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一路
从普城所属地界去往安顺府鹤鸣山,有两条路,一为水路,绕些远,但胜在悠闲,不受车马之苦,只要肯花银子,每日置酒舟上,有风景湖光,有娇俏船娘……
另一条就是陆路,直接穿州过县,取最短捷径,但是旅行的就比较辛苦,一,二日还可,时间长了少有人能坚持得住;旅行,也是需要经验技术的,不是你一通猛跑就能解决的,还得考虑在哪休息,在哪打尖,马匹的承受能力,沿途风雨,都是需要安排的。
但对修行人来说,尤其是像娄小乙这样的练有体术的,这种程度的辛苦就根本谈不上辛苦,比他数月每日夜晚在戈壁狂奔比起来,差的太远。
但也没必要一路狂奔,也没人他屁-股后面撵他,出普城往南,是越来越繁华,行人众多,可不是在戈壁上的百里不见人烟。
出门在外,身份是个问题,理论上照夜国不禁止平民自由流动,但在实际操作上,关关卡卡的,也甚是麻烦!
娄小乙有文状功名在身,这是最好最有效的通关资格,但他没有用,而是使用了从黑市上搞来的假身份,这是行商们最喜欢做的事,能让人摸不清他们的商业机密,货源,路径;
对娄小乙来说,他就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根底,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老巢在普城,那里还有两个身无寸铁的老夫人。
他必须給娄府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不会因为自己在修行界中的是非而影响到她们,
换句话说,真到有必要下手时,也不需要为此而忌讳什么。
一路无话,该打尖打尖,该夜宿夜宿,就像一个真正正常的旅者,没有表现出任何与众不同的地方。
娄小乙没有以他的书生面目出现,而是一副江湖人的打扮,斗笠,蓑衣,长剑,丝巾围住口鼻,他人本阳光英俊,再这么客意打扮的和行走江湖的少侠一般,其实是为了满足内心中对这种生活的向往,倒也引来了不少村妇游莺的关注,最起码,每日晚间住宿,就总有从门缝里递纸条的。
他不反感这种行为,但现下的他做这些,不太合适,而且关键是他也不知道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能不能抵御那些不能说出口的疾病?
也有在经过小树林时,从里面传来的娇呼声,“少侠,救命啊!”
这也太假了吧?以他修行者的能力,都看不穿树林里的动静人物,里面的人就能看清楚外面了?还知道是少侠?不是老侠?官人?
于是高声回应,“小娘子莫惊!我教你个乖,如果不能反抗,那就安静的享受吧!”
纵马而过,后面传来恶毒的咒骂,
“享受你个锤子!小兔崽子,有朝一日落在老娘手里,让你生死不能!”
如此种种,也是江湖。
事实证明,如果你真的不想惹麻烦,那就一定没麻烦!那些一路之上都恨不得十个坑八个坎的,就一定是想水……
一路上,他只在安顺府停留了三日,找了当地最出名的匠人,为两位老夫人捏制泥偶,不过这东西一时半会完成不了,需要进窑烧制,需要时间,等他回程再取就刚刚好。
娄小乙于十六日后抵达安顺地界,千来里地跑这么慢,不是他一路游山玩水,而实在是这越往南的道路越难走,根本就没有直线可言,遇到湖泊就只有绕大圈子,遇到河流便只有上下回溯找渡口,水田也是越来越多,骑马根本就跑不起来,
这是一个很好的教训,如果不能飞行,那么选择什么样的交通工具你最好是根据环境而定,而不是只凭自己的喜好。
鹤鸣山在安顺府很有名,有名到几乎就无人不知道它!
它也是安顺府最出名的道教名山,有道观香火无数,据说都很灵验。
但是,鹤鸣山并不只是一座山,而是条山脉,其中锋头无数;南麓北麓都是香火旺盛,人流如织的观景圣地,便只有偏僻的西麓少有人至,有传言这里猛兽暗伏,毒雾缭绕,山高涧深,是真是假,也可能是隐世道统放出的声音而已。
西麓下有一小镇,近乎与世隔绝的环境,自給自足的经济,就是修真坊市仙来镇。
这一日,镇口来了一位少侠,一人双马,斗笠蓑衣快靴,口鼻以丝巾相蒙,只留下一对明亮的眼睛在外,背负长剑,身形修长,好一副行侠仗义少年郎的丰姿!
少年很懂规矩,却不纵马入镇,这是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尤其是乡下小地方的自我约束;大城是无所谓,本来就喧嚣无比,你骑不骑马的也没人来管你,但小地方不同,因为小地方都很安静,乡民很抱团,讨厌外人纵马飞驰,街道本就狭窄,撞到人踢到狗扰人清梦,都是让人生厌的举止。
夕阳西下,娄小乙牵马而入,余晖中拖出长长的背影,神秘,洒脱,独行,一股淡淡的忧郁气质扩散开来,尤如画卷一般!
几个镇中少女娇笑着指指点点,俚语叽喳,嘻笑而去,声音清亮,娥娜健康,这是原生态的味道,娄小乙很喜欢……
时至傍晚,各家各乎都升起了炊烟,食物的香味在这个晚秋的小镇上空飘荡,娄小乙发现自己饿了!
小镇主要的街道就是一条,其他的都是小弄小巷,一眼就能望到头;也有几处农家食肆,半挑的布帘在微风中荡漾,其中一副很中他的心意,上面写着,
“不求八拜,只需一面!”
很文雅的广告词!
牵马走过去,小地方也没人出来接待,只能自己把马在外面寻了个桩子拴好,挎上最着紧的小包袱,挑帘入内,开口道:
“店家,一碗面!多放臊子要大碗,不要香菜来头蒜!”
店内响起几声轻笑,以他耳力之强,竟也辨不出来出自哪个方位,有男有女,都很年轻!
晚秋,小镇,夕阳,炊烟……外加一个装赑的少年!
娄小乙却无所谓,他是个厚脸皮的,在适应了店内昏暗的灯光后,便在仅剩的一个空桌旁坐下,旁边紧挨着他的,是名老者,单独一人,看他坐下,便举杯致意,
还没等娄小乙回敬,已经开口道:“少年!仙来土语,你可能听懂?”
娄小乙茫然摇头,不知道这老者要表达的意思?
那老者正色道:“方才街上的几位当地女郎,她们土语嘻笑的意思是,
深秋艳阳不炙,何用斗笠遮阳?秋末雨水稀少,何必蓑衣护体?南方水路纵横,快靴沾泥难去!又非花粉季节,可笑丝巾遮面!”
第77章 嘲笑
周围数桌之人,再也压抑不住,哄堂大笑!
这样的取笑,对不同的人来说,就会有不同的解读!
量浅者会拔剑而起!面嫩者会羞愧难当!城府者会恼羞成怒!没经世事者则会举止失措,进退无当!
大家都在看这个小小的少年郎会是种什么样的反应?为这个无聊而枯燥的夜晚增加一点乐趣,她们敢如此做,当然就有控制局面的信心,把选择权交給了少年郎,是敌是友,是合是离,由他一言而决。
娄小乙的反应却在他们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既不怒也不恼,也不拘也不窘,只是怡然自得的抬头一笑,
“这样比较帅!”
在众人的无语中,娄小乙认真的看着老着,“老人家说的对!是我搭配不周!
应该换顶英雄帽!后面带两条飘带的那种!这样骑马奔驰,飘带飞扬,不羁自生!
再配件长麾风衣,或者斗蓬也可以,和飘带互相呼应,帅到天际!
鞋子嘛,长筒马靴如何?防水防滑,透着利落……
丝巾蒙鼻确实不妥,可若是空空荡荡的也没意思,您看,叼一枝野花如何?
这样进场,那些女郎是不是会改变态度?”
那老者站起身,端然一楫,自罚一杯,
“是老夫孟浪!小伙子这手唾面之功,老头子自愧不如!不如坐过来一叙?”
娄小乙呵呵一笑,团团一楫,“小子无名!并非真的没名,而是不敢报名,请诸位前辈长者,兄弟姐妹见晾!
人弱志短,马瘦毛长,只能谨言慎行,不敢随便张扬,我丑话说在前头,站在诸位面前的,除了帅是真的,其他可能都是假的!
今日一见,十分有缘,有好处,您说一声;有危险,您就当我是个屁!
谢谢您呐!”
一句话,在场所有的食客都会心一笑,无形中,距离便拉近了许多,对一个初出茅庐的修行新人,虽然他说的都是屁话,但也是实实在在,无可奈何的屁话,反倒是比那些冠冕堂皇的正言要更中听些。
这也是娄小乙现在的意识的一个本事,他总能在人情往来中,把自己置于一个相对更有利的位置,让人轻易不会拿他当作对手,敌人。
往老者桌前一坐,“老前辈,小子初次出门,想来仙来镇淘弄些东西,自己独自修行实在艰难,无人指引,无人印证,更无人商量,所以这仙来镇的规矩,您还得給小子仔细说道说道!
周围这么多同道,他们可都听着呢,您可不能拿虚言蒙我,挖坑埋我……”
那老者就自觉自己是自作自受,好好的喝酒消遣,非得凑趣耍弄这狗皮膏药做甚?现在倒好,没取笑到别人,却把自己扔了进来。
他也是个心胸豁达的,其实对大部分人来说,当你面对一个远不如你的小人物时,也很难小气得起来。
“你这小子,老夫蒙你能得什么好?埋你能有什么利?真正是一派胡言……”
娄小乙不再玩笑,正色道:“晚辈开个玩笑,长者不要介意!相信您也能看出来,晚辈实力有限,也是听人说这里有功法秘籍出售,所以不远万里前来碰碰运气!”
旁听众人齐齐鼓噪,老者听的是直摇头,
“且住!能不能好好说话了?就算你想隐瞒自己的出处,我们也理解,可能不能靠点谱?还不远万里?都出国界了,小子!”
娄小乙一点惭愧的意思也没有,“那就是个形容词,形容比较远的意思,您不必当真!”
众人都笑,话说人间百态,千奇百怪,这人满嘴的不着调,竟也引不起别人的反感,也是种本事。
老者就问,“你缺什么功法秘术,说来听听,哪怕我不完全知晓,周围这许多道友在此,想来也能給你一个确切的答案!去哪家坊铺?价格是否公道?”
娄小乙就挠挠头,“我好像,什么都缺!”
老者就叹了口气,这也正常,散修刚开始时,谁又不缺?都缺!
于是再问,“我是看出来了,你缺的是一套!这就比较难办了,要凑齐一套功法秘术,没点家当是不可能的!
我这话本不该问,可你有多少身家?灵石几枚?能否负担如此大的开销?
这次,我允许你说假话!”
娄小乙却无所谓,“这次,小子我还真就不想说假话!
银子有百十两,灵石么,老前辈,什么是灵石?”
老者又叹了口气,他发现今天叹气的时候有点多,对散修而言,入得修行却不知道灵石为何物,这一点也不新鲜!就连他在新入门时,也是不知何为灵石,闹了不少笑话的。
散修艰难,没有体系传承,没有固定的资源来源,只靠一点机缘入门,真的是难以为继。
稍微解释了下,老者已经兴趣大减,敷衍道:
“那你此来,究竟用什么来购置功法?心里就没点数么?”
