纷点起火把。

    眼前一条幽暗的长隧道望不到头,隧壁的岩脉走势清晰,乍看貌似天成,但窄处留有刀削斧砍的痕迹,看来是为通行而以人力加工的,火苗慢慢朝着洞内歪斜,说明山腹中定有一大处空旷场地。

    云大山被迫无奈走在最前头,他心中充斥愤怒、惊惧以及好奇,随着隧道越走越深,好奇之心越来越重。走出约有里许,隧道逐渐下降,弯弯曲曲不知通向何处,水汽渐行渐多,脚底的灰尘已经变成了淤泥。

    又走了小半个时辰,石隧豁然开朗,火光映照之下,云大山见自己进入到一个天然大溶洞中,洞顶倒挂着石钟,叮叮咚咚滴着山泉,地上的石笋细若野草、巨如小山,石瀑状似湍急,石柱巍然擎天,更有石花如雪遍地绽放,间或有水晶藏匿于石缝岩隙,火光一朝,折射出七彩光芒,辉映着石间道道清流汇聚于右方一镜大潭之中。

    面对石柱石笋生成的迷宫般的路径,殷唤曙并不慌乱,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星盘,对着各条道路左右测算。

    云大山耐不住好奇,开口问道:“你们这些外人是如何知道我应天洞内秘密的?”

    殷唤曙自在那里测算,一旁那爵答道:“我圣教筹谋你这里将近百年了,自然有些手段找到线索,至于具体如何,你没资格知道!”

    云大山不甘心,再问:“刚才小洞中为何不砸中间和右边的墙壁,而独砸左边的?”

    那爵道:“那两处均是高人布下的疑洞,若贸然砸开,必将引动石壁后的地狱碧火,那时便连整个应天洞都要炸碎了!”

    云大山再问:“我五名看守和这洞中洞有何关系?”

    那爵不耐烦道:“那是你们狗官自家的事情,关我屁事啊!”

    云大山看向总管钱耀,老人满脸无辜神色,看样子他比自己更为惊讶,其他三名老看守俱是如此。

    此时殷唤曙已然找准了方位,带领众人朝着右数第二条通路走去。

    进了溶洞迷宫后景色更加异丽,石形时如虎豹扑击,时如百花争艳,洇着泉水看上去栩栩如生,通道时宽时窄,宽处可五人并排,窄处只容一人侧身通过,石壁高高连向洞顶,只有各种形态的大小石洞沟通。

    再走一阵,通道分出三个岔口,殷唤曙再次测算道路,如此停停走走,火把换了两次,仍然未走出溶洞迷宫。

    干超有些着急,几次三番问殷唤曙路线可否正确,殷唤曙开始时还信心满满,可后来被问得多了自己也有些拿不准。泼教下四堂的三个堂主你争我辩,终于在一个六岔路口大吵了起来。

    正在三人争得面红耳赤之时,洞内忽然生起一股刺骨的阴风,所有火把全数被吹灭,洞内登时陷入黑暗。

    泼教众徒登时惊慌失措,云大山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有支胳膊自腋下托起自己,随即两耳生风动了起来。

    转过数道弯,泼脚众人的惊叫之声已完全听不见了,云大山惊恐地询问托着自己的人,但并没一声回答,他想乱抓,身子却软绵绵地不听使唤。

    那人只管托着云大山奔走,四周漆黑一片,司天监首尊也顾不得面子了,惊恐之下正想大呼救命,忽然口鼻上凉冰冰地贴了一层水,情急之下猛然吸气,竟将一口水吸入肺中,这下剧烈咳嗽了起来,哪知口鼻外满满的都是凉水,肺中也不知呛进多少,胸口窒闷,挣扎了片刻便失去意识。

    再醒转时已能看到微亮的天空,云大山肺如火烧,脑中混沌,只见自己正靠在应天洞外的石壁上坐着,身旁孙载厚浑身是伤,鹿偃风在他身侧鼓鼓弄弄不知做些什么,知微道人也躲在壁根。

