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汇聚
秦大人发现自己这个府尊做的有些窝囊,合着别人都拿他当刀使,和尚不把他看在眼里,其他几家也是如此!
“是哪家?你可查清楚了?”
修者拒绝,“我没义务給你查这些!因为再查下去就会直接面对其他修行人,为了和尚的这点破事,让我们道家自己窝里先反?我还没傻到那个份上!”
秦大人猛的停下了脚步,“我明白了!我知道了!这一定和前次同福戏楼的凶杀案有关!还是那个修行人对不对?
一个可能是胡家,一个可能是……”
修者没有任何询问的意思,他想知道的话,简单的很,只不过懒的知道而已,从那个神秘衙门退出来,他太清楚修行的水有多深了,轻易不会涉足其中,没的把自己淹了。
秦大人恨声道:“他们这样利用我,我就一定要听他们的?”
修者一笑,“恭喜您,答对了!谁让您才是一府之尊呢?上面如果有板子打下来,先就得打倒你,然后再论其他!”
秦大人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这是事实,天塌下来,你高个子就得顶上,你不顶谁顶?那私发信简的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有恃无恐!
“那么,你愿意为我处理此事么?你知道,有关内闱,我也是不好出动府兵,那样的话就搞的尽人皆知,真如此,岂不是掉进屎坑洗不清了?
你我相交多年,可愿意为我出了这口恶气?”
修者自负的一哂,“所以我说你这官做的,就没一点你当初的血性意气!
不就是要我替你出头么?绕了一大圈,到最后才露出你的真实用意,一点也不爽快!
我当然愿意!这个头,我替你出定了!”
秦大人就很奇怪,和这厮相识十多年,从来都是推三阻四的,十件事他倒有九件拒绝,怎么这件事上却忽然变的爽快了?
看秦大人狐疑的眼神,修者冷声道:
“你不在修行圈子中,不知道我们的规矩!之前拒绝你,是因为不想在道家圈子里内乱!所以我不伸手!
但佛门不同!虽然明面上没人说道佛不两立,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
佛门的事,我辈道家门徒,当敢而当之,责无旁贷!”
……在明里暗里,老爷夫人两条战线的双重推动下,针对大昭寺的法会如何进行,大家的意见出奇的一致!
当官府真正行动起来时,其效率也是不可小觑的。
府城周边,以及左近数县的贫困农户很快就被告知,在大昭寺春季法会上,来自普城的所有大户高门,将统一为大家配发农种,农种不够,就直接以钱财相抵!
不仅如此,还有小道消息谣传,大户们凑出多少银钱为大家解困,在普城地界扬名了上百年的大昭寺也会拿出同等的财富,布施于民!
普通老百姓雀跃欢呼,为普城富人这百年不遇的慷慨而激动不已,为这一次官府的通情达理而兴奋异常。
他们当然不知道其中的真相,只有娄小乙在自家书房内撇撇嘴,这位秦大人可够阴的,那小道消息就肯定是他派人传出的,目的不仅仅是把大昭寺的香油钱都变成种子施于百姓,还要让这恶寺大出一次血,拿出家底来施舍!
不肯拿?数万灾民围着,谁知道会不会搞出什么祸事来?
真正是狠辣至极!
而且他也听母亲说,这一次的府尊夫人一反常态的大方!出的香油钱比往年多出十倍都不止,让其他大户也不敢小气,这一次的香油钱怕是要创造历史了!
也意味着,大昭寺快破产了!
……寅子元年的这场春季法会,是普城地区百年来最盛大的一次法会,因为去的人大都不是佛门信众,而是庞大的贫困群体,这里面的差距,不可同日而语。
往常的法会,有一,二千人到场就已经很了不起,可这一次数万人的规模,对一座佛寺来说,哪怕是在普城地面最有名的大寺,也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一个应对不好,骚乱,踩踏,殴斗,小偷小摸就无法避免。
不过没关系,因为有官府的大力支持!
普城,也包括周边郊县几乎所有的衙役捕快,都出现在了大昭寺周围,所有地面上的地痞流氓,青皮混混,丐帮首领,小賊小盗,黑-道帮-派,都接到了严厉的告知,不允许他们在法会那三天去往大昭寺附近,否则,发现一个抓一个,直接府牢关半年,都不问你做过什么,反正倒腾老底的话,关半年一点也不怨!
还有大群的府卫,驻城的马队兵丁,来往巡视,刀明戟亮,杀气腾腾!
这是秦大人把一股子邪火都发泄在了大昭寺的身上,当然,还有城守王大人,布政范大人……几人数年来头一次的尿到了一个壶里!
他们很清楚,折腾大昭寺这没问题!但其中过程一定不能出任何紕漏,一定不能出现民变民乱,否则几个人的乌纱帽子必定难保。
村里的宿老,乡里的里正,县里的班头,坊区的坊头,各带自己那一拨,谁出问题谁倒霉!
这么一通搞下来,浩浩荡荡,纪律严明,一副有组织的吃大户的势头!往大昭寺的寺门前一站,竟然也有了几分大军压境的感觉!
第92章 碰撞
方丈金光大师在大昭寺高处看下来,就有些懵,
“这是怎么回事?一次法会就弄出这么大的阵仗?这个崆方怎么办的事,是不是把普城权贵都得罪干净了?”
寺正慧明在旁叹了口气,“我方才已经派人下去询问了下,这一次春季法会的信众捐献,都将以实物进行,购以等值的种子,送給前来参加的民众。
并且,您看下面的条幅,上书感谢大昭寺慈悲为怀的条幅,这是不仅仅普城权贵要奉献,我们大昭寺也要等值认捐呢!”
金光大师是个苦读佛经,不理世事的,对这一切就还有些转不过弯来,
“这不是强行纳捐么?这,这,官府就不管管么?”
慧明苦笑,“官府?怕站在背后的就是他们!没有他们点头默许,这数万人如何能做到井井有条的站在这里?
师兄,我看今日这架势,不出点家底怕是不成的了,否则口碑一坏,大昭寺再无以后!
不如派人和他们打个商量,看看如何能少出点……”
金光大师总算是反应了过来,他是一寺之长,虽然平时不问寺中杂务,但智慧天成,
“慢来!既要口碑,那多出点和少出点出入不大,又何必去徒费口舌?既然要出血,何不出的痛快些,大气些?
这个不是重点,这数万人在官府鼓动下站在这里,就注定了大昭寺躲不过这一劫!
我现在想知道的是,为什么原本一次普普通通的法会敬献香油,怎么就发展到了这一步?让大昭寺成为众矢之的?人人喊打的局面?
财富没了还可以积累!但名声没了那里去寻回?、
把崆方給我叫过来,今日之难,少不了他在其中的乱来!”
崆方很快被叫到面前,在一众寺中高层下,一五一十的把去普城的种种说了一遍,他也很委屈,
“……就是这样,也没做别的啊!小僧也不是头一次进城拜访,年年如此,已经十余年的经历,就算是万一不小心得罪了一家,那也不可能得罪所有普城权贵吧?小僧就算再是糊涂,也没糊涂到平白为寺里招惹如此大祸的地步啊!
请各位师兄师伯详察!”
众人看他哭诉,也不似做伪,而且崆方此人,正是因为能说会道,八面玲珑,人脉广阔,才能做到知客这个中层位置,又怎么可能平白犯下如此大错?
正莫名其妙中,尚膳首座突然问道:
“你说你給各位善人都送了礼物,那我来问你,礼从何出?”
崆方迷茫道:“就是正常物事,我从寺库崆白师兄处支取,也说明了用处,不需多么昂贵,人家大富之家也未必看的上,所以尽皆是佛经,念珠,香袋,佛牌等物,都往年一样,是循例而行,并无逾越之处!”
金光大师喝道:“把崆白叫来!”
有几个知道底细的高层已经面色发白,隐隐猜测到了其中原由,心中却还抱有一丝幻想。
很快的,崆白被带到,金光大师沉声道:
“你于半月前交与崆方的礼物,是从哪一库支取的?经手何人?”
崆白也很纳闷,这怎么查来查去,倒查到他这个没甚油水的闲差上了?
于是不卑不亢,“寺库有三,天库皆乃贵重之物,由小僧自领;地库皆为普通佛法物事,由圆光师侄掌管;人库都是日常生活用品,由新来不久的青木负责。
当日崆方师弟前来支取佛物,当从地库出,但那一日圆光师侄染病未在值,所以便由青木代领,我查验无误后交与的崆方师弟,这其中,有什么问题么?”
金光大师不发一言,看向寺正慧明,慧明又看向尚膳首座,几个大昭寺高层都明白了,这事的始作俑者就是这个青木!
青木是个游方僧人,在大昭寺挂单,这本来在佛门圈子中也很寻常;但不寻常的是,这个青目却是僧人中的修行人,拥有一身神奇的本领。
修行,在僧人中并不是秘密,但大昭寺却不是修行之寺,就是普通的佛寺,混碗饭吃;但对青木这样的有本事的僧人还是欢迎的,并且还給安排了个清闲的职司-管库房。
这个青木感收留之谊,也向他们表示过,可以为他们制作一些佛法物件,赠之于人,别有妙用!
这些,大昭寺高层在仔细权衡后却拒绝了,他们到底是有佛根的,深知像这种关于信仰的问题不可竭泽而渔,真若把这样的佛物送出去,可能招来的就不是财,而是祸!
但没想到这青木竟然如此大胆,敢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擅自做主……
普城虽然不是大城,没有那么多厉害的修者,但偶尔几个是有的,这次春季法会事件就一定是普城贵人发现了其中的蹊跷,如此兴师动众,就是要給大昭寺一个教训!
偏偏,他们还没法解释!
良久,寺正慧明就叹了口气,“师兄,我去准备财物,他们说多少,就多少吧!”
金光大师摇头叹息,“修不修僧不僧,总想左右兼顾,结果就是两头不落好!
慧明,财物之事,不要斤斤计较,要宽容,不要舍本逐末!
我这就去找那青木,咱们大昭寺庙小,容不下他这座真佛……”
众大昭高层默然不语,这种事,没法细究,尤其是对僧人中的修行人,他们宁可自己吃个大亏,也不敢推那青木出去顶缸,谁知道动了这个青木,还会不会来什么黑木白木?
现在只是亏财,如果惹了修行人,却可能亏命!
所以,只能让他离开。
大昭寺,座落于普城东十数里的落霞坡上,普城周围地形,少有高山,落霞坡在周围环境中已经算是个地势较高的所在,寺前是大片的梯田,适合人群汇聚;寺后则是沟壑遍布,山林密集,在官府的约束下,这里是不允许人进入的,就怕发生什么危险,当然,只在这三日,错过这个时间段你若愿意进来找死,也没人来管你。
热闹都在寺前,数万人齐聚,各按户籍,领取春种,领取财物,是一个非常繁复的过程;事实上,类似这样的善事集中在一地,一个时间来进行非常的不科学,但既然背后的力量别有目的,那又另当别论。
寺后一个小角门,平时也是小沙弥每日倾倒生活垃圾的路径,一个中年僧人从中走出,头也不回,
这是一次不名誉的离开,对他来说,在給收留自己的寺院留下这么大的麻烦后,他是不愿意就这么走的,但修行人考虑问题的方式和普通凡人不一样。
破财,对修行人来说从来就不是什么大事!
