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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庄不周     大魏影帝txt下载     大魏影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1章 姜是老的辣

    官场也好,战场也罢,不同利益方互相掣肘是常有的事,司马师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换个时间点,他会对曹苗嗤之以鼻,你懂个屁,这才是官场。

    可是现在不同,这个时间点很敏感。

    天子正为世家的坐大心生警惕,召曹植入京,有制衡之意,这时候司马懿被人抓住把柄,会坚定天子倚重宗室的决心,进而影响其他人——比如都督幽并的吴质——的仕途发展。

    对天子本人而言,这是天子登基后的第一次伐吴,本来就没什么胜算,天子正需要一个承担责任的倒霉鬼。现在曹苗指责司马懿“坑队友”,无疑是给天子一个台阶,天子岂能不笑纳?

    更别说直接被司马懿坑的了队友曹休。除非曹休打赢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或者死在战场上,否则这仇就结下了,真正的势不两立,死磕到底。

    司马师可以不在乎曹苗,甚至可以不在乎曹休,却不能不在乎天子。

    他觉得头有点大。来之前,他考虑的全是如何与曹苗论道,如何不动声色的提婚,也想到了两人会对朝政有不同见解,却完全没想到曹苗会如此不留情面,直接给他的父亲司马懿扣上了一个“坑队友”的帽子,将司马懿当成了箭靶,并射出了第一箭。

    司马师气急攻心,甚至不知道是怎么离开雍丘邸,回到骠骑将军府的。

    他像头困兽一样,在屋里转了半天,不知道砸坏了多少东西,直到引起了母亲张春华的注意。张春华正等着司马师的消息,想看看曹苗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不能将女儿嫁给他,忽然听说司马师回来后大发雷霆,甚至砸了东西,不禁吃了一惊。

    司马师是她的儿子,她清楚司马师的心机有多深沉。能让司马师失态,必然发生了大事。

    张春华带着儿子司马昭、女儿司马果来到司马师的院子,看到面前的狼藉,顿时沉下了脸。她踢开地上的杂物,走到司马师面前,抬手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天塌了吗?如此方寸大乱,成何体统。”

    看到张春华进来,司马师已经冷静了很多,又挨了一耳光,顿时清醒了。他苦笑道:“母亲,天没有塌,但我们司马氏怕是要塌了。”

    “塌了又如何?大不了待罪舞阳。实在不行,回温县耕读就是了。”张春华命人收拾了座几,就在狼藉中安然入座。“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司马师不敢怠慢,将与曹苗见面的经过说了一遍。

    张春华听完,也愣了一下。“你父亲当真怠战,任由陆逊东行?”见司马师不说话,张春华变了脸色,厉声喝斥。“这老狗,怎么会糊涂至此。曹休匹夫之勇,何足道尔,何必如此郑重其事,授人以柄。”

    司马师更不敢吭声。他现在也觉得这事失算了,时机实在不好。

    张春华想了一会儿。“战事进展如何?那老狗现在何处?”

    司马师想了想。“按照行军速度估计,此刻应在江陵附近。”

    “立刻写信告诉他,看看还有没有挽回的可能。此外,去见你三叔,让他想想办法,有所准备,想办法拖延些时间。等这疯子的话传到天子耳中,一切都迟了。”

    司马师应了一声,起身欲走,又被张春华叫住了。“你刚才说,前些日那疯子与德阳公主见过面?”

    “是,我听太初说的。”

    “我知道了。我马上去见德阳公主,请她做媒。”

    司马师愣住了,司马昭、司马果也愣住了,六只眼睛齐唰唰地看向张春华。曹苗都说出了这样的话,还想联姻?