    转头再看,眼前地面如春耕时节土石新翻一般,坑坑洼洼没一处平坦。钱耀、单上善和李飞针各自挑块石头严阵以待,似是防备什么东西。

    目光再远,茅庐前围着三十多名拿长弓的紫衣贼人,地上则躺着二十余名黑衣贼人不知死活。

    紫衣贼人并非进洞那一伙,贼首朗声喝道:“孙师傅好驭土术,以有伤之身,凭一己之力竟将我圣教飙受堂三十余人全数歼灭,想必眼前四位耆宿也身负通天本领吧?”

    原来常余王因然遇险那夜便是孙载厚前往搭救,他虽身负异能,但一来人老不以筋骨为能,再者寡不敌众,勉强救走常王后身上已披了数处伤痕,遁回茅屋时赶巧给倪子平撞到,他及时躲藏,再找到治愈刘得川蒯大的妙手鹿偃风疗伤。

    众老进洞时未料到泼教留着后手,只为让孙载厚恢复元气才安排他在茅屋休养,谁知老冤家飙受堂不久便来袭,一番剧斗后,他虽展雄威全灭了贼人,但自己精气神已消耗殆尽,身上更多了数处重伤,如今已濒临枯寂。

    钱耀朗声道:“泼教好伎俩啊,将我四人诳入洞中,另在洞外布置一支强旅,若非载厚兄弟留下,恐怕已给你们突进洞中了!”

    四名老看守早非之前那般憔悴枯槁之貌,取而代之的是挺直的腰板和红润的气色,八只眼睛更是精光大盛,原本宽大的袍子此时如有气鼓,圆圆滚滚撑得气势十足。

    贼首道:“四老既然带云大人全身出洞,看来下四堂是全军覆没了!”

    单上善问道:“听你口气,泼教下四堂好像是专意用来牺牲的?”

    贼首笑道:“原本我圣教的谋划是牺牲下三堂赚五老进入溶洞,没成想姜还是老的辣,孙老竟守在外边,飙受堂本想留着的,无奈之下也只得舍弃啦!但话说回来,以下四堂乌合之众引开应天洞五行护卫一时半刻,这买卖难道不划算么?”

第八十八章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泼教抛弃了下三堂,赚得应天洞洞中洞开启,却未料到看守孙載厚拼死一博,挡得飙受堂几近覆没。上四堂于此时出现,同出洞的四老撞了个对面。

    鹿偃风道:“来了却不入洞,也不知你们打的什么算盘!”

    泼教贼首含笑不答,一旁急坏了司天监首尊。云大山人如其名,此刻思绪直如云山雾罩,他急不可耐地大声喝问钱耀:“此间到底发生了何事?”

    钱耀未答,泼教贼首插道:“他们恐怕是不会对你说的,不如我来告诉云首尊吧。”

    “你以为自己掌管应天洞,对它了若指掌?其实你对真实的应天洞一无所知!应天洞系由古人所创,其中暗含一个洞中洞,内藏异世珍宝无数。这五个老骨头更非看上去那般孱弱,他们都是身负异能之辈,表面上打理打理卷册,实则以此为障眼法来护佑应天洞内宝藏与秘密不失。你道今年司天监提前核录学生所为何事?那是皇帝老儿急着用他们来接替这五个要死鬼的班,换届后他们再将异能传给继任者,以此来继续捍卫应天洞。”

    知微道人忽然问道:“六十年前泼教势力遍布天下,教内高手多如牛毛,在江湖上如日中天,可一夕之间突然淡出江湖,此后再未听闻多少消息,何以专挑今日卷土重来?”