大事是普城找麻烦的权贵后面的那股道家力量!
道统之争,高于一切!哪怕他们其实都是散修,都是不入流,不在册,闲吃萝卜淡操心的局外人。
这是他们在修行中,在功法学习中,在日积月累的见识增长中,不知不觉的形成的理念,存在于道家修行过程中的潜移默化。
明面上的那些东西,无足轻重,对修行人来说,他们之间的碰撞势不可免,从道家发动凡俗力量对付大昭寺那一刻起,这就是注定了的。
第93章 合围
青木和尚,并不完全是个散修,他本来是有道统的,来自一个遥远的隐世门派,也算是根红苗正的出身;但散修们的艰难在于资源,像他们这样的门派弟子在资源功法上的.asxs.要好很多,但他们面临的却是更多的同门之间的竞争。
青木在同门中的资质并不如何出众,性格脾气又有点孤芳自赏,这让他的处境开始变的艰难,为了争取一些东西,他开始变的心狠手辣,做事不顾后果。
故事很复杂,其实也简单,最终,他成了牺牲品,失败者,被赶出了门派;这种事在势力中太过寻常,总有被淘汰的,不是你就是我,门派也不是养老院,不能保证你一辈子修行无忧。
他从一个人人羡慕的门派弟子,变成了光荣的散修大军之中的一员,虽然艰难,但比起那些自学成才的真正散修来说,他还是很有些优势的。
一路游历,一路自强,当在外面晃的累了,就找到了大昭寺这么个地方落脚,也许会待很多年,也许哪一天又开始自己的流浪。
对大昭寺的僧人,他还是抱有感恩之心的,但他的回报方式却很难让人接受,这也是他从小在隐世门派成-长,对世事了解不深的原因,他觉得那些佛法小物件用用也无所谓,对凡人也没有身体上的本质伤害,不过是更敬佛,更投入而已,但在凡尘俗世,可并不只有一个佛门!
金光方丈请求他离开,他没有怨言,毕竟是自己考虑不周惹来的麻烦;但他并不是真正的离开,不解决和普城道家的这些恩怨,他凭什么离开?
他自觉自己没有做错什么,没有害人,也没有滥法,凭什么道家就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来惩罚大昭寺?
今日出寺,如果有道家修士在,那么这将是一场靠实力的说话!如果道家修士不在,他也会找上普城,非得把幕后的道家主使者揪出来不可!
这就是他的性格,有点刚硬,宁死不回头;当初门派中的长辈也劝过他,可这是天性,改不了,也不想改!
在这份执拗中,也有他对自己实力的自信,只要这里没有感应筑基的存在,他就不需要惧怕谁!
不过是几个散修,连一套标准的体系都没有,靠东拼西凑出来的东西勉强修行,注定上进无望的人,也敢在这里以话事人自居?
穿过一片山林,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条沟地,布满及膝的杂草,再往前几里,才是另一片山林,过了那片山林就属于另一个府县,不属普城管了。
青木在沟边站定,不屑的一笑,“既然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道家在修行界一家独大,却怎么尽出这样鬼鬼祟祟的人物?”
他说话没有任何客气,人家都欺负到家里来了,还假装什么大度?
他话音未落,对面山林中走出三个人,无一人道装,有儒有贾有平民,这都是他们正常生活的角色,反倒是穿上道装,在照夜国太显眼,那是真正的道统弟子的权利。
青木夷然不惧,迎了上去,“修行中事,当在修行人之间解决!尔等迁怒于大昭寺凡俗,这就是道家行事的体面么?”
三人缓缓而上,为首之人正是在府尊面前夸下海口的那个修者,他和青木很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叛徒,只不过一个是被门派所逐,一个是主动离开组织。
闻听和尚的大言,这修者就一阵冷笑,
“在修行人中解决?和尚这句话说的好,但我有些疑问,既然修行人不应掺于凡世,你那六个佛物不知送去了哪里?这是修行人应该做的?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和尚的眼睛就知道看别人,不知道看自己?”
青木不以为然,继续前行,“凡俗之世,有灵物不知凡几,有我佛门之物,更多的是你道家藏品,只要不影响凡人身体,没有恶意,那又打什么紧?
合着在照夜国,只许你道家道统流传,不许其他道统出头,连送出些安神养性的东西也不成?”
道家三人半合而围,修者斥道:“你错了,这里面有个根本性的区别!我道家之物送之于外,必然对收藏者言明其用,明人不做暗事!
你们呢?在送出佛物时,可曾对那些善人言明其用?可曾告知他人这东西戴的长了就会沉迷于佛法,可能抛妻弃子,散尽家财?
安神养性,说的真好听,那些东西确实对身体无害,但对精神上的影响更甚于身体!最后就成了你佛门的行尸走肉,成了你们吸血的沃土!
有目的的送出灵物,为了满足自己的利欲熏心,就是异端,人人得而诛之!”
他是个谨慎的,所以在府尊面前夸下的海口,也没想着就是自己独立完成,万一大昭寺里不止一个修行人呢?
他在普城蛰伏了十年,当然也有几个相识的散修朋友,这一放出风声,便来了两个帮手;总体来说,道家散修自己之间还好些,讲究些颜面,但如果是面对其他道统,就有了同仇敌忾之心,关键是,这是一个名正言顺的杀人夺宝的借口。
青木和尚眼看双方距离接近,就快到动手的范围,也不多话,隐蔽的反手一拍,一道金刚符,一道浮屠符已悄然上身,他曾经是门派弟子,斗法时自有法度,可不是这些散修野路子可比。
世人有个错误的认知,觉的散修既然在草莽中成-长,在资源竞争中发育,时时面对危险,那么战斗经验一定就要比养尊处优的门派道统弟子更丰富,更有侵略性。
这是不对的!至少,不全对!
第94章 反杀
可能确实有像梁狂人这样的异类存在,具备强大的战斗能力,在生死之间磨砺出的心性,但终究是极少数,不能代表整个散修团体。
就像山林中的独行野兽,其实它们是最会审时度势,欺软怕硬的种群,绝不会轻易迎难而上,和人生死搏命!
因为它们怕受伤!一旦受伤,就丧失了大部分的生存能力,曾经的敌人也会寻机而上,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所以,除非把握很大,除非利益太诱人,除非面对无法避免的绝境,在大部分情况下他们都会选择退缩,保存自己。
在这个危险的修真世界,散修最艰难的还不是资源,而是孤独,没有组织,没有帮手,没有舔伤的地方。
所以,秦大人的修行朋友才会屡次拒绝他的要求,不愿意和站在娄府后的修行人交恶,就是源于散修恶劣的生存环境。
这一点上,门派弟子的处境就要比他们强出太多,他们背后有人,在修行的神奇下,大部分伤情都是可以恢复的,不至于就留下后患,而且,也有安心养伤的环境,有经验丰富的师长!
故此,相比较而言,门派弟子整体上的斗战能力,是要强出一般散修不少的,
青木,就是这样的门派弟子,而他的对面,就是三个最普通的散修,本来是打着看一看,观察一下的念头,现在看和尚便只一个,利欲之心就逐渐战胜了谨慎。
他们之间也是有配合的,虽然略显粗糙,手段的贫瘠让他们可选择的余地不多。
为首修者肉疼的取出一张符箓,对他来说,这并不是可以随便浪费的,这是木刺之符,在双手结印间一闪而逝,直奔和尚而去。
右首修士则是抛出了一柄短剑,用的是控物之功,在所有的可控兵器中,剑是最普及的,因为形制端正平衡,可刺可劈可削,操纵难度最小。
左首修士则摸出一柄鬼头砍刀,纵身上前,看的出来,他在这柄刀上下的功夫很深,也许就是江湖出身也说不定,他的打法才是食气散修的正宗,一般而言,在对过几轮符箓控物后,散修们最终都会用这种江湖的方式来最后解决,毕竟,符箓扔不起!
木刺准确的击中了青木,入肉数寸,在踉踉跄跄的后退中,伸左手格挡控物飞来的短剑,虽然成功的把短剑带偏,但左手臂也被划的鲜血直流……
冲上前的平民装束修士看到机会,再不犹豫,抢步上前,鬼头刀搂头就劈,
这么做是有风险的,完全忽略了自身的防御,但眼看同伴们都已建功,对手又赢弱不堪,像这种合击,最后分战利品时出力多少占有很大的作用,尤其是决胜一击才能拿到最大的好处,这样的诱惑下,自然就放松了心理上的戒备。
但青木却在踉跄中忽然反冲,完全违背了正常的运动规律,在鬼头刀扬到最高点时,他已抢进了那修士的怀中,手腕袖口处弹出一截半尺长的钢刺,直接贯入修士的心口!
他被木刺和短剑的攻击所显现出来的都是假象,身带半刻的金刚术加成,和三十息的浮屠加成,又怎么可能被这样的攻击伤到致命?不过是外伤而已,看着鲜血直流有些吓人,其实浑无大碍!
散修资源有限,符箓大都是攻击之符,却很少见识防御之符,这是其一。
散修限于自身,轻易不会允许自身受伤,所以在他们看来,对手既然受伤,那就一定是实打实的,做不得假!但实际上在门派弟子的斗法中,诈伤以收后发制人之效也是一种很平常的斗战手法。
正是这两点,让平民修士吃了个恶当,丢了性命,关键是,剩下的两个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问题?
从他们的角度,就只能看见那和尚垂死挣扎,把自家同伴扑倒,滚做一团,滚进浅草坑之中,却看不见收起的钢刺,及膝高的荒草,瞬间淹没了他们的身形,就只见荒草剧烈晃动,那是两人在肉搏中……
控物使短剑的当机立断,再用控物功控制短剑飞刺已不可能,地上两人纠缠在一起,没在荒草之中,分不出彼此,他的控物之能可做不到剑随心动,
所以,放弃短剑,反手抽出文士袍上挂着的长剑,直跃过去,寻机攒刺。
最后的那个商贾打扮的修士,也就是府尊的朋友,直觉有些不对,却又说不出不对在哪里?
只能口头提醒,“周兄弟小心些,以防秃驴使诈!”
他话才出口,在地上翻滚的一个人已淬然后跃,从装束背影来看,正是自己的那名平民装束的同伴,草坑中还有一丝明黄僧袍的反光,提剑修士单掌相抵,想撤去他的冲击力,
嘴里还笑道:“怎么,大为兄既然都解决了,还这么慌张做甚?”
但手还没有触及同伴的身体,出于修行者的直觉和对同伴的熟悉,他已经发现这个本来拘搂身体,现在靠近后才显现出的一抹亮色,
那是个秃头!
心中大惊,意识到自己上当,左掌该推为击,同时右手长剑削出,脚尖点地后撤……
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但再快也是晚了,倒跃而来的和尚忽然加速,撞入他怀中的同时,修者只感觉心口一紧,全身力气丧失,软软的摊了下去。
浮屠,也为浮图,佛陀,就是一种神力入体之术,能在短时间内做到某些违背物理规律的动作,这些动作在步入筑基后就是寻常,但对食气修士来说却完全无法理解,比如,在空中的突然变向和加速!