娄小乙支支吾吾,又不想说,可是不说别人也无法給他中肯的建议,于是磨磨蹭蹭中,勉强从小包包中取出三只竹简,一本钟山修行概要,一本纸人术,一本莽牛身,遮遮掩掩道:
“晚辈虽然没有灵石,但却可以拿功法交换!”
整个小店,几乎所有食客都是来仙来镇兑换资源的散修,因为这地方偏僻,普通凡人也极少进来,仙来镇没有娱乐场所,若一定要找,也就是镇上有限的几家食铺酒肆,大部分散修都在居所用功,但总有少数坐不住的,嘴馋的,这就是小面馆的生意来源。
两人的对话所有人都在听,都想知道这个骚包装帅的少年郎有什么底牌,对他们来说,这是最大的乐趣,至于知道之后怎么做,那就只有天知道。
等娄小乙掏出了他的宝贝,所有关注的人齐齐嘘了一声,有觉的无趣的干脆结账走人,那是实在懒的再听,和这人光鲜的表面正好相反的,是这家伙穷酸到极致的身家!
老者再次叹了口气,果不出他所料,他也想结账走人了!
“小家伙,我来告诉你,你这些竹简,就算是扔到仙来镇街道上都没人拣!至多有当地人拾去烧火煮食!我猜你包包里还有不少这些东西吧?藏的还挺小心,不信你就扔出去,看有人要不?如果有修行人伸手,别人拣一本,老夫赔你十本!”
娄小乙却是不信,死死的抱住自己的宝贝,一副你骗我上当的架势!
“要么,您扔几本,看看晚辈拣不拣?”
第78章 谨慎
老者无奈,他是真被这小子打败了,说他傻吧,有时比谁都精;说他精吧,又和个傻子一样的抱着这些垃圾不放!
还是散修的眼光太低,没什么见识,才如此让人笑话!
于是指点道:“真正修行界中的功法秘术玉简,是不会刻在竹简上的!
那需要至少感应期以上的修士,以自身灵力为媒,渡刻在玉简上,修行人只需贴简于额,其理自明,其简自毁,方合法不轻授,道不轻传的道理!
故此,真正的修行之术,又怎么可能如凡间书卷一般的可以随便抄录?真若这样,修行一道怕不早就烂大街了!
你这几门所谓的术法,我仅扫一眼便知道,只是真正修行之法在凡间的变通!是官府中为了对付修行人而批量制造出来的东西!
算了,和你说这些你也不明白!
一句话,你这些东西一文不值,可别拿去坊市和店家换功法,轻则被骂,重则挨打,勿谓言之不预!”
娄小乙呆如木鸡,却仍然死死抱着他的竹简,面上虽如此,心中却是相信的,因为这老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没道理骗他,从旁边那些人的神色中,他也能看出来这些都是真话。其实这也符合他自己对这些竹简的判断!
风卷遁甲就像是个補助的弹簧,莽牛身就只能强身健体,修火七形还得用嘴喷,等等,这些东西和他对修行人的术法憧憬相去甚远,粗糙不堪!
官府中有专门对付修行人的力量他是知道的,现在看来,便宜老子娄司马拿到的这些竹简其实就是官府用来秘密训练死士的法子,是真正修行法术的凡间变通,估计选择的就是像齐二李三他们这样靠器物入道的人,不讲未来,只追求围攻之下,让食气修者手忙脚乱,靠数量取胜!
母亲不懂这些,以为这些竹简就是真正的修行法门,所以才珍而重之的拿給他,没准这都在他那个司马父亲的算计之下,知道年轻人很有可能痴迷这个,于是拿这些永远也练不成功的东西放在书房,就是为了未来磨他的性子,既然练不成,久而久之,自然也就放下。
但奇怪的是,为什么他在这种不可能中却取得了成功?仅仅是幸运?还是白沙虫?或者是意识海中的那团浮运?
浮运,也是运!
老者最后再叹了口气,向店家挥了挥手,放了一颗银角子于桌上,站起身,
“我请这位小哥吃面!”
走了两步,回头道:“来了也好,年轻人总要见识见识,也不算错!毕竟还有大把的时间,总能积攒些身家,也算是一种磨砺,谁又不是从这一步走过来的呢?”
老者这一走,仿佛约好的一般,其他修者也纷纷离开,经过娄小乙时,有叹息,有不屑,有摇头,有同情,可这些情绪仍然换不来哪怕一本功法,一道秘术!
同情,不能当饭吃,这就是残酷的现实!
老者在这里面还算是好的,好歹请了他一碗面!他所有的表演也就只值一碗面钱,十几个铜子儿!
走出的修士中也有几个年轻女修,却是以神态不屑者居多,这让娄小乙真正明白了,在修行界中想靠脸吃饭是行不通的,连仙来镇的本地凡人女郎都看不上,何况修-女?
这个教训很深刻,也很打击人!
店家过来取走了那颗小银角子,娄小乙却叫住了他,
“等等,方才那位前辈说请我吃面,可我吃一碗却不太够……”
店家面无表情,这人心得多大,才能在被奚落后还这么有胃口,还想着占便宜?
“这角银子,还够你要一碗的!”
娄小乙眉花眼笑,“那就再来一碗!”
……深夜,娄小乙盘坐在客栈的床榻上,房间很小,却很干净,这是小地方客栈的特色,对今日发生的种种,他有自己独特的判断!
他不是装疯卖傻,也不是故意博眼球造名声,说根到底,不过是一种自保的方式而已。
什么才是低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解!
在他看来,低调绝不能肤浅的理解成缩在角落里,一声不吭,万事不出头,走路溜墙根,吃亏当享受,绝不是这样的!
都是经验丰富,人生阅历十足的老修油子,你缩在角落不说话,就以为大家都看不到?不注意你?把你当成空气?
太天真!
恐怕更加留意你是不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角色,一举一动更在他人的注意中!屁大点的仙来镇,能躲到哪里去?
所以,要曝光,哪怕是主动曝光!最起码能让人对他有个粗略的认知:好耍帅,有点小聪明,初入修行,见识有限,等等,
当这些认知结合在一起时,一个结论就自然而然了:一个没有资源的穷小子!自以为是的底牌却是些在凡世官府中盛行的伪术法!
这就是他要达到的目的!也许不会瞒过所有人,但只要瞒过大部分就好!
他这么小心翼翼,因为他并不是个穷小子!他也是有底牌有身家的!他的身家就在腰间藏着的那两个小瓶子里,总共一百条红线虫!
一百条红线虫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一个食气后期修士数月的修行资源!
在修行界,货币形式很复杂,但基本的流通方式有两种,灵石和丹药,其他的物品基本上都是在价值上以它们为标准来衡量。
丹药的基石是最基本的食气丹,灵石则是下品灵石,它们在效果上是一致的,也就是说,吞一颗食气丹得到的效果,和手握一枚下品灵石的效果是差不多的。
这里只能说差不多,因为没有绝对,功法不同,体质差异,环境变化等等,所以有的人喜欢丹药,有的人喜欢灵石,于是就有了交换,有了流通!
至于再往上的养气丹,中品灵石,那是更高一级的体系,娄小乙现在也接触不到。
他的红线白沙虫,从吸收灵机的效果上来看,大概抵得一颗半的食气丹,或者下品灵石,再考虑红线虫经过生命能量的精淬后变的更纯粹,更容易被人体吸收,又没有丹药的丹毒,没有灵石的杂质,所以从价值上来算,一只红线虫,卖个好价格的话,可以卖到近两颗食气丹,或者两枚下品灵石!
也就是说,他娄小乙现在随身的身家就是近两百颗食气丹,或者近两百枚下品灵石!
对散修来说,这已经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了,面馆之中,单论个人的话,真还未必有人比他更富有!
这就是他必须小心翼翼的原因!
第79章 接触
仙来镇的修真坊市,都集中在镇中唯一的一条街道上,就在娄小乙吃面食铺的左右,很小,也很方便,简单的说,就是一个地区性的修真交易场所,影响力很有限,可能在安顺府附近的区域有些名头,再远就声名不显。
没有摩肩擦踵,车水马龙的盛况,放在凡世,这就是个商业圈失败的范例,但什么东西一旦牵扯到了修真,也就变了味道,一个坊铺哪怕一年都没有成交一笔买卖,他们也不会在意这一年的房租人工钱,修真货币和凡间货币,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体系,不可比。
这也正是当地人不排斥修真坊市的关键,又安静,又有钱拿,事还少,这样的商家谁不喜欢?
整个仙来镇,所谓的几十家修真坊市其实并不准确,真正经营和修行人有关的,不过十七家,这个数量能体现安顺地区及附近的修真概况,很不发达。
但对娄小乙来说,刚刚好!
他从街西开始,第一家坊铺名为凤来阁,听着大气,其实建筑上和阁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阁嘛,你怎么也得两层才能称阁,而在仙来镇,就没有两层的建筑!
坊内昏暗,不知是来的早的原因,还是这里本来就人少的原因,整个不大的空间内就一个客人在那里不知在端详什么,对娄小乙的到来无动于衷。
这里的摆设很简单,一个掌柜的高柜台,一个不知是伙计还是老板的人在那里有气无力的擦着柜台;另外还有七,八只凳子随意摆在店内,靠墙有一个破旧的书橱,这似乎就是全部?
指望和他前世那样的服务业从业态度是不可能的了,既没有明亮的灯光,也没有热情的店家,更没有摆设整齐的货品……仿佛凡间凌晨鬼市的气氛。
娄小乙并不吃惊,昨日在小面馆里,他已对这里的坊市有了个大概的了解,那通装样并不白费,常识性的东西还是了解了不少。
来到靠墙摆放书橱前,里面整整齐齐的放着五只竹简,他随便取过一只,然后也不说话,就找了个凳子坐下,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这就是仙来镇坊市的特点,可能也是这个世界的坊市的特点,真实灵物功法玉简丹药符箓等等,你都是看不到的,店家提供的,便只有目录明细,你看上了哪种,和店家说,然后再取货看货,这是一般的正规流程,
当然,如果你是金主,一口袋灵石砸过去,要求成批看货,也不是不可以,哪里都有特权,关键是看你有没有实力。
娄小乙是有点实力的,但他的实力不敢露出来,所以就只能看目录,通过目录来判断在这个世界的散修阶层中,他大概都能接触到什么样的东西?价格几何?
目录很是详细,包括货品介绍,功用,成色,价格,等等,当然,商家的介绍总是虚高的,如果你真的相中了某种修行物件,就可以要求店家看看真货,这个要求也大概是有次数限制的,不能由的你闲的没事把人家的底细看个底掉,通常在看过二,三样后如果还不买,接下来再想看就很难,其中分寸自己把握。
娄小乙的问题是他对食气期的功法体系没有一个全面而系统的认知,不是太清楚这里的各种功法有没有道统的限制,会不会对他未来的方向产生影响;另外,功法的高低上下有没有区别?怎么区别?仅仅凭借价格高低么?
没有过来人的指点,散修在这方面就很艰难。
每个坊铺,因为体量不大的原因,都有自己的侧重,比如凤来阁就是个买卖功法秘技,并提供基本练器材料的地方,其他坊铺有的偏于符箓,有的倾向丹药,有的长于练器,或者重点阵法,这些东西,都不是娄小乙现阶段能接触的。
除非他以后就住在这里,否则就没法从这里源源不断的得到那些炼丹制符布阵的材料,一来一去太麻烦,普城的红线虫和仙来阵的资源集散,他就只能取其一。
娄小乙从来也没有把自己变成一个丹师符师阵师的想法,他简单的认为,如果修行把自己变成一个熟练工人,一个专注于做生意的人,那修行的意义何在?