    贼首笑道:“时至今日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六十年前我圣教大衰恰恰就是因为这个应天洞,当时我圣教主打探到洞内藏有异宝,便安排教众前来寻找,谁成想此处早已有人看守,来的十几个人只有两人返回总舵,他们将经历详细讲述,我圣教主决定倾圣教全力占领应天洞。”

    “数日后黄石山内一番大战,这五人的前任以区区五人之力将我教两百一十五名高手几近诛绝,当时我圣教在江湖上名头太大,得罪了不少人,冤家对头巴不得落井下石,为防止举教被灭,我圣教主不得已将余众召回总舵休养生息。”

    “一晃眼一甲子已过,此一时彼一时,我圣教今日的实力与筹谋更胜往昔,之所以在江湖上依然隐匿行踪,为的就是今日将六十年前未竟之事毕其功于一役。如今这五个半截身子已埋进黄土之人再弄不出六十年前他们师尊那般动静?就算他们心有翻江倒海志,恐怕那副行将就木的身子撑不住了!”

    李飞针怒道:“就这二三十个喽啰,我等行将就木之人挥挥手便打发了,你难道不见这满地死人么?想要进洞,你们还差着远哩!”

    贼首仰天大笑:“众老莫再诳人啦,我死活不会进应天洞的,你那洞中洞连通地底溶洞迷宫,进去之人若无你们带出,一辈子也别想走出那个溶洞,暗藏宝藏的真洞恐怕不在应天洞中吧?”

    五老脸色大变,眼光不约而同扫向茅庐,只见其中走出三名黄丝锦衣的泼教头目,一个人高马大貌若天神,一个病怏怏形同痨鬼,再一个身材矮小貌不惊人,但一双眸子精光四射。

    孙载厚剧咳数声,不甘心道:“贼人居然还留着后手!”

    茅屋中出来的三个头目一声唿哨,周边树上连连骚动,一口气飞下十九名黄衫教徒,个个神足气盛,绝非一般武林中人可比。

    泼教震魄堂在明面上统筹下四堂行事,实际暗中和上三堂共同策划全盘计划。

    吞心、溶神、垦魂三堂高手早已安插在应天洞左右秘密监视五老行踪,不到最后关头绝不现身。五老数日来截击丁戈、救治蒯刘、查探大院、暗验学生、搭救常余都叫上三堂暗地里瞅了个明白,泼教自知若要和身负异能的五老硬拼,成功入洞只有五成把握,强攻不妥不如智取,是以定下个调虎离山之计。

    其不久前探知真洞其实在茅庐内钱耀的藤床之下,应天洞洞中洞实为诱洞,其又知五老轻易不会在人前显露真实身份,是以利用云大山赚开应天洞大门,再牺牲灼想、坑行、腐识三堂将五老调入洞中洞,余众好在外进入真洞。

    谁知五老行事谨慎,特意留下孙载厚看守,泼教发觉仍有一老在位,便叫飙受堂去做了出头鸟,胜了固然最好,若败了也图个两败俱伤,果然孙载厚驭土全歼了飙受堂,自身亦受重伤,接着武担域便带着震魄堂高手突然出现,正要下杀手,若非此时四老及时出洞,孙载厚恐怕立时便要遇害。

    五老之首钱耀不动如山,似乎并未将这些人瞧进眼里,冷言问道:“既然知晓真洞所在,众位为何还不下去?”

    泼教按顺位排高低,吞心堂已然成为众徒之首,身材矮小双眸精亮之人便是其堂主柯精锐。

    “我圣教既然做足了功课,便知真洞洞口如贸然开启,只会毁了满洞珍宝。在下向来倾慕五老风采,着实不想与五老翻脸动手,如果五老肯好好地打开洞门,我圣教自有奇丹妙药为五老延年益寿,如果不肯,没的说,今日要借五位的左手用用!”

    鹿偃风冷哼一声:“老夫等这一刻等了几十年,若斗都不斗上一下,枉费这一身本事了,咱们废话少说,还是在功夫上见真章吧,你们赢了自来割我手去用,若败了,得叫你泼教永无再起之日!”