    张春华喝道:“磨蹭什么,还不快去。”

    司马师不敢怠慢,转身去了。临走之前,递了一个同情的眼神给妹妹司马果。

    司马果转身跪在张春华面前,泪如雨下。“母亲,女儿不明白,这是为何?母亲不是不赞成嫂嫂的提议,要将女儿许配给荀家么,怎么突然又变了卦,非要将女儿嫁给那疯子。”

    张春华也落了泪,伸手轻抚司马果哭花的小脸。“果果,荀霬的确是个佳婿,但你父亲急于求成,露出了破绽,这一次很可能会毁了司马氏。那疯子行事不依常理,为害最烈,当务之急,就是要稳住他。你放心,不到万不得己,阿母不是真将你嫁给他,只是缓兵之计罢了。”

    她又叹了一口气。“果果,就算你愿意嫁,那疯子也未必愿意娶。你没看出来吗,他是毛遂自荐,甘作天子鹰爪,与世家为敌。”

    “这……这话又从何说起?”司马果不解其意,仰起脸,看着张春华。司马师、司马昭也有些茫然。

    “你还不知道吧,继昭伯(曹爽)、太初(夏侯玄)之后,你相中的夫婿子扬(荀霬)也被他咬了。他现在就是一条疯狗,只要天子看谁不顺眼,他就扑上去扑咬。我司马氏也成他邀宠的猎物了。”

    张春华低下头,抚去司马果脸上的泪水。“果果,若你能成为系住这疯狗的绳索,不仅司马氏,整个世家都会感激你。将来等他死了,愿意娶你的人数不胜数。”

    司马果不知所措。司马师心中微动,悄悄地吁了一口气。

    ——

    “啊嚏!啊嚏!”曹苗接连打了两个喷嚏,鼻涕都喷出来了。

    站在他对面的尹模猝不及防,被溅了一身。

    曹苗掏出手绢,擦了擦鼻子。“惭愧。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咒我,殃及都尉了。”他指指那一堆灿若云霞的蜀锦。“分你一半,算作赔罪。”

    尹模顿时转怒为喜。他从吴邸抄出了几十匹上等蜀锦,他自己已经留下大半。此刻曹苗又要分他一半,他哪里还好意思计较什么鼻涕。

    “王子说笑了。这又不是你有意的,何必如此。这次抄没吴邸,王子可是首功。你把功劳都让给我们,我们无以为报,拼着被陛下责骂,没下了这些蜀锦,赠与王子,岂敢分肥。只可惜,吴邸看似有钱,其实穷得很。除了这些蜀锦,其他值钱的东西真不多,要不然还能多给王子一些。”

    曹苗笑笑,心里暗骂尹模心黑,吞了那么多好东西,就给自己这一点,还要让自己做背锅侠。不过他没兴趣和尹模计较,这狗东西还有用,等用完了再收拾不迟。

    “都尉知道我要这些蜀锦何用?”

第92章 招兵买马

    尹模面带微笑,摇摇头。

    “我听蜀邸的杨允说,成都所织的锦根据销往地点不同,略有区别。我很想知道究竟有什么区别。如果能搞清楚这一点,将来说不定有用。”曹苗抚着光滑的蜀锦。“我要尽可能多收集一些样品,当作证据,通过杨允之手,送到成都鉴定,拼凑出一些线索。”

    曹苗详细的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方案,也就是所谓的黑盒测试,通过不断的尝试,试图摸清蜀锦的秘密。按照杨允所说,蜀锦的秘密其实并不多,应该不能猜。

    尹模听得目瞪口呆,佩服得五体投地,看向曹苗的眼神都变了。果然疯子都是天才,曹苗居然能想出这样的办法,令人大开眼界。一想到以后查抄蜀锦时会更方便,他就激动不已。

    “王子高明,怪不得你能一眼识破吴狗的虚实。这法子,啧啧,真是天才。”

    “都尉别急着夸我。我现在急需各种样品,你若能为我多提供一些样品,我就开心了。”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尹模拍着胸口,决定从自己私吞的蜀锦中各拿出一匹来给曹苗。

