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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太史令的鼠标     殖民行星的封建王朝txt下载     殖民行星的封建王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七五章 两件烦心事

    谌卢心情不是太好。

    想到西野羽美“复活”问题多多,一套方案又一套方案,到底如何才能将她“较好”地带回来,如何能叫队友们接受“复活”的西野,都是一等一的烦心事。

    他还想利用克隆体与意识复制技术将所有死去的队友“复活”,可是“试验品”西野现在这个状态不知道预后良好还是不好,万一真如令上工所说,克隆体与复制的意识不能完美契合,“复活”出来问题队友,是不是明智的选择。

    况且,当事人愿意“自己”再活一次么?

    让他们“复活”,是为了他们好还是为了自己心安?

    谌卢恍恍惚惚,马车突然一顿,抬眼一看,已到了常余的住所。因为常余即将封拜紫金台大天师,是以靖王特地划出一套小宅给他。谌卢下车,轻轻扣了扣门环。

    院内响起轻轻的脚步声,门闩抽开,门轴吱纽一响,里边先探出一提灯笼,一个清隽的面孔映照在烛光之上。

    “竹声姑娘你好。”

    竹声一惊:“是你!”

    谌卢笑着抱拳:“烦请竹声姑娘通禀常兄弟一声,就说谌卢来访。”

    “你也真是的,谌大哥来了还用通不通禀的,直接请进来就是了!”常余这是在埋怨竹声,身随声至,他趿拉着鞋跑到大门。“谌大哥,你怎么这个点来了?”

    “当然是为了先前和你说的那事。”

    常余将谌卢请进院子,头前带路,向客厅走去。

    院子不大,但方方正正干干净净,正面一个厅,左右两套房。

    进了客厅,常余请谌卢坐定,竹声送上茶来。谌卢端起茶碗,借着烛光打量常余,这才几天没见,往日精精神神一个小伙,突然面色黯淡,愁眉苦脸的。

    谌卢放下茶碗,关心道:“常兄弟这是怎么了,面色很不好看,是不是生病了?”

    “唉!”常余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真有事情?”谌卢抓住常余手腕,“有我能帮上忙的么?”

    常余摇了摇头:“男婚女嫁的事情,谌大哥恐怕帮不上什么忙呀!”

    谌卢失声笑了出来:“常兄弟不会是失恋了吧?”

    “我?”常余一抬眼,随即又疲惫地垂了下去。“不是我呀,是我就好办了!”

    当真是事赶事。

    缪成那日在王府一口回绝了与朱珠的婚事,靖王身在病中,接受王妃的劝导,按着火没有发出来。

    谁知当天晚上常余约了缪成喝酒,在酒桌上,缪成当面驳斥朱珠,把人家姑娘气得大哭,回家一通数落缪成。朱镇幽一听就火了,第二天一大早到王府求见,想把这事好好说道说道。

    游云死活把朱镇幽拦在府外,说靖王尚在病中,不能接见。朱镇幽一肚子火没处发泄,就在游云面前狠狠地斥责了缪成。

    游云到内院也不敢将朱镇幽难听的原话转告靖王,只想方设法搪塞过去,后来又私下里召来缪成,问他心意。

    缪成还是那句话,不同意。

    人要是犟起来,比牛啊驴啊的犟得多,任游云费尽口舌,缪成就是不松口,无奈,只得先叫他回去,后边再想办法慢慢引导。

    朱镇幽见不着靖王,朱珠自然等不着回信,气急之下想到一个歪点子。

    常余不是请她在父亲跟前说说秦无伤的事情么,小姑娘把事情一说,附加了句话:爹爹去说这件大事,见到靖王再说缪成的事。

    第二天朱镇幽再到王府,仍是给游云堵在门外,朱镇幽却学精了,将秦无伤之事告诉游云,并保证不说缪成之事,游云这才放朱镇幽进来。

    朱镇幽见到靖王,果然先说了秦无伤投信无果的事。

    讲道秦无伤已到寂磬,靖王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险些没栽到地上,忙问朱镇幽秦无伤现在何处。

    朱镇幽也不知道,只说秦无伤曾投信给靖王。

    信?靖王记不得哪儿有这么一回事,问游云,游云依稀记得女儿还魂那天有过一封,但因为缪成独斗寒光阁的冲突搁置在一旁未曾注意。

    靖王赶忙叫找信,却一时找不到了,靖王急得什么似的,赶忙叫人到城中各处寻找。

    他身在病中,思维也不灵光了,也不问问朱镇幽这消息的来源,只要找到常余一问不就知道了么!

    朱镇幽趁机发作,将缪成侮辱朱珠的事情讲了。

    本来缪成并没有侮辱朱珠,只不过是言语顶撞,但朱珠一气之下添油加醋,说得缪成好不是个人。

    靖王本来就压着火,这一听,当场气翻了过去。

    医官急忙抢救靖王,游云也着急了,好一顿数落朱镇幽。

    朱镇幽是个脸皮薄的人,他在靖王麾下并不得志,三天吃一瘪五天拌一坎,本来意见已经很大了,如今连一个女人也敢当面斥责自己,王妃又能怎样!当下一挥袍袖,气哄哄离开王府。

    靖王被救醒,第一道命令是关押缪成。

    游云劝,缪成毕竟救高荃有功,不能因小过而忘大功,嫁娶之事容后慢慢开导,不急于一时。

    可靖王根本听不进去,说缪成与朱珠的联姻身系整个河北的稳定,这事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

    游云没有办法,小胳膊毕竟拧不过大腿。她也生朱镇幽的气,气他不该在靖王病中来说这火上浇油的事。

    靖王问朱镇幽什么反应。游云回道朱镇幽生气离府。靖王一拍大腿,说游云糊涂,不该和他争吵。言罢起身就要出去。

    游云左拦右拦,靖王动了真怒,为数不多地训斥了游云,话讲得重了些:你个女人家的懂什么!一把推开爱妻,出门直奔樾阳侯府。

    靖王到樾阳府后,好一顿赔不是,左劝右劝算是把朱镇幽稳了下来,同时保证,缪成必娶朱珠。

    缪成被带走的时候小霓正好在,着急的她不知道怎么办,只好去找艾师求助。

    艾师左思右想,缪成这事左右为个情字,要是大师兄求让在说不定会有好办法,自己道行差着一截,这事也想不出个左右不得罪的好办法。

    好办法虽然没有,办法总归还是有的,艾师先找到王妃游云,请她帮着想想办法。

    游云被靖王斥责,正在气头上,虽未对艾师发火,但着实不满缪成的所作所为,哪怕他真的不满意这桩婚事,也不能采取“侮辱”人家姑娘的极端手段呀!

    艾师碰了一鼻子灰,突然想到了缪成的结义兄弟常余,想请这个准天师帮忙说说话。

    常余正在为另一件事烦恼,听了这件烦心事,愁得皱纹都出来了。

    秦无伤已经带着秦簪、秦佩璿和姜儒离开寂磬了。

    秦无伤因为没什么见面礼拿得出手,光明正大拜见靖王嫌脸上过不去,因此写了一封信给靖王,谁知这信石沉海底。

    越等心越凉,越凉气越大,就在艾师为缪成的事情找到常余当天的凌晨,秦家人招呼也不打,离开了寂磬城。

    秦家人走了,但是没带竹声和怀璧,她们实在没地方去,竹声红着脸来找常余。

    常余一听这消息,赶紧着兜了四门一圈,却没个值守说得清看到了秦无伤。

    常余赶忙奔到王府,想直接面陈靖王,靖王在病中无法接见,游云说此事已交给军师夏无名办了,叫常余去找夏无名询问情况。

    常余找到夏府,门子说家主已经出城了,常余问夏无名出城有何公干,门子也不清楚,只知道是去追什么人了。

    忙了一天,烦了一天,到晚上刚准备泡脚,谌卢便来了。

    谌卢听完后,为缪成打抱不平。“这简直就是强娶强嫁,封建陋俗!糟粕!”

    常余无奈道:“于情确是如此,于理,靖王诺大的人情,缪大哥这回恐怕真的是逆了龙鳞了!”

    谌卢是什么年代的人了,虽然身处异星,但仍看不惯这种旧式婚俗,他左右掂量,突然拍了拍胸脯。“我与缪成也算有点交情,这事就交给我来办吧,别的不敢说,好歹先把他从大狱里捞出来。”

    常余神情一振:“谌大哥真有办法?”

    谌卢认真地点了点头:“他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不过秦将军的事我恐怕帮不上大忙,这个你得自己使使劲。”

    “缪大哥的事情就拜托谌大哥了,这边的事情我再想想办法。”常余精神好了不少,终于想起来问谌卢此行的目的了。

    谌卢道:“还是上次客栈相会那件事,想请常兄弟帮我观星测运。”

    “两件都要测?”

    谌卢点了点头。

    常余将头从窗户探了出去,映着星云,天上有丝丝细云像被海浪推过一般,从北天铺展到南天,除了极亮的星外,其余的看不真切。

    “预测你那个在天上航行的船恐怕要等等,不过测你本身运势的话倒不必观天。”

    谌卢压低声音问:“确定要我脱光了?”

    常余一笑:“不用脱光,留个裤头。”

    “那去我那里吧?”

    “一来一回太折腾,就在我这儿!”常余呼唤竹声。

    竹声低着头站到门口:“哥哥什么事?”

    “我和谌大哥马上要在屋里商议机密事务,你和怀璧说一声,就不要出来了。”

    竹声瞄了常余一眼。

    常余侧着谌卢那只眼向竹声一眨。

    竹声脸红着退出屋去,心想:我还没原谅你呢!

第三七六章 互相帮忙

    “等一下!”

    常余这突然一嗓子,叫脱得只剩内裤的谌卢吓了一跳。“怎么了?”

    常余闭着眼揉了揉皱起的眉头:“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

    “哪里不对了?”

    常余搜索着这条线索:“你叫我帮你测两件事,一个是会飞的船,一个是你的运势。”

    “对啊,有什么不妥么?”谌卢诧异。

    常余猛地一锤额头:“竹声说你是先知!”

    谌卢立刻明白他想表达什么:“你是想说这个吧:你自己明明就是先知,为什么不自己预测自己的未来?”

    常余瞪着大眼睛点了点头。

    谌卢苦笑:“先不说这个先知是不是我,就说我那观测未来的能力,实际上并不受控!”

    “此话怎讲?”

    “我关于未来的预测全部来自于梦境,做梦,你懂得,一个人怎么能控制自己做什么梦呢,只能有什么梦做什么梦。我从来没梦到过我想要办的事情的一些场景,所以才来找你帮忙。”

    “那你要办的究竟是什么事?”

    “将妖物的源头彻底切断!”

    “妖物?源头?在哪里?怎么彻底切断?”

    谌卢苦笑:“这也是我找你帮忙的原因呀!”

    常余吃惊:“你不会连妖物在哪里,怎么切断源头都不知道吧?”

    “怎么切断我自有办法,关键是方位无法确定,所以才叫你测会飞的船的位置。”

    “你的意思是,妖物的源头是你说的那个会飞的船?”

    谌卢点了点头。

    常余道:“你因为摸不准能不能成功,所以找我推测运势?”

    谌卢再点点头。

    “好吧!”常余耸了耸肩,“我尽力吧,毕竟看星象我在行,看筋骨还是第一次!”

    谌卢按照常余的指示坐卧立走,伸胳膊抬腿扭胯下蹲,虽然都是大老爷们,但常余像刀子一样的视线几乎刮过了每一寸肌肤,这感觉叫谌卢十分怪异十分难受。

    常余细观谌卢的骨骼筋肉走势,结合面部五官手脚十指,以及毛发走向腠理疏密,脑中《紫仪十方论》的“面体应星”篇各要诀逐一对应,最后对应天时地域,初步得出结果。

    将近两刻时间,常余叫谌卢穿衣服,自己则掐着指头嘴里念念有词,不一会,抄起笔来在白纸上写下四句卦辞。

    欲速不达求不得,

    折戟沉沙非上策。

    南辕北辙寻它径,

    借刀杀人全功合。

    谌卢眨巴眨巴眼睛,他仅能理解字面意思,深层的预示他就不懂了。

    常余为他解释卦辞。

    “欲速不达求不得。你要办的事情不能图快,欲速不达,得不到应有的效果。”

    “折戟沉沙非上策。你要是强迫对妖物起源速战速决,有可能面临全军覆没的危险。”

    “南辕北辙寻它径。你可以试试其他门路,兜个圈子来实现目的。”

    “借刀杀人全功合。关键依据就是这个‘借刀杀人’,你一定是要借助某些强大的助力来完成这件事。”

    谌卢越听心越惊:“可是我们有必胜的把握呀!”

    常余问:“是来文的还是来武的?”

    谌卢苦笑:“妖物要肯上谈判桌,我就去做外交官。当然是来武的了!”

    常余摇摇头:“看看,‘折戟沉沙’,多不吉利的词,要是来硬的恐怕是非常不适合的办法。”

    谌卢皱着眉问:“那我们上什么地方找那助力去?”

    常余把手一摊:“今夜观不了星,有星象的话我或许可以推测到。”

    “那我会死么?”

    冷不丁问出这么一句,倒把常余吓了一跳。“死?这个……折戟沉沙有可能是说死,也有可能是指失败,至于你的寿限么,在三十头上有大坎,迈过去了百岁不成问题,迈不过去的话……”

    “所以这道坎就是这个‘折戟沉沙’?”

    常余不敢确定:“你运势变数太多,不好确定,而且你命里怎么……”

    “有什么问题?”

    “不是什么大问题,兴许是我算错了!”

    “怎么回事,说嘛!”

    常余挠挠头:“我测算出你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我算不出来,你们国家真有那么远么?”

    谌卢心中暗笑,嘴上却不敢露馅。“是有些远,海路还好,陆路要走上三年哩!”

    ------

    转过天来,谌卢践诺,走了王府一趟。

    因为他身份特殊,即使靖王在病中,仍破例接见。

    还没进卧房,淡淡的药气就钻进鼻孔,迎面走出来一个白胡子医官,拎着药箱,想必是刚为靖王搭完脉。

    荣沐涛送到此处,游云接了出来,她没立刻请谌卢进屋,而是将他拉到僻静处询问。“谌贤者有什么要紧事要见王爷?”

    谌卢答道:“是火炮的事。”

    “火炮造好了?”游云开始准备道贺的词了。

    谌卢摇摇头:“有个关键节点被卡住了。”

    游云肩膀一塌:“贤者此来不会就是来报这个坏消息的吧?要是如此,我来转陈即可。”

    谌卢再摇头:“谌某此来不是为此,乃是来求成功之道的。”

    “成功之道?”

    “对,向王爷借一些资源。”

    “既然如此,请贤者随我进来吧!”

    谌卢跟在游云身后,将进门时低声问了一句。“不应该是艾师道长为王爷诊疗么?怎么我看刚才出去的是另外的医师?”

    游云回过头来:“还不是为了缪成,艾师道长替他求情,王爷正在气头上,这下连道长也不叫来了!”

    谌卢假装不知道缪成的事:“缪成!他犯什么事了?”

    游云无奈地摇了摇头:“一句两句说不清,总之贤者进去别提他就是了。”

    靖王被人暗算中了慢毒,又兼操劳过度,是以一朝发了出来。这病只要解毒药慢慢喂着,好好将养一段时间便能好转,可他是群龙之首,万千的事务等着他去处理,又怎能真正安心。

    眼下火烧眉毛的事情就是秦无伤的事,也不知道夏无名追上没追上,烦得他坐卧不宁。

    谌卢进屋行礼,靖王急忙扶住,他强打起笑脸,询问造炮的情况。

    谌卢老实不客气地将失败情况告知。

    靖王眉头拧了起来:“照谌贤者所说,是咱们工匠的技术不够么?”

    谌卢道:“大铁匠们的技术都十分过硬,经验也足,但是造这么一个大家伙,最难把握的是火候,我们谁都没有经验,因此炮管总是铸不好。”

    “是否需要从海外请铸炮工匠?”

    谌卢摆摆手:“且不说能不能请到,这一来一回就要折腾很长时间,来不及呀!”

    靖王略急:“谌贤者可有良法?”

    “这就是我来见王爷的目的!”

    靖王眼睛一亮:“快快说来。”

    谌卢道:“还要请王爷的护卫们进来几个。”

    “这是何意?”

    “请进来就知道。”

    靖王喊进来四名护卫,游云以为有事情,也跟着进来。

    谌卢问其中一名护卫道:“敢为这位大哥,你腰悬宝刀可切金断玉否?”

    护卫回道:“属下身负护卫主公之责,配的是全军钢口最好的刀。”

    谌卢一伸手:“可否借我一看?”

    四名护卫登时紧张了,以目光询问靖王。

    靖王哈哈一笑:“谌贤者是自己人,看你们那样,没见过世面,取刀给贤者看。”

    那护卫轻轻抽刀,双手捧住,待后边三人护稳靖王后,才将刀递给谌卢。

    谌卢双手接刀,前后正反看了看,凭良心说,以紫星的科技,这口刀算是中上等了,但比之基地的合成陶瓷刀来,这刀就像是硬纸片子。

    他将刀还给护卫,向卧室左右瞅了瞅,看到一盏落地烛台,台柱是根大拇指粗细的赤铜杆,他一指烛台。

    “你的刀能将这铜杆斩断么?”

    护卫又向靖王看去。

    靖王不耐烦:“别老看我,按照谌贤者说的去做。”

    护卫将烛台蜡烛熄灭,抽出刀来,道了句“属下僭越了”,手起刀落,一声脆响,铜杆断为两截。

    “好刀!”谌卢鼓掌。“能这么利索砍断铜杆,要是打斗起来,一般的轻兵刃都是要吃豁的,说不准也能砍断。请再借刀一用。”

    护卫将刀交给谌卢,以身体挡在靖王身前。靖王一拨拉将他撇开,看谌卢想要做什么。

    谌卢右手攥住钢刀,左手唤出多功能戒指光焰,由下向上轻轻一撩,钢刀无声断开,当的一声砸到地砖上。

    靖王看呆了,直到护卫重将他视线挡住才反应过来。“好刀!”

    他从护卫中挤到谌卢身前,指着多功能戒指。“这是什么宝刀,怎么如此明亮如此锋利?”