    鹿偃风抬手轻轻一挥,周边树木如跳舞一般摇曳,抖出无数细叶汇成蜂团也似的大球,接着手指一点,树叶便如飞刀一般扫向泼教诸人。

    泼教早有准备,震魄堂众人挂起长弓,撑开一柄黑质雨伞,将其余众人护在伞阵之内,伞面质地奇异,非金非纸,叶雨刮削其上发出裂帛之声,但丝毫不损其形。

    漫天叶雨撒过,武担域自伞阵中探出头,得意道:“早知木老摘花飞叶功夫了得,是以备下了刀枪不入的乌蚕紫铜丝伞防御。”

    李飞针道:“真的刀枪不入?我倒想来试试!”

    他抖袍袖撒出一把缝衣钢针,百十枚钢针在他面前凌空悬停,针尖纷纷指向泼教徒双眼,一声“祭”喊出,钢针化作道道银芒扎向对面。

    震魄堂教徒拧转伞柄,伞尖如花绽开,露出黑黝黝的伞管对准来针,耳中听闻极细微极尖利的震鸣声音,伞管犹如长鲸吸水般将眼前漫天针雨吸入大半,余下钢针早给带偏了方向,横着撞在伞面上。

    武担域更为得意:“金老飞针绝技名不虚传,驭针不仅多如牛毛,钢针更是迅若雷电,若真以区区伞面格挡,伞后之人恐怕已被扎成筛子了,不得不装上我圣教主研制的强力磁石收你的飞针。”

第八十九章 五行斗法

    五名身负异能的老者驻守应天洞数十年,守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却有一帮人费尽心血也要将这个秘密揭开,功课一做六十年,如今派上了用场,一柄装满机关的伞,连破驭风术与驭金术。

    四老未再贸然动手,单上善问道:“看样子你这怪伞把我们五人的功课都做得极熟极深,可它终究只是防御之物,你们又靠什么手段取我等手掌?”

    长得像痨病鬼那人是垦魂堂堂主卫汉,他不笑则已,一笑直如勾魂无常。

    “水老既有此问,咱们也没必要藏着掖着,我圣教今日势在必得,不得不提前做足功课。五老驾驭五行,呼风唤雨好不威风,我等练拳脚的凡夫俗子若想制服你们,还需在这五行上下功夫。钱师傅善于驭火,咱们特意上极北冰川中取了万年不化的玄冰,以此冰制剑,或许能消一消您老人家的火气!”

    三名垦魂堂教徒各抽出一柄简陋的长剑,冰剑无镡无柄,系由整条冰切削而成,剑身通体透明,其内隐隐含着黑气,其外散发阵阵白雾,冰气太重,教徒为防手掌冻伤,均在握柄处包了厚厚一层火棉纱。

    卫汉续道:“单师傅控水,非得九幽地洞中的千年腐泥才能制住,教里为这几桶烂泥可是损了十几号兄弟呢!”

    垦魂堂又有三名教徒出列,各端出三只肚圆嘴尖的金制墨鱼,墨鱼八足暗含机关,一压足须,腹内的腐毒烂泥即可自尖嘴上喷出。

    人高马大之人是溶神堂堂主张乡公,他接过话头道:“鹿师傅控木,那得五雷精粹钢制着,这钢硬是挺硬,但比等重黄金贵了整整百倍,哎,教里也真舍得花钱!”

    溶神堂三名教徒翻出三柄铁刺,刺身泛着蓝光,根根芒刺锋锐无匹,映着林间点点晨光更是灼灼生辉。

    又三名溶神堂教徒取出毛茸茸三张草网,抖一抖直往下掉渣。“孙师傅这两夜出足了威风,先是前夜用几颗石子儿便将我圣教众多高手弄得死死伤伤,不久前更是灭了我圣教飙受堂。不用南沼的凤翎草根怎么能制得住你,不过看样子你受伤不轻,这草网用不用得上也未可知!”