他还是喜欢那些绚丽多彩的术法,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而不是背负沉重的修行压力,整日在斤斤计较中过日子。
所以,限于他当下的实际条件,和内心的向往,这些在修行中占有很重要地位的领域,他是看都不看,他来这里,就是为自己找一个可以持续进步,一直到感应筑基的基本功法,不求高大上,只求平和兼容,不做方向选择。
确定了自己的方向后,可选择的坊店也就剩下有限的六,七家,其中还包括在仙来镇最大,货品最全面,最古老,背后站着鹤鸣山道统的运来楼。
娄小乙花了十日功夫,把几乎每一家坊铺的目录名细都研究了一遍,不敢说对这个世界的底层修真体系有了详细的了解,但大体上也是差不太多。
店铺中的店家大部分都沉默寡言,但也有滔滔不绝,好为人师的,这就是娄小乙的机会,他总是虚心的向人求教,把自己放的很低,在交谈中让人得到当师傅的满足感。
既满足了别人,又充实了自己,多好!
第80章 下手
让老小乙惊讶的是,仙来镇不仅有修真坊铺,还有修真鬼市!
每天早晨巳时,都有一些修行人自发的聚集在仙来镇一条小巷子里,和镇中居民自发形成的农贸市场混和在一起,摆上自己的货品。
左边是买水萝卜的,右边是卖大叶菜的,中间却是卖符箓丹药等等修行物件的,看着奇怪,也难为他们互相之间倒是相处的很融洽。
就像是个小小的跳蚤市场,也就上午这不到一个时辰,过后就散。
对散修来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们去坊铺交易,买时价高卖时打压,店家总要在其中吃些差价,对他们这些需要精打细算的散修来说,就很不情愿,由此产生了这种以物易物的最古老的交易方式,各取所需,公平合理。
但这种自发的交易方式就存在欺骗蒙诈圈套的可能,有所得就必有所失,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们这样的形式,当然不见容于那些坐地坊铺,所以不能在仙来镇唯一的街道上摆摊,就只能和这些卖菜卖肉的凡人混在一起,底层散修之苦,可见一斑。
这些摆摊的修行者们大都有一个特点,健谈!
不管你是不是健谈的人,在这里摆摊都逼的你必须健谈,否则自己的货品又如何推销出去?
在这个过程中,娄小乙学到了很多,这其实也是普通散修每个人都必须经历的一个阶段,在摸索中慢慢充实自己,等待冥冥中可能的机会而崛起。
他也终于明白,中平行气诀,在修行界中是真实存在的!而且是个很出名,很普及,很大众化的一种修行功法,因为它不会对修士的未来方向产生任何影响,是基础之功。
只不过此中平非彼中平,娄小乙得到的中平行气诀不过是修真版的改造版,简化版,但基理相同……
他还是有些搞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在这种不太可能的情况下,入道成功了呢?
在这个农贸和修行并存的市场中,有一个散修很出挑!
一头散乱未经修整的乱发,可能也没洗头;一条长长的伤疤从左眼角一直裂到右下巴;凶狠的目光,浑身都散发出一股桀骜不驯的气质,
通过和其他修士的交谈,娄小乙知道了这个人的名字,梁狂人!
梁不是姓,而是指的他出身的地域别名,意思是,从梁地中出来的疯狂之人!
能在修行阶层中赢得这么一个名声,哪怕是在低层次的食气阶段,都能说明这个人与众不同的实力和疯狂任性的性格。
其实在修行界中,修士的行为方式和凡世的街头混-混们也没有太本质的区别,都是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梁狂人就是这么一个不要命的,再加上他确实实力很高,又有几件小范围传遍修行圈子的凶厉事,比如屠人满门,剖腹刮心,等等,就造成了他一般修士不敢惹的印象,
就算是实力不弱于他,就算是有人数的优势,就算自己占着道理,也是息事宁人的多,
欺软怕硬,是人类最本质的东西,其实也不止人类,也包括其他灵智生物。
这么一个人,这几日就不知怎么出现在了仙来镇,在跳蚤市场摆摊求取丹药,养气丸,食气丸都可!
和别人的小家子气不同,梁狂人的摊子就显得大气豪爽直接,上百枚下品灵石一字排开,垒成一小堆,旁边一个布帘,上有兑换价格。
这是被仙来镇的坊店压价压的狠了,才不得已出来自己摆摊,在这里,就算狂妄如梁狂人,也不敢对鹤鸣山的道统存在抱有任何轻视,这是运来楼定的兑换价格,整个仙来镇的坊店就只有遵从,不得压价倾销。
梁狂人不满归不满,也改变不了,就只好出来摆摊,希望能碰到有需求的修士,大家来个没有中间人的以物易物。
所谓狂人,也只是在散修群落中有影响力,在面对道统时,就只有顺人,没有狂人。
娄小乙花了十日摸清楚了仙来镇修行坊市的大略底细,这可能也不过是冰山上的一角而已,但对他来说,这一角就足够他消化了,水面下的他顾不了,没那能力。
于是结清房钱,牵马出镇,一路向东而去……
仙来镇某个普通的小院中,一个声音叹了口气,“还真是一件不买啊!也是穷的狠了!”
另外一个声音叹道:“不过这小子还是机灵的很,马身上的几处手脚他都摘了,也是寻无可寻……”
第一个声音道:“寻他做甚?穷的没丁点油水,你就不应该在他身上下力气,就算是最普通的寻踪之物,它也是需要成本的!有那时间,盯着其他人不好么?”
“好吧!我看那狂人也快耐不住了,离开也就在这几日之间!咱们这些时日暗地阻止他人和他交易,就是要憋出他的怨气……不过,您的人手到底准备好了没有?这家伙名头不小,手底下硬扎,围的人少了,我怕拿捏不住!”
……娄小乙一路向东,数个时辰后又改变方向朝北奔跑,半日之后,黄昏前来到一处不知名山脚下的猎户家中,这是他来之时借宿过的人家,主人很好客,就是纯粹山里人的脾气,看顺了眼就恨不得倾其所有来招待,
把两匹马寄存于此,接受主人的宴客,直到把猎户喝的酩酊大醉,稍稍安顿,这才趁夜掉头往回,一晚披星戴月,于清晨之前又赶回了仙来镇外,盘坐静养,等待时辰,
巳时,娄小乙也没太改变装束,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进仙来镇,因为他知道那些凡俗的换装手法可瞒不过有心的修行人,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
直接前往小巷跳蚤市场,果不其然,那梁狂人一脸的不耐,他也没想到,这个在安顺地面有些名气的坊市,竟然找不到能一次性兑换他百来枚灵石的人!
早知如此,就应该去另一个更远更熟悉些的坊市,也胜过在这里空耗时间,他已决定,今日就是最后一天,再没人来和他交易,明日就另寻他处,就是不便宜那些坊店中的腌臜货!
第81章 速度
娄小乙没有任何的掩饰,直直走到他面前,
“我没有丹药,却有红线白沙虫!数量上能满足你的要求,如果你接受,愿意出什么样的价格?”
梁狂人布帘上的兑换价格,是百枚灵石兑换百粒食气丹,公平的讲,这个价格很公道,但在实际使用中,丹药的灵力更容易被吸收,灵石的灵力虽然与之相当,在吸收过程中却总有一,二成的外泄,所以在仙来镇的坊店中,百枚灵石就只能兑换九十粒食气丹,这就是梁狂人不满之所在。
但食气丹却有丹毒,这是所有丹药的共性,服食一段时间后修士都会停下来用特别的方法排毒,这一点上,就不如纯粹从生命能量上转化的红线虫,
梁狂人当然更希望使用这种没有后遗症的东西,所以惊讶之余,毫不犹豫道:
“我有百二十灵石,换你七十条红线虫,你看如何?”
娄小乙也是干脆,他这次来,核心关键就是速度,最忌拖延夹缠不清,
“好,把你那纳袋赠与我,可好?”
梁狂人也是干脆的,百二十枚灵石在娄小乙面前一一点清,倒入纳袋中扔了过来,那是一点也不怕娄小乙出妖蛾子,他看的很清楚,不过是个食气才到中期的小修,离他这样食气巅峰,只差一步就可以感应筑基的食气后期差的远了,更不用说自己一身的秘术手段。
娄小乙同样干脆,拿出一个瓶子,“这里有五十条,你验验!”
梁狂人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点头道:“确实五十条!”
娄小乙又拿出另外一个瓶子,往这个瓶子里挑了二十条红线虫进去;这是无奈之举,有露富之嫌!他原以为对方只有不到百枚灵石,都摆在摊子上,没想到又从别处凑了几十枚!
他需要灵石,只有用灵石交易才不会引起他人过多的怀疑,否则拿着百条红线虫进坊店,别人的第一感觉,就是想知道他这些东西是从哪里弄来的?
所以,也只好暴露自己还有另一个瓶子的底细!确实也不算暴露,心思稍微细密点,也能猜出他身上既然能立刻拿出兑换这么多灵石的红线虫,就一定还有富余,这是必然的。
两人的交易完成的异常快捷,快到隔着菜摊肉摊的其他修行摊位都来不及发现,然后互相致意,心照不宣的各自离开,
梁狂人去了哪里娄小乙不知道,但他该去哪里却非常清楚,直接走向街道中段,仙来镇最大,也是最豪华的坊铺,运来楼。
也不拿目录名细,这些东西早就印刻在他脑海里,已经琢磨了十余日,不敢或忘。
走到柜台前,“玉清中平上谕,内养窍目之诀,重耳真谛,龟息寂静,丈身法遁,控物功,小道体!”
伙计还在迷糊,一般来客都是一样一样的看,哪有这么批发的来的?这不合规矩!
娄小乙也不多话,把手中纳袋往柜台上一拍,这纳袋属于修行界中最低级的储物袋,空间小不说,也不稳定,用不了三年五年就会失效,也正因为如此,拍在柜台上,就有灵石在其中翻滚,叮噹作响的效果。
这个声音比什么语言都有力,伙计是个做的久的,仅凭声音就能判断里面不下百枚灵石,所以也不多话,迅速往内堂跑去,很快的,和一老者一起走了出来,手上玉简一捧。
娄小乙这是早有定计,东西要买的全,买的快,买的放心,品质上乘,在仙来镇除运来楼外别无分号,虽然价格贵些,但物有所值,而且不耽误时间,可比一家家的去找,讨价还价,便宜不了多少灵石,反倒是会招来无数的眼嫉!
七只玉简平摊柜台上,店中其他几名散修都很惊讶,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个如此财大气粗的少年郎,一看就是个有后台的,可既然有后台,又怎么尽是选择这些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功法?