    谌卢没法给他解释基地的科技,只能吹牛。“此乃我体内一股真气外发形成的利刃,炽热无匹又异常锋利,王爷请看。”

    他又对准地上两断的烛台亮出光焰,横横竖竖割了几下,烛台四分五裂。

    靖王一挑大拇指:“谌贤者真好功夫也,仅这一手,就不亚于商涵缪成。”

    游云听他提到缪成,先是一凛,再看他正在高兴劲上,估计没心思去烦缪成的事。

    谌卢收回光焰,继续吹牛:“我这真气剑当真切金断玉,管他铁鞭铁锏还是方便铲子母锤,割起来就像切蛋糕一样轻松。”

    “蛋糕是何物?”靖王不明白。

    牛吹偏了,谌卢赶紧圆场。“是一种糕点,比喻真气剑切金属毫不费力。”

    靖王点了点头。

    谌卢绕了这么大一圈,终于转上正题。“我这真气剑也不是百试百验,那次便碰到一柄宝剑,非但割不断,那宝剑反将我的真气带偏了。”

    靖王眼睛一亮:“居然还有这种宝剑?”

    谌卢点点头:“便是缪成的佩剑——水虹!”

    靖王脸色呱嗒沉了下来:“谌贤者要说什么?”

    谌卢道:“要造大炮,非得有水虹之铸剑人指点不可,据我所知,水虹乃是缪成与另一名高手合铸,因此想斗胆向王爷借缪成一用。”

第三七七章 秦无伤出走

    莽莽猩岭,幽岩奇壑,飞瀑腾云,绝壁出林。

    从寂磬入南沙川陉一路上行,风景越来越好,脚下路却越来越难走,只能容一人行走的山道,右侧是万仞绝壁,左侧则是幽幽深涧。

    一行四人,是秦家孤零零四个,秦无伤打头,手牵佩璿,秦簪居中,姜儒断后。

    秦无伤是一气之下离开寂磬的,原因很简单——靖王不愿意见他。

    他钻了牛角尖,也不调查王府的情况,也不询问靖王的动向,只攒了一身脾气,硬是不肯登门拜府,以致有此天大的误会。

    寂磬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秦无伤将下一家流亡之地选在了红原城。

    红原城有肃王高锄治坐镇,手握二十万边防军,战斗力在北方仅次于靖宁军,红原更是早有招贤榜散发在外,高锄治对慕名而来的贤士礼遇有加,在外名声不错。

    关键,高锄治与旧舜没有直接的仇恨。

    秦佩璿和姜儒自然是秦无伤到哪里去他们便到哪里去的,可秦簪却是心不甘情不愿而出来的。

    她本来是主张再在寂磬等一等的,她寄希望于常余身上,因为紫金台即将启用,常余将被封大天师,这在钟玄可就是司天监监丞了,别的不说,见靖王还是方便的,总能递进话去。

    可秦无伤不干,执意要走,无奈,秦簪只得暂舍常余,想着等父亲在红原安顿好后,再回来找常余。

    怀璧本来是要跟着来的,但她腿伤没好利索,爬山涉水的不方便,便也留在寂磬。

    竹声本来嚷嚷着要回鹤坂,但秦簪一走,没人照顾常余,秦簪左右权衡,干脆就让小姑娘再照顾常余一段时间,等自己回来后马上叫常余那笨家伙提亲,等结为夫妻之后,竹声也就彻底死了这条心了。

    秦无伤想得挺好,一路跋涉,到红原城,以自己的名望和能力,定能站稳脚跟,再徐图反攻蠲州之事。

    可如今已不是往昔,现在谷地妖兽横行,说不定就会碰上什么东西。这不,这一桩事就给他们迎面撞上了。

    一行人走到山高处,云开雾散,千里通透,南谷地全景一览眼中。

    正南远处,谷口守着看上去米粒大小的一个城,那应是出谷南隘——涸盐城。

    涸盐城西南有百顷盐田,城名自得于此。谷地和山南的食盐全靠这里供应,因此十分富足。手里有钱,里边兵养得也足,城修得也坚实,加之地势险要,端的是兵家必争之地。

    秦无伤在心中暗自盘算,若叫自己攻打谷地,是不会轻易从山南向北攻的,一定要找出它左右山峦中的野径,以奇兵速夺城池,否则强攻坚城,代价势必很重。

    将视线从涸盐城右移,看上去蚕豆大小一个城应该是南谷地重镇淄唐州,现下已属于靖宁军的势力范围。

    淄唐州守着另一条出谷道路——闪电峡,但其内道路狭窄,最窄处只容一人行走,行商百姓走走也便罢了,若要行军,那里可着实是处险地,非有大筹谋大勇气者不敢出入。

    淄唐州再往右,红沙河南岸,一座看上去鹌鹑蛋大小的城池——偃武。

    这里在黄名举的运作下也已归属了靖王,只可惜红沙河滩险流急,行不得船,否则水路也算是个出入谷地的通道。

    视线再向右移,一个黄豆大小的城池是谷地中南沃野上的大城——喻祠。该城得名于上古喻仙人,城内仙人祠堂常年香火不断。

    再往右,几乎已经看不清晰了,隐隐约约一座芝麻大小的城,那已是中谷地重镇——并隆。

    再往北,目力已不可及。

    秦无伤眼里看的是山川形势、攻防出入,其他三人眼里却是山峦叠翠、溪谷清幽。

    秦簪这一路上本来心事重重,一会儿愁愁爹爹的前程,一会儿烦烦陡峭的山路,一会儿念念寂磬的情郎,一会儿思绪又飞跃高山大河,在钟玄与鹤坂飘荡。直到到了景好处,她的心神才被拽回当下。

    北方的山巍峨挺拔,如刀削斧凿,磅礴大气,绿是那种凝了天地精华的墨绿,青又是那种一尘不染的青。

    秦簪心旷神怡,胸腹间不禁畅然,山风习习,清凉干爽,丝毫没有在南沙川陉里行走的闷热与潮湿。

    正在舒神,眼睛被一点极亮的光晃了一下,光源似乎在山下密林中,却定不准方位。

    很快,那亮光又闪了一下,这下四个人都注意到了。姜儒立刻按倒秦簪姐妹,秦无伤也伏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秦无伤语音警惕。

    姜儒回道:“好像是有人在用镜子反射太阳光,大概在下边林子。”

    四人加了注意,那光点就绕着身处的地方晃来晃去,用意十分明显:拿镜子的人知道山上有人。

    为防万一,秦簪劝道:“咱们还是赶紧离开此处吧!”

    秦无伤示意秦簪噤声,侧着耳朵向山下听,隐隐约约,似乎有一种奇怪的鸟叫在有规律的鸣响。

    秦无伤静听了一阵,忽然起身:“下面人有危险。”

    秦簪连忙拉住父亲:“爹爹不可犯险!”

    秦无伤轻拍秦簪手背:“人家学鸟语打出节奏,是部队里的‘噤声拍’,分明是在喊‘救命’,人命关天,既叫咱们碰上了,焉有不救之理。”

    姜儒也劝秦无伤:“万一是陷阱岂不糟糕?”

    秦无伤道:“有哪个知道咱们是谁,况且这里还是靖宁军的地盘,能有什么陷阱?”

    秦簪姜儒还劝,倒是小佩璿给出个妥善方法。“咱们先去看看,不是陷阱就救人,是陷阱就走人。”

    看近行远。

    一路上那光点不时晃动,提醒方位,但等走到山下林子边上已将近傍晚。

    这里是处半坡,林子密密地覆向坡底,坡底看着像处峡口,因为林子暗,能瞅到那边似有火光,提鼻子一闻,是烧柴的味道。

    秦无伤叫秦簪领着佩璿爬上一棵大树,待她俩藏好,跟姜儒拽出兵刃,小心翼翼地往峡口摸去。

    地势渐渐下行,树林里却出奇得安静,安静到连声鸟叫都没有,多年的沙场经验叫秦无伤提高了警惕,在一处大石头后边停住,嘬唇打鸣,学着鸟叫,用“噤声拍”联络起受困之人。

    ——位——

    鸟语三问后,峡口处传来回应。

    ——艮——

    这是“噤声拍”中的词,指山中、石中、洞中,在此地再明显不过,就在峡口里边。

    秦无伤再问。

    ——敌——

    未等里边回应,身前两块巨岩回应了他。

    看似巨岩,那是不动的时候,等它两个翻身、伸展,这才看清,在树下蜷着两头大灰熊。

    毫不遮掩的“鸟叫”吵醒了美梦的灰熊,起床气一发撒了出来。

    第一头灰熊人立咆哮,也不知午饭吃了什么,嘴皮扑扇扑扇全是口水,待得这阵唾沫雨刮过,大张的熊口里,赫然塞着一张人脸。

    姜儒大喊:“熊吃人啦,将军快走!”

    若是寻常豺狼豹子,两个人仗着手中刀还能哄得走,如今面对的是两头小山般的灰熊,哪里还敢停留,掉头就跑。

    秦无伤冲着女儿们藏身的大树大吼:“有危险,不要下来!”自己和姜儒则引着灰熊向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两头熊一前一后追了上去,灰熊看上去笨,真要冲刺起来,速度不亚于老虎,若真比速度,人跑得再快也赶不上熊。但熊有两个弱点,一是体重大,转弯难;二是耐力差,冲刺速度只能维持一小段时间。

    秦无伤姜儒都懂行,借着山势与林木左摇右晃,跑得全是曲线。

    灰熊可能是吃饱了不太想动,追出去二里地便慢了下来,两人慢慢甩脱了灰熊,认准道路兜回峡口,往秦簪姐妹藏身的树上一看,登时傻眼了。

    说好的叫女儿们不准动,怎么树上一个人都没有了!

    秦无伤姜儒绕着圈,又是呼喊又是寻找,圈子已经很大了,却见不到两个人的踪影。

    秦无伤急得一跤跌倒:“我的心尖肉喂,你们两个到底跑哪儿去啦?”

    正在焦急,山坡上打了一声响亮的呼哨。

    秦无伤主仆寻声而上,远远地瞅到女儿们和一伙人站在一起,抢上前去,拉住秦簪佩璿好一阵瞧。“你们没事吧?怎么回事?”

    秦簪伸手一指身边七个人:“是他们把我们带上来的,他们就是困在峡口里求援的人。”

    当先一名精干老者抱拳施礼:“多谢二位壮士搭救,小老儿感激不尽。”

    “我们何曾搭救你等?”秦无伤不明。

    “是二位壮士引开了怪熊,我们才得以从峡里出来。”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被熊困在峡口里?”

    老者叹了口气:“一两句话说不清,咱们还是先上那座独岭吧,天快黑了,怪熊说不准会不会杀回来!”

    秦无伤照他指引看去,不远处有个大石柱,岩壁陡峭,人好歹能上去,熊恐怕攀爬不上,确实是处过夜的好地方。

    “还不知怎么称呼老丈?”秦无伤问。

    “小老儿喻仁,无名小辈。”他伸手一指两个后生搀扶着的一个受伤公子,“不过这位公子名气大,他乃是江南大才子邵尽秋邵公子。”

    秦簪闻言一惊:“邵公子怎么会在此处?”

    喻仁道:“上去再说吧。”

    突然从邵尽秋身旁跳出一个伶俐少女,冲着众人施礼,自荐道:“琬儿见过各位恩公!”

    喻仁道:“这是我的义女,茹琬儿。”

    秦无伤秦簪闻言大吃一惊:“你说她叫什么?”

第三七八章 红蓝班

    “茹是含辛茹苦的茹,琬是王宛琬。”少女不知道秦氏父女为什么对自己的名字如此惊讶。

    秦无伤急问:“这名字是谁给你起的?”

    茹琬儿看看喻仁。喻仁接过话来。“是小老儿给取的。”

    “为何给她取这个名字?”秦无伤太想知道爱妻的消息了,因此气势咄咄逼人,倒把喻仁和茹琬儿吓了一跳。

    喻仁小心翼翼试探:“是这名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秦簪虽然也急,但比之父亲要冷静一些,她忙把他挤在身后,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询问。“老先生是这样的,我家有位失散多年的亲戚和令爱的名字一模一样,是以听到这个名字后才会激动,请老先生莫怪。”

    “叫小老儿声大伯就行了,先生可不敢当。”喻仁松了口气,但转念想到义女是自己捡的,因此多问了一句,“您家里哪位亲戚多大年岁?”

    秦簪道:“和我爹爹年岁相仿,略年轻些。”

    秦无伤四十开外的人,与他年岁相仿怎么的也得三十大几,肯定和正逢花季的茹琬儿沾不上边。

    喻仁点了点头:“那不是,那不是!”

    秦无伤父女虽有一肚子要问的,但天已快黑了,还是先上石原顶上过夜要紧。

    一行人顺着小道攀到原顶,两个后生用石头塞住小路,两个姑娘照顾邵尽秋,余众生火做饭,铺毡搭篷。

    简单吃了些干粮,秦无伤憋不住心思,凑到喻仁身边,拐弯抹角地想询问“茹琬儿”这名字的来历。“看老哥一行人的装束,难道是戏班子?”

    喻仁擦了擦嘴:“您太抬举我们啦,我们这一队是杂耍班子。”

    秦簪也凑了过来:“哦,杂耍班,京城的‘红蓝班’您知道么?”

    喻仁憨憨一笑:“正是咱家。”

    秦簪直起腰杆瞪大眼:“您说你们就是‘红蓝班’?”

    喻仁点了点头。

    秦簪更起劲了:“那哪一位是‘红婆婆’?哪一位是‘蓝先生’?”

    喻仁朝着伙计们吆喝了一嗓子:“请一下婆婆和先生,咱们的恩公想见哩。”

    茹琬儿和两个后生分别钻进帐篷,也就十弹指时间,离着近的一个帐篷帘子一掀,走出来青布鹤氅的一位道士,道士五绺长髯仙态十足,长长的眉毛却是白的。

    “哪位客人想见我?”

    秦簪兴奋地拉起父亲:“爹,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蓝先生’。”

    秦无伤久居蠲州,哪里晓得钟玄的杂耍师傅,但出于礼貌,还是向道士抱了抱拳:“久仰久仰!”

    秦簪介绍:“‘蓝先生’会仙法道术,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无一样不精彩,最厉害的是瞬息移动术,端的是日行千里。”

    “蓝先生”呵呵一笑:“你们看!”手向另外一顶帐篷指去。

    那帐篷帘子一掀,“蓝先生”从里面走了出来,秦家人惊讶中回头看刚才“蓝先生”站的位子,哪里还有人在。

    秦佩璿当先鼓起掌来:“道长好厉害,怎么一下子就跑过去了,看都没看清楚!”

    秦簪道:“这就是‘蓝先生’最厉害的‘瞬息移动术’,全京城,不,全大宁没有第二个人会的!”

    “谁说没有第二个人会?”

    身后一个同样声音传来,众人回头,“蓝先生”又从刚才的帐篷里钻了出来。秦家人回头再看,那边的“蓝先生”还在,这边怎么又出来一个“蓝先生”?

    秦佩璿欢呼出声:“这是‘分身术’么?”

    两个“蓝先生”哈哈一笑,撕掉白眉黑胡,卸掉假发道髻,再看时,不就是刚才进帐篷找人的那两个后生么。

    刚才两个人穿着不同的服装,秦家人注意力又在喻仁和茹琬儿身上,是以没注意这两个后生,如今一模一样的道袍穿着,这两个俨然就是同胞兄弟,“蓝先生”的戏法不言自明。

    秦无伤笑道:“喻老哥将底子泄出来,不怕我等照法炮制,抢了你家生意?”

    喻仁也笑:“您是恩公,在恩公面前不能留秘密,想抢生意尽管抢去好了,刘日刘月两兄弟我可不给你。”

    双方坦然大笑。

    这时茹琬儿进去的帐篷有了动静,茹琬儿搀扶着一位红衣老奶奶走了出来,想必这位就是“红婆婆”了。

    这老妪佝着背拄着龙头拐杖,脸上皱纹堆着皱纹,看上去没有九十也有八十,这么大的年纪还跟着杂耍班子走南闯北,也真是不容易,更不知道她有什么拿手本事。

    “红婆婆”嗓音沙哑,说话慢声慢气。“是哪位客人要找老身?”

    刚才上原时,红蓝班明明只有七个人,里边并没有这么一个婆婆,而且从刚才“蓝先生”的底子里知道这肯定是人扮的,可到底是谁,秦家人左右寻找,却找不到线索。

    那边邵尽秋龇牙咧嘴地和“红婆婆”打招呼:“婆婆还我扇子!”

    “红婆婆”脸一沉:“老身何时拿过你的扇子?要扇子尽管找琬儿要!”

    邵尽秋急道:“昨晚你打赌输了,输给我一柄湘妃竹扇,您老人家可是忘了?”

    “红婆婆”揪着皱巴巴的耳朵冥思苦想:“老身怎么不记得了,这脑子真是不管用了?”言罢手一揪,竟从耳朵里揪出来一根红惨惨的东西。

    秦佩璿吓得捂住眼睛不敢看:“哎呀婆婆不要扯,脑子出来啦!”怕看又禁不住好奇,两只眼睛从指缝中密切地关注“红婆婆”的安危。

    “红婆婆”边扯边理,一只手不够,扔掉拐杖用两只手,红绳约扯越长,手里的绳团越缠越乱。

    “没找到呀,一团乱麻,真是老了!”忽然红绳一滞:“在这儿!”她使劲往外揪,耳朵里像卡了一个大东西似的揪不出来。

    “红婆婆”对身边茹琬儿道:“来,帮婆婆扯扯。”

    茹琬儿依言拉住红绳,使劲往外扯,可能是力气还不够大,已将“红婆婆”半边身体都拽歪了,耳朵里边的东西却还不出来。

    “年纪轻轻的,没吃午饭么,用点力气呀!”“红婆婆”呵斥茹琬儿。

    茹琬儿也是急了,猛地一扯,这下力气使大了,“噗”的一声从“红婆婆”耳朵里扯出来一柄扇子,却也将老人家掀翻在地上。

    “哎呦!”

    秦无伤和佩璿都吓得站了起来,秦无伤关切道:“老人家没事吧?”

    秦簪、喻仁和邵尽秋都笑,却见红婆婆橐地跳起身来,腰杆也不弯了,脸皮也不皱了,地上空留着一套红色外套,站起来的却是一身白色紧身衣的茹琬儿。

    秦无伤吃惊地看向旁边的茹琬儿,假茹琬儿一抹脸,人皮面具摘下,原来是另外一名俊俏姑娘。

    秦无伤、姜儒、秦佩璿卖力鼓掌。秦簪走到茹琬儿面前:“之前就觉得姑娘眼熟,没想到真是‘红婆婆’,真是太厉害了!”

    茹琬儿先向邵尽秋打了个响指:“多谢配合!”

    邵尽秋点了点头,可能是伤口又疼了,连忙缩回地铺。

    秦簪茹琬儿手挽手来到篝火圈,秦佩璿早就压不住好奇:“姐姐姐姐,你耳朵里怎么塞进去一柄扇子的?”

    茹琬儿卖关子:“塞扇子算什么,知不知道孙悟空还能塞进去一根定海神针呢!”

    “那姐姐能塞一根么?”