    “对了,有一个现成的机会。明天钟泰会去布市取货,我希望你能截住他,把他买的,以及他家里现在的,全部劫过来。”曹苗笑笑。“当作样品。”

    “这太简单了。”又有新目标,尹模眉开眼笑,胸脯几乎拍肿了。他之前就查过钟泰,只是因为没有确切的证据,天子又迫于官员的压力,不得不下诏停止追查。如果能从钟泰家里搜出他与蜀汉私通的证据,这个案子就有理由继续查下去了。

    两人商量定了行动方案,各自离开。尹模从后门先走,曹苗停了一会,等店主老刘取定做的东西。东西不多,除了青桃用的两把短刀、几个飞爪之后,也就是几个铁指扣。

    短刀、飞爪没什么问题,但曹苗对铁指扣不太满意。可能是因为形状复杂,老刘选择了铸造,而不是像铁爪一样经过锻打。铸造的比较脆,击打在硬物上可能会碎裂,伤着手指。

    但曹苗没有说什么。他和尹模只是互相利用,不会将真正的技术告诉尹模的手下。

    “这金市有没有能打西域那种肌肉甲的?”曹苗比划着告诉老刘。

    他想为诗彩影四人打造肌肉甲,就是神奇女侠穿的那种。没什么特殊的意思,纯属个人审美,胡姬这么好的身材不露出来太可惜了。这样的东西别人不好意思用,他无所谓。他是疯子,越出格越像。

    老刘连连摇头。他从来没见过这种甲,也不知道谁会打造这种甲。不过他答应为曹苗打听,一有消息就通知曹苗。

    曹苗谢过,让青桃给了钱,离开了金市,去马市。

    张威送来消息,他已经打好了马镫和马蹄铁,进行了试用,效果非常不错,请曹苗有空去一趟马市。马镫还好说,自己就可以安装。马蹄铁却有些麻烦,需要熟悉马匹的工匠才能操作。

    曹苗在约好的时间到达马市,见到了等候在此的张威和张猛。

    阿虎、知书、如画三人牵着坐骑去打马掌,青桃和张猛在一旁说悄悄话,曹苗坐在一个角落里,听张威汇报情况。

    “按照王子的要求,我们在半路上劫了槛车(囚车),仓辑被吓得半死,当场就尿了。”张威不紧不慢,将整个过程说了一遍。“不过,我前天听到一个消息,仓武死了。”

    曹苗一愣。“仓武死了?怎么死的?”

    张威无声地笑笑。“据说是自杀,其实是有人灭口。在狱里想杀一个人,太简单了。”

    “有嫌疑目标吗?”

    “可能和王机有关,有人看到他的随从去过廷尉狱,但没有确切的证据。”

    曹苗咂了咂嘴,有些头大。

    仓武被关在廷尉狱,对方想杀人灭口太容易了。如果不想点办法,估计仓辑也活不久,更别说得到他的口供了。可是他一时半会的也想不出什么办法。自家父子既无官职,也无盟友,找人帮忙都找不到。张威等人身份太低,接触不到那些官员,也使不上劲。

    “这件事先放一放,稍后再说。明天你挑几个人,跟我走一趟。”

    “好。”张威也不问,淡淡地答应了,就像曹苗约他喝酒一样。

    “问你一件事。”

    “王子请说。”

    “听青桃说,你的武艺传自定侯(张绣)。”

    “受过定侯点拨,谈不上亲传。得到定侯亲传的只有宣威侯(张泉)。宣威侯死了,定侯的武艺就算失传了。”

    曹苗点点头。“有空你教教青桃。”

    “这是自然。”张威想了想,有些犹豫,欲言又止。曹苗见状,笑道:“想说什么?”

    “有件事,可能有些冒昧。”

    “说。”

    “最近京师传闻,天子有可能起用大王,这是真的吗?”

    面对这个曾经的旧部,曹苗没有隐瞒。“有可能,但也只是可能而已。最后能不能成,不好说。”

    “如果大王复出统兵,一定需要亲卫骑。王子有人选了吗?”