娄小乙挨个拿起来快速审视,玉简在手,里面的灵机隐隐流动,只凭感觉,就知道是货真价实的东西,这一点上,鹤鸣山上的道统可不会砸了自己的招牌。
老者的声音在旁边异常的和霭,“玉清中平上谕,乃道家玄门正统之道,流传至今,仍然为道家弟子进阶首选。传自玉清大道,所以无限,因为中平,故此无外魔之扰,承惠三十五枚灵石。
内养窍目之诀,乃练气士之本,不借外力,就是内壮眼窍,为之后种种打下坚实基础,承惠十二枚灵石。
重耳真谛,谛听自然,承惠十枚灵石。
龟息寂静,万籁无声,承惠十枚灵石,
丈身法遁,为筑基遁法咫尺天涯之前置,咫尺天涯又为小挪移之前置,是遁法根本,承惠,二十枚灵石头。
控物功,远攻近防皆相宜,承惠,十二枚灵石,
小道体,道家坚体之术,内壮外强,兼有速法之功,承惠,二十枚灵石。
道友所选,合计百一十九枚灵石,老夫做主,道友若全拿走,百一十枚灵石即可,若只取其中几样,可就没这么多的优惠了;单取一件,原价不谈!”
娄小乙一声不吭,把纳袋往柜上一倒,再数出十枚装了回去,再把七只玉简装入,纳袋塞进怀里,冲老者拱拱手,是扭头就走。
那伙计就咂舌,“师傅,我在这里这么多年,如此干脆利落的客人,还是头一次见!”
那老者就咪起了眼,“是个谨慎人!谨慎的人,总是要活的长些!”
……娄小乙出了运来楼,也不犹豫,似慢实快,迅速走过短街,出了镇口,速度一下便提了起来,他脚上早就绑好了风翼阵,这一施展开来,田边地垄的农人就只看到一道黑影奔腾而去,还未仔细看的真切,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路径精熟,方向明确,只把速度提到极限,为的就是摆脱身后可能尾随的人。
从他和梁狂人交易开始,到从运来楼出来,也不过一刻左右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就算是真的有人在觑视于他,也很难反应的过来,说穿了就是一个快字,快到别人来不及反应,也就更来不及拦截。
他不能骑马,在这南国地界,骑马可还不如他跑的快;更不能把马留在仙来镇,所谓老马识途,这些修行人都是有神秘本事的,不能留下线索。
去了次戈壁已经亏了两匹沙驼,来次鹤鸣山他可不想再丢两匹马,娄府的财政状况可远不如外表的那么光鲜,他不能給母亲增加额外的负担。
第82章 张狂
奔出数十里,再往前就是个大镇,左拐向北走小路,才是他藏马的地方,也就在这时,他反倒停了下来,因为在他眼前,出现了一个身影—梁狂人!
“我要你剩下的红线虫,暂时没灵石給你,且待以后吧!”梁狂人轻描淡写道。
娄小乙就叹了口气,还是没躲开,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他本来以为像梁狂人这种行事张狂洒脱之人,行事总要比那些道貌岸然的要来的光明正大的多,
他猜对了,人家光明正大的拦道抢劫,一看便是不知道做了多少次的熟买卖。
初进仙来镇他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在修行界中不能靠脸吃饭,但还明白的不够透彻,现在他是明白了,道貌岸然固然可恶,明目张胆也一样可恨,在利益面前,无论是长的俊的,还是长的丑的,玩明的,还是玩暗的,都没什么鸟样。
他也不辩解,不求饶,不虚言,也不拖时间,因为他非常清楚,人家一旦出手,他所有的机会都是梦想,他根本就没有和人家谈条件的资格!生死就在别人一念之间,话多了,反倒坏事!
从包包中取出另一只瓶子,那里还剩三十只红线虫,向梁狂人晃了晃示意,看到对方点头后,才把瓶子远远的抛了过去,
梁狂人久走江湖,经验丰富,也不直接用手接,而是灵力拿捏,就像娄小乙买的那本控物功一样,一旦有什么变故,就能反应。
果如他所料,那瓶子就仿佛是豆腐做的一样,他这手灵力控物才一接触,瓶子已四分五裂,梁狂人一脸的不屑,嘴里才喝道:“好你个奸滑小賊……”
手中灵力倒卷,就要把瓶子碎片震散,却不料那里面既无爆炸之物,也无毒烟之害,反倒是蹿出三十道红光!
红线白沙虫,对灵机最是敏感,循灵反攻就是它们的本能,梁狂人运控物之功,自身有灵力输出,立刻被它们当成大敌,红光闪处,快不及眼,三十道灵力已经打入梁狂人的身体!
“卑鄙!”
这是梁狂人这一辈子最可笑的一句话!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这些话都对,可还有最后一句,不要命的却怕楞头青的!
不管不顾,不求饶不拖延不愤怒,直接就下死手!
娄小乙现在的修为,能一次性的承受一,二只红线虫,极限状态下,四,五只就是最多,就像他在戈壁的那次,差点把命丢了。
梁狂人当然比他强的多,正常情况下使用二,三只红线虫,极限承受力也超不过十只,
现在三十只红线虫的灵力同时灌入,立刻全身麻痹,像个气球一样的膨胀开来!
除了运功吸收,他没有任何其他的办法;对于巨量灵机入体,修士的手段会有很多,但那是指的感应筑基以上,而不是他们这样的食气修士,在真正的修行界,食气还不算是真正的踏入道门,所以,应变其实有限。
食气期修士的丹田还没有完全成形,只是一个中转存储的地方,只有等感应筑基后,才能真正成为核心动力,有各种妙用,是为道基。
现在,道基未成,巨量灵机入体,就是巨毒!
梁狂人如坠冰窟,知道不好,但浑身的力量不在,灵机失控,六识不清……下一刻,只觉心室被锐器透入,全身灵力才有了发泄的地方,
但是,已经晚了,灵机是往外泄了,但心脉已绝,他们这样的食气修士,在身体上却没有真正大修的身体之能,只是比凡人强些罢了,心室被穿,流出的可不止是灵机,更有生机!
软软的坐倒,倒是没有多少悲伤愤怒,他能杀人,人也能杀他,公平合理,他只是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么一个修行新人面前失手,原以为是在某次围攻中殒命呢!
勉强能睁开眼,却看见眼前少年郎以剑柱地,晃了两晃,看他看过来,就很赦然,
“抱歉,晕血,让您见笑了!”
梁狂人感觉自己这一辈子的理念在崩塌,实在是无法理解这个少年的怪异,
晕了几息,娄小乙缓了过来,再次道歉,
“人穷志短,还得摸尸,得罪了!”
少年的手在梁狂人身上飞快的移动,纳戒,纳袋,灵兽袋,甚至包括凡间的金银,一个也没放过,
梁狂人就嘿嘿的笑,血沫从嘴角流出,他挣扎着使出最后的力量,
“抱歉,吐血了,但愿别晕着你!
衣领内缝着个纳戒,那才是我一生打家劫舍的全部家当,都給你了!记住,两重一轻,夹杂冲击,自然戒开!
你比我强!少年,等你什么时候不晕血了,你会让修真界颤抖的!”
梁狂人疯狂了一生,临死之前又恢复了他张狂不同凡俗的一面,他一点也不怪这少年郎,是他自己主动挑起的,手法却没这少年毒辣!也是活该!
好在,死了一个梁狂人,这世间又多了个少年狂!
我辈传承不孤!
娄小乙搜刮完,想了想,又绕到梁狂人死后仍然坐姿不倒的身体后,用剑割下了他的衣领,这是怕其中有机关!
然后统统扔进自己的小包包中,也不管尸体,认准方向,再次狂飚而逃!
本来还想把红线虫都收拾走的,但这些东西一落在土地中,立刻钻进去消失不见,也不知道离开了沙漠,它们还能活多久?也管不了这许多了。
他没法管尸体!没那本事一道火焰烧毁,也没时间挖坑掩埋,这些表面文章交給凡世官府就好,他可不会因为所谓的道德仁义,就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梁狂人的身体就这么端坐大道上,正对仙来镇的方向,鲜血流满一地,面孔却没有狰狞之色,有的只是如释重负。
很快,有过路人发现了这恐怖的一幕,不敢移动尸体,只是跑开就近报官,但在官府拖拖拉拉的来人之前,却有几个移动迅速的身影出现在了梁狂人的尸体前。
迅速检查了梁狂人的尸体,一个中年修士遗憾道:
“我们晚了一步!有人捷足先登!全身家当都被搜刮光了,看来也是个黑吃黑的,不过能让梁狂人死的这么干脆,一点反抗的迹象也没有,是不是,鹤鸣山出的手?”
第83章 回家
为首的老者摇摇头,“不像!身体被强大的灵机冲刷过,这不是食气修士的手段!
但蹊跷的是心口一剑,这就完全没有必要!
給人的感觉,倒像是故意把人立在这里示威!”
給谁立威,他没有明说,但来的几个人都明白,恐怕就是他们这群背靠仙来镇黑吃黑的团-伙!
“埋了吧,也是一代强人,总得給修行人留点面子!
另外,这些日子都消停点,暂停手上的买卖,我就觉的这事透着邪门,没根没落的……”
……娄小乙在山间草丛中飞快掠过,也没什么恐惧,也没什么欢喜,仿佛只是戈壁滩上一次例行的奔跑。
这是他来这个世界杀的第二个人,很平常的感觉,这就让他很奇怪,好像前世,他也不是个穷凶极恶的人啊?
梁狂人必须死,这是他在看到梁狂人后的第一感觉!
他不相信如果交出了红线虫,这狂人就会大发善心的饶他一命!他不喜欢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别人的随心一念上!
一个狂了一辈子的修行凶人,看到他娄小乙就会有所变化?
这不是唯心的猜测,也是严密的推理!
如果让梁狂人发现他的所有身家就只一百只红线虫,他会怎么想?怎么就可能是整整百只,既不多也不少?那就只能说明在他娄小乙的老巢还有藏货,只不过这次出行,随便下意识的带了个整数!
稍微有点心计的,都会这么判断!
接下来就是必然的,他会被迫吐出普城老巢,吐出捕捉红线虫的秘密,随便把娄府置于危险之中,有了两位老夫人的牵制,他的最好结果就是变成梁狂人手上的一个提线木偶!
能忍么?
当然不能!
所以,不死不休!
至于那瓶子,那是娄小乙在普城就准备好的撒手锏!其实就是在普通的瓷瓶上暗刻暗纹,只要稍一用力,立刻四分五裂。
他很清楚自己没有应对强敌的手段,自己这些二把刀的技能在真正的修行之士看来屁都不是,毕竟,他连一套正经的功法都没有。
这样制成的小型生物手榴弹,里面还有几十个自动寻的分弹头,谁能躲的开?
就是这成本实在是太过高昂,一个瓷瓶就得近百灵石,他还真扔不起!
仙来镇并不简单,其实娄小乙防备的还真不是梁狂人,而是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眼睛,却没想到误打误撞的……
实力弱,就是原罪,这里面没有是非对错之分,怀揣对散修来说就是一笔巨款的他,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露财购物,不被有心人盯上才怪!
回到猎户的家,那厮还在呼呼大睡,能睡的香的人,总是让人格外的羡慕。
留下一锭银子,娄小乙连夜赶路,三日后,到达一个大埠,包了条船,连人带马,一起北返,这样更安全,毕竟,现在的他就连最后的底牌都没有了。
一路上他都没有去动自己的战利品,这是好心性,舟船露宝,灵机波动,谁知道会引来什么牛鬼蛇神?