    “今天不行!”茹琬儿从另一只耳朵里作势一掏,手一翻,掌心已多出一个小布偶,“这个娃娃在姐姐耳朵里好久了,一直没舍得送人,今天送给妹妹你啦,你要好好照顾它呦。”

    秦佩璿接过玩偶,亲热地倚在茹琬儿身边玩了起来。

    秦无伤心中一痛,小女儿当年也是这样倚在二女儿秦佩環身边的。悲伤一闪而过,他有更重要的问题要问。“老哥为什么给令爱起‘茹琬儿’这个名字?可是有特殊的原因?”

    喻仁轻轻叹了口气:“就知道恩公要问,琬儿,你来说吧!”

    茹琬儿先从怀中掏出一方锦盒递给秦无伤,示意他打开。

    秦无伤接过来,看看锦盒已显陈旧,打开看时,里边四四方方叠着一块旧布,展开旧布,不看则已,一看之下手没拿稳,旧布滑落脚边,秦无伤已是老泪盈眶。

    秦簪赶忙拿起来,瞧上边是三个娟秀的字体——茹琬儿,他急忙问秦无伤:“这是娘的手迹?”

    秦无伤点了点头,眼泪终于滴落。

    这下轮到茹琬儿吃惊了:“娘?姐姐你为何……”

    秦簪强制自己冷静,对少女道:“这是我娘的字体,她也叫做茹琬儿!”

    小茹琬儿将视线甩到义父身上:“爹,这是怎么回事?”

    喻仁叹了口气:“这事本也困扰小老儿久矣,今日一见恩公,倒是豁然开朗了。琬儿,你先对恩公讲讲你的来历。”

    茹琬儿心慌意乱,说话全没了章法。

    “我是爹爹捡的,当时这个锦盒就在我身上,爹爹看了里边布上的名字,才知道我叫茹琬儿的。或许,这并不是我的名字?”

    秦无伤追问喻仁:“老哥可见过将孩子托付给你的女子么?”

    喻仁摇了摇头:“小老儿并没有直接见过这孩子的母亲,却大致能确定是谁!”

    “母亲?”秦无伤仔细端详茹琬儿,想从中找出一星半点爱妻的样子,可和秦簪对比,眼前的茹琬儿没有丝毫爱妻茹琬儿的痕迹。

第三七九章 茹琬儿这个名字

    当年的红蓝班远没有现在的名气大,喻仁也仅仅是班子里的二把手,全班上下为了生计苦苦挣扎,自然也不会挑活。

    这年颖王征北凯旋,大宁一下子从偏安江南变成了一统寰宇,多大的热闹,黄龙帝下令举国庆贺足月。

    这下戏园、杂耍团、书场、驯兽师可算忙活起来了,官场私场生意好得不得了。

    庆贺将近尾声之时,喻仁的杂耍团来了这么一单生意。

    演出时间是全国大庆的最后三天,地点是钟玄城楚翘溪扶子桥玖号。

    扶子桥位于东市北,与繁闹的乾阳大道隔了三条巷子,说它算东市吧,这里已是冷冷清清,说它不算吧,这里偏偏还修了一整排的教坊,里边都是些什么人呢,简单说——官奴。

    但凡是家里犯事贬为奴籍的女子,全部要到这里伺候客人,偏有些奇癖怪好的客人专喜欢这些落魄的凤凰,因此这旮旯虽比不上东市那些明楼大场子热闹,却也断不了“香火”。

    喻仁和老班主在一起商量,都皱着眉头,并不是不愿意去教坊表演,而是里边新进了一批亡舜的女奴,行里有规矩,喜不打丧,人家刚刚失国丧家,这边吹打蹦跳地去热闹,与行规不和。

    可是小胳膊拧不过大腿,要到教坊里消遣的是朝里一个顶大的人物,老班主好说歹说,齐吴县就是不肯松口,甚至危言恫吓,无奈之下,老班主只得硬着头皮将班子开进教坊。

    教坊本来是负责朝廷歌乐祭祀的一个司衙,但其早已失掉了本色,打着礼部的大旗,明目张胆地做起了卖肉生意。

    杂耍班子先开进教坊布置舞台,两天时间不多,已能感觉到官家拿女奴不当人使唤,老奴又不拿新奴当人,肆意糟践辱骂,可怜的亡舜女奴整日以泪洗面,却被坊主强令挤出满脸笑颜。

    内中有几个女奴比较显眼,不仅样貌好有文采,吹拉弹唱也过得去,便被坊主选出来接待朝里那位贵客。

    等到开演,杂耍班子登台卖力表演,老班主看着前台连连低骂,喻仁凑近师父跟前问怎么回事,老班主将下巴仰向主座一个人高马大的王爷,问喻仁知不知道他是谁。

    喻仁摇摇头。

    老班主嗤之以鼻,说自己原先当是哪位朝廷命官在教坊摆席,原来是这个纨绔王爷。

    喻仁不明所以,问这是谁。

    老班主说你听没听说过“鸡鸣割头”。

    喻仁吓得一缩脖子,妈呀,这原来是“大名鼎鼎”的赫王高耘功,“鸡鸣割头”是说伺候他的女子要是在鸡鸣时还没能叫他爽快,那便要在脖子上挨一刀。

    老班主又指了指围坐在高耘功身边几个被选出来的亡舜新奴,惋惜地摇了摇头,讲明早不定是谁保不住脑袋了。

    惊讶归惊讶,节目还得照演,等到三天表演结束,老班主只想赶快走人,不想再和这“鸡鸣割头”有过多交集,是以连赏钱也没拿足便匆匆离开。

    两大车行头拖回班房,大家伙都去休息了,喻仁照例检查,安静的仓库里却突然传来一声孩童的哭声。

    这一声哭吓了喻仁一大跳,找来找去,在一个大筐底下发现一个周岁左右的女童。

    女童也不知是给行头压得,还是憋闷的,情况不太好,只发出有气无力的哭声,喻仁一面将女童抱到自己屋子,一面通知老班主。

    老班主来看,赶紧叫人去请郎中,郎中到了一番救治,好歹抢住了女童一口气,算是活下来了。

    等人全散了,喻仁和老班主商量。进教坊前肯定是没有这个女童的,出来就有,肯定是教坊内的人偷偷藏进来的,一般园子里抛弃的都是刚生下来的婴儿,这女童都这么大了还抛弃,说不准是什么原因。

    人命关天,老班主不得不再到教坊走了一圈,旁敲侧击地一打听,有带女童的女奴也就那么几个,贿了些银两编了些荤瞎话,坊主进去一查,说其他女童都在,唯独少了一个。

    老班主揪着线索问女童的母亲何在,坊主一摊手,说已给“鸡鸣割头”带到赫王府中了。

    这下老班主明白了,这不是遗弃,而是托孤,女童的母亲知道进了赫王府不会有好下场,是以偷偷地将女儿塞到杂耍班子,比起母亲身死无人照顾,向以收留孤儿闻名的杂耍班子说不定会养活了这女童。

    老班主和喻仁这么一说,同为孤儿的两个人不免落泪,老班主已老,一辈子光棍,是照顾不了这女童的,喻仁干脆收下了她,反正自己估计也要打一辈子光棍,不如多个女儿养老送终吧。

    女童身上有一方锦盒,里边写着“茹琬儿”,喻仁以为这就是女童的名字,因此便一直叫了下来。

    喻仁一边精心抚养小茹琬儿,一边托人向赫王府内打探消息。

    被高耘功带进赫王府的一共有五名舜奴,因为当初送进教坊时本名都未籍录,直接给了每人一个代号,因此这五名舜奴的名字一个都没留下。

    唯一的线索是舜丙卯、舜戊午、舜戊申、舜庚丑、舜癸甲、舜癸申这五个编号。

    可光有这么些天干地支怎么查,侯门深似海,更何况是臭名昭著的赫王府,等待这五名舜奴的,八成是“鸡鸣割头”,即便能够苟活下来,这一辈子也别想出王府一步了。

    --------

    喻仁老眼浑浊,记忆却十分清晰,一桩桩一件件宛在心头。

    茹琬儿的名字,加上亡舜官奴的身份,两条线索都指向母亲,难怪自己在兰台查档时丝毫没有母亲的线索,原来是名字被那些屈辱的代号取代了。

    秦簪抹干眼泪,对秦无伤道:“爹爹,既然有了线索,我想再回钟玄一趟。”

    秦无伤对爱妻的思念是另一种深刻,但他毕竟还有一桩仇要报,这里边可是有第二任妻子和亲生女儿的血债,他不得不左右掂量。“等爹这边的事情处理好,我们一起去钟玄可好?你若一个人去,爹不放心!”

    老婆可以有很多,但亲娘只有一个,秦簪哪里等得及。“我可以回寂磬,找常余竹声他们一起!”

    秦无伤哼了一声:“以高犁文的秉性,恐怕他不能放常余。”

    “那我就和怀璧竹声回去,爹,已经有了线索,我不想再等了!”

    秦无伤总是不肯,秦佩璿也舍不得姐姐走,两边一时僵住了。

    小茹琬儿突然说道:“我可否随秦簪姐姐一同回钟玄?”

    邵尽秋在那边道:“我也回去了,管他娘的什么肃王不肃王的,便给千金万银,邵某也犯不上拿命来挣!”

    说了半天茹琬儿的事,还没问红蓝班为什么被困到峡口当中。

    原来红蓝班是接到了红原城肃王的请柬,要他们来给高锄治庆贺而立寿宴,高锄治在钟玄时最好这口,同时也和邵尽秋有些交往,因此将他一并请来。

    邵尽秋同红蓝班关系不错,尤其和小茹琬儿暧昧不清,是以两下里相约共同北上。

    渡江过河,从涸盐城进入谷地,没走两天,在野外碰上了两头落单的梼杌。红蓝班用各种戏法迷惑梼杌,众人躲进峡口,邵尽秋却因掩护众人受了伤,若非秦无伤众人及时赶到引开梼杌,峡口里树枝烧光了,梼杌跟定要冲进来大开杀戒。

    秦无伤问喻仁:“你们不准备去红原城了么?”

    喻仁看了看小茹琬儿。

    如今在生意上真正说了算的就是小茹琬儿,她回道:“我们打过咽罗河后就听说北边遭了妖灾,本以为就是个传说,可真的亲眼见了之后,觉得还是命要紧,肃王的银子我们没本事挣,还是回钟玄安安生生点好!”

    秦无伤喜上眉梢,看向女儿:“若是与红蓝班同行,爹就放心了!”

    小茹琬儿道:“其实,我也想回去查个清楚。”

    她看看秦无伤,又看看秦簪。“我想确定一下我同这个名字真正的主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她是不是我的生身娘亲。”

    秦簪伸手拉住茹琬儿:“不论结果如何,你我都是姐妹。”

    小茹琬儿一笑:“秦姐姐说得对,琬儿打看到大家后便感觉分外亲切,以后咱们就是一家子啦!”

    两个新姐妹又亲近了一阵子,秦簪问父亲:“那爹爹还要北上么?”

    秦无伤点了点头:“先前不知道,如今得知肃王大寿,能不前往红原城为他庆贺庆贺么!”

    众人正在做下一步计划,留守小道的一个后生发来警报。“怪熊爬上来了!”

    所有人均是一惊,凑到原边向下看去,隐隐火光中,可见两头狰狞的熊脸攀在山道上,摄于火焰不敢向前,但再不想办法,原顶上的人也下不去了。

    秦无伤问小茹琬儿道:“怪熊怕火,你这边有没有火油或者硫磺?”

    小茹琬儿回道:“都没有,不过有炮仗,之前就用这个抵挡了一阵。”

    “有炮仗就有**,请全拿出来吧。”

    一个后生拎出一整包各式各样的花炮,秦无伤叫大家齐动手,撕开花炮,将**粉全部收集到一个布包当中,所有炮仗全部撕开,得了南瓜大小一包**。

    秦无伤早搓长了捻子,请两个后生用绳子将**包悬在梼杌头顶,这边点起火来,火花沿着火捻迅速烧了下去。

    片刻后,一声巨响震荡山谷,**包在梼杌头顶炸开,药粉洒了它们满头满身,登时陷入火海。

    低沉凄惨的吼叫顺着山道翻滚下去,两头火熊摔到原底,再就没了动静,只有两团业火在焚烧罪孽。

第三八〇章 夏无名追秦无伤

    山下再无妖兽,第二天上午,北上南下的两拨人在十字路口分手。为父者谆谆叮嘱,为儿者恋恋不舍。

    秦簪又抱了抱妹妹佩璿:“姐姐不在时,你要好好照顾爹爹,记得叫他按时吃药,莫受了凉。”

    秦佩璿擦了把眼泪:“阿姐办完事情来北边找我们么?”

    “阿姐找到大娘后便回来找你们。”有了之前在兰台查档的经历,秦簪对生母健在的希望不大,但希望终归是希望,不去努力,怎能心安。

    秦簪又冲着姜儒点了点头:“姜大哥,这一路全靠你了!”

    姜儒一抱拳:“大小姐请放心,你一路保重!”

    亲人间拖拖拉拉不肯清爽分别,那边有了情况。

    打北边道上扬起一股烟尘,老远望去像是一彪马队,众人急忙让在路边。

    马队驰近,是官军,看号服是谷地兵,但人人无精打采盔歪甲斜,像是打了败仗退下来的残兵。

    马上骑士看都不愿意看路人一眼,急匆匆向南赶路,马队护佑着一辆软车,车子走过,从里边飘出来浓浓的草药味道。

    秦无伤一皱眉,压低声音对姜儒道:“旗不竖,将不领,这车里边塞着的恐怕就是主将,闻这药味,应该是金创。”

    姜儒问:“能看出这是谷地兵,却看不出是哪座城的。”

    “等马队过去,留下个步兵伤员一问便知。”

    马队不多,后边跟着的是跑步前进的步兵。步兵也是伤员多健卒少,等健卒和轻伤员过去,后边稀稀拉拉都是些跑不动但还能走动路的伤员。

    瞅准一个裹着伤头的落单老兵,秦无伤拿出一张烙饼,上前截住:“大哥请了,敢问这是谁家的部队?”

    老兵看到烙饼眼睛一亮,扔开当做拐杖的半截断矛,抄起烙饼狼吞虎咽起来。

    秦簪递过去水袋:“大伯您慢些吃,别噎着了!”

    老兵接过水袋咕嘟嘟喝了一阵,接着又吃饼,风卷残云将一大张烙饼吃完,满足地往地上一瘫。“谢谢老乡咧,这下可算救了额的命了!”

    听口音像是南谷地人,秦无伤问:“大哥是谁家的兵,这一身伤是怎么弄的?”

    老兵打了个饱嗝:“额们是淄唐兵,在北边打唠败仗咧,这不是往回走了。”

    秦无伤眉头一挑:“北边?谁这么大胆子,敢撸淄唐州的虎须?”

    老兵道:“真叫你说对咧,要说在额们谷地,也就数红原城有这实力和淄唐抗衡,可惜这回不是人家弄得!”

    秦无伤问:“那是什么人这么厉害?”

    “人?”老兵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要是人,额们还怕了?那就不是人!看上去和个骑兵一样,离近唠一看,要命叻,人长在马上头咧,吓都吓个半死,还咋打仗呀么!”

    “英招!”秦无伤虽没亲眼见过这妖物,但寂磬城中人人皆知,对这妖物的传闻神乎其神。

    老兵继续道:“还有叻,人长在大蛇身上,狗熊嘴里头有个人头,最要命的是那啥,天上还飞的大鸟,大鸟长的人头!你说说哇,这仗叫额们咋打哇!”

    秦家人和红蓝班对视一眼,看来那两头梼杌怪熊不是无缘无故出现在旷野的。

    秦无伤再问:“是在哪儿打上的?淄唐兵为何到北边去了?”

    老兵道:“你不知道?红沙河东谷地五城全是靖王的!”

    “这我知道,那到北边做什么去?”

    “那你还是不知道么,红原城偷袭木鳖城,把个万俟老将军给杀咧,靖王一怒之下亲自率兵攻打木鳖城,要东谷地集结兵马,截断红原城和木鳖城之间的补给通道,额们就是去拦路的。”

    “那是在哪儿碰上这些妖军的?”

    “红原城外呀!”

    “红原城外?”秦无伤倒吸一口气,“那红原城怎么样了?”

    老兵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冷笑:“红原城?他自己都快给那些怪物给攻破咧,早知道是个这情况,额们根本犯不上出兵,把红原城交给怪物就行咧,结果闹了个灰头土脸,还给人家解唠一半的围,你说说哇,这做的是啥买卖叻!”

    “你意思是说红原城现在还在妖物的围困当中?”

    老兵点了点头:“反正额们走的时候,红原城给人家里三层外三层围唠个严严实实,听说还有不少怪物从北边草原上过来了,嘿嘿,额看哇,红原城早晚得叫怪物们踏平咧!”

    得知此消息当真是晴天霹雳,本来想着到北边投靠高锄治,这下可好,前路通不通畅且不说,万一到了那边,红原城已经没了,这番辛苦又有何用。

    秦无伤再谢老兵,给他塞了两张烙饼。

    老兵千恩万谢:“额说你们千万不要往北走,除唠几个大城,乡下村里都叫怪物祸害尽咧,最北边不能超过并隆城,再往北就危险咧,可不敢往北走咧啊!”

    送走老兵,秦无伤犯了愁,北路不通,靖王又不留人,蠲州铁定回不去,还有何处可以容身,还有何人可助血恨。

    “罢罢罢!”秦无伤咬牙发恨,“我哪里也不去了,就和大家一道南下钟玄,大宁若是气数仍在,便能遣我西去鹤坂抵抗韩三友狗贼,若是气数将尽,嘿嘿……”

    秦簪吓得不轻:“爹爹这是玩笑话吧,您可是钟玄通缉令的一号人物,和靖王悬赏相同!”

    秦无伤惨笑:“你看你爹可值那个价钱么?你看你爹除了姜儒还有别的兵么?你看你爹还有人要么?”

    “有!”

    打东边道上奔来一骑,马上人风尘仆仆,冲到近前滚鞍落马。“我的好秦大将军啊,可叫我追上你了!”

    “您是?”秦无伤疑问。

    未等来人回答,喻仁问道:“这位官爷可是原毕印城夏大老爷?”

    夏无名喘匀气息:“老丈认得夏某?”

    喻仁笑道:“小老儿的杂耍团曾到贵治逗留过五天,有幸得见大老爷尊严,因此认得出。”

    秦无伤沉着脸:“原来是夏军师,你这是做什么?”

    夏无名抱起双拳,向着秦无伤深深一揖。“无伤此来,特代我家主公向秦将军请罪的!”

    “请罪?”秦无伤冷哼一声,“怎么着,靖王他老人家有空见我了?”