第一个平民装束修士和第二个士子装束修士都是死在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下,当然,造成这样结果的原因还是在对方老练的战斗心理操纵下,
商贾装束的修士终于明白了过来,不过现在明白却是有点晚!
晚归晚,他却做出了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转身,开遁,跑路!
这是最聪明的做法!两个同伴都有不下于他的实力,就这样仍然顷刻间丧生敌手,那么他拼命的成功率有多大?不言而喻!
看起来很丢人,但在修真界,不丢人的都去阎王那里报到了!
走了,就还有以后!就有未来!最起码能把消息从普城传出,形成对这和尚的追杀之势!如果把命填在这里,那才冤枉呢,说不定和尚继续回去做他的管库,又有谁知道?
第95章 跑杀
青木和尚看着修者远去的背影,不屑的哼了一声,
“这就是道家!甚至没有决一死战的勇气,你这样的心态,一辈子就这样了!”
他没有任何追击的念头,从双方距离上来看,在对手跑到大昭寺正面的人山人海之前,他追不上!
就算再是自信,他也没想过去挑战府城马队兵丁,食气期的修行层次,可以蹂躏凡人武道强者,却无法面对战阵的冲击!
手臂上的流血早已止住,当初血流如注也是他故意逼出的,佛门正宗金刚符是那么好穿透的?木刺也已逼出,这东西一进入就被他肌肉夹住,也是个样子货。
穷酸道人,符都舍不得多发几张,就这样的心态还出来打架?把资源看的比命都重要,也是个傻的!
作为正宗道统出身,他是真瞧不上这些散修的小气,活该送命!
匆匆把两具尸体处理了下,不能留下道家修士被佛门和尚所杀的铁证!跑了的修士说归说,终究也只是一张嘴,死无对证,就上升不到更高的层面,至多也就是在普城地区,在食气圈子里稍许波澜而已。
继续往前走,做下这件大事,别说普城,就是在州郡都没法混了,只有出府过州,去别的州郡安顿,道家在照夜国的潜在势力很雄厚,不是佛门能比,未来一段时间,有的难受了!
一边走一边想,一边脱下僧衣,以后还得蓄发留须,自被师门赶出来,他对佛门的一些清规戒律也是看的淡了,没必要!
才一接近前面的山林,忽觉不对,还没来得及往自家身上拍符箓,前面人影闪处,一串火光便铺天盖地射了过来!
食气期是没能力发这种连珠之火的,所以,只可能是符箓,连续的符箓,就像符箓不要钱一样!
才遇到几个小家子气的,这马上就出了个败家子型的?
青木的经验确实丰富,临危不乱,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身上金刚符的效果还在,但浮屠效果已失,麻烦的是,浮屠符箓不能连续使用,需要一定的沉淀时间,毕竟,神打上身也是很折磨精神意志的!
但他还有其他的手段,这就是有门派道统的好处!虽然早已被赶了出来,但还是很有些积蓄的!
一边退,一边迅速往身上拍了张避火符,这同样是很少见的防御之符,不是能完全做到无视灵火,却能做到不被灵火伤其根本!
他现在有金刚符和避火符在身,抗过对方这一波攻势,自然就有还击的机会,谁还能一直扔这灵火符不停?
青木的动作不可谓不快,但第一,二道灵火还是在他拍上避火符之前击中了他,也就只能用金刚之体硬抗,再往后的灵火虽然气势越来越盛,但反而于他无太大的伤害,
战斗的地势周围都是荒草,灵火一下,立刻焚烧成片,火焰夹杂着浓烟,青木所受伤势有限,但目力感知却是大受影响,即使这样,他也能判断对手还在十丈开外,
一,二,三……六,七!这败家子一连甩出七道灵火,周围的火势已经连成了片,就在青木还在琢磨这家伙还有多少符箓可扔时,烟雾中有风声临近,他下意识的举起了双手护住头脸最要紧处,
噗噗噗,九道锐器钉入身体,这是控物功下的飞刀之术,很迅捷,但是,穿透力不够!
所有的飞刀都没能实质性的伤害到他,就只是留下了九个小血窟窿……
青木仍然不惧,但他有些疑惑的是,以他倒退速度之快,对一个站定施法的对手来说,他们之间应该越来越远才是,为什么这家伙现在距离他越来越近了?近到只剩数丈?
他没机会找寻答案,因为在九道锐风之后,一道狂风突然抹过他的身体,以食气期修士不可能拥有的速度掠过了他,
青木感觉自己飞了起来,飞在空中,看到下面一具没有头颅的身体……
那是他的身体!
头在旋转中,一个人影仍然在往前奔跑,奔跑中还扭头观瞧,一副你不死我就继续跑的架势!
这些道家崽子,就知道跑!
这是青木最后的意识。
娄小乙终于停了下来,喘了口气,就这短短数息间,他就消耗了一多半的灵力,直到看到对方的头颅飞起来还在空中盯着他,他又下意识的跑了几步才明白过来,人都死了,还跑个逑!
他来得比另外三名修士晚,不太熟悉地形,而且也更小心。这才让他旁观了和尚暴起杀人的全过程。很可怕,但正因为可怕,所以不能放过他!
不能寄希望于这人不会重回普城找麻烦!
他的狙杀很简单,偷袭,奔跑!
在奔跑接近中一古脑的放出他所有的灵火符,那是梁死人的藏货,他没什么舍不得的!符箓嘛,就是拿来用的,留着也不能下崽,擦屁-股还嫌烧的慌!
放完符箓就已经进入控物飞刀的距离,不犹豫,接着扔,一把不留!
但效果显然不怎么样,可能有他控物日短的原因,也可能是对方有坚体术的原因,于是,他用出了自己最后的手段……燃烧脚下的两个风翼阵,取得瞬间的加速度!
这是他在学会丈身法遁后的一个新想法,反正以后用不到风卷遁甲,就不如压榨一下最后的潜力,把原来的三档改成四档,最后一档就是暴缸提速,直接毁掉两个玉牌上的风翼阵以求瞬间近身!
这样得到的速度太快了,快到他的反应都无法及时挥出手中的长剑,所以就只能像凡人骑兵一样,横剑于侧,靠本身的速度来剁人!
他的策略很鸡賊,瞬间速度过去后就继续跑,和尚死了最好,没死的话他就学方才那修士一样,逃之夭夭!
这就是青木最后看到这厮时,这厮还在亡命奔跑的原因!
生命在于运动!这句话太正确了!
所以他活着,和尚死了!
整个过程,就是个奔跑的过程,奔跑中接近,错身,继续跑,回头打望……
这是一种战斗的本能,就像有人看到危险临近时会闭眼,有人会睁眼,有人会大叫,有人会失禁……他的本能就是跑,修行也是跑,战斗更是跑,仿佛只有在奔跑中,一切才在他的掌控之下!
也很好!
第96章 后事
这一次他没有摸-尸,佛门的符他用不了,而且也担心使用时被人看出底细,所以,弃之不取。
那名逃跑的修者还没绕过大昭寺的侧面,就远远的感觉到了身后阵阵灵机波动,他能肯定,那是有人在斗法!
会是谁呢?
第一感觉,就是有人在狙击那个可怕的和尚!
这个念想是如此的强烈,强烈到他很想回过头去看一看!
没人是天生的懦弱,总有这样那样的原因,修者想的是,如果他回去把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事说出来,别人问他他都做了什么?他该怎么回答?
逃跑,是第一感觉;跑出来,身后发生灵机碰撞后,回头打望的念头也越来越强烈。
最终,他还是停下了脚步,自己就算是回去报信,也得有个准确的消息吧?
这是段奇妙的路程,他跑到这里只用了不到百息,可返回时却足足用了半个时辰,直到看见一具躺卧的,无头的尸体,
看装束,没穿僧袍,他就有些叹息,又是一个死在和尚手下的怨魂!然后,检点尸体,却发现都是佛门之物!
于是开始留意周围,终于发现了那颗头颅,这才搞明白这个嚣张凶狠的和尚已经身首两地!
是谁干的呢?
这个问题并不难回答,在这次对付大昭寺的背后,始终有个神秘的推手,无非就在六家之中,他知道谁的可能最大,也是他一直不愿意正面面对的修行人,现在看来,他的谨慎实在是太英明,能在极短时间内击杀可怕如青木和尚的,实力深不可测!
需要去拜访感谢?还是继续装什么都不知道?
这是一个问题!
……大昭寺外,欢声雷动,
大寺风采,果然名不虚传,其寺正当着数万百姓的面,允诺拿出等同今年普城权贵所有香油钱之总和,赈济全数交由官府操办!
寺门外新立的牌坊上也刷好了新写的对联,
上联是,吃亏是福,
下联是,吃苦是贵,
横批:福如东海!
这不知是哪个促狭鬼写的,看的金光长老直叹气!大昭寺在普城地面数百年经营,才有今日的这点名声,现在却一朝败尽!
普通老百姓可能未必知道,但普城的权贵富户恐怕就无人不知,只看今日法会普城上层名流来的这么齐整就可以预见!
香油钱,终究是由大户买单的!看来,大昭寺要过一阵苦日子了!也不知道青木那个家伙,现在是死是活?
在一个道家昌盛的世界立佛寺,其中艰难不足为外人道!
……娄府两位老夫人当日就回了娄府,不在大昭寺逗留,该做的已经做了,剩下的交給官府就好,关键是,她们也感觉到了在这次本是寻常的春季法会后的暗潮涌动。
娄姚氏对此非常敏感,因为丈夫在世时的经历。现在的娄府,不适合参与进这些漩涡中,官不官,民不民,商不商的,靠余荫生存的家族就是这样。
娄小乙被叫进内宅,两位老夫人一副审查的架势,她们都是见多识广的,知道这一切的不同都在于娄小乙提出的那个以物代银的方案后!
娄小乙打着哈哈,就要上前給母亲捏肩,却被娄姚氏推开,也不说话,就静静的等着他的解释,
没办法,娄小乙就叹了口气,“其实儿子也没想到事态发展到了这个地步,闹的这么大!
是这样的……”
两位老夫人听完,娄姚氏终于开了口,“小乙是说,你只是提出了一个建议?剩下的其实都是府里的几位大人在操持?因为他们府里的内眷同样也得到了类似的邪物?”
娄小乙点头,“没人能容忍此事!连我都不能,就更别提作威作福惯了的大人们了!
捐钱是一回事,被人下套勒索是另一回事!”
彩环姨点点他,轻笑道:“小乙你最先发现的那串念珠有问题,但为什么其他几家也马上随后发现?你别告诉我这是因为其他人家也有小乙这样身具神秘能力的存在?”
娄小乙就笑,他知道这瞒不过两位精明的老太太,也无所谓,
“我就是通过某个隐讳的渠道,指点了他们一下;一为大昭寺这种行为不可放任,二为那几位老人也不该受此影响,却没想到几位官老爷下手却是毒辣的很!”