    武担域再道:“李师傅控金,咱总不能拿团火在钱师傅面前烧您吧,赶巧我圣教主研制出一种强力磁石,刚才你也领教过了,磁石能随伞柄转动幅度增减磁性,如调到最大效果,恐怕你一时驾驭不了任何金属器物了。这磁石还有个妙处,如果反转,其中会放出一条霹雳,中者很是受用,不妨也给您老人家尝尝?”

    柯精锐最后道:“五行相生相克,你们便有通天的本事也逃不出阴阳轮转,还能掀起什么风浪?不如乖乖地将秘洞打开,免得剩下不多的日子受苦!”

    李飞针挽起袖口,冷笑一声:“既然知道五行相克,难道咱们就不回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么?难得你们如此用心,便为了辛辛苦苦找来制我们的东西,老夫又怎敢推辞你们一番好意!”

    只见他双臂大振,原本被伞尖吸去的飞针重又被他抽回空中,飞针团不散反聚,化零为整渐渐凝成一团钢水,李飞针双臂大开大合,钢水在空中蓦然化作一柄镰刀,朝草网割去。

    此番再一动手,众人均是凝神应对。面对割向草网的飞镰,震魄堂伞客跃向溶神堂网客前急速拧动伞柄,将伞头对准镰头左右牵引,李飞针大臂连挥,刚猛之极,十几名伞客全力以赴,方引得飞镰无法斩向草网。

    钱耀见状手掐指诀,在胸前迅疾划动,空中无中生有多出两枚头大的火球,向两名最近伞客烧去。垦魂堂冰客在伞客前护住,挥冰剑斩向火球,空中爆出嗤嗤之声不绝,火球旋即熄灭。

    钱耀手指加速挥动,火球连珠价向伞客打去,冰客眼疾手快,舞剑将火球逐一斩熄,三人步步为营,迎着火球来势向前踏去,待与钱耀还有五步距离时,钱耀一声大喝,双手大张,猛地合于胸前,自双手间喷出猛烈火焰,三冰客忙将冰剑舞成一片加以抵御,虽一时未被灼伤,可再想进步却十分困难了。

    这边激斗之时,石壁下鹿偃风大袖飞舞,平地招起一阵旋风,裹挟细沙枝叶向垦魂堂泥客卷去,泥客连忙躲闪,另一边溶神堂钢客瞅准空当,挺精钢刺向鹿偃风戳来,鹿偃风自地上揪起浓密的藤条防护,五雷精粹钢斩藤条如切泥,可鹿偃风脚下藤条似是狂长不止,不禁将周身防护无隙,更伸出七八支藤条缠向钢客,四人攻防瞬息万变,缠斗地难解难分。

    单上善退回石壁守在孙载厚身边,孙载厚趁机自怀中掏出一支纸管,点燃后一枚烟花飞向空中,高过树冠后先是啪的一声炸响,接着爆炸处又飞出一枚小烟花向方寸湖方向飞去,老远又听到一声爆响,这是五老向玄甲营求救的讯号。

    泥客网客躲过似长了眼一般的旋风,向二老袭来。泥客首先向单上善射出毒泥,单上善哈哈大笑,只伸手一指,泥水在身前忽而凝结成泥冰,接着泥冰调转矛头截向从天而降的草网,带着草网拦向六人。

    六人见此招不仅制不得水老,更为其利用,干脆扔下手中器物,各抽兵刃上前缠斗,单上善仍是驭动泥冰防御,六人一时近不得身。

    林间金光铺撒,朝气清新,本是个无比灿烂的艳阳天,可应天洞前飞沙走石,火焰冲天,四老与泼教斗得不可开交。

    泼教上四堂堂主貌似并不担心孙载厚发出的求救信号,只稳稳站在茅屋前作壁上观,见场内磁伞冰剑最派用场,将飞针火球牢牢克制,但泥管草网已为水老反制,精钢和木老纠缠不下。柯精锐看向武担域,后者再向茅屋后探看,不一刻微微点头,四名堂主撇下众徒,一起消失在屋后。

    茅屋内机关被触动,五老感应,左手同时发麻刺痛。

    钱耀大叫:“不好,中了贼人奸计!洞口已被他们开启,众人速去截击!”