而且,他也不是见宝就走不动路的人,关键还是人,梁狂人一身宝贝不少,结果落到他的手里,连施展的机会都没有,这就是种盲目的自信,
弃马登舟,在安顺府上岸取烧好的泥人,再弃舟上马,娄小乙在离开普城一个半月后,终于再次见到了普城并不高大的城墙,因为城里的人,让他有了回家的感觉。
人,一定要守诺,世人独尊对朋友之诺,其实对亲人,你的诺言更重要!
他对自己很满意,对母亲说两个月内回来,他做到了!
这比出门十年考个文魁回来,让哭瞎的母亲享受荣耀,对老人更重要!
他是这么认为的!
可惜,世面上的荣归传记不这么认为!
……娄府,因为小相公的回归又恢复了生机,府里的下人们也能感到,两位老夫人脸上藏不住的笑意,无论做什么事打赏都是双倍的,这对一向勤俭持家的彩环姨来说很难得。
后宅中欢声笑语不断,桌子上摆满了不同造型的彩绘泥偶,那是根据娄小乙提供的图样,找名师捏成,再在窑中烧制,就像瓷器的程序一般;
在照夜国,安顺府的这门手艺名闻天下,民间高手众多,娄小乙又舍得花银子,所以不说惟妙惟肖,也有两位老夫人的七,八分神蕴,毕竟不是真人到场,里头差着一些。
有拜佛的,有锄地的,有安坐的,各种生活造型,都是安顺府手艺人的匠心独运,很有生活气息,看的两位老夫人爱不释手,她们这个年纪,在这个年代,娱乐真的不多。
看了半天,娄姚氏发现了一个问题,“小乙,为什么没有你的泥人?一家人要团团圆圆才好,少一个就不完美……”
娄小乙就笑,“忘了!我忘了还有自己这茬!不过年轻人捏这东西合适么?
等明年春暖花开,府里没什么事了,咱们安排一下,大家一起去,咱们真人现场,保证比这些捏的还要像!”
两个老夫人就笑,她们这年纪其实不适合出门远行的,这个世界的交通状况并不友好,就算安顺府只有千来里地,但一路舟车劳顿,休息不好,饮食不习惯,种种不方便。
就算只是玩笑话,两人心里听的也很舒服。
第84章 收获
……傍晚,娄小乙小心翼翼的剪开梁狂人的衣领,从中掉出一个纳戒来,多番尝试,才放下戒心。
纳戒这东西,其实是筑基感应后的修士才配拥有的,因为只有修士筑了基,才有基本神识,才能透过纳戒空间,从中随意取用。
但修行人的智慧是无穷的,携带物品之繁琐又是个很现实的问题,为了方便没有筑基感应的食气修士也能用上纳戒,空间物品的制作者就想出了这种使用特殊手法开闭纳戒的法子。
就像梁狂人死前所说的,两重一轻,交替冲击,就是一种开取密码。
梁狂人身上,总共两个纳戒,三个纳袋,一个灵兽袋,就是他活一辈子劫掠的全部,灵兽袋不必看,就只有得自娄小乙的七十条红线虫,在里面活蹦乱跳的,很是神奇。
其他的,娄小乙紧闭房门,点亮灯柱,把五个纳袋纳戒通通打开,顿时书房内金光灿灿,宝光十色,分外的耀目。
金光宝光,也不见得就是修行灵物之光,梁狂人说穿了也不过是个食气的大盗,再强也很有限,在凡间作案的机会要远多于对修行人,顾此,确实很耀目,但却是凡俗之光。
黄金,珠宝,占了他随身携带的纳戒纳袋的大部分,修行之物反而不多;只有衣领内的那枚纳戒倒出来的都是修行之物,也是梁狂人的真正家底。
有数十张符箓,品种各异,娄小乙发现自己基本不识得,就更别提激发,在这个修行世界,使用符箓是受到严格的限制的,因为你使用的不是自己的力量,娄小乙甚至不能辨别符箓的具体效用,只隐约能感觉到是火是水是金,对激发的手法一无所知。
符箓上面可不会給你明明白白的标明这是道火,那是水箭,还是金刃,只有复杂而神秘的暗刻花文,隐隐的灵机流动,所以,也只能暂时放在一边。
丹药有五个瓷瓶,同样没有标注名称,可能对有经验的修行人来说,拿眼一看,用鼻一闻,就能知道它们的功效,可娄小乙恰恰缺的就是经验,他只能猜测,二瓶药力弱些的应该是修行界中最基础的食气丹,另一瓶药力散发浓烈些的大概是养气丹吧?
还有一瓶中的丹药是血红色的,其中味带辛辣,娄小乙猜测是回血补气之用,但不能确定。
最后一瓶是只玉瓶,瓶中也只有一粒丹丸,大如龙眼,黑沉深幽,似有氤氳之气在其内流动,一看就是好东西,
娄小乙的第一感觉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筑基丹?也可能是改变体质的伐髓易筋丹?或者,延年益寿的长生丹?或其他神秘珍贵的丹丸,这不在他可怜的理解范围之内。
四件玉器,一尺一章一蝉一髓,他瞧了半天,判断大概是齐二他们使用的玉圭那样的外物入道灵器,这对他来说没什么意义。
几件兵器,一把短刺,一把长剑,一套投掷类的飞刀,品质都很高,不是他自带的那种大陆货能比的,但他不确定这些兵器里是否带有珍贵的修行材料,在制器一途,他仍然是个门外汉。
可以确定是修行界宝贝的,是两个物件,一根绳子,又细又长,极其坚韧,以娄小乙现在的蛮力居然拽不断,但他没敢用那几件兵器斩,伤了哪个都不好。
另一件是斗蓬,有复杂的灵纹绘制于上,披在身上能很大限度的隔绝修士的灵力波动;是件好东西,但对修为更高的修士才有作用,像他这样的,全身的灵力波动等级还不如那件斗蓬自带的呢!
术法玉简有三个,灵火术,指冰术,铁皮鼓。
听着就不怎么出奇,但这就是食气期修士在术法上的局限,他们做不到沟通自然,就只能靠体内的灵力来达到某种奇妙的应用,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和内力高深的武者也没有本质的区别。
这些,几乎就是梁狂人一生的积蓄,并不如何惊世骇俗,但对娄小乙来说却是一笔横财,散修要想有积蓄是很难的,他们绝大部分的收入,都会填进修行的无底洞中,指望纳戒里存有很多东西是不太现实的。
其中有一个纳袋很奇怪,里面装着很多的布匹,也有绸缎,形制都差不多,一掌之宽,七,八尺长,一看色泽就是用过的旧货,他不清楚这东西是拿来做什么用的?数十条之多,以白,灰素色为主。
好奇心起,就多费了些心思,发现每条布条之尾都用彩线绣有名字……莺莺,香蔻儿,环翠,红线,等等,
越发的好奇,偶然拿起凑近鼻端,却被一股如沉年老酒一般奇怪异味熏的不轻,那是经历了时间的沉淀,酵酿而形成的异味,绵软却极具穿透力,仿佛香和臭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混和在了一起,搅拌,融和,酿造……
娄小乙把这些布条远远扔开,骂了句,“这死变态!”
他终于搞明白了,这是女子用的裹脚布!
在照夜国,不是每个女人都会使用这东西,但在某些地区却很盛行,尤其是南方的一些守旧的州府;这种混和型异味,就是脂粉香和脚臭的融和体,历经岁月沉淀,仍然经久不衰。
估计梁狂人是好这口的,闲暇时摸出一条来慢慢嗅闻,仔细回味,说不定还能凭此味道回忆起这到底是哪位佳人的味道……
怪人都有奇怪的嗜好,这不奇怪,在他前世中好像也有人喜欢收集小内内的……
娄小乙把这些东西团成一团,扔出窗外,很是郁闷;又拿起笔,在这只纳袋上写了大大的一个臭字。
纳袋在修行界也是值一,二颗灵石的,像他原来那样,都没机会得到这东西,所以也舍不得扔,但又怕自己以后忘了这点,把食物等入口之物放进去,那岂不成了脚气卤肉了?
看着一桌子琳琅满目的修行物品,娄小乙就有些感慨,这世间之事,总是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从普城出发前,他还一个正经功法没有,都是修行功法在凡世的改良,现在回来,整整十套功法秘术玉简就放在桌上等他随意取用,
世事难料,天道难测,谁又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
第85章 安排
收获还是满满的,他需要为自己接下来的修行做一个详细的计划,不能一口气吃个胖子,总有轻重缓急,先后次序。
如果说数月之前,因为白沙虫之蛰让他幸运的踏入了修行的道路,那么这一次,他是从小路转到了大路,名不正则言不顺,道不正则修不真,现在,是抛开顾忌大步朝前的时候了。
金子和珠宝,他会找个机会把金子交給彩环姨处理,但珠宝不成,它们可能是賊赃,需要谨慎,娄府的人用賊赃,会有人高兴的。
把那些暂时不会用到的,收拾进纳戒中,他现在首先要面对的,是十个玉简的使用次序问题,这将贯穿他未来数年,甚至数十年的修行生涯。
得到的,要尽快忘却,而不是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黄昏,在酉时修行之前,娄小乙拿起玉清中平上谕,把它贴在额间。
第一次修行此谕,他选择了运转天地灵机,因为这才是真正最纯粹的,隐含道意的灵机,不管有什么補助的手段,丹药也好,红线虫也罢,卯时和酉时,都会回归天地灵机的修行,这也是每一本修行概述中都会特别着重的,是为天定之时。
玉简和额际贴合,一股纯正而又温和的灵机力量从头顶贯输而下,缓慢而又坚定的沿身体经脉泊泊流动,所经之处,和原来的中平行气诀大有不同,几乎多出了倍许的流动路径。
但娄小乙也能感觉到,中平行气诀一定也是修行界某位上修的手笔,完美的把修行人的功法給简化成了凡人也能勉强修练的地步,虽简,却自有一股真意在。
这也是他能凭中平行气诀入道的关键。
整道灵机气流,在经脉中缓缓流动三遍,形成了初步的经脉记忆,这才逐步消失……娄小乙不敢怠慢,立刻鼓动自身灵力,依此路径,运功而行,不求快,只求稳。
在循环几周,和身外的天地灵机达成共鸣后,再逐步的加快速度。
一个时辰下来,酉时已过,天地灵机重归惰性,这才停下运功;仅此一次修行,就感觉和以往的修行大不一样,感知更敏锐,对自身潜力的挖掘更彻底,对身体的改造更全面,有一股道境隐约其中。
这才是真正的修行之术,脱离了平凡的束缚,就像小酌几杯后,熏熏然,羽化飘仙的状态,让人迷醉。
也怪不得有这么多人抛妻离子,离开家族富足的生活而去追求虚无飘渺的修行,单单用一个信念,一个长生是不能解释,总需要一种更实际的东西,能让他们忍得了当下清贫而枯燥的生活。
修行过程本身,就是这么一个过程!是通过灵力来麻醉自己,让自己和大自然有限度的融合,随着修为境界的越来越高,这种融合就越来越深,直到在修行中你觉的自己就是自然,就是天道,就是一切!