    曹苗笑了起来,伸手拍拍张威的背。“孝孺,这不应该是你这个部曲督的责任吗,怎么反倒问我?你总不会指望老宋、老白他们吧?府中卫士老的老,小的小,都指望不上,能当大任的也就是你和韩龙两个,你们要辛苦些。”

    张威目光闪烁,盯着曹苗看了一会,无声地笑了起来。“多谢王子信任,我留意着,如果有合适的人选,再请王子审核。”

    “嗯,找机会,你到府里去一趟,拿点钱。招兵买马,没钱可不成。”

    “到府里?会不会太惹人注意了?”

    “没事,校事那边我打点好了,你们不要太张扬就行。你藏得太严实,反而惹人猜疑,不如露在明处。”曹苗淡淡地说道:“那么多连官爵都没有的大族豪强都拥有成百上千的部曲,难道我堂堂雍丘王府就不能有几个卫士?我那舅公真要找上门来,我正好当面问问他,他这个司隶校尉是怎么当的。”

第93章 冤有头,债有主(兢兢业业寂寞哥万点打赏)

    钟泰住在城外,租的一个小院。不大,但很干净。

    钟泰未婚,院子里只有一个洗衣作做饭的粗婢,一个打扫卫生的老奴。曹苗不请自来,粗婢、老奴不知所措,转了半天,老奴才反应过来,让粗婢准备酒水、果品,自己赶到隔壁,请钟泰的姊姊来待客。

    钟泰的姊姊便是灌均的夫人,看起来有些憔悴。其实据曹苗得到的情报,钟夫人今年刚刚三十出头,嫁给灌均十多年,她便迅速跨过了少妇时光,成为中老年妇女,皮肤粗糙,眼神黯淡,看起来至少比德阳公主老十岁。

    毕竟出身大族,又嫁给灌均多年,多少有些见识,得知访客是曹苗,她知道麻烦上门,神情甚是窘迫。恭恭敬敬地行了礼,报上姓名,站在曹苗对面,低着头,一言不发。

    曹苗站在院中,没有上堂就坐,更没有兴趣去品尝粗婢准备的酒水。

    他今天不是来做客的,是来报仇的,没心情和钟氏姊弟客套。只不过看到钟夫人这副模样,准备好的狠话倒一时说不出口。

    “夫人想必知道我的来意?”曹苗环顾四周,淡淡地说道,神情冷漠而傲慢。

    阿虎按着刀,站在一旁,面沉如水。知书、如画站在门口两侧,眼神警惕。青桃站在曹苗身边,盯着钟夫人的眼神隐隐带着杀意。

    钟夫人的嘴角抽了抽,想挤出一丝笑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正要请教。”

    “哦?”曹苗转过头,冷冷地的打量着钟夫人,眼神讥诮。“夫人跟我装无辜?”

    “岂敢。”钟夫人躬身道:“拙夫当年向朝廷告发令尊,虽说出乎公心,毕竟使令尊身陷囹圄,王子欲报复,虽有违法度,也能理解。只是冤有头,债有主,告发令尊的是拙夫,与舍弟何干?王子寻仇舍弟,实在令人不解。”

    曹苗心中一动。这钟夫人虽神情紧张,回答倒是滴水不漏。虽说早有准备,但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说得这么周全,实在不容易。

    “夫人不用急,正义也许会迟到,但一定会来。你丈夫的事,我自然不会放过。不过今天来,却和你丈夫关系不大,至少目前还没有。”曹苗慢慢转过身,冷笑一声。“还是说,在你看来,虽然你丈夫人品不怎么样,你弟弟却还是个君子?”