    夏无名早有准备,从怀中一掏,递给秦无伤一张纸。

    秦无伤打开一看,这是一副药方子,当归黄芪列了一大堆,看症候,是肝火逆心,燥冲灵台。

    “夏军师给我张药方子是何用意?讥讽秦某火气大没主意么?”

    夏无名连连摆手:“秦将军误会了,这是我家主公的症候。”

    “靖王?他生病了?”

    夏无名便将高荃回魂、缪成独挡寒光阁,靖王昏厥之事简要讲述。

    “秦将军的书信赶巧不巧,偏在缪成与寒光阁死士剧斗之时送来,未等拆看,我家主公已而发病,待得转醒,听说是秦将军的来信,顾不上虚弱,就要亲自拜访,他连路都走不了,怎还骑得了马,我便主动请缨来寻将军。”

    秦无伤听得内中原委已而恍然,但自己一气之下也不调查,便愣乎乎出走,这个台阶实在难下,是以绷着脸不做声响。

    夏无名续道:“夏某不访则已,一探之下,从常天师那里得知将军已然离开寂磬,急得我热锅蚂蚁一般,也顾不上什么礼节,就这么‘光溜溜’追了出来,一行数百里,好在道边人都记得您一行四人,要不然,夏某无颜回返寂磬,干脆找棵歪脖树搭条绳子算了。”

    人家真么诚心,再绷着憋着就太不像话了,秦无伤道:“敢承夏军师这一番劳苦,只是……嗨……秦某已而看破红尘,这就准备上紫云观离俗避世。”

    这当然是骗人话,还是顾着面子,夏无名多精明个人,哪里听不出。“秦将军怎可生此惰心,且不说我家主公苦等将军久矣,便是秦三友那贼子,将军甘心叫他逍遥快活不成?”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秦无伤眼中闪过熊熊怒火,面对妻仇子恨,自己居然还要这一文不值的脸皮,到底是哪个重要,流亡之路真的把自己的锐气都磨没了么,照此状态,便叫红原城一路坦途,人家高锄治会瞧得上你么?

    夏无名继续添柴加火。“我家主公自打得到沈升的密信,真可谓是茶饭不思,日夜盼望将军早日到来,不瞒您说,西路大元帅的位子一直给您空着,三公的位子秦将军当仁不让打头名,其余方山公石立胥、樾阳侯朱镇幽皆是一世英豪,别的许诺不敢说,待得大业定鼎,秦将军一方诸侯是势在必得的!”

    当一方诸侯什么的秦无伤没兴趣,为今一念,就是要找秦三友报仇雪恨,至于沈升,秦无伤欠他一条命,为着这个,也没有道理不帮靖王。

    “夏军师再莫多言了,是秦某唐突,未甄实情便意气用事,这便随军师回去,向靖王负荆请罪去!”

    夏无名大喜:“何言负荆请罪?古有昭烈帝三顾茅庐,又有萧何月下追韩信,典故虽用得不甚恰当,但能追到秦将军,也是夏某的一桩美名呀!”

    小小一出闹剧,以皆大欢喜收场。

    夏无名盛情邀请红蓝班并邵尽秋同赴寂磬,三拨人高高兴兴向东而去。

    秦簪暗中打算,回去定要拖着常余一起南下钟玄不可。

第三八一章 紫金台督工

    寂磬东山顶,一座四方三级高台筑成,三级台子上每一层都是光秃秃的,看上去像是摞了大中小三大块巨石板,实际上每层空地上都要摆放各种观天重器的。

    这就是紫金台。

    常余、朱珠、王因然提前登台查看,指手画脚,这里要摆浑天仪啦,这里要摆天球仪啦,这里要摆黄道晷啦,一件件说得头头是道。筑台监理跟在后边拿着纸笔飞快地记录,唯恐漏掉一半个关键物件。

    三位同窗拾阶而上,站在台顶,脱离了山峰的阴影,盛夏上午的阳光炽烈地照在每个人身上,衣衫早已汗湿了。

    常余手搭凉棚四处张望。

    东边南边,是河北平原的千里沃野,时值仲夏,庄稼疯长,接天连地一片油绿。

    西边是寂磬城,再西边是巍巍鹿猩山,鹿猩山上的蔚蔚紫气流散笼罩于寂磬城头,这是祥瑞之色,大灾不死必有后福,经历一场天灾妖祸,压弯的“禾苗”反而长得更加强壮了。

    北边,浩浩荡荡是白练也似的一条大河,这算是自己的一大手笔,开石掘土,将海洪与山洪统统引向了西边鹿猩山脚,解万民于水火,防妖兽于北岸。

    常余越看越是信心满满,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感觉在这登高之际油然而生。

    两个姑娘受不了晒,只在台顶转了一圈便缩回山影里去了,只剩常余和监理两人。

    常余道:“台顶当放一架十分仪,钟玄那架用的是上好的紫金,不过造价过巨,我们的就用黄铜好了。”

    监理官刷刷刷在纸上书写:“请问天师,十分仪形制多少,该如何铸造?”

    “我说了先别叫天师,这还没上任呢!”常余这是第三次提醒监理官了,“我又不是工匠,怎么来问我?制造浑天仪、水运仪象台的工坊难道不会么?”

    “回天师,工坊说过,其他观天仪器都能铸造,唯独十分仪不行。”

    改变别人真的很难,常余放弃了。“为何不能造十分仪?”

    “他们说十分仪的铸造要求十分精细准确,不能有丝毫偏差,他们现有的工序和工具怕做不好,万一耽误了观天可不是小事情,最关键的是他们没有图纸!”

    “没有图纸?”

    “是,咱们所有观天重器的图纸都是从谷地云忘峰观天台取来的,它那里没有十分仪。”

    “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办法倒是有,不过很麻烦!”

    “怎么麻烦?”

    “有十分仪的观天台在黄石山、紫阳和大树坑,而其中以黄石山望天台的紫金十分仪最为精密,距离还进,因此,若是可以到钟玄去,拿着尺规一分一毫地比量,说不定能照猫画虎摹出来一架。”

    “这有什么麻烦,去就是了!”

    监理官尴尬地一笑:“这不……两国相争么!”

    常余拍了拍脑袋,真是给热昏了。“非得照着原件测量么,我的意思是小一点的行么?”言罢从怀中掏出黄金十分仪。

    监理官眼睛一亮,小心翼翼地请到手中,翻来覆去地查看,机簧按一按,衡臂展一展。“早有这好东西,天师怎么不请将出来呀!”

    常余收回黄金十分仪:“照着小的能做大的么?”

    “能是能,不过精度可能不比同比例测量得准。”

    “钟玄怎能是说去就去的,就先照着小的摹吧,微调时我亲自来验看。”

    监理官冲着常余怀中一伸手。

    常余一拧身:“这个可不能交给你,你叫大工匠在夜里来找我便是!”

    朱珠热得难受,在山影里摇着扇子催促。“小鱼你还好啦,不嫌热呀,不就来看看的么,啰啰嗦嗦什么呢,我和因然都快中暑了!”

    三人下山,钻到清凉的台监大院,几碗凉茶下肚,透心凉,美得少年们长长地呼出一口热气。

    “这天真是热,我从小到大也没有过这么热的天。”都凉快下来了,朱珠仍不住抱怨。“说好了啊,你虽然是大天师,不过我们是女孩子,所以这间最凉快的屋子我们两个要了,旁边几间你随便选。”

    常余道:“好好好,到了冬天你可不许喊冷!”

    王因然笑道:“都别争了,又不住在这里,也就隔三差五来坐坐,哪儿有那么多事情需要观天的。”

    常余摆手驳道:“不是哦,我会天天到的,这是我的第一份司职,不做好些,怎么对得起这俸禄?”

    朱珠道:“你真是王八伸头看蜗牛——眼睛短,靖王还能在寂磬呆一辈子呀,咱早晚还是要回司天监望天台的好吧。”

    “那也不行,在河北一天,河北的运势气数就要在紫金台上完成,不好好司职,出了岔子怎么办?”

    王因然突然冷冰冰开口,话有所指:“哦,你怕出岔子?”

    常余脑仁一疼,帮王因然复仇的事情已牢牢种在了意识里,但意识最深处却是向着靖王的,因此经常会迷茫,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那边的人。

    三人正在纳凉,外头一阵马蹄响,一个传令兵走进大院。“敢问常余、朱珠在此否?”

    常余大声回应。

    传令兵道:“传靖王口谕,速着常余、朱珠进王府会见。”

    王因然闪过一丝暗笑。

    --------

    缪成被谌卢带走,靖王虽不大乐意,但孰大孰小他还是分得清的。

    缪成不待见朱珠,一方面是事前未征求他的同意,回来强拉磨硬上套,他当然会抵触;另一方面是缪朱两个接触太少,朋友都算不上,哪里能立刻就谈婚论嫁;再有就是飒槟茉霓在中间梗着,缪成是个实心肠,既然认定了那个,这个就不好塞进去。

    为今之计只有先把缪成和飒槟茉霓隔开,再将朱珠和他放到一起,女追男隔层纱,就不相信缪成真是铜浇铁铸的不成?

    靖王自己想开了,气自然消了一半,又加上爱妻游云和长女高荃不住地劝说,另一半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气一消,也愿意见艾师了,他本来是中毒加肝火,身体底子并没什么大碍,在艾师精心调理之下,健康恢复得很快。

    常余和朱珠走进王府会客厅,看到满座都是名将高官,两个小青年能得靖王召唤,是莫大的荣幸,却也因此十分紧张。

    朱珠瞅到爹爹坐在靖王右侧,正朝自己点头,心下稍稍安定。可常余满场看了一圈,竟没一个熟人,这下更加慌张了,刚跨过门槛,膝盖一软跪在地上。

    “常余见过主公。”

    众官将都笑,靖王笑道:“孤这里不兴跪拜,天师快快请起。”

    常余顶着张红脸站了起来,一时却不知道手脚往哪儿搁,很是狼狈。

    靖王问道:“紫金台验收得如何啊?”

    说到本职,常余才找回自己。“禀主公,适才我与王因然、朱珠正在紫金台,台基已建造完毕,就差安装各类观天器材了。”

    “预计何时可以装竣?”

    “监理官说月内可以装竣,不过十分仪却要迟一些。”

    靖王点了点头:“十分仪乃极精密之器,铸造不易,不过也不要紧,你常大天师手中不是有一架袖珍的十分仪么。”

    “感承主公厚爱赐予黄金十分仪,其中机巧臣已完全掌握,不影响观天。”改称靖王“主公”,又自称“臣”,叫常余好不别扭。

    “那最近一个吉日是何时?”

    “五日之后有一吉日,宜封禅祭祀。”

    靖王轻轻一拍桌子:“好,那就七月十八,孤要登台醮天,为百姓祈福。常余朱珠听令。”

    两个司天监学生连忙躬身。

    “着常余为紫金台大天师,总管观天一应事务,着朱珠为副天师,一应人手自主任命,七月十八行履职仪式。”

    常余朱珠领命,朱珠突然问:“请问主公,我们司天监的同窗王因然可有安排?”

    之前允诺给王因然的可也是副天师的职位,这时突然不叫她了,任命也没她什么事,朱珠当然要着急。

    靖王神秘道:“王因然另有大用,暂时留置。”

    朱珠哪里知道,这个大用是靖王侧妃在虚位以待,不日游云将要请王因然入王府见面了。

    紫金台醮天的大仪典安排妥当,靖王再道:“接到夏军师急信,他已将秦无伤将军追到了,预计七月十五进城,文武官员除司居要职无法擅离者,其余皆随本王出北门迎接。”

    众人又议了会事,常余反正听不大懂,杵在堂内摇晃着熬时间,好不容易散会,靖王却没叫常余走。

    “孤还有件任务要交给你。”

    “请主公吩咐!”

    “孤已答应谌卢贤者叫缪成去协助他造炮,你同他们两个都熟,押解缪成的任务就交给你吧?”

    自己同缪成熟悉靖王自然知道,但他怎么知道自己同谌卢熟悉的,莫不是谌卢说给靖王的?

    “押解?”

    “缪成虽去协助造炮,但仍是戴罪之身,因此给他留一副手铐,叫他清楚自己的处境。”

    “臣领命!”常余在心中缩了缩脖子。

    缪成已经给提到一辆车中了,常余作为监押官,撩开车帘确定了一下,随后同狱卒交接手续,一切办妥,他钻进车厢,命车夫开路。

    “你还好吧?”常余开口就问,因为缪成看上去神色晦暗,状态不佳。

    缪成未答先问:“小霓怎么样?有没有受委屈?”

    常余道:“有艾师道长护着她呢,应该没什么事,把你送到之后我就去通知她来见你。”

    缪成摇了摇头,低声道:“你去见她,告诉她不要来见我,找机会赶紧逃走!”

    “逃走?为什么?”

    缪成叹了一口气:“你以为朱珠这事就这样了结了么,她要是再不走,恐怕就走不了了,叫她去东海城找她爹,我会想办法找她的。”

第三八二章 不吐不快

    把缪成送到谌卢居所的时候,天已经蒙蒙黑了,车马的噪声加上手铐链条叮叮当当的响声,令谌卢猜到是谁来了。

    他迎出大门,见常余作为监押官正在和囚车御夫交接手续,缪成低着头带着沉甸甸的手铐站在路边。

    虽然天快黑了,但街上还是有行人的,他们的眼光不约而同地向反射着夕阳余晖的手拷链条上瞅。谌卢急忙请缪成进了院子,又等了常余一小会儿,这才关门。

    屋里现成的酒菜,令上工站着等候,同两人打了个招呼,请常余缪成坐。

    缪成抬了抬受刑的手腕,苦笑道:“戴罪之人不上席,我先回卧室吧!”

    谌卢哈哈一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既然到了我这里,一切规矩等于零。”言罢一晃多功能戒指,光焰亮出一指长。

    缪成忙回避:“这样多不合适,给你们添不必要的麻烦,我戴着就是了!”

    谌卢右手抓住手铐,左手光焰轻轻一划,手铐应声而断。“有什么麻烦的,你是来协助我造炮的,工坊里又是火又是铁的,不小心挣断了!”

    四人爽朗一笑,坐下来喝酒吃菜。

    酒微酣菜半饱,常余问缪成:“怎么这回王爷这动这么大的肝火?樾阳侯再重要,可你是他最心腹的亲信呀!”

    缪成把嘴一抹,叹了口气:“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的,我这回算是逆了龙鳞了!”

    谌卢也好奇:“到底怎么回事?”

    “今天说的话只有天知地知我们四个知,过了就忘掉,好么?”缪成趁着酒劲也想倾吐一下。

    谌卢常余纷纷点头,令上工举手,用蹩脚的紫星语说:“我听不大懂!”

    谌卢笑道:“你只管吃饭,我们听。”

    缪成一项一项将自己受禁的原因给众人分析。

    “咱们一层层‘剥洋葱’啊,首先,靖王在河北几乎没吃过什么军事上的亏,但却在海面上叫飒槟槌这只毒蜂狠狠蛰了一下,飒槟茉霓是飒槟槌的亲生女儿,我不仅将她带来,还有了儿女私情,小霓更自作聪明地想做‘人质’,等于在对王爷说‘你打不过我爹,我来帮你’,这一下大扫他的颜面,这才有了乾京囚禁小霓这事。”

    “其次,也是我心急,请师尊去为小霓求情,靖王虽然看在我师尊的面子上勉强将这事允了下来,但小霓却是被软禁起来,我也见不上她两次,靖王气未消,我等于是强行叫师尊去压他,他这一口气没地方出,只能在心中积压。”

    “第三,樾阳侯府的事情,大家也都听说了,我不仅当面顶撞靖王,更将他苦心栽培的寒光阁拆得毫无用处,他是主我是仆,这一下,等于是忤逆犯上了,若非我二师兄将高荃治好了,否则我命休矣。”

    “第四,我觉得也是最最重要的一点,早在我受命去喊谷请妖医时,靖王便暗地里将高荃许配了给我。”

    常余一口酒喷了一地:“高荃!她才多大?”

    缪成摇了摇头:“哎,当时我也以为是王爷心急,为了叫我死心塌地去请妖医才许了这么个承诺,我虽与高荃处得不错,但那仅是兄妹之情,男女之情是半分也没有的,想着日后求王爷收回嘱托也不是什么难事!”

    常余打破砂锅问到底:“那她还及笄了?怎么想都觉得怪怪的,她不还是个孩子么!”

    “算一算明年就该及笄了!”

    “那靖王是真的要把高荃许配给你么?”

    缪成点点头:“这事上他是认真的,可你知道的,我在海外已然和小霓好了,高荃这下回了魂,我并不愿意再将她缠和进来,因此去求靖王收回婚约,这下他又生气了,虽然艾师师兄说他中毒火大,但我觉得这是我惹恼他的关键所在。”

    常余问:“那他就借朱珠的事打压你?”

    “应该是吧,高荃的事情开始他连王妃都没有告知,因此我驳了他他也没办法声张,正巧赶上朱珠这档子事,总算是有了发泄口,当然要好好治我一治,同时也不能叫小霓痛快,小霓不痛快,他爹也不会痛快!”

    “因此你叫我转告小霓快跑,还是怕靖王对她不利?”

    缪成长长叹了口气:“当时我想的也简单了,以为靖王还是从前那个仁义的靖王,总不会拿一个小姑娘当做要挟吧,可这次回来一看,也不知道真是因为中毒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已同从前不大一样了。”

    常余心中被王因然燎着的火苗跟着缪成的口风微微颤动:“是呀,有时候真看不懂靖王,他到底怎么了?”

    谌卢是身外人,只是静静地听着,等原因分析完,他问缪成:“那你有什么打算?”

    缪成揉了揉太阳穴:“打算?我身在囹圄,自身难保,还能有什么打算,这不是请常兄弟先想办法送小霓离开,我再想办法脱困,我是靖王的老部下了,他总不能真的把我杀了吧!”

    谌卢一笑:“你放心,既然你已经来到我这儿了,你就没有生命危险,而且还会有待罪立功的机会,说句不好听的,即便走到绝路,凭你的本事,寒光阁都留不住你,还有什么能阻止你逃跑的脚步?”

    缪成苦笑:“真要是逃了,那我这名声也算是彻底毁了!”

    “真爱和名声,哪个更重要,缪兄不会分不清楚吧!”

    “希望不会走到那一步,我还是希望王爷能转好的,毕竟有师兄在!”缪成举起酒杯,再敬谌卢和常余,“谌兄、兄弟,这一番得脱大牢,缪成十分感谢二位,往后有什么差遣,缪成火里火里去,水里水里去!”

    常余连连摆手:“自家兄弟说这些外道话!”

    谌卢却道:“我请你来还真不是仅为了助你脱困,造炮的事情还得要你大力协助,准确地说,得需要水虹大力地协助!”