当这种自我麻痹,俯瞰苍生的意念深入骨髓,深入血脉,深入意识时,自然而然的,你就再也离不开修行。
娄小乙就在想,如果他一开始接触的就是这样真正的修行,在修行中欲仙欲死,那么他还会冷静到为了家人,为了母亲而放弃一些东西么?
一定有人能做到这一点!虽然是极少数!他们不会为了修行而修行,而是能做到在修行中仍然坚持某些底限的东西。
不管采用什么方式,他娄小乙现在起码也做到了!
不管修行再让人沉醉,他也不会放弃曾经和母亲说过的那些话!
稍做休息,娄小乙拿出第二枚玉简,小道体!
这是道家正宗的洗髓伐脉之术,核心便是用海量的灵机力量,对修士身体做最细致的梳理,改造,优化,提高。
它几乎是每个道家修士都会修练的一门体功,细微到每个细胞,每一滴血液,每一个脏器,每一孔毛囊……它不会附带任何的身体特效,不会刻意的增加力量,敏捷,反应,却又在潜移默化中悄悄改变这一切,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在感应筑基时,完成身体的质的飞跃!
谁都知道修士一旦感应筑基,就和凡人有了根本的区别,种种神奇,种种不可思议,皆有此出!
但是,这种质的飞跃是感应筑基一瞬间就能完成的么?是平时昏昏碌碌,某日灵光一闪,就完成了这种质的改变?
怎么可能!没有坚实的基础,怎么可能建筑高楼大厦?
小道体所做的,就是为最后的质变提供前期的量变!就是让修士的身体完成筑基前的所有的准备!才能做到最后的鲤鱼一跃!
没有这样的准备,当你最后跃起时,身体就会因为承受不住这种翻天覆地的改变而崩溃,简单的说,筑基必然失败!
主功法冲击失败还有再来的机会,但如果主功法冲击成功,身体却没有跟上,不能应对这样的巨变,那等待你的,就只有死亡!
故此,食气修士的修行,是分两个方面进行的,一个就是主功法,就娄小乙而言,就是玉清中平上谕,它修练的是灵力,是丹田,是内!
另外一方面就是身体,就是小道体,把身体进行无死角的全面提高,不是提高某一方面,而是整体的,协调的,系统的构筑起一个框架,等待质变对身体造成的巨大的冲击!
在道家体系中,玉清中平上谕是最基础的食气功法之一,而小道体则是最基础道家体术之一,如果你实在是没有什么比较特别的机缘,那就选择这两样就好,可能不能让你鹤立鸡群,但却绝对耽误不了你!
这些,都是娄小乙在仙来镇十数日中学到的,也是流传了上万年普及性的东西,道家可能在核心直通大道的功法上有隐瞒,需要择人而授,但在基础功法上却从来都是很大方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道家保持竞争力!
任何一个道统的辉煌,都必须建立在庞大的基层力量上,在这个方面敝帚自珍,就是取死之道!
其实获得这些并不难,哪怕是对散修而言,娄小乙之所以走了弯路,不过是一直游离在修行界之外罢了!
他现在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得到的,也不过是修行界中最普通的东西,但他不在乎,正统就好,他对偏门邪道有一种本能的排斥,他不过就是求个百八十年的寿命而已,求个放焰火自娱自乐的心情而已,又不想做神仙,也不想称霸宇宙,又需要什么特别神妙的独门功术?
修行小道体最现实的意义,在于能以最快速度消耗身体中的灵力,也就为今晚最后一次的红线虫吸收做好前置条件。
第86章 控物
十日后,完全熟悉功法修行的娄小乙拿出了第三枚玉简-丈身法遁,同时也开启了他惯常的修行方式,在戈壁滩上跑练。
他很喜欢这种方式,自从那次从戈壁核心区域跑回来后,就再也忘不了那种感觉,大家都喜欢站定了放术法,那么他就练个与众不同的,奔跑中放术法,也许会有不一样的效果?
而且,他真的认为,把几种修行方式捏合在一起很有意思,之前是中平行气诀,莽牛身,风卷遁甲,现在则变成了玉清中平上谕加小道体再加丈身法遁;仍然是从酉时跑到子时,从酉时吸收天地灵机,转换成红线虫,在消耗中补充,在补充中消耗,让丹田频繁经历鼓脹和干涸之间的循环,
这比静坐修行更让他舒服,因为在奔跑中,他能隐约的感觉到自己好像真的飞了起来……这种感觉让人迷醉,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而且,这样的修行真的比他坐在自家书房里的进步要大很多,那么,为什么不呢?
唯一的区别是,不再需要刘家老二的跟随,现在的娄小乙,已经完全独-立,两位老夫人也不会在他的出行上设置障碍。
一个月后,他为上午的修行增加了新的项目,内养窍目之诀,重耳真谛,
这两门感知之术可不适合运动中修练,而是需要在绝对安静中修行,正合娄府书房的环境;这是他在戈壁中得到的经验,在被梁狂人跟踪时也证明了这一点,没有一个敏锐的感知,对方接近你时都不知道,这太危险了!
第三个月,眼看寒冬已过,初春来临,是他降临这个身体的第一年结束,娄小乙实在有点忍不住,开始逐一尝试三个术法,灵火术,指冰术,铁皮鼓。
让他失望的是,果如前辈们的经验所言,食气期的术法更像是个笑话,一种魔术,杂耍;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很多上进无望的修行人最后会沦落到替人超度,街头蒙骗的原因,他们所会的所谓法术,也就只能做这个了。
灵火术,就是应用体内的灵力摩擦,在指间爆出一团火苗,当然,从嘴里喷也可以;这种火焰的性质和凡火相差有限,指望烧死人是不可能的,燎个血泡还差不多,而且这东西一旦扔出去,就成了无根之萍,无源之木,熄灭的很是迅速,见风就灭……完全不具备距离伤人的属性,逗弄孩子倒是正好。
指冰术也是一个德行,需要把手指插进水里,运功之后,慢慢的在水面上结成一层寒冰,至于冰结几尺,耗时几许,就纯粹靠灵力修为而定,这样的法术,除了冰镇酸梅汤,还能做什么?
指望凝成冰箭伤人,根本就是妄想,首先就做不到凭空聚水,更做不到瞬间完成冰箭的凝结,总不能为施展这种法术,再随身带个水囊吧?
铁皮鼓就更搞笑,娄小乙本以为这是个类似金钟罩铁布衫之类的防御术法,却谁知其着重的却不是铁皮,而是鼓!
这是一门靠大嗓门吓唬人的手艺,就像狮子吼,不过这名字太隔应人,在知道了它的功用后,娄小乙都没有了尝试的兴趣!
术法梦已破灭,不过没关系,只是暂时的,现在的打基础,就是为了以后的爆发!
娄小乙踏实下心情,把全部注意力放在自己选定的方向上,日子过得也很快,修行的进步也不慢,这是能感觉得到的进步,天天都有成长的感觉。
他把一部分时间放在了控物功上,这也是在仙来镇时,几个好心的老修提点他的,既然食气期的术法不可靠,那么唯一能在战斗中起到作用的就是控物!
控物的关键在于兵器的选择上,你选柄百斤的大刀,都就是自取其辱;一般而言,太大了控不动,太小了比如飞针又杀伤力有限,这就需要合适的尺寸。
兵器不能是凡兵,因为灵力传导性太差,需要特制的掺有修真材料的灵兵。
梁狂人的长剑就是灵兵,剑名血钩,娄小乙不太喜欢,觉的名字太过凶煞,完全没必要,你就是要杀人,也不必表现的凶神恶煞的吧?含蓄一点不好么?
但那剑名是刻在剑柄上的,刮不掉,也只好将就有丝线包裹一层,这东西背在背上很提气,质量不错,也舍不得这么弃之不用,好在照夜国的士子文人有挎剑的习惯,他在腰间挂一把也不显的多招摇,其实,他还是喜欢背的,但那不是文人的带剑之法。
娄小乙可没地方找这些材料,不过他的幸运在于,梁狂人的纳戒已经为他备足了这些。
那把短刺很是符合控物之用,但有个缺点,就一把,控出去了如果没达到效果,就很可能回不来!而且重近一斤,还不是他能掌控的,插在靴筒正合适。
相对来说,一套九把飞刀就是控物的绝配,估计梁狂人也是这么使用的;
这些兵器上都没有留下梁狂人的印迹,也包括两只纳戒,对食气修士来说,神识这东西离他们还很遥远,所以物件上也没有什么需要抹去的。
这个阶段,是摸-尸的黄金阶段,不用担心摸了却不能用,唯一的遗憾是价值低了些。
每把飞刀,状似柳叶,没有刀柄,因为这东西就不是设计成由人拿手甩出去的,刀身两面开刃,带有血槽,由此可见当初梁狂人狠辣的脾性,
刀重三两四钱,这个重量可能对梁狂人来说就正好,但对现在的娄小乙来说就偏重,但没关系,随着他修为的日渐精深,会越来越熟悉这个重量。
第87章 化缘的和尚
控物功是一个概括性的控制手法,可以应用到任何可控物件上,可以是石头桌子,也可以是各种兵器,胜在提纲挈领,不挑剔物件;失在没有专门的控刀手法,这些,需要娄小乙熟悉后自己一步步的摸索。
他不知道当初梁狂人有没有专门的控刀之术,反正他的遗物中没找到。
也不耽误练习,控物,尤其是这种重心平衡不好掌握的不规则柳叶刀,不是件容易事,不仅要操纵飞的远,还必须有一定的杀伤力,
在感应筑基阶段,修士有神识操纵,称为擒龙控鹤之功,物件可发可收;但在食气期,发出去容易,收回来千难万难,梁狂人之所以使用柳叶刀,就是因为这种形状本身的气动外形有回旋飞镖之能。
发出去靠灵力,收回来靠回旋技巧,十分的考验精细操作;娄小乙还远远做不到回旋,他现在也不会考虑这些,他首先要解决的是,怎么准确的把这东西用灵力射出去,够远够准够有穿透力,等做到这一切后,再来考虑其他的问题。
春暖花开,绿意回到了普城,对这样一座位于边陲戈壁的偏僻小城来说,绿色对他们来说是格外的珍贵,各种庆祝活动络绎不绝,就包括去年那场闹出点小风波的小夜湖游湖春会。
当然,这场游湖春会娄小乙没去参加,让举办者长出了一口气,作为普城上流阶层年轻人每年一次的盛会,他们没权利拒绝任何一个有资格的参与者,尤其是像娄小乙这样地位比较特殊的公子哥儿。
娄小乙正忙于自己的快乐修行中,哪有功夫去参加他们的无病呻吟,不就是春天来了想配对了么?纯粹的生-理要求,偏偏要搞那么文雅,还不是为了晚上关灯后的那点事?
但他仍然没有躲开春天的燥动,这一次找上门来的是和尚!
西城大昭寺的和尚,就是母亲和彩姨常去的那家寺院,也是普城地面最出名,香火最旺,上层人士最青唻的寺院。
普城的冬天很难熬,酷冷,风沙,很少有人会选这个时节出门,就更别提养尊处优的官太太富家小-姐了,所以断顿了的大昭寺就会在春天来临时主动出击,向普城那些著名的官富家太太送吉祥,送佛信,其实就是告诉大家,天气也暖和了,你们可以来送香油钱了!