第九十章 人质

    一柄尖刀抵着谌卢的后背,让他隐隐生疼,不过他知道这种冷兵器根本扎不穿自己身上的衣服,之所以仍然顺从地按照黄衣紫星人的指示行动,是因为西野羽美并没有穿永乐号的黑银制服。

    这几天紫星人好吃好喝地招待自己,菜品蒸炸烹煮还算可口,饭后水果更在时令,只是一天两顿治疗伤势的苦药实难下咽。臂骨肋骨断裂处每日都新敷刺鼻的药膏,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但药膏镇痛效果十分好,断骨已没有之前那么疼了。

    谌卢和紫星人语言不通,刚苏醒时他还不住地提问,后来见没什么用,干脆安静下来想想事情。

    他的活动范围只有一间简陋的卧室,吃喝拉撒都在里边,紫星人伺候得十分勤快,便桶大概半个地球时就更换一次,衣服更是一天一套,不过谌卢有他的小心思,只换换贴身衣服,有温度调节系统和自洁功能的高强度星舰制服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丢掉的。

    房间有一门一窗,窗外是堵灰扑扑的墙,下面栽有几颗大树,其余再看不到什么东西。

    自从在于家堡醒来,无论着装、建筑、器具、饮食,紫星似乎与华夏文明的封建时代有诸多的相似之处,科技水平尤其相似,他第一时间检查了手上的多功能戒指,打穿人身蛇尾怪的水晶头早已自行吸回原位,能量显示充足,这让他在面对危机时多了一分自信。

    昨天傍晚,五六名黄衣紫星人闯进他的房间,不怎么客气地在他嘴里勒了一条棉巾,因为他手臂有伤,无法做大动作,所以免了被绑手,接着被推出屋上了一辆马车。

    不一会他欣慰地看到一身棕色古装的西野羽美也被推上了马车,两名队友二目相对,重逢的喜悦、独处的惊惧、状况的询问、异星的疑惑此刻化作关切的视线相互传递。西野毕竟是女子,惊慌失措和泪流满面是难免的,谌卢凑到她面前以额头相抵,喉咙里发出令人安心的声音,双目再递给她一个坚毅的眼神,西野急剧起伏的胸膛这才慢慢缓和下来。

    马车晃晃悠悠,从宁静逐渐驶向喧哗,车外仿佛过节一样热闹,吆喝声笑闹声此起彼伏,车帘缝隙透入一片橙红色的光芒,淡淡的食物香味也随之钻进车厢,车速变缓,这里应该是一处集市。

    喧闹渐行渐远,约莫二十分钟后,车头微微翘起,地势上升,路面也变得颠簸起来,车帘隐隐钻入花草露水的清香,蛙声虫语越来越密,应该是进了一座山里。

    再行驶了将近一个小时,马车停下,但黄衣紫星人并未急着将二人带下车,谌卢能听到他们在车外低声细语,语气里透着隐秘,至于这些人在商量什么,他可听不明白。

    谌卢心里暗自盘算,虽然自己有“利矛”和“坚盾”,但苦于臂骨骨折,胳膊基本无法动弹,硬拼逃跑势比登天,况且想要保护西野羽美周全,更不能以寡敌众。

    黄衣紫星人肯定是有求于己或者要利用自己身上的什么东西,不然何苦大老远将二人带到这里,更不必尽心治伤好好招待,所以不到事情办成之前,黄衣紫星人应该不会对自己和西野下毒手,自己只要先好好配合他们,再见机行事,逃走的几率才能增大。