    --------

    常余醉醺醺回到住所,竹声打开门,捏着鼻子闪到一旁。常余想抓竹声手,被她躲开了。

    “再没个正形,小心我告诉簪姐姐去!”

    若在昨天,他肯定会说:“你去呀,你的簪姐姐在鹿猩山里呢!”

    可今天得知夏无名追到秦无伤的消息,恐怕不出三日,秦簪醋兮兮的样子又要横在自己和竹声中间了,果真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得想个什么法子,叫秦簪接受竹声呀!

    竹声虽然和常余恢复了正常对话,但她心中一直有个疙瘩,因此再不叫常余碰自己,哪怕是蹭到一点皮肤,她也十分严厉地如上“训斥”。

    常余碰了一鼻子灰:“洗澡水打好了没有?”

    竹声摇摇头:“单伯伯在后边等你呢,等你们练完功再洗吧!”

    单上善就住在后院,每晚监督常余练功,他是水系,无法从技术角度指导常余的金系,但根基的感应与运气还是能帮上忙的。

    常余到了后院,单上善正在蒲团上打坐,枯瘦的身体看上去弱不禁风,若非头顶漂浮着一小颗欢动的水珠,真以为他是个老病号。

    “来了,喝了不少酒呀!”

    常余挠了挠头:“和朋友们喝了些,还好,没多!”

    “酒看着像水,可它里边蕴含着火的精华,若是不懂五行归精各行其道,久了阴火灼肾,肾水并不受侮,反是肝木受刑,木见火就着,你的气血可就乱了,于练功实在没什么好处!”

    常余最怕老头唠叨,一唠叨起来谈天扯地没个完,急忙将他打住。“好好好,以后再不喝了,保证!”

    “也不用戒,适可而止即可,少饮可活络气血,助肾阳……”

    常余赶忙提问:“单老师,今晚还练举鼎么?”

    单上善点点头:“基础扎得稳,攻法才能进步得快,鼎为铜铸,铜乃五金之枢,你虽凑巧驭得了金,但天下总共才有多少金子,是以要将铜鼎练到纯熟,再练铁锡,方可……”

    常余不想再听他啰嗦,主动走到鼎前,扎马步,调呼吸,双手虚探伸向铜鼎,双目内观,寻找驾驭金属的那一缕感觉。

    眼前这尊铜鼎虽名叫鼎,但实际只有两挓方,重不过百斤,跟单上善要求的千斤大鼎尚有十倍多的差距,即便如此,常余也不能轻松地将它举起。

    努了半天力,酒红的脸更加红了,铜鼎纹丝不动,单上善急道:“你这样子用力有个屁用,御金术首要用意,意到了是用气,似你这般用力,随便找个力夫来扛走不就行了!”

    常余嘴上应承着,却背着老人飞了个白眼,心说:有本事你来。但注意力却慢慢集中起来,金属的感觉在一丝丝扩大。

    铜鼎的一脚微微翘起,旋又压下,常余擦了把汗,重新站定,再凝神运气,铜鼎慢慢浮了起来,按照单上善的吩咐,常余晃动手臂,铜鼎在半人高的位子慢慢转起了圈,圈子越转越快,常余索性将它升高到了头顶斜上方。

    一旦找到了感觉,御金便不怎么费力了,胸中一口真气支撑,越舞鼎精神气越足,常余酒已醒得差不多了,把个铜鼎当成了**,在半空中滴溜溜转动。

    “小心,小心,慢些个!”单上善不忘提醒。

    可常余越舞越来劲,索性在头顶转起了大圈。

    单上善起先怕他拿不稳,后来看舞得越来越好,也就放心了。

    偏在这时,墙头上传来一声“呀!”

    常余听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注意力一分,铜鼎控不住了,兜头砸了下来。

    单上善眼疾手快,头顶水珠飞也似的向铜鼎一撞,“咚”的一声钟鸣,铜鼎被水珠撞歪,在砖地上砸了个大坑,常余则吓得摔倒在地。

    单上善手一伸,从墙头虚着钳下来一个人,那人一身夜行衣,被单上善控住了全身血液,拘得满面通红。

    “你是什么人?为何在此偷看?”单上善语气阴沉。

    常余认出了来人的脸,赶忙向单上善求饶。“老师别伤着她,是自己人。”

第三八三章 吵架

    单上善收了御血术,深夜访客双腿酸软,一跤扑到地上。

    常余赶忙抢上去扶起:“你这大半夜的干嘛扒我墙头?”

    常晏天红着张脸,也不知道是为常余这问题害臊,还是方才给单上善拘得太过难受。

    常晏天看了看单上善,意思此间说话不方便。

    常余道:“这是我老师,有什么话就说吧。”

    单上善一看,少男少女的事情,自己还是少缠和,起身掸了掸袍袖。“你们聊,老头睡觉去了。”

    他经过常晏天身边,突然伸手罩住她头顶,常晏天登时昏厥。

    常余抱住常晏天不叫摔倒,急忙询问:“老师这是做什么?”

    单上善道:“你习练御金术的事情只能叫竹声等少数几个亲信知道,她我没见过,深更半夜的跑来,谁敢保证不会泄露秘密,你也别担心,我只是消了她一小会儿的记忆,于身体并无大碍。”

    单上善走后半盏茶时间,常晏天幽幽转醒,见常余关切地盯着自己,脸腾地又红了。她急忙从蒲团上站起身来,问道:“我怎么昏倒了?刚才……我怎么进来的?”

    常余早编好了瞎话,他一指展开的黄金十分仪:“我正在院子里观星,突然听到‘噗通’一声,这深更半夜的给我吓了一大跳,跑过去一看,是你摔到院子里了,我还想问你呢,你这是咋啦?”

    常晏天拧着眉毛苦思冥想:“我就到你墙下,然后应该是上墙了,再后来就……就醒了!”

    常余佯装关心:“有没有哪里摔疼呀?”眼睛左右在人家姑娘身上看。

    “贼眼干嘛呢!没个正经!”常晏天一推常余,“算了算了,谁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最近身子不太利索吧,睡眠也不大好,对了,我来找你是茵儿叫我带你过去。”

    “去哪里?这大半夜的!”

    “跟我走就知道了!”

    常晏天带着常余跳出院墙,七拐八拐来到一条沟渠旁边,王因然正在那里优哉游哉地夜钓。

    “你可真是好兴致,都什么时辰了?”

    王因然放下钓竿:“想吃鱼了!”

    “啥?”

    王因然媚然一笑:“就许朱珠叫你小鱼,我就叫不得?”

    常余把手伸得笔直,眼睛一闭不看她眼睛:“你可别**我哈,我知道你的厉害!”

    王因然咯咯笑个不停:“我早说了,我对你没兴趣,不过想你就不行么,想你办个事情不行么?”

    常余忙道:“要办什么事情快说,我困死啦!”

    “听说缪成被你带去了谌卢那里,要帮忙督造大炮?”

    常余吃了一惊:“你这消息也太灵通了吧!你想干什么?”

    “我想叫你把我也送到谌卢府上。”

    “啥?人家造炮,你去凑啥热闹?”

    王因然眼中精光一闪:“我不是告诉过你么,我也看上缪成了,这么好的相处机会,我怎么能够放过!”

    常余脑仁一疼:“我上次怎么跟你说的,你就不能消停消停?”

    王因然神色一凛:“这是计划中的事情,必须要有,我只答应你不夺他的情,却没说不用他的人,你听我的安排就是了,废话不要多!”

    常余使劲揉了揉太阳穴:“可是我没借口送你进去呀!”

    “真是猪脑子,你我和谌卢同样掉到了黄石山底,又一起到良山喊谷,数日之缘,我还未和他再见,这不就是一个顶好的理由么,等进到他府,其余的你就不要操心了!”

    --------

    谌卢起了个大早,准备叫缪成一起去造炮工坊,谁知缪成已经醒了,正在院中站桩吐息。

    两人吃过早饭便奔赴工坊,这次换了造旧式炮,起码工匠们可以看得懂图纸了,原料配比都是现成的,操作起来得心应手,忙到下午,第一块作为模子的铸铁块已经铸造好了。

    谌卢请缪成拿出水虹,小心地用水虹锋刃切割模块,以此试验铸铁的坚硬度。

    看着谌卢小心翼翼的样子,缪成要回水虹,对着模块用力一剁,铸铁块整齐地断为两段。

    谌卢摇了摇头,要工匠们调整材料的配比,再加火候。

    忙到傍晚,二人向家里走,转过街角已能看到门口,往日清清静静的大门外此刻停着一顶花轿、一辆辌车、两匹骏马,谌卢缪成对望了一眼。

    “有客人?”缪成问。

    谌卢摇了摇头:“不应该呀!”

    敲开大门,管家兼园丁赶忙对谌卢道:“家里来了四名客人,正在堂上坐着呢,我这就吩咐厨里预备酒菜?”

    “来的是什么人,可认得?”

    “一男三女,男的是常天师,三个女子小的却不认得。”

    真是怪事,常余带什么人来?来干嘛?

    谌卢吩咐后厨烧菜,引着缪成进了客厅。

    见主人回来,常余起身。“谌大哥,缪大哥,你们回来了。”

    谌卢回礼,看常余神色奇怪,再向另外三人打量,登时明白常余为什么脸色怪了。

    穿粉红长裙扎着两个发髻的是朱珠,皮肤微黑短衫短裤的是飒槟茉霓,两个女孩背对着背谁也不理谁,看这样子,指不定刚才吵成什么样子了。

    再看另外一个白裙少女,却是在黄石山底共同受过非影的基因改造,又在良山喊谷相处过一段时日的王因然。

    谌卢冲着缪成哈哈一笑:“只有因然姑娘是来找我的,小霓和朱珠却是来找你的。”

    缪成已经看到她们,眉头早就皱了起来,待看到王因然投来的笑容,心中一畅,眉头松了许多。

    小霓第一个跳起身来:“你到谌大哥家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要不是艾师道长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出狱了呢!”

    缪成惊讶问道:“你是怎么跑出来的,你不是不准出门的么?”

    小霓道:“他们只在大门守着,墙上没人呀!”

    朱珠风凉话吹了过来:“走高窜低的,不是盗贼还是什么!”转而向缪成行礼,“缪大哥你好,在牢里没受什么委屈吧?”

    小霓嘴上哪是让人的,立刻反唇相讥。“某些自以为是的名门闺秀,得不到人心就强迫留人身,岂不知越是这样越不得便宜,心是谁的人就是谁的,再怎么强求都是没用!”

    朱珠火光四射,指着小霓鼻子训斥:“你个海盗贼王八精,有什么资格对本小姐指手画脚,我和缪成的婚事是靖王亲口答应的,我就不信缪成敢违抗,等我当了他妻子,看你哭都没处哭去!”

    小霓怒极反笑:“绕来绕去还是那一通狗屁废话,你说这些不累么,我听着都累,你当缪成是你说的那样人?即便是,你就不怕他和你结了婚再来找我,结结实实送你一顶绿帽子?”

    朱珠大怒:“你放屁,我叫我爹派人杀了你这贱婢!”

    小霓咯咯一笑,手一翻,手铳顶在了朱珠脑门。“你去叫啊,动一动打死你!”

    朱珠不仅不怕,反而向前顶了一步。“有种的开枪,不开枪你是怂龟蛋!”

    缪成生怕小霓不理智,急忙抢上去拨开手铳。“你干什么,这里是你动刀动枪的地方么?这儿可不是你千山万岛,收收你的公主脾气,再要胡闹,立刻给你送回东海城去!”

    小霓委屈地吧嗒吧嗒掉眼泪:“你凶我!你敢凶我!你是喜欢上这丑八怪了么?”

    “放屁,你才是丑八怪!”朱珠一把抄起缪成的手,“他是我的人,早晚都是,我劝你赶紧滚回你什么岛上去,不要再来烦我们!”

    缪成心烦已极,抖手甩开朱珠。“请朱姑娘自珍自爱,缪成从未答应和你如何如何!”

    朱珠气得直跺脚,指着缪成鼻子。“姓缪的,你不要敬酒不吃不识好歹,我到底哪里对你不住,我对你一往情深,盼你平安盼你早回,就得着你这么个态度?我是脸丑了还是身矬了,就配不上你缪大侠么?”

    小霓冲道:“缪成可是专一的人,他心里即已有了我,那就不会再有别人,因然姐姐那么漂亮个仙子缪成都不为所动,又怎么会看上你,你能赶上因然姐姐半根手指头么?”

    王因然连连摆手,满脸无辜。“小霓切莫扯上我,你们都消消火,怎么又吵上了!”

    常余也劝:“我说二位,这不是你们自个儿家,不看僧面看佛面,你们好歹收敛一些!”

    朱珠哪里管这个,倒呸了常余一口。“死小鱼,你到底向着谁,不来帮我,倒和这泥鳅套近乎,你想看我笑话是不是?”

    小霓重又抬起手铳:“你再讲一句,谁是泥鳅?”

    缪成暴喝一声:“都够了!”一把夺下手铳,双臂运起千斤力,咔吧一声,硬生生将手铳撅为两截。“你,立刻,给我滚回家去,否则我明天便打发你回东海城!”

    小霓含着泪瞪视缪成,缪成虽然有些不舍得,但气头上自己也控制不了自己。

    “滚!”

    小霓擦把眼泪,倔强地走了。

    缪成再回头瞪住朱珠:“请你不要再来胡闹,我不喜欢你,我和你没戏!”

    朱珠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你混蛋!”言罢捂着脸跑了出去。

    两个吵了一下午的主角走了,屋中无比尴尬。

    常余搓着手刚想劝,缪成却向着谌卢一恭扫地。“哎,叫谌兄见笑了!”

    谌卢忙道:“不打紧不打紧,那个……床头打架……哎不对,没关系的!”

    王因然手抚心口出来劝说:“方才可吓坏因然了,缪大哥发起怒来当真是有天将之威。”

    不知怎的,缪成看着小霓和朱珠一个比一个来火,瞅着王因然炫丽的双眼却十分亲切,心中的火苗登时熄了。“吓着王姑娘了,缪某这厢赔罪!”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就在王因然与缪成两个说话的时候,谌卢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王因然。

第三八四章 斗法

    王因然是来探望谌卢的,又哄得缪成平息了怒火,战战兢兢的管家上了一桌酒菜,四个人围坐桌前。

    临开席,谌卢对管家耳语:“若是令老爷回来,叫他自己到酒楼吃酒去。”

    谌卢、常余、王因然也算是共患难过的,因此别有一番感情,吃过一轮酒,谌卢问王因然喊谷之后的经历。

    王因然早和常余通过声气,说自己和常余被天外天谷释放,在刚脊赚足了盘缠,然后回返钟玄。她已令常余不得讲出自己同天外天谷的关联,因此还是装作同谌卢一样的受害者身份在讲述。

    再后边的情节就是哄朱珠那一套了,无非是想回司天监,但是那里已经被钟玄卫控制,无奈之下来寂磬谋些贩北的营生。

    王因然讲述的时候,谌卢似有意似无意地关注着她颈动脉震在皮肤上不甚明显的跳动,他在基地学过谎言辨别课,以此可以断定,王因然话里有假。

    王因然讲完,再问谌卢,谌卢一样没多少实话,就是说北上办事情,至于办什么事情,谌卢倒是没说谎,因为他什么都没说。

    谌卢讲的时候,王因然通过读心术也探知了他话里有假,两下里心照不宣,唯独不同的是,谌卢知道王因然在用读心术,而王因然不知道谌卢已知晓读心术的事情。原因很简单,常余将王因然会摄心术的事情告诉了谌卢,却没敢将自己泄密的事情告诉王因然。

    他们三个聊得火热,缪成在一旁喝闷酒。常余毕竟还是关心他,逮着个敬酒的空,偷偷问道:“大哥是不是在担心小霓?”

    缪成苦笑着点点头:“我刚才话是不是重了点儿?”

    “何止重啊,给个大老爷们听了都难堪,何况人家姑娘!要我说,一会去看看她吧,哄一哄,女人要哄的,哄哄啥事都好说,不哄你试试看,鸡毛都得给给你变成泰山!”说得和他自己会哄女孩儿似的。

    缪成点点头:“我一会就去!”

    哪知心里一有了事,酒菜都不香了,与其坐在这里耗时间,不如和谌卢告个假,赶紧去看看小霓,别真把恋人气坏了,到头来难受的不还是自己?

    缪成敬谌卢一杯,附耳低语道:“你们先喝,我出去一趟。”

    谌卢大致知道他要去干什么,也不多话,只是叮嘱道:“早去早回,避开巡防队,你毕竟还不是自由身!”

    缪成告了一圈请假酒,起身出门。

    谌卢轻轻把门带上,转身回来,笑容已而收敛,换做一副严肃的脸孔。“没别人啦,都说说吧,想拿自己的异能做些什么大事?”

    王因然一惊,佯作不解:“谌大哥说什么呢?”

    谌卢道:“常余都和我说了,你会摄心术!”

    王因然狠狠剜了常余一眼,吓得后者赶忙低头避开。她随即笑道:“既然谌大哥都知道了,那出于公平起见,因然也想知道谌大哥会些什么异能!”

    谌卢道:“我可以在梦境中预见未来!”

    “这么厉害,谌大哥都预见到了些什么?”

    谌卢摇摇头:“这个不受控,不是我想梦什么就能梦到的,倒像是冥冥中有一种机制,在以祂的规矩向我派发梦境,很久之前我就梦到过河北尸山血海和一片汪洋,也梦到过吃什么饭喝什么酒。”

    “灵验么?”

    “至今为止,无一不准!”

    “那谌大哥刚才的问题是什么意思?叫我们用异能做些什么?”

    “你的摄心术范围如何?我的意思是人、畜、野兽等等。”

    王因然倒吃了一惊,她都是用摄心术摄人的,从来没控制过动物,她故意示弱。“因然的摄心术效力也很有限,对人的话也就是能够放大他们当时存有的情绪,至于动物么,因然没有试过。”

    谌卢不喜欢拐弯抹角:“你们也知道,如今妖兽横行,残害人间,你我既然有此能力,是天注定要用来抵抗妖军的,所以我想我们应该结成一个同盟,共同对抗妖军!”

    常余道:“可是我仅就是观天略有所长,另外就是参照《紫仪十方论》可以些微地行风导水,这些恐怕对妖兽没有什么用吧?”

    王因然也道:“是啊是啊,且不说因然能不能影响妖兽,即便可以,也只能对少数施加,对于成千上万的军队,因然恐怕力不从心!”

    谌卢礼貌地听完,道:“这就是我要和大家说的重点,一人之力不足以改变大举,但和众人之力将可扭转乾坤。”

    “众人之力?”王因然预感不妙,“和谁?”

    答案果然不出所料:“自然是相助靖王!只有他,有这个心,也有这个力!”

    王因然在心中冷笑,面上却没露出来。“谌大哥已和靖王结盟了,是靖王叫谌大哥找我们的?”