娄姚氏点点头,都是信佛的善信,她和那几位太太夫人也是极熟的,当然不能看着她们就这么掉进大昭寺的精神陷阱,信佛是一回事,把身家未来都扔进去又是一回事。
“小乙不希望我和你彩姨信佛?”
娄小乙摇头,“儿子以为,信佛就是求个精神寄托,如果人们能在这种寄托中向善,向好,以帮助他人为自己的乐趣,那么其实信什么都是无所谓的。
佛也好,道也罢,或者其他的什么信仰,只是表面上的称呼,您们真正信仰的,无非就是真善美吧?
不能因为大昭寺今次的过份,就否认他们数百年的努力;不能因为一,二个人的恶行,就推翻对整个佛义的理解,哪还没个不懂分寸的恶人呢?
同样的,也不能因为佛义是好的,就认为所有的和尚都是好的!
只要自己知道自己真正信的是什么,其实您和彩姨是不是继续在大昭寺上香,我是无所谓的!”
娄姚氏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小乙是真的长大了!这句话我这一年来已经说过多少次了?
放心,我和你彩姨可不是老糊涂,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小乙也别顾忌我们的向佛之心,不好冒犯,所以私底下替我们解决!
其实,这件事如果小乙早告诉我们,这次春季法会之罚,说不定会做的更圆满,更了无痕迹些!”
娄小乙点头受教,彩环姨也一旁提醒,
“像这种事,就怕冲在前头,引来怀恨!所以你那对联,我们也是通过其他人的提议才大家一致首肯的,却不会把娄府顶在前面!
还福如东海!这么明显的调戏,当我们看不出来么?
不过我们想知道,小乙在和普城的几位大人的来往中,会不会留下利用他们之嫌?你要知道,官府中人都是老谋深算之辈,如果他们记住了你的今次,就说不定在某个当景的时候还回来!”
暗叹两位老夫人果然对官场之暗知之甚深,娄小乙一笑,
“母亲,彩姨,你们放心!我不是和官府有来往,而是在对其他的修行人!
修行界,有修行界的规矩!儿子不会把自己轻易置于险地,因为有偌大的一个娄府,我背不走!”
第97章 你
……娄小乙回了自家书房,闭目凝思,检讨今日得失。
得,大昭寺后患已除,目的达成!
这是他自穿越以来,杀的第三个人!一年三命,这频率有些高,让他都怀疑自己的前世到底是做什么的?怎么杀性这么大?一到有事上身,浮过脑海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最好的敌人就是死人!
不过这和尚确实该死!送佛物迷惑母亲这是其一,大昭寺后手段激烈狠辣这是其二,放这么一个人在外面,能安心?
他去大昭寺的本意,本来是想观察观察的,也没想着就要杀谁,如果大昭寺里有一窝,他这样的实力恐怕也就只有怂着!
但这可能性不大,大昭寺若真是个修行的寺院,也不会行此下三滥的敛财之举,随便露点风声,大把的富家子弟都会哭着喊着送钱上去,也包括他娄小乙!
万幸这次出手得成正果,但也确实失去了一些本钱!
七张灵火符,是梁死人留下的符箓中他唯一能熟练使用的,这是这个世界对符箓的应用限制,你永远不能使用一种自己并不掌握法术的符箓,很合理,否则这个修真世界就变成符箓世界了,有这样轻松的东西,谁还在术法上下苦功夫?斗战也就变成了扔符之战,比财富资源之战!
风卷遁甲的玉牌已毁,不过这东西还可以再做,那最后的近乎筑基层次的短距一遁,在食气期中很难有人能反应过来;问题在于在这种短暂的遁行中,他对自己也失去了控制,速度过快,没法判断对手位置并适时挥出手中长剑,斩剑变成了拖剑,能否杀死对手就只能靠运气!
让他难堪的是控物功,九柄飞刀穿透力太弱,不能造成有效杀伤;如果不是之前的灵火术造成荒草大量燃烧形成浓烟,他接下来能不能得手还真的难说的很!恐怕就得像他最初设想的那般,一击远遁,头都不敢回!
他还有个最后的底牌,一个装有五十只红线虫的瓷瓶,但这手法代价太大,他都有点舍不得!
总结得失后,娄小乙发现自己的手段还是很有限,以后还是尽量少打架的好,太危险,幸运不能一直跟着他,哪怕他在杀人这个领域还是很有些天赋的。
一个晕血的人却很有杀-人天赋,实在是让人很难理解!
天色已晚,今日是不好再出城修行了,心情也不对,在紧张过后就需要放松!
娄小乙悄悄翻出高墙,那就找李二姐来舒缓下心情吧,他对青涩的豆芽菜没什么兴趣,还是有经历的比较好,有承受力,还不用担心要负责人家的未来。
嗯,今日就来一出蒙面男夜探……来一出情景喜剧……情调,也是需要设计的。
大昭寺的法会还在进行,但娄小乙已经把它完全放到了一边,法会最精彩的是第一天,可惜,没人有眼福。
他完全恢复了往常的作息,经历的风险让他更在意修为实力的提高,鉴于自己手段的贫乏,他准备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着重几个方向,
手持长剑的战斗能力!这也是食气期修士最主要的能力,在感应筑基遥遥无期的前提下,这种能力可不能再玩笑似的锻炼了,需要找明师,勤修习。
不是他喜欢长剑,而是以他现在的身份,配剑就是唯一的选择,你不能以一个文状读书人的身份去背把鬼头大刀吧?梁狂人的两只纳戒空间都很有限,放不下三尺长剑,所以就只能挎着,除了剑,别无选择。
控物功要加强修练,最好能在晚间奔跑修行时同时开练,到时一边运转玉清中平上谕,一边丈身法遁飞奔,一边九枚飞刀在身前盘旋,这画面不要太美;但他目前还暂时做不到这一点,因为控物的回收很艰难,只能在慢速下做到,还时有掉落,很尴尬。
但这是方向,坚持下去就总有成功的那一天,不管怎么样,这东西不耗资源,可以循环无限使用,是他最看重的。
他也很奇怪,怎么自己练着练着,就离法修越来越远了呢?
但他很清楚,这只是一个很特殊的阶段,只有这样做,才能保证自己的战斗力,等到了感应筑基,能修练真正的术法,那时才是他接触爱好的那一天。
控物近战,无论到了什么修为层次,都是不可或缺的吧?
对另外两个法术,指冰术和铁皮鼓,他也准备仔细研究研究,不为别的,就为梁狂人的那些符箓,不学这些,扔不了符箓,也是枉然。
归根到底还是没有资源,不能随心所欲的购置符箓,不过这是急不来的事,仙来镇也不是现在就可以去的,也不知上次梁狂人被杀事件的后续怎样?
提高修为,巩固现有所学,在修为达到食气后期之前,他不想出去得瑟,除了戈壁核心区域的红线虫,其他的地方都不是必须的。
定下了修行的方向,还没踏实下来两天,一个清晨,平安就蹩了进来。
“公子,有件奇怪的事,我也不知是否和您有关……”
娄小乙鼓励道:“很好,平安啊,你现在做事很有主动性了!这很好,不亏我待你不薄!”
平安犹豫道:“法会第二天,府门对面的街道上就来了个相士,卦幡上写着,同城之缘,为求一见!
奇怪的是,他算卦就只給咱们娄府的算,其他路过的闲人都置之不理,我看了他三日,总觉的这人似乎意有所指?”
娄小乙就奇怪,“我每日下午出外,怎么没看见?”
平安道:“那人只算上午半天卦,下午不来的,而且公子您这高来高去的,也未必就一定走正门吧?”
娄小乙看着他,“为什么你就觉的他针对的是娄府?而不是纯粹一个走方的相士?”
平安期期艾艾,“您别拿我当傻的,自从您上次让我调查和尚的下落后,春季法会好一场风波,城中谁不知道?他们都说是普城几个官老爷联手打压大昭寺,但在我看来,这其中公子您也没少动手脚吧?”
娄小乙就笑,小人物也有小智慧,稍微一联想就能知道他在其中怕是做了什么牵针引线的勾当。
“知道了,平安,你这个外府管家很尽责,要再接再厉!”
平安就撇撇嘴,你少惹点事,大家才真轻松!
第98章 沟通
娄小乙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看一眼,其他的他都无所谓,唯独对娄府,对母亲彩姨的安全,他是放心不下的,不想因为自己給她们带来额外的负担。
……一个相士,一把马扎,就在娄府斜对过的街道上,不言不语,对过路之人不闻不问也不招呼。
娄小乙只一搭眼,就认出了他,那个在大昭寺后山三名道家修士中唯一活下来,跑路飞快的那个!也大概能猜到他的来意。
事实上,娄小乙自己觉得,在普城这个地方要彻底的隐藏自己修行人的身份也不太可能,不管是在娄府早间卯时的修行天定,还是晚间去往戈壁,都不能瞒过有心人。
除非他深入戈壁长期停留,可这样又不放心家里,所以,和普城的小修行圈子接触其实就是迟早的事,他有这个心理准备。
人活红尘中,他远未达到那种完全自然放松,彻底融入自然的境地。
于是也直截了当,走到相士面前,两人四目对视,“有烦大师为我算上一卦?”
相士哈哈一笑,“装神弄鬼罢了,不敢自称大师,也算不了高人;公子即来,不如我请公子喝上一杯?”
娄小乙欣然应喏,这个人在大昭寺后那番话,有些见地,由言及人,不是寻常之辈,可以结识。至于他最后的逃跑,娄小乙也不觉的有什么错,又不是在两名同伴还在死战时逃跑,而是同伴皆亡时再走,至多可能失了勇气血性,与人品无干,对散修来说,这是他们生存的原则,不可强求!
英雄,不是那么容易当的。
喝一杯,是饮茶,而不是饮酒。
在茶博士离开后,相士很是郑重的掏出几样物事,三枚纳戒等修真物品,摆在桌上,
“贫道胡永,为府尊客卿,寄居于此,修行之余也为官家做些事,但仅限于修行。
大昭寺外一战,贫道无能,痛失友朋,幸赖公子出手,否则青木此獠一旦出了州境,再欲寻此人踪迹千难万难,虽说涉及佛道之争,但我等散修其实地位低小,也不被列入道家门墙,能得到道中的广泛支持也不太可能。
故此,公子出手,扬我普城散修之名,恩莫大焉。
公子走的急切,贫道感灵机扰动返身查看,越俎代庖,代公子处理了尸身,只是这凶僧的一身遗物,还应归公子所有,贫道不好擅专!”
胡永在仔细考虑后,还是决定见见娄府这位高人,挑破双方之间的这层窗户纸,更有利于未来双方彼此之间的定位。
终不能一直这么装作不识的维持下去,互相尴尬,有事还要依靠其他的手段来联系,比如府尊的鸡-毛信,这本是修行中事,其实最好在修真范围内解决,过多的牵涉官府不合适,
尤其是大昭寺青木之死,很难说未来还有没有后续的麻烦,如果真有人找上门来,谁来应对?胡永单独面对肯定是不愿意的,杀人的毕竟不是他,而且实力上也应对不来;让娄府高人应对也不是做人之道,人家毕竟帮了他们。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双方有所沟通,最起码在普城能形成一股团结的力量,便一切都好说。
拿出青木的家底,只是一种试探,表明自己的诚意;他如何不清楚眼前这位公子如果真有意和尚的随身之物的话,又哪里轮得到他来捡尸?所以,多半是不会受的。
既表明自己的善意,又不会真正损失什么,作为一名散修,这其中的权衡也是煞费苦心。
他早就猜测娄府之中有修行之人,但没有特意去辨识,想着最可能的便是当年娄司马的遗泽,或者娄夫人娘家派来的高人,护其安全,却没想到走出来的竟然是这名在普城小有浪荡名声的娄公子?