    不过黄衣紫星人要自己做什么实在想象不出来,莫非他们已经发觉了自己“外星人”的身份,拉来秘密基地想要解剖做实验?想到这里,谌卢不禁打了个寒战。

    谌卢和西野羽美就在马车中焦虑地等待着,车外风吹树叶沙沙作响,各种昆虫发出求偶的天籁,远处猫头鹰滑稽的叫声不时加入和声,编织成一篇山野交响曲舒缓地演奏,偶尔传来两声马匹喷鼻来捣乱,但更加显得荒夜宁静,二人虽然心怀忐忑,但毕竟抵不过劳累,听着听着靠在厢壁上睡了过去。

    一阵骚动惊醒了谌卢,车厢门口钻进来一名黄衣紫星人,探胳膊将西野羽美拉出车外,西野惊慌失措,但嘴被堵着,只能发出急促的喉鼻音。谌卢想要阻止,又一名黄衣紫星人探进身来,一把揪住谌卢的领子,将他也拽出了马车。

    车外月夜明亮,冷光下,远处山影幽幽,所在之处是片密林,马车旁站着八名紫星人同伙,各自背着不同样式的冷兵器,其中一人从背后勒住西野羽美的脖子,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逼着心窝,西野的眼睛因溢满泪水而变得波光粼粼,正楚楚可怜地向谌卢发出求救信号。

    谌卢想大喊“你们干什么”,但只发出呜呜的声音。

    一名紫星人对他说话,谌卢摇头听不懂。那人抬起手指指谌卢又指指自己,接着对西野羽美翘起大拇指,然后指回自己的手指轻轻摆动,另一只手上的窄刃长刀在西野面前凌空劈斩。

    这个谌卢看懂了,意思是说只要乖乖配合,西野就不会有事,否则刀子就不是对着空气虚劈了。

    谌卢使劲点了点头,黄衣紫星人冲他一笑,貌似赞许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打了个手势,众人押着谌卢和西野羽美向林中走去。

    密林中山势渐渐上升,再走一段路,紫星人头目连比带划地警告二人别弄出任何声响,六名黄衣人分别把谌卢西野抬了起来,蹑手蹑脚向前移动。

    当透过树木间隙看到接近月光下的山壁后,众人放下谌卢西野,两柄刀分别指在二人的嗓子眼,围在核心静静地等待。

    玉兔已乏,金乌将醒,此时山中晨露凝降,裹在身上湿漉漉凉冰冰,早起的鸟儿只顾歌唱却不去吃虫,夜里盛开的花朵正在凋敝,清晨盛开的花朵将要绽放,淡淡香气萦绕鼻尖。

    谌卢无心欣赏,他一直关注着西野,在黎明前的黑暗中,西野慌张的双眼忽然泛出惊恐的异光。

    就在此时,原本欢闹的林子忽然陷入了极静状态,风声鸟语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谌卢正在猜测这是什么异星状况,脚下突然传来微微震动,前方山崖下传来剧烈的打斗声音,夹杂着惨痛哀嚎和惊叫怒骂。

    他看向黄衣人寻求答案,后者显然也在关注打斗的方向,但脸上阴沉沉看不出一丝风浪,好像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迷惑使谌卢更加紧张,指甲不自觉地抠到了手掌肉里。

    透过树木间隙,他看到了做梦也想象不出来的奇异景象。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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殖民行星的封建王朝介绍:
人类在进行深空探索时,意外地在一颗宜居星球上播下了文明的种子,若干年后,另一批造访此地的地球人惊奇地发现,这颗星球已经自行进化出了相当的文明,更在此地发生了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最终决定了一个人类与后裔、百姓与王权、荣誉与阴谋走向的异世奇缘。殖民行星的封建王朝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殖民行星的封建王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殖民行星的封建王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