    谌卢道:“其实我和常余兄弟已经在为他做事了,关键就差你,你的能力非常有用,也许现在潜力还未全部发挥,可一旦发挥出来,影响力不止个别数字!”

    “可我该如何提升能力?”

    “这个我们三个可以共同探讨!”

    王因然灵光一现,计上心头。谌卢能利用我,我为何不能利用谌卢,他既然有预测未来的能耐,那不就等于是有了千里眼顺风耳,自己再办起事来,方向就有了。

    她眼中慢慢放射出异彩光芒,施展起了摄心术。

    谌卢第一时间敏锐地发觉,急忙在头部护起一圈能量场,摄心术的原理是脑电波外放对受体进行干扰,有能量场的屏蔽,摄心术对谌卢起不到效果。

    王因然柔美的声音缓缓响起:“既然谌大哥如此抬爱,因然恭敬不如从命,只是不知道如何向靖王自荐,有心暂时无处使啊!”

    谌卢谨慎又谨慎地控制心神,不叫摄心术有丝毫空隙可钻。“这个你大可放心,我会连同常余兄弟联名向靖王保举你。”

    “那谌大哥可要保密,因然不愿意叫别人知道我会读心摄心,会被人讨厌的!”

    “这个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那谌大哥可以保证靖王会全力抵抗妖军么?”

    “这个可以保证!”

    “如果靖王畏惧呢?疏忽呢?犯错呢?”王因然切入主题。

    “我会全力劝阻!”谌卢佯装中招。

    “如果,万一他不听劝阻,我们该当如何?”王因然放大摄心术。

    谌卢感到能量场剧烈颤动,急忙增加能量抵御。“你说我们该当如何?”

    王因然使出全部力气:“他要是不听劝,我们就把他囚禁起来!”

    谌卢强咬着牙关说出来虚假的承诺:“好,一言为定!”

    王因然收功,身子一歪,方才用力过度,现在面色惨白,浑身虚汗。

    常余看到忙问:“你这是怎么了?”

    王因然摇摇头:“最近身子不利索,说话多了就难受!”

    谌卢虽然感觉能量场的压力没有了,但刚才那一番拼斗,叫他对眼前这个弱女子不敢掉以轻心,因此并未收起保护。

    “既如此,也不早了,我就不留二位了,常兄弟代我送送因然吧。”

    常王走后,谌卢收起能量场,头脑一阵晕眩,显然累得不轻。

    他要是不听劝,我们就把他囚禁起来!

    王因然图谋的居然是靖王,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她要治他于何种地步方肯罢休?我是不是该去警示靖王?常余中了她的魇究竟有多深?

    谌卢扭了扭太阳穴,真是半分脑筋也不想再动,刚才的防御耗去了他太多的能量,几乎和玉带河边单挑妖军费的力差不多,他不敢再过强迫,万一神志一丢,进入到超级谌卢状态,天知道自己会做些什么事出来。

    还是那句老话: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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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缪成隐形潜踪摸到软禁小霓的小院,四周探查一遍,果然只在门口守着四名军士,其余地方毫无防备。

    缪成转到后边,轻轻一跃跳进院中,看看房间正点着灯,侧耳听去,里边隐隐传来小霓的啜泣,他心中一疼,连忙向门走去。

    里边突然传出来小鹿的低吼:“谁?”

    缪成压低声音:“是我,缪成!”

    未等小鹿回话,小霓哭着骂了起来:“你个死东西死过来干什么,你不是叫我滚吗,我明天就滚回东海城去,随了你的心愿,叫你和那个丑八怪结婚去吧,你逍遥自在去吧,再也不要见我!”

    小院总共就那么大,她这一吵吵别把门口的军士给招进来,自己可还是取保候审的身份,叫发现了可就难看了。

    缪成赶忙低声道:“是我一时失语,真真对不住你了,这是特地来向你道歉的。”

    “倒什么歉?你有错么?缪大侠武功盖世义薄云天,哪里会有说错的话办错的事?是我飒槟茉霓不识抬举,坏了缪大侠的好事,我天打五雷轰得该死,不要你来劝,你走吧,我的心被伤的透透的啦!”

    小霓声音越来越大,缪成急道:“你小声些,别把门口的人召进来!”

    “就招就招,喂外边的听好,缪成缪大侠越狱跑出来啦,你们还不快点把他抓回去!”

    缪成吓得赶紧躲进屋角暗处,等了片刻,大门处丝毫没有动静。

    他当小霓吵吵是天大的事,可外边的军汉这些天可是听惯她吵吵的,起初还进来看看发生了什么,后来吵吵的次数多了,人家也懒得再进来瞧,还不是因为被软禁发泄情绪。

    大门没开,小门却开了,小鹿从屋里走了出来,冷眼觑着缪成。“去……哄!”言罢走到远处墙角蜷了起来。

    缪成蹑手蹑脚走进屋子,轻轻将门带上,看小霓背对自己坐着,肩背抽动,显然仍在哭泣。

    他轻轻环抱小霓:“对不起!”

    小霓猛地一挣:“谁要你讨好了,你又没做错事情,对什么个不起!”

    缪成厚着脸皮傻笑,重新又抱住小霓。“要打要骂随你便,反正我就赖上你了!”

    小霓又是一挣:“滚开,不要脸的东西,欺负完我就想和我好了,没门,姑奶奶行李都准备好了,明天就回东海城。”

    缪成撒赖道:“那我和你一起回去!”

    “谁稀罕你,滚一边去!”

    缪成重又抱紧小霓,这回不嬉皮笑脸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只疼你一个,其他的我不管。”

    小霓心中一暖,嘴上却还不饶人。“你去宰了朱珠那贱人,我就和你好。”

    缪成腾地站起身来,从背后拽出水虹。“你等着,我这就去樾阳侯府取她狗头!”

    小霓又不是真的要杀朱珠,看缪成似真似假倒有些慌了,急忙拉住缪成。“你是笨蛋呀,叫你去你就真去?去了再被那狐狸精魅住?”

    缪成顺势拉小霓入怀:“那就不去,今晚陪你。”言罢朝小霓嘴上亲了过去。

    小霓左躲右闪总归无用,四片唇贴合粘连。

    情之所至,爱由之生。

    院子里,小鹿缩在墙角把耳朵捂住。

第三八五章 秦无伤归来

    一个月前因海啸和山洪冲出来的环河北大河已经窄了许多,为防御妖军进犯河北,靖王下令在沽淐港新修海堤时预留了水闸,当新河枯水时,便开闸引潮水灌入,以升高水位。

    在常余定位炸山的柳埠,围堰时在新河上铺设了一条浮桥,南北各有五百军丁把守,一旦妖军来袭,北岸立刻拆桥回撤,南岸收拢浮筒,等无事时,浮筒再铺回去,沟通南北。

    秦无伤便是从这条浮桥跑向鹿猩山的,今天,他又要从这条浮桥回返寂磬城。

    靖王亲率文武迎在柳埠山阴,埠顶传令兵摇动红旗,窦冠奎对靖王道:“看到秦将军了!”

    靖王直了直腰杆,整理衣冠毕,传令:“随孤到南桥头迎接。”

    未久,北桥头现出一行人,当先两个下马疾行,右边一个自是军师夏无名,左边一个人高马大却又精瘦微佝,应是秦无伤无疑。

    靖王踏步走上浮桥,也不知是病体未痊还是桥面摇晃,前几步走得步履虚浮,险些歪倒一边,得亏后边窦冠奎搀扶着才没倒。

    很快找到平衡,靖王迈步向桥北走去,同时那边秦无伤见靖王亲自上桥来接,受宠若惊,急忙跑了起来。

    还差五步,秦无伤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高高举起。“怎敢蒙主公如此礼遇,秦无伤愧煞也!”

    靖王急走两步扶起秦无伤:“秦将军哪里话来,是孤一时之误未能展读来函,致使英雄心寒,若非夏军师昼夜疾行将将军追了回来,孤怕是悔也要悔死了!”

    秦无伤叹了口气:“秦某乃丧家之犬,未敢求什么虚华,但求在主公处谋一马前卒,冲锋陷阵以报答知遇之恩。”

    靖王拉住他手,遥指西南。“秦将军请放心,你的家仇就是孤的家仇,待大军戟指蠲州,定叫将军手刃仇人。”

    秦无伤再拜,靖王扶起,同他携手走到南岸。

    靖王麾下大小文武来了百十多号,也不能一一介绍,仅将重要的十几位介绍到,随后请秦无伤上马,靖王与他并辔而行,一路上天南地北地畅聊起来。

    常余在人堆中抻着脖子抽秦簪,见她混在一小拨人中过桥,连忙挤了出去。

    秦簪正和小茹琬儿吹牛,说脚下这新河原先多么多么凶猛,在情郎的治理下变得如何如何温顺,再一抬头,正瞅着朝思暮想的人向自己奔来。

    常余攥住秦簪手,上下打量。“这才几天怎么就晒黑了,路上是不是很辛苦啊,我就说你别走嘛,我会想办法的,这一趟折腾的,回去我给你捏脚可好。”

    秦簪喜滋滋答应下来,回身向小茹琬儿介绍。“这就是常余,是不是挺傻的?”

    小茹琬儿大大方方回礼:“簪姐姐说的哪里话来,常大哥面貌忠实憨厚,最是可以托付之人,这不叫傻,叫大智若愚。”

    秦簪心里乐得不得了,转回来为常余介绍。“你在钟玄时听没听说过‘红蓝班’‘红婆婆’‘蓝先生’?”

    常余点了点头:“那当然听说过,可惜没有见过。”

    “现在圆了你的梦想,你眼前的这位就是‘红婆婆’!”

    常余眨巴眨巴眼睛:“你说她是‘红婆婆’?‘红婆婆’没有八十也有七十了,她这么年轻……”

    小茹琬儿一翻兜帽,一张老脸登时罩在了头上,她接着驼背哈腰颤巍巍走了两步,连声音都变了。“这后生,刚才是你夸老身年轻?”

    常余先是一呆,转而使劲鼓起掌来。“你真是‘红婆婆’呀,常余这厢有礼啦!”

    小茹琬儿恢复原貌,道:“你可别叫我‘红婆婆’,叫我茹琬儿就行。”

    “茹琬儿?”常余第二次吃惊。

    秦簪点点头:“说来话长,等晚上回去再和你细讲。”

    常余再向后边人望去,先看到秦佩璿,忙打招呼。

    秦佩璿大声喊道:“姐夫好!”羞得秦簪急去搔她痒,吓得佩璿“张皇”逃走。

    再后边,有一人器宇轩昂风度翩翩,却叫两名壮士抬在一顶竹轿上,常余问道:“这个不会是班主吧?也这么年轻!”

    小茹琬儿笑道:“他才不是班主嘞,不过他可比班主名气大多了。”

    “哦,是什么人还得用轿子抬着?”语气中些微带了点鄙夷。

    小茹琬儿冲着轿上人喊道:“你这后生,年纪轻轻的怎么不自己走路啊?”

    轿上人冲着小茹琬儿爽朗一笑:“这不腿还没好利索么!”

    原来是有伤在身,常余微感惭愧。

    秦簪凑近告诉他:“这人就是江南大才子——邵尽秋!”

    不听则已,常余嘴巴张开老大:“他就是邵尽秋?”

    秦簪点点头。

    常余嘴上说的是“厉害厉害”,心里想着的却是“千万不能叫竹声知道”,随即又补充了一句“千万不能叫他知道竹声在这儿”。

    靖王在王府备下洗尘酒款待秦无伤,常余身为大天师应邀参加,他被安排在下首席上,秦簪却在第二桌,和邵尽秋、红蓝班一起。

    靖王首先领三杯酒,第一杯欢迎秦无伤,第二杯感谢夏无名,第三杯庆祝靖舜结盟,席间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到了第四杯却是自罚。

    “孤前阵子身体不爽,以致神思昏聩,一个小小的疏忽险些错过了秦将军,更有许多地方得罪了诸位,孤在此一并道歉,能原谅孤的,都在这一杯酒里了,原谅不了的,欢迎私下来打小报告。”

    众文武哪里有不满饮此杯的,即便有些不满的地方,也不能在这场合露出来。

    第五杯酒,靖王道:“七月十八乃是黄道吉日,孤欲率众文臣武将登紫金台醮天,一来祈求上天速止妖患,二来有项重大的事情要宣布。”

    众人问是何事,靖王仰脖干了酒:“是何事情孤先卖个关子,等大后天登台便知!”

    官面上的酒无非是客客气气和和气气,吃起来没什么味道,常余眼睛不住往秦簪那里瞟,秦簪的眼神也不住向常余这里看,隔着太远说不上话,但不妨碍小情侣挤眼努嘴做鬼脸。

    好不容易挨到酒席结束,已是未正时分,靖王专门安排了车马和仆役送秦无伤回府,另送红蓝班和邵尽秋妥善安顿,常余在门外略等了一会,秦家人便出来了,末尾车里,秦簪向他招了招手,常余赶忙钻到车里。

    这辆车只有秦簪一个人,显然是特意安排的,小情侣两个在车里好好亲热了一阵,再就是秦簪讲述这一路入谷出谷的经历。

    车行不远到了新收拾出来的秦府,常余下车见过秦无伤,秦无伤喝得醉醺醺的,拍了拍常余肩头。“去吧,陪簪儿说说话。”然后胡乱分配了住房,一头倒进自己那屋睡觉去了。

    新房一应用具俱全,秦簪拉着常余并肩坐在床沿。“有件要紧事我要和你说。”

    “什么事?”

    “茹琬儿你今天见到了的。”

    “对呀,她不会和伯母重名重字吧?”

    “何止是重名重字,这名字就是我娘送给她的。”秦簪便将小茹琬儿的身世和喻仁讲述的钟玄教坊的事情和常余讲述一遍。

    常余张个大嘴巴:“你确定那个把小茹琬儿交给班主的就是伯母?”

    “女人家的闺名怎么会随意示人,既塞在了幼童怀中,那一定是刻意为之,也许娘当初的目的并不是为幼童起名,而是在留给爹寻找她的线索。”

    “哪不对呀,要说是留线索,不应该直接在纸条上写营救的具体地址么?写名字怎么查?”

    “也许娘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吧!不说这个,我今天找你来就是想叫你陪我回趟钟玄。”

    “回钟玄?”

    “对呀,回去到教坊那边和悼王府去查一查线索,我娘很有可能还在世,我得赶紧把她救出水火,好叫我一家团聚。”

    “等等,我有几个疑问!”

    “还疑问什么?”

    常余伸出食指:“第一,你说你娘送出小茹琬儿时,她才周岁多,而你比小茹琬儿大半岁,也就是说,你娘送小茹琬儿的时候,你已经一周半了,你和我说过,你是八个月左右被送到遴甄坊的,那你娘若真收养了小茹琬儿,也就一年左右时间。”

    秦簪皱眉:“你手指头拨楞来拨楞去地到底想说什么?”

    常余道:“你娘为何不把亲生女儿留下,反去抱养一个别人家的孩子?”

    秦簪一时语塞,真真不知道母亲为何这般措置。

    常余竖起食指和中指:“第二,为何在你襁褓中的是一根刻了秦字的桃木簪子,可小茹琬儿的襁褓中却是一方锦盒和伯母的名字,按理说两个孩子都是伯母送的,为何前后的情况大不一样?”

    常余竖起三根手指:“还有,教坊离遴甄坊左右不过三里地,那里也不是什么监牢囚狱,人是可以自由来往的,周老板可曾告诉过你,在你送到遴甄坊初期是否有人来探望过?”

    三个问题问得秦簪泪流满面,一个劲地摇头。“大姐没告诉过我,我也什么都不知道,你陪我回去好不好,我想找我娘,我从小都没见过她!”

    常余心尖一软,将情侣搂进怀中,轻轻抚摸她秀发。“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也不急于一时,等我办完寂磬这边事,立刻随你南下。”

    秦簪将常余一推,委屈道:“还有什么事比帮我找娘还要紧,你不会是真的想在这儿当官吧?”

    常余挠挠头:“毕竟有职责在身!”这个职责一小半的紫金台,一大半却是王因然种在他脑中向靖王寻仇这档子事。

    秦簪忽而冷了面孔:“好,你不陪我我就自己回去,这毕竟不是你常大天师的事情,你好好做你的天官吧,门在那边,慢走不送!”

第三八六章 紫金台醮天

    紫金台分红白黑三层布置旌旗,自海上吹来的风呼喇喇律动着绸面,钟鼓笙磬齐奏,醮天大典正式开始。

    靖王宽衣散发立在台顶,上面置着一方香案,香炉后是天地山川各路神龛,靖王点三炷香,上对天下对地恭敬祝祷,将柱香插到香炉,接着行起祭拜天地的大礼。

    靖宁军核心决策层,白旗鞍领窦冠奎、于战代表、李力擎、石周龙、万俟良跖、游舟、游枫、荣沐涛立于紫金台二层东侧,夏无名领秦无伤、石立胥、朱镇幽、燕云海并河北三城主、黄名举代表立于西侧。

    其余文武要职立于紫金台三层,台下空地上,密密麻麻是普通官员与护卫军卒。

    在司礼官的主持下,靖王携百官依制祭拜,这一环节繁文缛节不少,因是醮天,不能精简,所以拖拖拉拉整了一个多时辰方才结束。

    钟磬齐鸣,醮天礼成,司礼官换了副腔调。“靖王传令,诸将听取!”

    整个紫金台鸦雀无声。

    “环视宇内,妖邪丛生。北有地府妖兽横行,南有伪宁朝廷篡正,东流海寇,西兴蛮兵,怜我大宁百姓,何苦于斯……”

    “……大宁正朔始于高祖,起于太宗,兴于武宗,及至黄龙十八年,乃为郑聪奸党勾结邪教妖物篡之。靖王临危受命,独擎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顺逆……”

    “……特此对天盟誓,非重溯正统,净清妖邪,不敢解甲弃鞭。众文武听令:”

    紫金台在一声整齐划一的呼喝中微微颤动了一下。

    “着李力擎为征北大元帅,万俟良跖为先锋,直捣妖兽老巢,解万民于水火。”

    李力擎、万俟良跖高声回应:“臣领命!”

    “着游舟为征东大元帅,游枫为先锋,荡清东海盗匪,控制东海城。”

    游氏双雄高唱:“臣,领命!”

    “着秦无伤为征西大元帅,姜儒为先锋,剑指岳州,拿下蠲州。”

    秦无伤、姜儒怒吼:“臣领命!”

    “着石立胥为征南大将军,石周龙为先锋,屯兵巨原,震慑河南。”

    二石先后应和:“臣,领命!”