他能确定娄公子是修行人,但不确定娄府真的就只一名修行人,以娄公子之年轻,一年前还被困于土崖窟刻之中,短短一年能有多少进境?所以,背后应该还有人,但既然今日只是这位娄公子站了出来,说明另一位不愿现身,他也就只能装不知道。
好在娄公子应该也能做主,所以也无所谓,在修行界,各有各的奇特,也不好强求。
果如他所料,这娄府公子对桌上的几件东西看也未看,淡声道:
“修行界中,谁拿到就是谁的,视而未见,就是放弃,胡兄又何必客气?
此番事罢,不知在大昭寺和秦老爷那里有何反应?我生来懒的多事,不惹到头上也不愿伸手,所以对这些后续,有些模糊。”
胡永呵呵一笑,不着痕迹的拿回了几只纳戒,这原在他意料之中!
“大昭寺,我们查过了!也和寺中方丈寺正有所接触,可以确定,此事就是一外来挂单和尚所为,名为青木,却不是大昭寺整体行为。
但这青木背后有没有站的有人,却是不清楚,很突兀的这么一个人,大昭高层都是凡人,也说不清楚他的根脚。
但至少在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麻烦。”
娄小乙一笑,“我不担心大昭寺,我担心的反而是胡兄的贵主,秦大人那里!
你也知道,我娄府和秦大人的机缘可不是头一次,胡兄既为府尊客卿,不知能为贵主做到哪种程度?
都在普城讨生活,互相容忍些就很重要,你也知道修士解决问题的方式比较直接,我希望大家不要走到那一步!”
这就是赤果果的威胁!你秦大人已经挑衅过娄府一次,没有成功,如果还想着有下一次,那就别怪娄府用修行人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这里面还含着一层意思,就是胡永在其中怎么选择?是站在修行人一边,还是雇主一边?
话很无礼,但胡永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这本来就是修行人的交流方式,娄府拳头大,当然就有资格威胁!
如果行事嚣张的话,直接对秦大人下手,也不是不可能!甚至也包括他这个所谓的秦府客卿!
他必须谨慎,因为站在他的立场,他更希望维持的,是和修行圈子的关系而不是凡人官员,秦大人帮过他,但他已经回报了十多年,没有什么恩情是可以延续一辈子的。
第99章 三年
“我不会帮助凡世官员做超出修行人准则的事,这一点上,我已坚持了十数年!
但我和秦大人有旧,这也是事实;我可以保证的是,我会对秦大人在娄府上的行为进行约束,不管他愿不愿意!
也籍此希望,娄府不再追究!
如果我没有做到,我会亲自解决这件事!”
娄小乙很满意,这也是他接触普城修真圈子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要让他们知道在娄府有修行强者看护;处世原则,低调就不如有限度的展示力量,可以避免误伤,能让人心存忌讳,因为人类这个种族,对强大力量的敬畏,要远远超出其他。
举杯致敬,两人一饮而尽,对这件事算是达成了共识;两个修行人对一府之长如此轻描淡写,看起来有点可笑,其实也符合修真世界的本质,这也是凡俗国度在一直在避免的,可惜他们的努力只能维持表面上的井水不犯河水,却无法改变双方地位的实质!
“那两位道友,很可惜!我当时距离太远,根本没法做出反应,请见晾我没有及时站出来!”说完正事,双方就有了继续的基础,修行人嘛,左右也离不开修行事。
胡永叹息道:“这与公子无关,别说你离的远,就我近在咫尺,不也一样反应不过来?
我辈散修就是这样,永远在贪婪和胆怯中游移,选择对了发笔小财,选择错了就把命搭进去……
老胡无能,见危躲避,还望公子不要见笑!”
娄小乙表示理解,“正常!便是我面对面当面,也一样会选择离开!修行人要明得失,又不是讲热血!
不过我看那和尚的手段,似乎不像纯粹的散修?法度严谨,进退有度,而且其实手段身家也不是普通散修的水平,会不会是……?”
胡永也面色凝重,“这正是我要和公子说的!老胡翻了他的纳戒,发现其中的物件基本都是门派之物,无论是符箓还是其他,皆非普通散修能够拥有,所以我认为,这和尚十有**是有传承的门派弟子,只是不知何故跑来大昭寺落单?
如果有朝一日有其门派前来出头,还望大家守望相助,共渡难关!
不过这种可能性不大,食气期毕竟是修行底层,在真正的传承看来就根本不入修行之门。所以不会有势力门派背景的报复,最多就是几个故交好友,我们也有应对的可能。”
两人言谈还算合拍,娄小乙愿意和这样的明白人交往,不会成为多好的朋友,但知分寸,明进退,就有合作的可能。
关键是,如果哪一天他离开普城一段时间,起码娄府是安全的。
约好联络,各自散去,胡永这相士也算是当到了头,此次接触让他很满意,娄府不是不讲理之人。
娄小乙恢复了正常生活修行节奏,开始集中精力向更高的修为层次冲击。
修行界这个圈子,弱者是没有话语权的,哪怕他终身也不能感应筑基,在食气期修士中也应该是个掠食者,而不是去次坊市都搞的和做賊一样的螻蚁。
他也终于有点明白,在凡世中你可以得过且过,庸碌渡日,也可以安渡余生;在修行圈子中,有一股力量在推着你不停的向前走,停下就意味着危险会找上门。
没有真正的悠闲可言!
他开始慢慢加大吸食红线虫灵机力量的频率和强度!
每日晚间在酉时修行后,一条身影就不知疲倦的奔行在戈壁滩上,从之前的只能深入不到百里,到现在的数百里之远,
娄小乙把自己所有的术法修练,都建立在基础功法运行和遁行之上。
他是有理想的,法修是修真界最出名的固定炮台,他们不太需要移动,因为他们能控制周围自然环境的改变,在这片空间,他们就是自然,就是环境;移动过于频繁,反倒影响他们对熟悉环境的适应。
娄小乙喜欢跑,喜欢那种风驰电掣的感觉,他就觉的自己在这样的速度感中,才能最大的发挥自己的力量。
成为一个移动的炮台也蛮好。
食气期,对所有的修士来说都是一个打基础的阶段,门派中甚至不允许这样层次的修士出去随便闯荡,因为他们应对危险的手法太少,而如果迷恋于这些手法,又会耽误最根本的修行。
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集中精力快速通过这个阶段!
你通不过,也就没有继续培养的价值;通过了,新的天地将为你打开,那时,才是确立方向的时机,不管是功法方向,修行方向,术法方向,等等,才意味着你真正成为了一名修士,而不再是凡人!
娄小乙在穿越过去的头一个忙碌的一年后,终于重归了平静。
他不需要科举,所以就没有一群整日无病呻吟的书袋子同好。
他不需要赚钱养家,所以也没有很多在商场中像小蜜蜂一样勤劳的商业活伴。
他不是官员,所以也就没什么不得不去的应酬。
就连小七侠这样的兴趣圈子都分崩离析,各归前程。
普城仍然有各式各样的少年小圈子在产生,但他们都毫无意外的,有意无意的忽略了娄府公子这么一个人物,刻在他身上的标签有那一板砖留下的喜怒无常,也有常去戈壁的我行我素,更有极少数真正的知情者出于对修行的敬畏,而叮嘱子弟们保持一定距离的疏远。
在来到普城一年后,他成功的把自己搞成了如灵魂在宇宙中飘流般的孤独。
修行,注定了是一种孤独。
娄小乙很满意现在的状态,他也不认为自己就是孤独的,因为他还有亲人!
他唯一担心的是这样的美好状态还能保持多久?如果感应筑基,这一切会改变么?如果亲人离开,他变的真正的孤独,会因此而失衡么?
时间,就这么静静流过了三年,他还是那个一脸阳光的少年,因为修行有成,让他身上看不出来多少岁月的痕迹,但他现在已经不是十九岁,而是二十二岁的青年。
这个年纪,即使生活窘迫的人家,也早已娶妻生子,繁枝茂叶;只有母亲和彩姨偶尔投过来的复杂目光让他无颜以对,这是他唯一没有遵从母训的地方。
就连李二姐都嫁了人,虽然她暗示了无数回,他仍然可以去找她,但娄小乙却知道这一段故事已经到了尾声。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女人更是如此,他没道理要求李二娘就这么一直不明不白的陪他下去,人是会老的,男人还好,对女人来说,再晚的话,哪怕她家境豪富,也很难找到一个像样的人家。
男人嘛,最大的爱好就是拉良家妇女下水,劝风尘女子从良,他不希望自己也是这样。
第100章 京城
娄府偏院,这里在三年前就改成了一个小规模的演武场,在这里每日挥洒汗水的不再是那几个老军,他们的年纪也不允许他们进行这种太过激烈的搏斗。
是一些府兵中的健者,有搏杀经验的军士,在他们的推荐下,也有其他州郡的军士前来应聘;并不是聘为娄府护卫,在照夜国这种行为不被允许,有私聚武装之嫌。
他们中的有一技之长的,都会得到娄府一份为期三个月的教习职位,就为了满足娄府小公子对武艺的爱好,这也成为了普城上流阶层的一个笑谈。
娄府公子,文状功名,只要肯继续深造科举,前途无量,却去习练这种下层平民才会感兴趣的东西,而且还不是在在江湖上有名声的拳师侠客,却只在军队中找寻。
他们不理解娄小乙,却只有真正的修行人才能稍微理解他的用意;但修行人是看不起这些凡人武技的,太粗俗,太直接,没有美感。
但娄小乙却是知道,杀人不需要美感,只需要达到目的!这些搏斗经验丰富的军士很少有人去练那些成套的东西,他们中的绝大部分往往就一手绝技,杀人的绝技,就这,便值了三个月的教习和一笔还算丰厚的程仪。
别人不知道,但这些军士在离开娄府后,可不会对这样的经历嗤之以鼻,事实上,他们每个人在离开时都是教无可教,是被徒弟干趴下的!
所以他们知道,娄府小公子可不是像绝大部分权贵那样仅仅把习艺当作一种爱好兴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是真学真打真杀,三个月其实是顾及他们的面子,大部分人来这里一个月也就黔驴技穷,不再是教习的身份,而是换成了肉靶!