    钟夫人沉下了脸。“舍弟虽不成器,不敢以君子自君,却也知圣人教诲,持身甚正。即使拙夫,也不过是言语激烈了些,未隐令尊之恶,有失宽厚,并未凭空捏造。王子英明,当知令尊受苦之源不在拙夫,而是另有其人,却不去寻真正的仇人,只敢欺负拙夫、舍弟,未免令人齿冷。”

    曹苗扬扬眉,无声而笑。“夫人好口才,不愧是颍川钟氏子弟。”

    钟夫人冷笑道:“王子谬赞,妾不敢当。妾虽出自颍川钟氏,却是旁支庶族,只能任人欺负。真要是大宗,王子也不会来了。”

    “夫人是说我欺软怕硬?”

    “不敢。”钟夫人拱拱手,低下头,恨声道:“位卑言轻,只能任人宰割,岂敢指责王子。”

    “夫人说得对,位卑言轻,只能任人宰割,所以也不要自作聪明,替别人扛什么责任。”曹苗负着手,来回踱了两步。“待会儿令弟回来,还请夫人劝他有一说一,不要自讨苦吃。好不好?”

    钟夫人诧异地抬起头,打量了曹苗片刻,神情也变得疑惑起来。

    “舍弟与王子素不相识,究竟有何仇怨?”

    “姊姊!”门口出现了一个瘦削的身影,钟泰出现在门口。他脸色苍白,满脸是汗,身上的衣服也裂了一片,染了些尘土,看起来有些狼狈。身后跟着一个小奴,眼睛红肿,分明刚刚哭过。

    “元平,你这是怎么了?”钟夫人吓了一跳,冲到钟泰面前,看了又看。

    曹苗看得明白,知道张威他们得手了,钟泰从蜀邸买的蜀锦都被他们劫走了。

    “姊姊,没什么。”钟泰看了曹苗一眼,强作镇静。“没事了,姊姊先回去吧。这位是……”

    钟夫人低声说道:“这是雍丘王府的大王子,特地来寻你的。元平,你认识他?”

    钟泰脸色再变,低声说道:“姊姊,没事的,你多虑了。你能不能借我一点钱?王子登门,我一点准备也没有,麻烦姊姊置办一些酒食,行吗?”

    钟夫人瞅瞅曹苗。曹苗也不说话。钟夫人想了想,叫过老奴,让他去隔壁取点钱,去准备酒食,然后不等钟泰说话,先上了堂,自行落座。

    钟泰来到曹苗面前,踌躇了片刻,拱手施礼。“不知王子来访,未能远迎,还请王子恕罪。王子,请堂上说话。”

    曹苗摆摆手。“钟都尉,我们不是朋友,你也不必这么客气。我的来意,你想必也明白,不如开门见山,如何?我也跟你说实话,今天是先礼后兵,你若配合,自然好说。你若不配合,等校事上了门,恐怕就没这么客气了。”

    听到“校事”二字,钟泰明显打了个哆嗦,他偷眼看了一下堂上的钟夫人,咬着嘴唇,再次伸手相邀。“王子,说来话长,能否坐下说话?”

    见钟泰松了口,曹苗也没有再拒绝,昂然上堂,在钟夫人对面的宾席落座,又向钟夫人微微欠身致意。钟夫人有些诧异地看着曹苗,迟疑了片刻,欠身还礼。

    钟泰犹豫了一下,还是在主席入座。“王子此来,想必是和四月前的那个谣言有关?”

    曹苗点点头。钟夫人却吃了一惊,转头看向钟泰。“元平,那是你……”

    钟泰笑容苦涩。“姊姊,是我一时糊涂,犯了错。今日是自作自受,怨不得人。”

    钟夫人气红了脸,厉声喝道:“元平,你姊夫犯错在先,你怎么不知借鉴,反而变本加厉,做出这等事来。就算你能侥幸一时,又岂能无愧于心?”