在普城地界,信佛,且具备一定经济实力的当然首推上层名流的内宅太太媳妇小-姐们,男人们很少搞这些,普遍的心思就是,有这钱还不如再娶个小妾回来呢。
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既然要鼓动起妇女们朝佛的热情,那当然就要解决在普城妇女界威望最高的几位,在这方面,娄姚氏是当之无愧的首选!
不仅仅是她礼佛虔诚,也因为她本人的背景,前朝司马夫人,在普城还真没有比这更尊贵的名头,虽然是清名虚名,但在妇女界已经足够了。
所以第一个找的就是她,大昭寺的知客僧崆方和尚亲自出马,带着两个小沙弥,空手白袖,前来娄府致以最真挚的问候,以及方丈大人最诚恳的祝福。
普城的规矩,这一年进献香油钱的多寡,都由第一位进献者为准,酌情增减,一般都不会超过第一位在开春头一场法事中的进献,这样的规矩有一个好处,就是杜绝了恶意攀比,因为普城的人口流动极为有限,都是老熟人,所以对这样的规矩都是遵守的,富如李家,每年的出手也不敢压过娄府夫人,或者府尊夫人等几位贵妇,那是冒犯,是要吃苦头的。
所以,第一个在佛事中进献香油钱的贵客就很重要,总是要起个带头作用的嘛,既不能太过夸张,总也不能还不如往年?通货膨胀的道理和尚们也是懂的。
这种事,以前的娄小乙是从来也不参与的,去年这个时节和尚们来时,他脑子里两个灵魂正在打架,也是糊涂的,但今年,不太一样。
母亲和彩姨在客厅和知客僧见面,听他口吐莲花,娄小乙自在院中修练他的重耳真谛,这种耳识之法他已经修练了数月,大有长进,远了不说,就在自己的院子中,只要他愿意,整个娄府的一举一动,猫狗打架,下人斗嘴,夫妇伦敦,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佛说,苦非苦,乐非乐,只是一时的执念而已。执于一念,将受困于一念;一念放下,会自在于心间。物随心转,境由心造,烦恼皆由心生。
……做人要能吃亏,人生一世,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斤斤计较,反而会舍本逐末,往往失去的也许更多。真正聪明的人,不会在乎表面上的吃亏,他们看重的是实质性的“福利”,因为能够吃亏的人,往往是一生平安,幸福坦然的。能吃亏是做人的一种境界,会吃亏是处事的一种睿智。佛曰:吃亏决不亏,惜福才有福!
……复次,须菩提,善男子、善女人,受持读诵此经,若为人轻贱,是人先世罪业,应堕恶道,以今世人轻贱故,先世罪业则为消灭,当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
佛经,娄小乙是听不太明白的,无论前世今生,他在这方面都没有任何研究,但这并不代表他是个傻的!
这崆方和尚一席话听着高大上,玄妙无比,其实说根到底,意思就是让老太太多吃些亏,不要怕吃亏,多舍些财……等等如此。
他不是舍不得钱财,只要母亲高兴,便香油钱再多些也无所谓,但他在乎的是这种骗人钱财的方式,把母亲等人对佛祖的敬,当成敛财的工具!
一看这和尚肥头大耳,腆着大肚子的模样,你叫别人吃亏,自己怎么不多吃点亏?
母亲和彩姨独居府中,这个世界,属于她们的娱乐很少,信佛,就是她们打发时间,寻求心理寄托的一个很重要的方面。
这也是大部分豪门大户内宅人士的共通点,在这一点上,正合佛门乘虚而入,在先天上就有巨大的优势,有庞大的受众群,就连占主导地位的道家也比不了。
崆方和尚还在喋喋不休,娄小乙也是懒的再听,只要不太过份,也只能是由得他去,还能怎样?终归不能因为一点外财,而惹母亲不愉快,
这个年纪的人,你和她说道理是说不通的,徒费心思,倒麻烦!
“大昭寺在山门外新立一牌坊,缺一副对联,还请夫人费心润色,在春季法会中一展墨宝,大昭阖寺上下,敬候夫人光临!”
崆方和尚还在鼓动他三寸不烂之舌,必须承认,和尚的切入点很是犀利,看准了娄姚氏的出身,有点墨水,喜欢这种留名的方式,既然能留名,那出手就肯定大方,最后贵人留名声,大昭寺落实惠,各得其所。
母亲果然上套,一番寒喧,话里话外的都露出了大力支持的意思;这种敬佛的事,当然不能冒然提数量,太庸俗,彼此心知肚明,心领神会,皆大欢喜。
母亲高兴,那就随她去,如果花钱能买快乐,为什么不呢?娄姚氏这个年纪,留給她满足心愿的时间并不多,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寿命上丝毫也没有修行世界应该有的长寿,老年人到了六十就是个大坎,也是件很奇怪的事。
让娄小乙没想到的是,午食时间母亲却把他召了去,
“小乙,大昭寺来人说要我給他们写副对联,我现在才思不敏,偶犯糊涂,小乙都是文状了,不如就替母亲写一副吧?”
第88章 佛珠
娄小乙知道这是母亲在客气,当初母亲还是将军府中小-姐时那也是才女一名,怎么也不至于一副对联都写不出来,再说又不是文考,不过一小城孤寺,写的好与坏的,其实也不那么打紧,谁又会真正挑剔什么?
“什么题材?哪个方面?可有要求?”
娄小乙也没客气,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母亲怎么说那就怎么做好了。
娄姚氏想了想,“嗯,这次崆方大师来府,主要说的就是积善行德,不在意得失的佛法,我看哪,不如就依他所说,以吃亏是福为题,写副对子吧?”
娄小乙点头,也无所谓的事,偶然扫眼,却忽然发现母亲手腕上一串佛珠,乌黑透亮,隐泛光华,很是不寻常,这种奇特普通凡人看不出来,但在他这个也算是真正入了门的修行人的眼中,却如暗室明灯,惹眼的很。
“母亲,您这副手珠是哪里得的?看着很是不一般,之前可没见你戴过!”
娄姚氏就笑,“这正是方才崆方师傅赠与我的,说是开了佛光,常带身上,能趋吉避邪,身体康健!小乙若喜欢,拿去便是……”
说着就褪下佛珠,往儿子手里递来;她知道儿子的性格,对这类东西不太感兴趣,更从来不会要母亲随身之物;但她当母亲的,手里有什么好东西,总是想着儿子的,哪怕以前儿子拒绝过无数次,仍然会第一时间把好东西递过去。
让她有些意外的是,破天荒的,儿子竟然接了过去,
“这串珠子有点意思,儿子先把玩几天,等玩够了,再还与母亲!
对了,我听说普城地面去年大旱,田中收成只得往昔的五,六成,很多农户开春时都面临播种不足,自食艰难的窘境?”
娄姚氏就叹了口气,“可不是么,这两年天公不作美,不是大旱就是大涝,所以普城很多大户人家都时常上香祈福,官府也有赈济,却也是杯水车薪,
咱们家的几处庄子收成也不好,我已命人减了他们当年的地租,想来维持下去是没有问题的,小乙的意思是……?”
娄小乙就笑,“母亲慈悲为怀,心存善念,租户们感激您是一定的,这个不消说!
但在小乙看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绝大多数的租户,或者自耕农却未必有这样的运气,春季播种,在种子和存粮上很难两全,
既然大昭寺开春季法会,普渡众生,就不如借此机会,把普城各家太太小-姐的香油钱变现成种子,由官府出头统计,现场分发,各家自领,岂不美哉?
如此,既遂了各家善人敬佛的本意,又全了大昭寺慈悲的胸怀,正好两全其美,皆大欢喜……”
娄姚氏眼中放光,儿子这个主意实在是太好了,对灾民之事她一直感觉自己有心无力,除了贡献些香油钱好像也做不了什么;在照夜国,开仓赈济是官府的责任,其他人私开粮仓就有邀心聚众之嫌,是轻易做不得的!
但如果依儿子的主意,有佛寺顶在前头,又有官府统计安排其后,那就没有任何问题。
她虽然敬佛甚虔,但也不傻,知道自己的香油钱进了和尚们的腰包,真正能拿出来帮助百姓的,十不其一,就不如这样来的直接!
于是赞道:“我儿聪慧善良,腹有良谋!你说的对,我这就去联系各家夫人主母,定要做成此事,这才是大功德,佛祖必然感动,可比平日念一万遍佛,捐一万钱要有意义的多!”
官府会不会帮忙?这根本就不是问题!这些夫人太太中囊括了普城大大小小衙门的各级官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们点了头,可比府尊大人下令还要管用的多!
……回到自己的书房,娄小乙的面色就有些阴沉,他从不参与母亲的佛事,今日却例外的开口,坏大昭寺敛财,还利于普通百姓,这些手段都是有他的用意的!
不在破财,而在那串佛珠!
这串佛珠,是有古怪的!
不是戴上这东西就会招邪折寿,而是其中自有一股经过佛门修行人加持过的力量!
这种力量如果久和普通信众日常接触,是很不合适的;简单的说,久而久之,会让普通信众向深度礼佛者,甚至狂信众的趋势发展!
最后的结果,轻则剃度出家,重则散尽家财敬佛,以一人而毁全家,这是真正的佛门名寺应该做的么?
什么事,都有一个限度,过犹不及!如果只是信众自己研佛日深,诚心阪依,那谁也不怪;但如果信众没有这个意思,你却通过外物外力来影响,毁人家庭,夺人财产,这跟邪-教又有什么区别?
那个崆方和尚交給母亲的,就是这么个东西!你能说这是无意的么?
这就是娄小乙动怒的原因!
但他很清楚,还不是撕破脸的时机,也不能就此判断这是大昭寺的整体行为,也可能是某个个体,或者某个派系的意思?
什么东西一旦牵涉到修行,就得慎而重之,因为你不知道这潭水的深浅,后面占的到底是谁?什么修为?
以他娄小乙现在这种二把刀的能力,还远远做不到随心所欲,为所欲为的程度。
故此,以普城全体贵妇人的形象来赈济,大昭寺也说不出来什么,但寺中的隐密就只能靠娄小乙自己来解决,这种事是指望不上官府的。
摆弄着手上的佛珠,仔细体味其中被佛法改造过的灵机,他发现其实佛珠内灵力对佛法的应用也很粗糙,粗糙到他这样新入门不久的修行者也能轻易的发现并消除,这至少说明一件事,制作佛珠者的层次也就和他半斤八两。
这样的发现有助于他接下来到底采用什么样的报复方式!
第89章 羽毛信
当然要报复!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就是娄小乙的人生信条,他可没有忍耐的兴趣;这东西如果大昭寺用在别人身上他最多就是看看笑话,心情好了没准就把这秘密捅出去,让别人去处理,但既然发生在自己母亲的头上,那还有什么可容忍的?
他现在只想搞清楚一件事,崆方和尚是单单給母亲送了这串佛珠,还是包括其他人?至少,像府尊大人的夫人这样的重量级人物难道没有拥有这种奇物的资格?
崆方和尚的行止很招摇,年年都是如此,他也没什么遮遮掩掩的,本来就是希望大家都去参加春季法会,当然越多人知道越好,但娄小乙是不合适自己亲自调查的,也用不着,他在娄府也是有心腹的,虽然这个心腹表现的总有点不情不愿。
三日后的上午,平安蹩进了小主人的书房,他也是娄府中唯一一个不需要通报就能进来的人,但他对这样的特权却不太热衷?