他们最惊讶的,就是小公子变态的身体素质,虽然他从不用身体来欺负凡人,主要以学习技巧为主,但他异于常人的反应摆在那里,很多在凡人中很厉害的技能在他面前也就平常。
这一天,演武场上空落落的,教习们一个不剩,在和娄小乙的武技对碰中灰头土脸,而新的有真正能力的武者却越来越难找,这是很自然的事,变态的身体,属于准修士级别的灵力,这让这种凡间的对决缺乏可比性。
最后一名教习走了过来,背着简单的行囊,他也是唯一一个在娄府待足一年的,是娄小乙的娘舅家,国都照夜城将军府推荐来的禁军教头,在娄府待足了一年,今日过来辞行。
娄小乙挽留道:“将军这是何故?可是娄府招待不周?将军在照夜前景暗淡,受人排挤,又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不过一年时间,有些事怕是过不去吧?
不如就在娄府常住,把家人也接来,互相之间也有个照应!”
这位教头姓过,是个有真本领的,禁军教头身份是实打实的靠本事挣来,却不是溜须拍马走权贵门路得来的,但也正因为如此,不懂人情交际的他也最终恶了贵人,被排挤出禁军,这才有受娄小乙娘舅之托,来普城安身这一出。
一年相处,娄小乙很是敬佩这人的为人和本事,想收他入府,却是张不开嘴,因为他与其他人不同,自有傲骨在身。
想留的人要走,混饭的却想留,这就是生活,不尽如人意就是主基调。
过教头洒然一笑,“叶落归根,故乡虽穷,却是生我养我之地,不可嫌弃,再说,那里还有我牵挂的人!”
娄小乙也不多劝,这种人是劝不回的,就像他如果远走他乡,就一定忘不了普城的亲人一样,哪怕是桃源仙境,也挡不住一颗游子归乡的心!
过教头严肃的面庞头一次有了笑容,“其实,我的本事你已学会,也教不了你什么,就不必在此耽误大家的时间。
公子到底是什么人,我已有所猜测,在照夜城王公贵族子弟中修行人大把,但能如公子这般,能踏实下心情从凡间技击入手的,我还是遇到的第一个!
实话说,那些所谓的修行人,只要近身,我拿下他们并不难!可公子不同,这身天赋无与伦比,入得军中就是万人敌,可惜,有修行这条路,凡人武技就是个笑话!”
过教头叹了口气,“凡人武技中,大部分对公子来说都是无用的,因为身体不同!
但有一点,无论对凡人还是修者都是必须遵循的基理,力量和速度!
在我看来,到了公子这个地步,已经没必要刻意追求那些所谓的技巧,不需要!
力量,无坚不摧的力量!这属于修行范畴,我无法提出意见。
速度,这个是可以通过大量的重复训练来提高的!你每日挥剑一万次,十年后,剑就是你的手!”
过教头说完,扬长而去,留下苦笑不已的娄小乙,他又不想成为剑修,练什么挥剑?
但转念一想,如果只考虑在近身时的搏斗能力,那么练一练好像也没什么大碍?也不耽误未来的学法。
所谓艺不压身,反正自己在食气期也没什么更好的战斗提高方法,客串一个人间剑客好像也不错?
但有一点他是认可的,再想从这些凡间武者身上学得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已经完全不现实,力量,速度,反应上的巨大差异让彼此对绝技的理解大相径庭,凡人眼中的虚晃,骗招在娄小乙看来就很可笑,他逐渐开始明白了速度在战斗中的意义。
早食后,照例去母亲那里为两位长辈捏拿,这是他每日必做的功课,因为他的坚持,两位老人的身体可要比同年龄层次的老人要健康的多。
这是他修行最现实的意义。
但今天,母亲有话要对他说。
“最近普城上层有暗流涌动,小乙留意到了么?”
娄小乙不以为然,“知道!就是上层变更吧?他们当官的狗咬狗,无非就是为了更大块的骨头,这些和咱们娄府没关系吧?母亲的意思是?”
娄姚氏就叹了口气,“和娄府没有直接关系,但却和照夜城的姚府有关系!
你二舅他们也想要更大块的骨头呢!”
第101章 照夜局势
娄小乙就无语,二舅是已故外公,姚大将军的二子,母亲的亲兄,也是继承将军爵位的人,只不过他这将军是世襲,却不是真刀真枪打出来的,这含金量就弱了很多。
“照夜皇权面临更替,几子夺嫡,你二舅在其中也是蠢蠢欲动,想要从中分一杯羹!
前日来书,欲让我写信联络你父亲曾经的几个得意门生,结联成党,为三皇子造势,被我拒绝了!”
娄小乙就很不解,“母亲?”
娄姚氏就冷笑,“你父亲的门生,有几个现在高位,但这种人怎么可能因为一纸书信就背弃自己的政治信仰?二十年过去,别说是我,便你父亲重归于世,也做不到让他们俯首听命!
你二舅志大才疏,想法过于简单,我就担心他这样火中取栗会給姚氏带来灭顶之灾!”
娄小乙的这个二舅,是他母亲宗族的掌舵人,和娄府的关系不算疏远,但也谈不上亲近,就是那种正常的宗亲关系。
司马府风光早已不在,互相之间远隔数千里,二十年间几乎就很少走动,也是人情凉薄的正常体现。
那个过教头能来娄府,也不是他二舅举荐,而是混的不如意的三舅,也只有他,才能和这些三教九流的人物牵扯上关系。
“母亲,我好像听您说过,二舅爵位只是虚爵,并无带兵实权,他这样层次的人物在照夜有很多,又如何能在争位夺嫡这样的大事上发挥力量?您说給姚氏带来灭顶之灾,这有点夸张了吧?”
娄姚氏再次一叹,“小乙你平时不关心这些,所以对朝堂上的事所知不多!
照夜国因功授爵,二世而终;也就是说将军爵位传到你二舅后就不再继续,如果姚氏再无栋梁之才,在照夜那种地方,衰败就是必然的。
你二舅想来也是为此焦虑,想在新君上位时得一拥戴之功,继续姚氏传承,这才刀口舔血,实为背水一搏。
其实像争位夺嫡这种事,只要是脑子清明的,都不会冒然加入其中,为自己及家族带来风险,皇家的事就应该交与皇家,外人深陷其中有几个好结果的?
那些枝繁叶茂根深影响深远的传世家族还好些,即便失败,至多失宠,几十年后还能再来;最糟糕的就是那些跳的欢的不上不下的家族,一旦失败,被杀鸡儆猴的就一定是他们!”
母亲说的很透,也可能是在和父亲的相濡以沫中不得不学会的这些东西,娄小乙很庆幸自己有这样通情达理的母亲。
母亲对亲情看的很重,即使这样这三年来也没主动开口让他娶妻生子,这是了解修行后对他的尊重,那么他也应该在其他方面尊重母亲的感情。
“信是三日前收到的,回信我早已写好,就是方才我和你所说的意思,但我知道你二舅一定不会听,还会骂我妇人之见,不知维护姚家的传承。
我一直犹豫不决的是,是不是该告诉你?
如果小乙还是四年前的那个你,我一定不会告诉你!但你现在已经不一样了,是个男子汉,也能自己独立处理家族的危机,就像大昭寺那次,你处理的很好,不仅是敢于出手,更难得的是知道低调,知道分寸!”
拉过娄小乙,溺爱的摸了摸他仿佛未曾变化的年轻面庞,
“我就在想,既然我和小乙已经约好,彼此不再隐瞒,我就应该告诉你,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
母亲这辈子,外表的坚强下,其实心软,你彩姨最清楚,所以小时候管教你,大多还是她出头的多!
虽然和你二舅有二十年未见,但这断绝不了我们之间的血脉联系,明知道他可能会毁了姚家,我一个嫁出去的外人,也阻止不了他……但那是一个家族,不仅有你二舅,还有你二舅母,还有你那几个表兄弟姐妹,还有那些还未长大成-人的表侄子,表侄女……
那是一大家子人啊,我总要做些什么!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
所以我想让小乙把这封信送去照夜城!
只有你,才真正明白母亲的心思,才有能力在照夜复杂的环境下有自保之力,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你是母亲的心头肉,可我现在却要把你送去这个世界最危险的城市,在最危险的时期,小乙,你会怪我么?”
娄小乙抱住母亲,“瞧您这话说的,生儿子养儿子不就是做这个的么?
但儿子在去之前,还有几个问题需要母亲解惑!”
娄姚氏含泪看着他,点点头,
“为什么您觉得二舅就一定会失败?也许祖坟冒青烟,就成功了呢?是您自己的判断?还是直觉?”这是娄小乙的第一个问题,很重要,将决定他的做事方向。
娄姚氏拍了他一下,以示对什么祖坟冒烟这种不敬之语的惩罚,
“照夜国有皇子四人,大皇子早逝,现在就是二,三,四这三位皇子竞争,都已人过中年。
你父亲在世时,作为当朝司马也曾列为皇子师中的一员,所以接触不少,当时几位皇子已十余岁二十岁不等,能看出点什么来了,你父亲私下曾对我言,二皇子狠辣隐忍,三皇子凭德名广布,四皇子木呐沉默,各有长处,但要说到谁继位,唯三皇子绝不可能!
这是其一!”
娄小乙就叹了口气,什么德名广布,就是懂得为自己造势呐喊而已,在皇位争夺中,太过招摇可不是什么好事,所谓的声名在军队面前一文不值。
娄姚氏继续道:“你父亲的得意门生中,有几位是真正念旧的,别看人不来,每年对我这个师母无论在经济上还是其他方面,都是关怀备至,也有书信往来,
虽然说的都是生活中的杂事,但对朝堂大事也偶有提及,其中就说到你父亲当初的猜测恐怕要预言成真,他们不会把话说到明处,但我明白他们的意思!
别看这个三皇子现在跳的欢蹦的高,只是表象而已,尘埃落定,也是个圈禁的结果,但他下面那些捧臭脚乱烧香的,怕是要倒霉一批,也正好腾出位置来給新人。”
第102章 上路
娄小乙点头,在自己不熟悉的领域,他相信过来人的判断,涉及皇位,牵涉太多,他可没心思去判断谁最终上位,相信父母就好,他们都是最老练的,见多识广。
“为什么二舅就一定要抱三皇子的大腿,抱别的不香么?或者,一手抱一条?
这么多人挤在一起,也没什么功劳啊!”
娄姚氏瞪了他一眼,儿子倒是轻松,也不知是心有把握?还是幼虎无畏?
“他想抱别的大腿,也得有机会啊!你二舅这样挂虚名的将军,要军权没军权,要号召力没号召力,谁稀罕他?也就广结善缘的三皇子能接纳他,恐怕还不是核心!”
娄小乙就无语,这么尴尬的地位,你说你裹什么乱?老老实实的等新君上位,随大流不好么?把个将军爵位看的比天还大,没那本事你待的住么?
“母亲您的目的是什么?是要让二舅荣华富贵?还是保住小命就好?”这是娄小乙的最后一个问题。
娄姚氏就啐了一口,“荣华富贵?我哪有心思考虑他这些!老老实实做个富家翁就好,别丢了性命,别连累家族,就是我的唯一愿望!”
娄小乙就笑,“还好还好,母亲如果让我去照夜帮助二舅建功立业,怕我还真不敢去呢!
如此,儿子马上动身,宜早不宜迟,救舅家于水火,挽狂澜于即倒!”
娄姚氏一把拉住他,笑骂道:“小乙这般放松,我是安心的,不过我有几条规矩,需得答应了再走,否则就不许你去!”