    “着白旗鞍为预备军大元帅,四方有急,援出四方。”

    “着朱镇幽为河北留守,总摄河北一应后勤事务。”

    “着黄名举为谷地留守,总摄谷地一应后勤事务。”

    “着于战为南海瞭望使,牵制南海舰队老巢。”

    武将职责分配完毕,司礼官又宣读了一批文臣的任命,第三份任命喊将出来:

    “着原司天监常余、朱珠,分任紫金台天官、副天官,禳星祷运,趋吉避凶。”

    常余朱珠大声回应:“臣领旨!”

    大典结束,百官渐散,夏无名留在紫金台叫住常余和朱珠。

    台顶的十分仪正在按照常余的黄金十分仪赶工铸造,得再过些日子才能安装,夏无名迎上常朱,先一抱拳:“恭贺常天师、朱天师履职。”

    常余朱珠急忙回礼。常余问道:“不知军师将我俩叫住有何吩咐?”

    夏无名转身面向北方:“今日主公的分配你们可看懂了?”

    常余回道:“看来我们不日将要四方用兵,净清寰宇了。”

    朱珠道:“我虽是女儿身,但在爹爹身边久了,也知道一些行兵打仗的道理,左右抗敌尚且吃力,四方出兵,恐怕不是明智之举吧?”

    夏无名点了点头:“不愧是将门虎女,眼光独到的很啊!”

    朱珠得意地瞟了常余一眼。

    常余问道:“既然四方出兵不宜,那为何主公还要如此布置?”

    夏无名道:“布置是布置,取的乃是一个‘势’字,就像你头顶用细绳悬着把利剑,它就在那里不动,你说害不害怕?”

    常余似懂非懂:“那就是说要按兵不动?”

    “也不是!”

    “那是如何?”

    夏无名回转身笑吟吟瞧着常余:“我来问你,如今我方最紧迫之事是什么?”

    常余歪着脑袋思量:北边有新河阻挡,妖军是过不来的;东边的海盗充其量是在海上横行,到了陆地上他们就不灵光了;西边蠲州,那边旧舜百越联军正和鹤坂打得不可开交,似乎和靖宁军挨不上关系;只有南边了,钟玄城,对,重溯正统!

    “下官窃以为,我方最紧迫的是重主钟玄,肃正大统,名正则言顺,言顺则百邪除!”

    夏无名呵呵一笑:“常天师好谋略,如此确实为撇轻击重之战略,不过主公意不在此。”

    “意不在此?那在哪边?”

    夏无名将手指向北边重重山影:“不怪你轻视了妖军,你没和它们交过手,不知道他们的可怕之处,只要咱们背后这些怪物一日不除,主公便一日不能安枕,即便拿下钟玄,很有可能河北甚至是江北之地都会尽皆丧在妖军蹄下,因此,主公真正要使劲的,是北边。”

    果然是国士之风,常余朱珠佩服地连连点头。

    常余一点即透,问道:“军师留我二人,是否想就北征之事做出预测?”

    夏无名点点头:“常天师真是聪明人,等十分仪安装妥当,就请二位立刻观星占凶吉吧!”

    常余回道:“不必了,其实我已经占过了!”

    夏无名吃了一惊:“占过了?”

    常余也不隐瞒,就将为谌卢占卜抗击妖军的事告知夏无名。

    夏无名很是意外:“没想到你们两个还有这段渊源,你说的‘欲尽妖患,先向西求’,这个‘西’可有确切的指向?”

    “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在鹤坂附近,哪里无非就是伪朝廷、旧舜和百越三股势力,我猜测,应该是上天预示我们要合力结盟,先放下各自的利益,共同抵抗妖军。”

    “你这结果很有效用,我这就去向主公禀报,另外还请二位天师多多关注星运。”

    送走夏无名,常余恢复到了无精打采的状态,这两天困扰他的事情就是秦簪要回钟玄的事。

    秦簪要常余陪同,常余明里有紫金台的司职,暗里有王因然的托付,好话说了一大车,秦簪就是不愿意,给了他最后期限,七月底,他要是还不愿意,她便跟随红蓝班南下。

    怎么办才好呢?要说自己回钟玄,王因然得撕了自己,不说的话,又把秦簪给惹了,这好不容易才哄好的,温存了没两天又要怄气?

    秦簪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钟玄是一定要回的,自己能劝的仅仅是令她拖延几天,那么,这拖延出来的几天能不能叫王因然那里松动松动?毕竟她现在磨磨蹭蹭还不见动手,也不知道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心里有了主意,行动便跟上了。

    他向朱珠打了个招呼,谎称要到铸造局去看看十分仪的进度,拐弯抹角溜向他和王因然定的联络地点。

    一直以来都是王因然找常余,常余这还是第一次找王因然,寻到上下海西坞一家客栈,敲开一扇门,里边候着的是丛载天。

    难怪丛载天这么些天没见,原来是候在这里了。只见她开门先是一愣,紧接着脸红了起来。“常公子,你有事?”

    丛载天一脸红,倒把常余搞得不好意思了,他挠挠头。“那个,我想找王因然。”

    丛载天眼神明显一暗:“你来找她的啊,她不在这里!”

    “我知道她不在这儿,所以想请你带我去找她。”

    “她今天恐怕不大方便见人。”

    “怎么啦?身体不舒服?”

    “不是,她今晚有重要事情要办。”

    “这还不到中午呢!”

    “她一天都忙。”

    常余有些着急:“我也有重要事情,能不能开个后门?”

    “那不如常公子把事情告诉我,我来转告因然。”

    常余考虑再三,决定不告诉丛载天。“那今天算了吧,明天我找她总可以吧,她明天不会也忙?”

    “明天可以。”

    常余转身就要走,丛载天忙道:“你要走了?”

    常余回过头:“是啊,你还有事?”

    丛载天低下头瞅着裙角,欲言还休。“没事,你慢走!”

    常余哪能不知道她的心思,硬撑着装傻充愣,急忙扭转身回紫金台去了。

    --------

    王因然换了十几套衣服都觉得不合适,红的紫的太艳俗,蓝的绿的没生气,挑来选去,最终还是穿上了最喜欢的素色长裙。

    她赶着下午便到了靖王府,游云从偏门接她进来,茶点用了一些,两人天南地北地聊个不停。

    游云道:“紫金台上没有你的司职,你是否有怨气?”

    王因然当然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在紫金台任职,她真正的“岗位”就在此间,不过她仍表现出有怨气又不敢发的模样。

    “王爷选职一定有他的独到之处,因然未被选中虽有些许遗憾,但是可以理解。”

    游云笑了笑:“你这样想最好不过,不过王爷本来是想将你选在紫金台的,是我劝了下来。”

    “王妃?”王因然故作惊诧,“为什么?”

    “我先买个关子,一会你就知道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丫鬟说晚饭备好了,游云拉起王因然,“近日来了个江南厨子,家常便饭做得很是可口,今天一是请你来唠唠嗑,再一个缘故就是请你回味回味钟玄的味道。”

    王因然大方回道:“恭敬不如从命,王妃先请。”

    客厅里一张四方桌,是靖王一家四口吃饭的地方,桌上摆了四碟精致的冷拼,另有两副碗筷。

    王因然落座,问道:“王爷和郡主他们怎么用餐?”

    “不用管他们,王爷还在忙军务,两个小孩子今晚到上下海玩去了,就咱俩个,动筷子尝尝吧。”

    说是家常菜还真是家常菜,凉拌海带丝、桃仁花生米、**糯米藕、红油耳丝,不过味道确实好,清爽中不失风味,甜咸有度,软硬合宜。

    不一会又上了四盆热菜,卤煮豆腐、清蒸鲈鱼、红烧肉、蒜末茄子,一样得风味纯正,地地道道的钟玄口味。

    两个人边吃边聊,谁都刻意避开今晚的主题,而主题的主角也在商定时间准时出现。

    靖王踏着方步进到屋里,一眼瞅着王因然,再也就转不动眼珠了。

第三八七章 救援谷地之策

    越是阳光明媚的地方,阴影也就越深。

    万物万法相通,越是正气凛然的外表,内里越有阴暗不可见人的角落。

    见到王因然,靖王深藏心底对尹菩轩的眷恋、忏悔与思念统统被激了起来,整个晚饭吃得云山雾罩,说了些什么听了些什么几乎全没有记忆,唯一牢牢不忘的,是那张同尹菩轩神似到极致的脸。

    积蓄已久的暗能量在妻子游云身上发泄了一部份,心却不在枕榻,飘飘荡荡在雪湖兰台,在幽宅琴室,在明坊水榭,在晚饭饭桌上。

    难得睡了个懒觉,公务还要忙,靖王简单用过早饭便来到议事厅。

    夏无名正在处理诸般事务,见靖王到了,急忙从文件堆顶上拈起一卷纸条。

    纸条一看就是信鸽带来的,信鸽送信,要么是因为路程太远,要么就是陆路不通。

    果然,纸条是谷地留守黄名举的急件。

    黄名举本来奉命由谷地出兵截断红原城与木鳖城之间肃王的粮道,结果遇上了妖军偷袭,谷地军大败撤退,黄名举在战斗中伤了小腹,险些开膛。

    秦无伤那日在谷地看到败军里的辌车,上边躺着的就是黄名举。

    谷地受了靖王帅令,叫坚壁清野防范妖军,大小城池将将收拢,妖军便已杀了过来,有深沟高垒的还能自保,那些来不及疏散的乡村镇甸可就遭了殃。

    妖军数以万计,分散在谷地各处,今天骚扰骚扰这座城,明天撩逗撩逗那个寨,有食物就懒懒散散晒太阳,一旦没了食物,那可就成了守城军丁最要命的事。

    纸条里内容很简洁:淄唐遭围,请求救援。

    之前战报里的妖物都是几百几百的小聚落行动,它们为何突然聚集去围了城,围的不是并隆不是喻祠,单单是南谷地的留守治所所在地淄唐州?

    一切都不甚明朗,派出去的探子也暂时没有淄唐州城内的消息,这是军事大事,夏无名不敢专擅,因此请靖王定夺。

    “妖军共有多少?”靖王拧着眉毛问。

    “照之前探到的几路看,数量恐怕不下一万。”

    “都有些什么?”

    “仍是以英招为主,间有梼杌和伏羲,蝎魅句芒暂未探到。”

    “军师以为该当如何?”靖王把皮球抛了回去。

    最知道靖王爱来这一手,因此夏无名早有准备。“得益于大河阻挡,眼下河北的妖患暂时无虞,咱们仔细巡河就是了。谷地受灾较重,百姓死者十里有二,照我看,妖军不集结咱们还不好对付,一旦聚合了,那就给了我们一网打尽的机会!”

    靖王真的有些犯难:“军师是见过的,这妖物刀砍不伤枪扎不透,极难对付,若是小股消灭尚有余力,若真有万众,恐怕没有五七倍的兵力拿不下来,而且我方的损失也势必过巨。”

    “臣也曾为此为难过,确实,妖军战力太过强大,据城防守尚觉吃力,何况野战。但请主公注意,咱们之前遭遇妖军时是在河北平原,英招很容易加速,而谷地地无三里平,我们可以充分利用地形牵引妖军,最终的杀敌手段么,不外乎一个……”

    “火?”“火!”君臣二人异口同声。

    夏无名主动请缨:“此战乃为灾变后第一大战,成则可提振我军对抗妖军的信心,并能极大地鼓舞士气,败么……决不能败!因此,臣愿领这支援军进谷!”

    “不可,此议孤绝对不准!”靖王严词拒绝,“你乃为孤之股肱,除非孤亲征,否则军师决不可动!”

    夏无名没有坚持己见,继续出谋划策。“若臣不去,当遣一员上将军前往。”

    “谁人可担此重任?”

    “白擅统筹,窦擅固守,二虎将皆不适合远途奔袭,若说起来长途,石方山本来十分合适,但他已而南下巨原渡口,急切召不回来,依臣看,只有三人合适。”

    “是哪三人?”

    “朱樾阳、李银枪还有秦麓阳。”

    “樾阳侯不行,一来他主司河北后勤事务,旦夕走不开的人,再者孤还欠他女儿一个说法,没个结果,轻易不能用他。”

    “银枪将是个帅才,行事又稳重,他去如何?”

    靖王摇了摇头:“力擎重在训练北征军,任务重大,轻易不可调他。”

    “那就只剩秦麓阳了。”

    靖王点点头:“秦无伤的能力孤还是知道一些的,当年北征旧舜时,孤曾吃了他一个小亏,若非我众他寡,说不定就要栽了名头,而且他也善于用火,你瞅瞅蠲州,在他的调理之下,如今不就是一个‘火’字么!”

    夏无名点了点头:“麓阳新近归附,又得主公封为征西大元帅,浑身上下憋着一股干劲,他能一路避开伪朝廷的追杀来到咱们这里,已说明他确是有能力有手段之人,只不过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收,是不是安排个人做监军?”

    靖王知道夏无名话里什么意思,他是怕秦无伤手里有兵后再不听调度,他呵呵一笑:“放心,监军自在寂磬城中,离着越远他越忠。”

    这个“监军”指的是秦簪和秦佩璿,夏无名心领神会,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主公看出多少兵?”

    靖王略想了想:“要不咱问问秦无伤?”

    --------

    秦无伤接到任命激动不已,回道:“某愿领五千壮勇援助淄唐!”

    夏无名连连摇头:“上万的妖军,淄唐城中近三万守军都奈何不得它们,秦将军带的兵太少了!”

    秦无伤笑了笑:“某正是因为知道妖军的厉害,所以才不敢多带部队!”

    靖王和夏无名均是一惊,问道:“此话怎讲?”

    秦无伤道:“妖军以英招为主,其特点是速度快、冲击力强、皮肉厚实奈击打,所以若是正面冲突,哪怕是狼纛精锐都占不了半分便宜!”

    靖王夏无名点了点头,示意秦无伤继续说。

    “某所要五千壮勇,一个骑兵不要,但必须是山地兵,不要他们舞刀弄枪厉害,但要他们善于翻山越岭。谷地山高谷深树木丛生,最不利于骑兵,一旦找到合适的战机……”

    秦无伤略顿一顿。

    “妖物不惧刀枪,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火!”

    靖王、夏无名相视而笑,靖王道:“就依秦将军所言,山地兵可由你亲自挑选,你看何时出兵合适?”

    秦无伤道:“选卒三日足矣,三日后大军即可出发。”

    “好,三日后孤亲自为将军践行!”

    “且慢!”秦无伤伸手止住靖王,“还有一事当向主公禀报!”

    “请说来。”

    “谷地妖物皆从北口红原城处窜入,若要长久之计,非得将红原的口子扎紧不可,北边要是不防住,谷地仍会遭灾!”

    靖王的脸色已有些不好看了:“依将军之言,孤当如何布置?”

    秦无伤道:“移防不如驻防,某以为,主公当与红原城结成联盟,派一支劲旅先解红原城之围,再助高锄治防住谷地北口,则谷地幸甚,百姓幸甚!”

    靖王拉下老长的脸:“此事再议,将军先把淄唐州的围解了,回来咱们再商量!”

    “主公……”秦无伤还想陈述己见,旁边夏无名向他连使眼色,秦无伤硬将一肚子劝谏的话咽了回去。

    靖王早晨的心情还算不错,可叫秦无伤提起红原城的事,搞得一肚子都是火,无处发泄,只得在花园中快走,反正走也是走,干脆到外边透透气去算了。

    高锄治啊高锄治,你在钟玄时助纣为虐,同高耕武屡次陷害于孤,将孤的兵权孤的名将一层层剥离,这笔债你都忘掉了么?

    孤北上木鳖时已而选择原谅你同你结盟,你倒好,在木鳖围城最艰苦的时候你在哪里?你的红原边军在哪里?不发一兵一卒也就罢了,竟敢将夏无名拘押,若非程宣威解救,夏无名早晚得折在你手。

    算起来,程宣威这笔账也要算在你头上,若不叫老人北上塞外苦寒之地,他的寒疾也不会加重,人也不会早亡,孤的一条臂膀就这样硬生生叫你给耽误断了。

    最叫人忍无可忍的是,就在孤拿下河北之际,你却突然使阴招夺了木鳖城,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将老将军万俟麻铸杀死,他可是孤在最落魄之时向孤伸出援手之大忠之臣,孤要是再同你结盟,先不说孤自己,万俟良跖肯么?木鳖城死难将士的家属肯么?

    一路上反反复复都是烦心事,脚几乎是自动带着他人在走,七拐八拐,一抬头,眼前赫然是座工坊。

    他向身后商涵问道:“这是哪里?”

    商涵回道:“这里应该是铁工坊。”

    “铁工坊?”靖王眼睛一亮,“来得正好,进去看看吧!”

    工坊里热火朝天,工人匠师们正在忙碌,空地上放着一座炮架,左右搭着脚架,绳索牵挂,正在吊装一尊炮身。

    缪成光着膀子先看到了靖王,连忙俯身下拜:“主公!”

    靖王瞅瞅满身臭汗的缪成,没有理他,转而和同样满身臭汗的谌卢打招呼。

    谌卢行礼:“王爷来得正好,一会就要试炮,您一起观摩一下吧?”

    靖王大声说好,谌卢将他请到凉棚中稍坐,再回去指导装炮。

    炮身很快装好,头大一个炮孔黑洞洞地瞅着蓝天。

    在谌卢的指导下,工人将**塞入炮管,压实,因为是试膛,所以不装弹丸,只在炮口五尺处一行放了十个西瓜。

    一切准备就绪,谌卢跑回凉棚,递给靖王一副耳塞。“声音很大,别把耳朵震坏了!”

    靖王心情重又转佳,把耳塞一扔,笑道:“孤没有那么娇嫩!”

    商涵问谌卢:“咱这一炮能打碎多少个西瓜?”

    谌卢信誓旦旦:“不仅全部打碎,爆炸的气流还能将西瓜全部打成水雾,请好吧各位!”

    谌卢示意点火,点火工点燃炮捻,赶忙跑到炮尾。

    火星顺着捻子飞快地燃烧,很快钻入炮身,众目睽睽之下,炮似乎略停顿了片刻,突然一记闪光,同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炸响。

    这一声炸响没有像谌卢描述的那样将十个西瓜炸成水雾,而仅将前头三个瓜炸碎,但是最不该炸裂的地方却炸裂了。

    点火工满脸是血地站起身来,大喊:“炸膛啦!”