“脚步虚浮,拖跟而行,腰胯无力,中气有亏,这是,昨天晚上加夜班了?
而且,你这几月总管做下来,腰腹见粗,脾肉复生,平安啊,身体是自己的哦!”
平安就尴尬的笑,“公子眼利,这不是人到中年了么……那个,昨晚可不是去外面的馆子,就是家里的自留地,耕了耕,浇浇肥,总不能荒芜了,可不敢在外面乱来!”
娄小乙摆摆手,“你的私事,于我何干?身体是你自己的,又不是我的!
说说吧,我交待你的事做的怎么样了?”
平安习惯性的压低声音,“都查清楚了,那和尚也没隐瞒,拜客都在明处,晚上也没有陌生的访客,都是普城一些虔诚的信徒。
三日中,除了咱们娄府,还去了五处府宅,都是普城有头有脸的人家,计有府尊官衙,学道胡宅,城守王家,布政范家,还有首富李家……
没有什么贵重的礼物往来,都是空手而去,空手而回,据这几家的下人们讲,也就是送些常见的佛物,有念珠,香袋,佛经,佛牌,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娄小乙就点点头,“你做的很好,没人注意到你吧?”
平安就笑,“您放心,下人有下人的圈子,其中也多的是嘴碎之人,都不用我提,他自己就吐露了,无非就是春季法会谁家出钱多,谁家比较抠门这点事,顺便就把您想知道的带出来了……”
娄小乙就拿出一小锭金子,可把平安唬了一跳,他虽在大府做事,平日里银钱过手也是有的,金子就极少,那真不是一般大户能随便使用的,死活不肯收,
娄小乙就道:“拿着吧,来路正经,夫人们也不知道,也没走公账!
以后也许还有用到你的地方,人情往来免不了,为我的事花你的银子,这不合适!”
用人,哪有白用的?不管交情如何,都不是长久之道,这和忠诚无关,都是平凡人,不能羊活着。
……普城南门外十里,有一座驿站,是来往官人或者信使歇脚的地方,等闲人等不能进;但太平日子久了,像这种养老的地方也就日渐松懈起来,照夜承平千年,没有大的兵灾**,这种地方的秩序如何,也就可想而知。
官员出行携家带口,就是常态,信使也好不到哪里去,在这里蹭吃蹭喝,耍钱聚赌;照夜国的信使传达,有三种状态,最高级别的是战时,那信件都是不能留的,使者稍微喝水打尖后就必须启程,信袋沾有三根羽毛,以示紧急,不过这种情况已经很多年不见,已经是历史了。
第二种状态便是沾有两根羽毛的信袋,是来自州郡或者国都,固定月余一趟,是必须府尊大人亲启的,可能未必有什么大事,代表的却是一种地位和权利。
第三种状态便是普通状态,几乎日日都有,就是普城各大衙门与州郡之间的联系,什么都有,民生,治理,缉盗,学风,日常,等等。
信使老吴信马由缰,溜达进驿站,天色黄昏,紧赶慢赶还能在城门关闭前入城,可那有什么意义?
虽然他背上的信袋贴了两根羽毛,但谁都知道里面的东西和没贴羽毛的也无甚区别,甚至更不堪!
就他所知,里面就有州牧大人二姨太給普城府尊夫人的私信,像这些东西,有什么好急的?就不如在驿站歇息一晚,还能聚几个熟悉的使者耍两手,喝点小酒,乐呵乐呵。
就算是不急赶路,这一路上颠簸下来,说不累那也是假的。
他确实碰上了几个熟悉的使者,还有驿丁,大家耍的昏天黑地,不亦乐乎,却没人注意到驿站外有一条黑影闪入,过不多时,又悄然离开,整个过程,只有驿站外的老鸦聒噪了两声,再无其他动静。
第二日巳时中,在府衙小书房内刚刚送走客人的府尊秦大人,用了口小点心,再泡上一壶香茗,悠闲的胡思乱想了一番,才漫不经心的打开案头上早已放置好了的信袋。
这东西,一月一次,初为府尊时,他在打开信袋时还有一种敬畏之心,忐忑之意,但近十年下来,这份敬畏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有放在那里几天都不拆开的时候,
不过今日么,闲来无事,心情还不错,也就兴起打开了信袋,
第一封信,是州郡文人魁首贾夫子的一首新作,特意发来他这位好友处以求品鉴,秦大人摇头晃脑的读了两遍,还加了几句评语,当然都是好话,这点人情分寸还是必须遵守的。
第二封信,是州牧的幕僚来信询问一些普城土特产品的问函,这是商业上的往来,写信的虽是幕僚,但背后站的是谁,不问可知,所以,还不能掉以轻心,是必须严肃对待的事情。
第三封信,是州牧二姨太寄給自家夫人的,他没看内容,公器私用,成何体统!
有些意兴阑珊,随手抽出第四封信,如果没什么重要的,剩下的他不会再看,而是交給心腹师爷,
这是封便简,没有署名,也没有指定,
打开一看,简中是这么写的,
“国中之本,在儒,在读,在正统;杜绝道佛参政入世,是我照夜立国千年之基,不可轻忽!
滋有不臣,欲入世信仰,多地隐发,不可视为偶然!
普城虽偏远,也不可掉以轻心!尤其国朝官员,若有胆敢沉迷者,严惩不贷!”
没头没脑的一席话,却让秦大人倒吸一口凉气!
第90章 秦大人
秦大人的第一感觉,就是自己和某个道家修行人的联系被发现了?
但看这信件,好像也只是让他防范,而不是证据确凿的指证!
信是谁写的?是恶作剧?还是等他忙中出错?或者意有所指?
会不会是照夜国中那股专门应对修行人的神秘力量?
但这种方式不是他们的作风啊!真有毛病,早就缉拿上门,还給他来信提醒?想坐这个位置的人多的是,正愁找不到机会呢!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是秦大人做官为人的基石,在官场,一个小小的毗漏,就能让他身败名裂!
像这种和佛道勾结的事,其实在官员中并不罕见,直系亲属出家为道的,比比皆是,也管不过来,但原则是,不能插手官员体系。
远亲不论,秦大人默查自身,看看有什么漏洞;他有一子一女,女儿远嫁,泼出去的水,论罪也论不到他的头上,儿子在照夜城读书,憋着要考取今年的文典,人不在身边,没法时常提点,这是他最担心的,
他已决定,明日就派一个老成的,去照夜暗查儿子的一切,但愿不会有什么太过难堪的表现。
再有,就是老妻了,她能有什么事?除了吃吃斋,念念佛……
念佛?
秦大人心中一动!这信件发往普城,是不是就意味这问题就是出在这里?这么论的话……
秦大人站起身,他需要用特别的力量来对付这些特别的东西!
他是中午找的人,还没到晚食,上次出现的那名修行人就出现在了他的书房,
“查清楚了?”这么快来回复,就意味着很顺利。
那人点头,“清楚了!贵夫人无事,也有事!”
秦大人疑道:“怎么说?”
那人说话异常简洁,“有事,是指大昭寺和尚送来的佛牌中有能影响人精神的能量,无事,指的是夫人接触日短,基本上不会有任何不良后果。”
秦大人一拍书案,震怒异常,“放肆!竟敢对官员家人下手,就不怕朝庭铲平他大昭寺么?”
停了停,到底心里还是对神秘力量有所顾忌,还是压制住心头想要派兵围剿的冲动,向眼前之人讨教方略。
这个人,是他在其他地方上任时结识,属于朝庭对付修行人的秘密力量中的一员,只不过此人在任职过程中慢慢对修行有了更深一步的认知,最后竟然脱离了朝庭的组织,真正成为了修行人中的一员,也是个奇葩。
这个故事很复杂,牵涉很多,朝庭也不可能放过他这样的叛徒,秦大人那时还年轻,入官未久,还存有一丝意气,巧合下帮了这人一把,从此虽没成为朋友,倒也互相有所倚重。
这人依靠秦大人在世间逍遥,能为他的身份提供保障,继续自己的修行;而秦大人则通过他去处理一些自己明面上处理不了的事务,也算是各取所需。
这是一个很奇特的关系,互相看不顺眼,却又彼此倚存。
“你说,如果没有发现这个佛牌,会发生什么?”
修者一撇嘴,“时间长了,夫人大概率会遁入空门,也许还会把您这些年攒下的不义之财都捐出去肥了哪些和尚……就是,狂信,懂么?”
秦大人发现自己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又被眼前这厮給勾了起来,
“那怎么就是不义之财了?我一没受刑犯贿赂,二不买官售爵,不过是正常的生意往来,消息灵通些罢了……”
修者笑而不语,秦大人也住了嘴,知道今次有些失态,看来这涵养还是不够,真到了朝堂之上,被人一激就失态,那还怎么混?
端茶喝了一口,彻底的平复了下心情,心思总算是回到了正常状态,脑子也清晰起来。
“是专门针对内子,还是也包括其他人?”
修者显然早已经想到了此节,“我通过您的管家,已经拿到了与您交好的城守王大人夫人,以及李家老太太,她们这次得到的佛门物件,分别是一卷佛经,一个香袋,和夫人一样,她们的佛物中同样也包含这种神秘的力量。
由此可以推断,那和尚此次入城去了六家,每家都赠与了佛物,恐怕都是类似的东西。
暂时无害,却会人逐渐沉迷于事佛,最终会迷到哪一步,端看个人的自制力。
从行为上来看,目的只是为了敛财,我还看不出其他目的,这应该是最接近于真相的答案,毕竟,大昭寺再有图谋,在当今朝庭对天下的掌控之下,也不可能生有不该有的幻想,那是取死之道!”
秦大人被气笑了,“敛财敛到了我的头上,这胆子还不大么?”
修者嗤道:“敛的就是你们!因为你们是朝庭命官,按律就不该和修行人过多接触,所以这物件拿給你们,府里就没人识得!
再说了,反正你们来钱容易,没了就再去贪呗!也不会闹出家破人亡的惨剧,让人怀疑,如果我猜的不错,你们大概率都会哑巴吃黄连,谁也不敢说吧?”
但这一次,秦大人没有受他的激,“不对,我记的李家是有修行人的,还是你告诉我的!”
修者哼道:“三个月前就走了!就算是富如李家,他也是供不起一个修行人的!”
“还有哪几家?”秦大人平时怎么可能关注春季法会这种破事,所以对此一无所知。
“学道胡家,布政范家,还有娄府!都是法会的常客,普城这一年的香油钱是多是寡,全靠她们定规矩!”
秦大人在书房中踱着圈子,他是聪明人,脑子够用,傻子也不可能爬到这个位置上,
“如此看来,确实如你所说,基本可以判断是为敛财!
但我很奇怪的是,这封预警书简从何而来?那和尚离城也没有几天,州郡就知道这件事了?不可能的!就连你原来待的那个衙门,也没有这么迅速的行动力吧?”
修者就叹了口气,“你是做官做久了,做的唯吾独尊了!
凭什么你就认为,就只许你府尊有修行人帮助,而其他人就没有?
事情不是明摆着的么?预警之人就一定是其他五家之一,府里暗藏修行之人,之所以自己不出头而是告诉你,只不过因为你是一府之长,有专断的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