娄小乙无奈,“母亲,您可不能給我戴紧箍咒……”
娄姚氏定定的看着他,“有三件事,你必须依我!
第一,万事以生命为重,不是别人的生命,也不是你二舅的生命,而是你的生命!
一旦有危险,马上离开,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如果你没做到,只可能因为你要赌!
我不许你赌!
你要知道,便照夜姚家都加起来,也不及你一个人重要,这不是你一个人的生命,也是我和你彩姨的生命!
你可懂?”
娄小乙点头,“母亲,我答应您!”
娄姚氏死死的抓住他,“我之所以要你去,只是想在万一可以周旋的余地上做点什么,这是一种假设,而不是必须!
你去照夜国没有任务,我也没有确定的要求!因为我们都知道,在整个国家体系下个人的渺小!连你们这个修行圈子都被隔绝在世俗权力之外,你一个修行不过几年的年轻人怎么去挑战?
所以,我的第二个要求就是,冷眼旁观!
事情发生前,你可以做些什么;但一旦木已成舟,不要企图改变!不要用个人力量去挑战一个已经存在了上千年的皇权!”
娄小乙任凭母亲摇动自己,轻轻道:“我懂的!我只是比凡人稍强一些而已!”
娄姚氏已经开始后悔了,后悔不该告诉自己的儿子,因为她知道这个儿子总是有自己的主意,看着随和安静,其实胆大包天!
“第三点,不要试图去接触朝堂人物,那些都是老狐狸,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连你父亲最信任的学生我都不会推荐給你!因为我无法保证在面临家族兴衰时,他们还能义无反顾的帮你,而不是考虑自家族群!
如果你只是穷困潦倒,他们会毫不犹豫的伸手;但在生死面前,没有大义!
你唯一可以信任的只有你三舅,但他现在未必在照夜!
所以我要求你,就用你们修行人的方式来考虑问题!简单明了!
能做,就做!不能做,就走!
可以么?”
娄小乙就笑,“母亲,您真的应该修行!您天生就有这份心性!”
娄姚氏极少见的骂道:“我有鬼的心性!我只不过就是一个不想让自己的孩子落入危险的母亲!如果我识得别的修行人,你连出府的机会都没有!
你还没有答应我呢!”
娄小乙长吸一口气,郑重道,“我答应您!”
当天上午,娄小乙就一人双马离开了娄府,他每日都去戈壁疯跑,平时的出行准备都很是充分,所有的修行物品都放在纳戒中,至于其他,只要带足了银子,什么买不到?
他必须抓紧时间,无论到时做什么,早一步到达就早一步应对,如果这倒霉二舅都和人歃血盟誓了,那做什么恐怕都来不及了。
出普城,入仓满,过良平,便有通夜大道,这是照夜国数百年中,耗资甚巨,以举国之力量建设的三条大型驰道之一,分东,西,北三条,由国都照夜城为中心向外幅射,唯一没有驰道的就是南方,多河多湖多沼泽,无法建设。
娄小乙上的,便是西驰大道,这一上了平坦的驰道,速度骤然加快,沿道两侧,市镇繁多,客栈马店林立,无论是休息打尖,补充給养,都极方便,不需要再考虑天色晚了去哪里休息的问题,只要体力允许,就可以一直走,反正数里之内必有落脚的地方。
娄小乙每日赶的路,胜过常人数倍,对普通凡人来说,一天二百里已是极限,他则轻松达到五,六百里,事实上他还能继续,但两匹马是需要休息的,哪怕是空跑。
他有灵力在身,随时运转,马匹能感受到的承受重量很有限,跑的自然就更快更远,
普城距离照夜有四千余里路程,这是直线距离,事实上驰道的修建都是基于城市之间,所以绕远曲折势不可免,四千里的路程最后跑下来恐怕至少有六千里,即使这样,也比他去鹤鸣山的路要好走的太多。
只在驰道之上,不下路留景闲逛,既不用频繁问路,也不用寻渡找桥,这一路奔驰下来,也是畅快的很。
越往东走,天气越来越清朗,不似普城紧临戈壁有时天空就雾蒙蒙的,温度也在回升,口音也在逐步变化,娄小乙这次是本色身份旅行,一为有文状功名在身比较方便,二为这次照夜之行也瞒不了人,没有潜行的必要。
第103章 入城
十二日后的一个黄昏,照夜城高大巍峨的城墙出现在眼前,但城门已经关闭,这不是正常现象,想来也和当下照夜复杂的皇权争夺有关,对不是本地的外来者盘查甚严,这是为了防犯有异心者入内聚集,普通人尚且如此,至于军队之类的有组织的入城,更是想都别想。
娄小乙没去争这点时间,就近找了家大一些的客栈,通铺普间上房早已暴满,也就只好当次冤大头,包了个跨院,
不过好在这里服务周到,不像那些通铺连口水都懒的給你送,沐浴,更衣,换上文士服,做什么吆喝什么,现在的照夜城,进出最方便的就是他们这些有功名的士子,因为没有武力值而不加防范,其他的就是个商队,几十号人马,也只能进去几个人,其他的都得在城外等候。
皇权更替在即,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等天色再晚些,用过晚食,伙计们也都清闲下来时,娄小乙叫来了一个看着比较机灵的伙计,一颗银角子递过去,伙计立刻竹筒倒豆子一般,把知道的吐了个干干净净,也没什么隐瞒的,因为他知道的也没什么了不得的隐秘,都是照夜当地人无所不知的消息,但对初来乍到的娄小乙来说,却很重要,不至于像个瞎子。
第二日清晨,娄小乙起了个大早,他可不想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排队上,天刚朦朦亮,他就开始向城门移动,这一走出去,才发现自己根本就算不上起的最早的,黑压压的人群几乎把照夜城宽大的城门挤的水泄不通。
娄小乙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他不应该走西门,而是应该找个便门;照夜有东南西北四个主城门,除此之外还有九个通便门,城市太大,四个主城是根本不够用的。
其中西北东三个主城门因为就直通驰道,所以最拥挤,像是南门和九个通便门就要好上许多,不过来都来了,总要试一试。
西城主门很是宽大,其中正门照例是不开的,那是皇家的专道,或者走大军用的;平民百姓就只能走正门两侧的六个偏门,拥挤的人群也都在这六个偏门处排队。
警戒尤其的严格,单只娄小乙目测,城门处就有数百名士兵,这还不包括城墙城楼上看不着的,盔明戟亮,纪律严明,不愧是拱卫国都的精兵。
把眼一扫,六支长队如何区分也大概做到了心里有数,其中二支,都是挑担背筐的当地城外农户,早早进城是为了生计,这也是人数最多的二支队伍,是平民进出的通道,也是检查比较严的队伍,筐篓都要翻过,防的就是有人私带刀剑。
还有一条队伍走的是商队,驼队马队,络绎不绝,他们是被盘查最严的,无论是人,还是货物,
其他三条就比较稀落,分别供官员,公职人员,各王公贵族运送物资的私人车队,士子等等一系列有身份的人群,
娄小乙选了条有士子进出的通道,他大概估计以自己的情况应该走这一条最合适。
但其他士子通过的很容易,在他这里却被拦了下来,一名军官模样的顶盔甲士走了过来,从士卒手中接过了他的堪合,上面写有他的基本情况,主要就是有无犯罪前科,本人职业功名等简单的东西,由普城府衙通政司盖章,是为有效。
没看出什么疑点,但这军官看眼前这位士子却和其他读书人有些不一样,儒雅中别有一股昂扬之气,不是只知死读书的书呆子;他镇守城门久矣,自然就有了一双毒眼,什么人该查什么人不需要,心中有数。
“公子进城有何贵干?特殊时期,盘查严格了些,公子勿怪!”
军官很客气,虽然堪合上并没有标明对方的亲族出身,因为娄府现在确实不是官场中人,但仅凭印象,军官就知道这样的人是普通贫寒士子模仿不来的,那是一种大家之气,哪怕面对数十名全副武装的兵士,也丝毫没有慌张拘束的神情,一般这样的人,就是平时颐指气使的人,在他们看来,兵士和他们的奴仆无异。
“投亲!”娄小乙回答的很简洁。
“这个时期来照夜投亲,不妥吧?”皇帝病危在照夜不是秘密,理智的人都不会选择这个时间来国都,无论是经商还是求取一官半职都不太合适,如果只是双耳不闻天下事的书呆子,军官不会问这些,但既然是有来头的,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其中的轻重?既然还要来,必定是有目的的。
“正是因为这个时期特殊,我才奉命来照夜,换个时间我还懒的来呢!”娄小乙很明白对方想知道什么,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本就是单纯的家族之情,又何必搞的神神秘秘,惹人怀疑?
“哦?”军官很惊讶,一般这个问题所有人都会下意识的回避,偏这人毫不犹豫,尽从这点上来看这人没有问题,但他的好奇心又促使他问了下去。
“不知公子所投何府?又从哪里来?奉何人之命?”
娄小乙皱皱眉头,还是耐着性子,人家这是公事,谁让他看起来比较特殊呢?早知道打扮的落魄些就好了。
“城南善政坊,奋威将军府,那是我二舅;我奉的是家母之命,前朝司马娄氏之妻,一等诰命夫人在身,不过现在官家还承不承认我也不知道……将军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么?”
军官肃然起敬,前朝娄司马在照夜国那可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哪怕走了这么多年,所作所为也是毁誉参半,但名声是有的,以照夜国的官制,那可是在朝堂中只手遮半天的人物,放到现在,皇位的归属司马都是能说的上话的,至于说不说是另一回事。
“承认的,承认的!原来是娄公子,这样的亲当然探得,太探得了……不过公子,最近照夜城管的比较严,可能和之前的歌舞升平不一样,很多豪府公子都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哪里都不去,公子您……”
娄小乙笑笑,“知道的,我这次来就是劝二舅去普城散散风,透透气,这地方是好待的?”
军官就笑,帮娄小乙牵过马,两人一起走过长长的甬道,轻声道:
“还是公子看的明白!不愧是娄府的真传,像这种事我等芝麻绿豆的小人物又何必掺合进去,没的惹身骚,都没地方洗去!”
娄小乙半开玩笑,“将军贵姓大名?有机会找你喝酒去!我这头次来照夜,人生地不熟的,万一有个变故,总得有个熟人給我开门,放我逃生呢!”
军官哈哈大笑,他倒是觉得这娄府公子很对脾气,没有那些文人的酸腐气,
“鄙姓凌,字天放,不过一小小的城门都尉,不敢称将军!
找我喝酒没问题,我就住在兰香坊戍卫军营地中,但要开门怕是不成,这地方可不是我一个人说了就算的!”