第三八八章 西野到寂磬

    要知道,地球人也是要面子的。

    谌卢造的第一门炮居然炸膛了,而且是在雇主靖王面前炸的膛,人家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但他那疑惑、失望、埋怨的眼神却说明了一切。

    连带着缪成也不爽快,他本想着能在造炮这里立些功劳,好叫靖王消消他的气,可这一炸膛,靖王甩都没甩他一眼便走了。

    谌卢那边,难得地问候了一整遍莫知名人的母亲,把所用工匠召集到一处,研究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错了。用了一天时间,发现是配料的比例出现了一丁点小误差,就是这么一个小数点后两位级别的失误,导致自己丢面子的。

    谌卢少有地在众紫星工匠面前发了火,叫严加核算,第二门炮模务必要成功放炮。

    一应程序依旧,谌卢亲自把关最后的总核,等炮模出来时,已是第一次失败后的第六天。

    这次试炮谌卢谁也没有通知,尤其叫看门人把守好门,别叫一个闲杂人等混进来。

    填药完毕,谌卢揪着一颗心,看着火星顺着火捻钻进炮膛,火星消失,似乎过了一世纪那么长,炮口突然暴起明亮的闪光,一声巨响,脚下大地为之颤抖,待黑烟散尽,再看炮身,完好无损。

    谌卢脸上终于露出笑容,他立刻下令实弹试验。

    工人重新装药,再把六七十斤沉的一枚铁丸滑进炮膛,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十丈外的泥草堆,炮再一次轰鸣,一个黑影从炮膛中吐出,慢悠悠晃荡荡在空中腾出一条曲线,未到七丈,力尽落地,铁丸在地上滚了半天也没挨到泥草堆的边。

    这才十丈的距离,换算成地球标准长度也就三十来米远,离着计划的三百米还差九成。

    谌卢下令加大药量,第二次试验铁丸算是滚到了泥草堆,再加药量,第三次试验勉强打到了泥草堆,当谌卢要求再加药量时,工匠警告可能会炸膛,结果不出所料,第四次试验果然又炸膛了。

    郁闷的谌卢不得不求助妖医,同时也要关心一下两名女性队友的情况以及乾京工程的进度。

    这次还是吴霜雪接收视讯,她开门见山:“怎么了,还没成功?”

    谌卢沮丧地点了点头:“隔行如隔山,真是不容易呀,你们那边怎么样?西野还好么?”

    吴霜雪轻轻叹了一口气:“还是老样子,动不动就自虐一下,不过怎么说呢,没有更恶劣的表现,应该也算是好消息吧,另外……”

    “还有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她十分怀念在钟玄遴甄坊的时候,动不动就回忆在遴甄坊的一些事情,妖医说可能是那段经历对她来说比较开心,所以针对意识复制带来的莫名苦恼,她大脑的自我保护更趋向于叫她回忆一些开心的事情。”

    谌卢突然灵光一现:“那你说西野见到遴甄坊的老朋友会不会更开心一点?”

    吴霜雪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你能找到遴甄坊的人?”

    谌卢不敢打包票:“我去试一试,说不定能成,一旦可以,你就带西野来寂磬这边吧,妖医那里应该不需要你了吧?”

    吴霜雪轻哼一声:“他呀,虽然嘴上说还需要我留在乾京,可实际上十天半个月也见不到他人一次,我看有我没我一个样!”

    “他进度如何了?”

    “不知道,他不叫我去现场。”

    “那你就来吧,兰花车能开了么?”

    “我要去问一下。”

    “最好把兰花车开过来,这样我就有小红了,再也不用烦他了。”

    谌卢找到常余,将想请秦簪约见西野羽美的事情和他一说,常余立刻同意,答应马上去和秦簪讲。

    秦无伤已经带兵救援谷地,常余正在愁如何再多留秦簪几天,上赶着送来这么好一个理由,他岂能不积极!

    常余找到秦簪,将事情一说,秦簪大吃一惊,她虽然知道这仍是常余的拖延之计,但翔醴是自己和竹声在黄石山中救出来的,又同自己和怀璧一起西去蠲州,这份情谊着实放不下,便答应了常余,另外通知竹声和怀璧做好见故友的准备。

    谌卢通知吴霜雪,吴霜雪已和妖医打过招呼,妖医虽然不愿意兰花离开乾京,不过工作确实很忙,顾不过来她,干脆放她和西野去寂磬团聚。

    小红驾驶着修好的兰花车一路奔驰,仅用了半天多时间便到了寂磬东门,谌卢、令上工、缪成早已迎在门外。

    队友见面分外亲切,缪成作为紫星嘉宾,自然也十分熟络。谌卢特意给了西野羽美一个大大的拥抱,使得看上去没精打采的她增添了几分笑容。

    “怎么样,身体好些了么?”谌卢关切地问道。

    “本来就没什么大问题,有妖医在,手臂好得很快。”西野羽美漫不经心地伸缩手指,似乎吴霜雪说得那些心理症状在她身上根本不存在。

    令上工给了西野和吴霜雪一人一个拥抱,以示人人平等,西野羽美心情更好了。“和大家分别这么多天真的是很想念,请谌君令君多指教!”

    缪成走了上来,他可不敢像地球人那样给姑娘拥抱,只将拳一抱。“翔醴姑娘安好,缪成这厢有礼了!”

    之前众人都是说的基地标准语,到了这里,西野开始使用比较流利的紫星语。“感谢缪君能来迎接我们,有空一定做最好吃的寿司送给缪君。”

    皆大欢喜的“重逢仪式”结束,众人同上兰花车,在寂磬百姓惊讶的眼神中缓缓驶入城中,停在上下海畔最豪气的酒楼聚五福门前。

    门口早已等着秦簪、竹声、怀璧并常余,两下见面,秦簪三人拉住西野的手不放,八目相视,往事不觉勾上心头,十六行欢喜泪伴随着笑声滑落。

    门口毕竟不是说话之地,众人上二楼雅间落座,明窗外碧波荡漾山影湖色,八仙桌畔你言我语互道短长。

    秦簪怀璧和西野羽美是在蠲州分别的,之后秦簪经历百越、南海、钟玄、东海等事情,而西野羽美则经历鹤坂、节朱山、草原等磨难,两下这么一说开了,滔滔不绝收不住话,一桌好菜吃了没七八口,叽叽咕咕全是姑娘在聊天。

    秦簪特地向西野询问了鹤坂雾岸听雪的情况,当得知在黛桐的经营下,短短数月时间已兼收了两家产业,又买下了东湖四洲,并和官府打得火热,秦簪啧啧称赞,心想若在自己手下,雾岸听雪未必能有如此红火。

    听到此处,谌卢连闷三大杯,心中不住呼唤:紫苑你在哪里?

    不过如今鹤坂的局势却不甚明朗,在旧舜百越联军的围困下,鹤坂岌岌可危,岳州的牵制力量迟迟不肯有真动作,一旦联军总攻鹤坂,岳州能不能驰援都是问题,万一鹤坂城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不禁使秦簪起了担忧。

    西野将在草原上的经历讲给紫星人听,队友作补充,基本都是实话实说,唬得在座紫星人无不变色。

    缪成道:“只知道你们在草原上凶险万分,却不知道竟是如此这般凶险,若换作是我去,十有**是回不来的!”

    西野道:“缪君莫过于谦虚,你的武艺大家都是见识过的,连阿牛都打不过你,你肯定对付得了一般的妖兽,不如等我们北上攻打妖巢时请你同去,可好?”

    缪成道:“我与谌兄早有此议,必当竭尽全力剿灭妖患!”

    “那太好了,有你我们一定能成功的!”西野转而问初次见面的常余,她以为他也有通天的本事,“常君呢,一起么?”

    常余也不好答应也不好不答应,突然灵光一闪,似有意似无意说给秦簪听。“翦除妖患确实是当今一等一的大事,我既身负绝学,势必不能作壁上观,不过……”

    西野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我在寂磬还有些杂事没有处理好,另外已经答应了簪儿要随她南下钟玄寻找她母亲的消息,所以恐怕……”

    秦簪一听他这话心里就不禁来火,他这一阵子推三阻四,已经耽误了好些时候,小茹琬儿那边已经等着要回京了,若不是自己好言挽留,人家早已经上路多时了,这憨子这个节骨眼居然又拿这个说事,当真可恨。

    她不爽道:“既然如此,你就不要随我去钟玄了,不如就赔谌大哥缪大哥他们北上去干一番大事业罢!”

    这一个“大”字说得阴阳怪气,不仅叫常余,连带着谌卢缪成都觉着别扭。

    常余也是给磨出厚脸皮了,他嘿嘿一笑:“那怎么行,答应你的事情当然要做到!”

    秦簪一甩脸:“不用了,我和小茹琬儿的红蓝班一道回去,另外还有赫赫有名的江南大才子保护,你去不去都一个样,你本事大,还是留在北边帮忙吧!”

    常余还想辩解,秦簪动了怒:“这么多朋友都在,别叫我说第三遍,我说‘不-用-了’,我带着怀璧回去,竹声留下照顾你。”

    看着场面有些僵,西野羽美难得说了这么多话有了好心情,不希望在酒桌上发生什么不愉快,便转向谌卢请求。

    “我在队伍里最帮不上忙了,与其北上除妖,不如离队,也叫大家少一分负担。”

    谌卢道:“怎么会,我们是队友!”

    西野羽美摇摇头:“我是说真的,我最近一直想回钟玄去看看,我想随同秦姑娘一起回去,南边没有危险,这样的选择岂不是两全其美?”

第三**章 火炮研制成功

    果然,同遴甄坊的老人儿见面使得西野羽美的情绪变好了很多,甚至有意向要同秦簪她们一道回钟玄。这事怎么可能答应她,即便在西野还是西野的时候,永乐号队员也不能跟开,何况她现在这种状态,说不稳定就不稳定了。

    不过为了稍作弥补,谌卢索性叫西野搬到秦府去住,叫她们好好怀旧,到三日后,南门外,一行人送别秦簪等人。

    西野羽美拉着怀璧的手恋恋不舍:“照顾好自己,别再受伤了。”

    怀璧擦干眼泪:“应当是你们多小心才对,北上凶险万分,记住打不过就跑,我们大宁这么多人有的是机会,千万不要和妖兽硬扛!”

    那边常余跟在秦簪身后哭丧着个脸:“簪儿你别生气了,我这边事结束了一定马上赶到钟玄,你在石榴巷好好等我,多则一个月,少则十天,怎么样?”

    秦簪那儿看也不看他:“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油腔滑调了?北上除妖是个把月就能解决的事情么?我已说过不和你置气了,挺没意思的,请你也不要再啰嗦,真有心的话直接来钟玄,没这个心思的话……”

    这个省略省得常余抓心挠肝,再想说些什么,秦簪一头钻到红蓝班的车子里了,小茹琬儿却探出头来,低声对常余道:“未来姐夫不要着急,我替你保护簪姐姐,等你来钟玄时记得带好吃的呦!”

    这边送秦簪送红蓝班的人拢共也就十来个,另一头却是人山人海,清一色少女少妇,哭喊着围拢着邵尽秋不叫离开寂磬。

    邵尽秋好不容易挤到红蓝班队伍中,由秦府护卫将送行的女人们隔开,却一眼瞅到了竹声,眼睛闪着光凑了过来。

    “这不是竹声姑娘么,你怎么会在这里?”

    竹声早瞅到他了,连忙躲到常余身后。

    常余一见是他,气不打一处来。“这不是邵大才子么,找我家竹声有何贵干?”

    邵尽秋一愣:“你家竹声?她不是还没成亲么?”

    常余脸一窘,急忙解释:“她是我妹子,你找她干嘛?”

    邵尽秋眉眼舒展开来:“原来是兄长,幸会幸会,可否叫我与竹声姑娘说两句话?”

    常余下意识挡住竹声:“找她什么事?”

    “哎,这是我和竹声姑娘的私事,作为兄长的你不应该回避一下么?”

    常余可不管他是不是什么大才子,一句话怼了回去。“我妹子怎么能同陌生男子随便讲话,那成什么样子了!”

    邵尽秋眉毛一立:“什么陌生人,我和竹声姑娘见过三五回了,一回生两回熟,我们早是朋友了!”

    竹声急得探头辩解:“谁和你见过三五回了,连百越带钟玄,不过两次而已。”

    邵尽秋一听乐了:“怎么样怎么样,一回生两回熟,是不是熟人?”

    车厢里秦簪早听得不耐烦了,从车窗探出头来,对邵尽秋道:“你还走不走了,这都什么时辰了?”

    但凡是美女,邵尽秋都异常客气,他点头哈腰道:“秦姑娘请再稍等片刻,邵某和竹声姑娘说两句话就好。”

    常余急道:“你谁呀,想说就能说?”

    秦簪狠狠白了常余一眼,常余缩了一半,无奈叫邵尽秋拉着竹声到了一旁。

    竹声甩脱他手,不情愿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邵尽秋恢复成翩翩公子模样:“一直不知道姑娘就在寂磬,未来拜访,请赎罪则个!”

    “谁要你来探访,快走快走!”

    邵尽秋笑道:“快走可以,不如竹声姑娘和邵某一起回钟玄吧?”

    竹声心想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忙一口回绝:“谁要跟你回钟玄,我哥哥在这儿,我要服侍他!”

    邵尽秋抓抓头,重又嬉皮笑脸道:“别看寂磬夏天舒服,可一到冬天,寒风直往骨头缝里钻,冷得打个喷嚏都能喷出雪花,哪里像钟玄那么温暖舒适!”

    竹声连连摇头:“我和你没关系,钟玄你自去好了,不要拉着我,不要再缠着我啦!”

    邵尽秋眼珠滴溜溜乱转,计议已定,开口道:“好,君子不强人所难,既然竹声姑娘不肯同邵某回钟玄……”

    竹声刚松了一口气,谁知邵尽秋道:“……那邵某便留在寂磬好啦!”

    “你无赖!”竹声气得一跺脚跑回常余身边。

    常余正在烦恼有这么个浪荡公子一路游荡在秦簪身边,怎么才能叫他不至于抢了自己的地位,突然邵尽秋对红蓝班道:“我暂时不回钟玄了,你们先回吧!”

    这一声不啻于一枚**丢到人群中,后边的少女少妇呜嗷嗷欢叫哭喊起来。

    “邵郎,到我家落脚吧,我家有别业百亩!”

    “邵郎今晚我设宴款待,寂磬名流保证悉数到场!”

    “邵郎呀,你愿散尽家财,你看我一眼吧!”

    “邵郎……邵郎……”

    秦簪听着心烦,同小茹琬儿咬了几下耳朵,小茹琬儿传令开拔,一趟车队启程南下。秦簪透过车帘偷瞟常余,见他痴痴望着自己的车子,丢魂落魄一副伤心模样,鼻尖一酸,不觉滑落数滴眼泪。

    ------

    暂时解决了西野羽美抑郁的情况,谌卢马上要面对眼前最重要的事情——铸炮。这回有了兰花车——有了小红,造炮的许多疑问终于有人可以问了。

    谌卢将铸炮这段时间的心得和程序告知小红,希望他能从与数据的对比中发现失误的关键点,谁知小红给出的答案是:配方、步骤全部正确。

    谌卢问:“那究竟是什么导致炮弹打不远?”

    小红回答:“从你给出的数据来看,关键在这个‘火候’上。”

    “火候?有具体指标么?”

    小男孩红色的全息光影摇了摇头:“因为这款炮实在是太老了,已有记录就是这样,数据库里就是‘火候’两个字,至于具体指数,我也没有!”

    谌卢急了:“那怎么办,妖医能解决么?”

    小红再次摇头:“据我所知,他所知道的关键点也不过这个‘火候’!”

    谌卢一屁股坐在软椅中,像个泄了气的皮球。“那怎么办,一遍一遍的试验?”

    小红突然神秘道:“你知道约瑟夫为什么能够成功地造出旧式炮么?”

    谌卢眼睛一亮:“为什么?”

    “因为他就是一遍一遍地试错,最终找出了最佳‘火候’!”

    “可我没有那么多时间试错呀!”

    小红像小学生一样举起手来:“可是我参与过他造炮的过程呀!”

    “你是说你知道最佳‘火候’?”

    小红摇了摇手指头:“在数据库中没有‘最佳’,只有‘最终’!”

    按照小红给出的“最终”方案,第三尊火炮模型铸造完毕,连**配方以及铁丸都是按照“最终”方案配置的,到了实验真伪的时刻了。

    谌卢与缪成共同坐在凉棚当中,棚子下方是黑光锃亮的旧式火炮,三百步开外,是用木料简易搭建起来的一个房子。

    点火,放炮。

    轰鸣声过后,三百步外的木屋被铁丸轰为齑粉,谌卢缪成兴奋地站起身来,相互拍了拍肩膀。

    谌卢下令:“测试最远射程与平均射程。”

    药工将制成的**包塞入炮筒,添加铁丸,第一炮测距,得三百六十五步,第二炮三百七十步,五十炮试验下来,得出平均射程在三百七十步,折合地球标准长度二百三十米左右,最远射程四百零一步,折合二百五十米左右。

    五十次试射无一炸膛无一哑弹,可以负责任地说,火炮铸造成功。

    为防万一,谌卢又在同时铸造的另两尊火炮身上各实验五十次。结果是,火炮状态稳定,射程接近,至此,谌卢方才敢通知靖王。

    靖王得讯后大喜,转过天一大早便来到炮场观摩。

    谌卢将所有三门大炮一字排开,在目标位置分别搭建木屋、石墙和土堆,令旗一甩,三炮齐发,火炮瞄准精确,木屋瞬间炸碎,石墙轰然倒塌,土堆则击起高高的尘雾。

    靖王拍掌而起:“好好好,好一个谌卢贤士,未出一个月,你已而将火炮造成,贤士请讲,希望得到什么赏赐?”

    谌卢能要什么赏赐,他若想要紫星的荣华富贵,早学了约瑟夫一般了。“多谢靖王,赏赐什么的容后再说,火炮即已研制成功,当务之急是要加派工匠,抓紧量产火炮。”

    靖王满意地点了点头,他问储料官:“库存铁砂钨砂锰砂够打造多少门火炮?”

    储料官掏出记事本飞快的计算:“保底可造二十四门火炮。”

    靖王再问:“哪种物料最为稀缺?”

    储料官答道:“铁砂足够,缺的是钨砂锰砂。”

    靖王点点头:“即刻给听雷城去信,从他那里大量采购钨砂锰砂,价格不要谈,只要有货,尽管买来。”

    他转而对谌卢道:“请问贤士,不知这火炮可否能安装在舰艇之上?”

    谌卢微微吃惊:“靖王不打算用它来对付妖军么?”

    靖王道:“有更急的地方要征用火炮,另外,听说蠲州有一种能喷火的龙头车,就像是把咱们的喷火铳加大安装在车子上,不知贤士可否能够研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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殖民行星的封建王朝介绍:
人类在进行深空探索时,意外地在一颗宜居星球上播下了文明的种子,若干年后,另一批造访此地的地球人惊奇地发现,这颗星球已经自行进化出了相当的文明,更在此地发生了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最终决定了一个人类与后裔、百姓与王权、荣誉与阴谋走向的异世奇缘。殖民行星的封建王朝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殖民行星的封建王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殖民行星的封建王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