第104章 亲戚们
两人一路闲扯,至甬道出口才告别分手,凌天放继续他的值守,娄小乙则直奔城南。
都是玩笑话,谁也不会当真;但你必须承认,有些东西就能在玩笑中解决,他不需要别人給他开城门,只需要一些戍卫军的布署规律即可。
这是万不得已,他也不希望有这一天。
在照夜城内,他又被查了很多次,每过一坊,都有盘查的兵丁,因为他没有照夜城衙门发放的路牌,所以每过必查,搞的他这样好脾气的都有些烦。
直到善政坊,这个高官勋爵聚集的地方,几个兵丁更是直接带路,一方面可能是为了讨好奋威将军府图个赏钱,一方面也是为了看他到底是不是将军府的亲戚。
及至到了将军府,又是一通繁琐,看门的做不了主就通知外府管家,外府管家再一层层的报上去,主人还不在,又找内宅女主人,等娄小乙能坐在小客厅喝茶时,午食时间早过,
窗外不时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那是几个调皮的孩子在窥觑,却又不敢进来;小客厅已经属于比较私密的所在,这是在某种程度上对娄小乙身份的认同。
但始终,没有真正的主人出来接待,哪怕是他的表兄弟们;可能都比较忙,和奋威将军一样不在,但他知道,如果娄司马还活着,欢迎会从门口,甚至在照夜城门处就开始。
也是人之常情,世人又有几个能做到无论贫贱皆一视同仁?他自己都做不到,又何必怪别人?
一直等到未时末,才有管家过来致歉,言内府大夫人有请,请娄少爷过去一叙,大夫人,就是他的二舅母,三品诰命,比他母亲差远了,但因为男人在,所以若论含金量,却是二舅母的三品要比母亲的一品重的多。
毕竟是在照夜城,这里的豪门大宅是普城那样的小地方所不能想象的,门洞无数,回廊曲折,七绕八拐,才来到一个小花园似的地方,听母亲说二舅母爱花,果不其然。
他心里对此没有任何的艳羡,觉得反而不如自家府里来的自然,质朴,在见过戈壁的荒凉变幻,一望无际后,他对所有人工的美景都失去了兴趣,唯一让他有点兴趣的是,不知当初便宜老子娄司马风光时,住在照夜哪里?现在那个地方又是谁在居住?
小花园中搭着一座凉棚,有七,八个妇人或站或坐,主子打扮的有四个,其他的都是丫鬟婆子,案前桌上各种奇珍异果,排场很是不小。
但大夫人是谁不辨可知,众星捧月围着的那个就是,娄小乙不紧不慢上前,长揖拜下,
“外甥小乙,见过舅母大人!”
晚辈对长辈,尤其是像他这样自出生时起二十年没见的,其实应该跪拜,但他现在有文状功名在身,所以可跪可不跪,端看你是来求人,还是来助人?
娄小乙膝盖比较僵,除了母亲彩姨,他就没跪过任何人,所以也就打了个马虎眼;以他前世的性情,这种不咸不淡的亲戚也想让他行大礼,那是不可能的。
肚子还饿着呢!他的爱憎一贯比较直接!
二舅母是见惯大场面的贵妇人,表面上的好恶根本看不出来,一番介绍,另外两个都是他的表嫂,还有一位来姚府作客的贵妇。
一阵常规的,礼节性的致意后,旁边一个表嫂就开始旁敲侧击他的来意,这让娄小乙立刻意识到了二舅家的家风,对后宅女眷,男人们的筹谋做的是滴水不漏。
“好教琼嫂得知,小乙此来,是为母亲給二舅送封信,另外也在照夜耍上一段时间,长长见识,回去后也是谈资!”
琼嫂就笑,“也是,普城那地方,山高水远的,也不知姑姑怎么就选了那样的地方落脚,亲戚们离的远,都没个探望的机会!
小乙早就该来了,毕竟照夜城非他处可比,论繁华荣昌,哪个城市比的过?不过你这次来的可不凑巧……”
二舅母姚王氏就轻咳一声,拦住了这个嘴快媳妇的话头,像这种国家大事,她们妇道人家是不好开口的,还是稍待留給老爷回来由他亲自教训。
“小乙已是文状,这次来京,可是有意进一步深造?你浩表兄就在文养阁,可以安排你去那里听学,都是数十年的行文大家,在照夜国赫赫有名,由他们教授,想来进步是极快的!”
对她们这样的人家来说,如果实在没什么好说的,那就说科举好了,对娄小乙来说,这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文养阁,就是类似他前世古代国子监一样的地方,表哥姚子浩,姚府下一代中最出息的人物,三十多岁,文典出身,现在文养阁撰史磨资历,就等有机会外放为官,就有一翻作为。
娄小乙懒的听这些,所以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让舅母失望了,小乙自小厌倦读书,更是不喜官场中的勾心斗角,所以这个文状么,也是在母亲强逼下考取的,为此还使了钱,求托了人,文状都如此,就更别说文元文典文魁,怕是终生于小乙无缘。
所以这次来照夜城,就是游玩,别无他意!”
娄小乙的回答成功的将本来就不想在他身上花太多时间的姚王氏,直接将见面降到了不足一刻,他被下人带往住处后,小花园中的几位女主人不由的都叹了口气,她们都是知道娄府的过往的,尤其的姚王氏,也曾亲身经历过那时司马府的辉煌,真正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惜……
“这孩子,看着一表人才,却没想到是这么个不思长进的?想当年娄司马初入照夜,才情人物,不知迷倒了多少大家闺秀,豪门贵女,最后却便宜了你那小姑子,世事难料,却不成想他唯一的儿子却……”
姚王氏就撇撇嘴,“坏就坏在我那小姑子身上!没有她的纵容,没有她的避世清高,这孩子现在能这样?人生在世,不进则退,因为一次失败就看破红尘,离群索居,都这样的话,照夜国朝堂之上,还能剩得几个?
失败了,再爬起来就是了;老子没了,儿子再顶上,只有这样才能维持家族的兴盛,却去学那失败不起的……”
第105章 二舅
生活,有无数种态度,谁又说的清楚谁的更好?
……娄小乙的住所,在姚府内宅旁一个独院中,和二舅的书房很近,虽然和二舅家的关系有点不咸不淡,但将军府的招待是没说的,是把他当作亲戚,而不是要饭的,只看独院的陈设布置,家俬摆设,都在娄府之上。
更有丫鬟专门侍候,晚食也早早送上,娄小乙这才想起来,大户人家的规矩,在见过主人之前,是不会布饭的,不礼貌!
本来这一顿应该等二舅回来再給他接风洗尘,不过现在看来,今晚这个奋威将军出去交际,是一时半刻回不来了。
在夺嫡之前还这样明目张胆的交际,就是串通,就是勾连,也不知这个二舅是怎么想的?就算他是子凭父贵,是继承的爵位,也不至于在照夜城这样的大烘炉中锻炼数十年,连这点政治觉悟也没有啊!
对怎么帮上二舅,他其实是一头雾水的!只不过不愿意在母亲面前表现出来而已。
母亲从一开始的对他修行的不情不愿,到现在又视之过高,大昭寺一幕让母亲觉的他好像具备某种神奇的能力,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种能力其实是不存在的,他现在还算不上是名真正的修士,不过是个强壮些的普通人而已。
在这个陌生的大都市,照夜的国都,他一样很迷茫!
不知从何入手,没有能帮助他的人,也没有足够全面准确的信息,如果明天皇帝就一命呜呼了,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做!
带二舅全家跑出城?根本不可能!没有渠道,而且看这一大家子,是能够放弃荣华富贵的么?真是让他们跑去偏僻之所,恐怕在他们看来,还不如死在照夜城更能接受些!
再说了,往哪儿跑?
娄小乙就很头疼,在这个地方,他还不能堂而皇之的修练,因为在照夜国,国都照夜城就是修士最集中的所在,他只要在这里一修行,姚府上空灵机出现汇聚变化,就是在告诉人家,这里有个修行人!
在黑暗中静思,能听到将军府大门的开启,一路向后,这是二舅回来了,没有去内宅,而是径奔书房,和娄小乙的院子中间只隔着一排厢房和一道女墙,所以他听的真真切切。
一直到二舅在书房后的软榻上睡下,他能清楚的听见有仆人向他汇报外甥的到来,也不过只是引来二舅的一声轻哦。
他发现母亲的判断可能有点问题,如果二舅真的很期待母亲的帮助的话,这么大的事当然要第一时间召见,而不是自顾睡觉。
或者,父亲的那些学生的帮助只是二舅计划中的一部分?他还有其他的,更有力的凭持?
就没一盏省油的灯!
母亲说的对,他在这里唯一能倚仗的就是自己修行人的身份!
从入道,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四年,近三年中他一直保持着一种突飞猛进的修行速度,因为珍贵的红线虫能为他提供海量的灵机补充,因为他别出机枢的奔跑修练方式。
就在年前,他成功的进入了食气后期,修练速度也骤然放缓,他不太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灵机资源没问题,但速度却是慢如龟爬,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遇到了瓶颈,却对怎么突破这个瓶颈一无所知!
他甚至不知道别的修士在这个阶段是怎么做的?唯一认识的修士胡永也不过是个中期修士,没有沟通的必要。
娄小乙觉的自己现在这样的能力,也许在普城地面还能蹦哒两下,但在照夜城,还是把尾巴夹起来比较好。
第二日一早,娄小乙就只能在自己的房间里挥剑,按照过教头所说的每日一万次,这也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
挥剑并不仅只是简单的肌肉动作,而是需要把灵力蕴含其中,这听起来似乎很简单,但做起来却有难度!
能注入长剑多少灵力,这是个决定剑上有多大威力的决定性因素,简单的说,就是通过不停的运转自身灵力,使注入长剑的灵力更强大更精淬,起码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在经过近一年的挥剑后,哪怕不用风卷遁甲的第四档,也能轻松砍开青木和尚的金刚壳子!
这就是进步!
早食后,有下人来请他书房一见,这是二舅要见他了,也正好借这机会一探二舅的虚实,对此他不太抱希望,因为每个人的专注都不同,他是希望强大自身,益寿延年;而二舅这样的老官僚,玩心眼就是他们的本行!
这是娄小乙第一次见到他的二舅,国字脸,不怒自威,不得不说,最起码在外形上,他很符合将军的身份,尤其是在穿上甲胄,把微微鼓起的小肚子遮住之后。
“小乙见过二舅!”这一次的娄小乙更是简单,只是微微一揖。
“坐!”
奋威将军一指椅子,原本在长辈前,尤其是他这样的高位家主前,娄小乙是没有坐的资格的,但娄小乙既然是代母送书,也就代表了另一股势力,这是需要尊重的。
娄小乙把书简恭恭敬敬的放在书桌上,才泰然自若的坐下,虽然没有直视这位将军,但浑身的感知却是罩定了他,哪怕他心跳多跳动一次,也能感觉得到。
但他失望了,从头到尾,奋威将军看完书简都没流露出任何的异常,仿佛这就是一封家长里短的普通家书,和朝堂风云没有任何关系!
唇边挂着一切尽在掌握的冷笑,“你母亲拒绝了我的要求!这不奇怪!从小到大,她从来就没顺过我的意!也包括她不顾反对,嫁給你那个还是吏部小从事的父亲!
如果她不是女儿身,这个家主我做不成,父亲这辈子最遗憾的就是,女儿最出色,而两个儿子却不成器!”
在小辈面前坦承老一辈之间的恩怨,这个二舅表现的很像一个将军,就是不知道他是真的这么想,还是只是装出来的?
他没法回答,就只有沉默是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