    钟泰低着头,一言不发。

    曹苗咳嗽了一声。“钟夫人,稍安勿躁,能不能等令弟说完?我今天来,只想知道真相,可不是看你怎么教育弟弟的。”

    钟夫人面色煞白,狠狠地瞪了钟泰一眼,掩面垂泪而去。

    钟泰枯坐着不动,看着姊姊夺门而去,哭声从隔壁的院子传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王子,我能否问一句,今天路上打劫的那些人,是你安排的吗?如果是,能否将那些锦还给我。买锦的钱还是借来的,总不能再让姊姊还。”

第94章 一无所获

    曹苗盯着钟泰,半天没说话。

    他没想过会是这个情景,钟泰居然一点抵抗都没有,直接躺倒任捶。

    “看来你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曹苗干咳了一块,恢复了冷酷人设。

    “我虽愚钝,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既然贤父子到了京城,王子又找上门来,我自然只有死路一条。至于其他人怎么斗,孰胜孰负,孰生孰死,已经和我没什么关系了。”

    “听说你买蜀锦,是想去骠骑将军府求亲?是想找骠骑将军当靠山吗?”

    钟泰点点头。“求亲只是万一之想,如果这些蜀锦能让我成为骠骑将军府的座上宾,就算意外之喜了。”他顿了一下,抬头看向曹苗,自嘲道:“与王子和荀子扬(荀霬)相比,我哪有这样的荣幸。”

    曹苗一时没搞明白,司马懿的女儿和我有什么关系,荀子扬又是谁?不过他也没问,这不是他要关注的重点。“谁指使你造谣,酬金几何?”

    “指使自然是有人指使,只是王子若想得到他的姓名、身份,怕是要失望了。”

    “你准备自己扛?”曹苗冷笑。“你扛得起吗?”

    钟泰摇摇头,神情苦涩。“王子抬举了,我可没那样的气节。只是我也不清楚指使者是谁,就算想求王子免死,也没这样的筹码。”

    曹苗眯起了眼睛。果不其然,钟泰只是台上的小卒,真正的主谋都藏在幕后,不露一丝端倪。

    不等曹苗询问,钟泰主动交待了事情的经过。今年年初,正月初十,有人找到他,要他在天子离开洛阳期间传播一个谣言,说天子有长安驾崩,诸臣打算拥立雍丘王继位。当时他虽然知道诸葛亮侵边,却不知道天子要西幸长安,还觉得这种说法简单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便答应了。

    蜀锦难得,而他又急需一些拿得出手的礼物送给上司。太常韩暨今年七十大寿,百官都要去拜寿,宾客如云,礼物太轻了,连露面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和普通的客人坐在下席。

    “等等。”曹苗打断了钟泰。“韩暨的生日是哪一天?”

    “正日好像是五六月份,不过他提前办了,正月十八。”

    “是什么时候通知的?”见钟泰面露不解之色,曹苗又道:“你是哪一天知道韩暨要在正月十八过生日,要准备一份厚礼的?”

    “正月初六。”钟泰想了想,又道:“不过要准备厚礼却是正月初八,我那天刚刚升任协律都尉。本来我只是一个协律郎,是不需要出这么重的礼的,几百钱就行了。”

    “你做协律郎几年了?”

    “五年。”

    “做五年协律郎,升任协律都尉,快还是慢?”

    钟泰苦笑。“这个不好说。协律郎是个清职,很多时候就是个过渡,真正通晓音律的没几个。有做几个月就调任他职的,也有一做就是十几年,甚至就此终老的。”

    “那你呢?”

    钟泰咬着嘴唇,沉默良久。“我当时就知道这是一个诱饵,只是我拒绝不了这个诱饵。我做了五年协律郎,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可能连协律郎都保不住。”他取出手绢,拭拭眼角,吞声道:“我背负着父母的希望,意气风发的来到洛阳,不想挣扎了五年,一事无成,还背上污名被免,令祖宗蒙羞。”

    “所以你就收下了那些蜀锦?”

    “三十匹蜀锦虽然价格有限,但蜀锦难得,勉强算是一份厚礼。再者,我姊夫在新城为官,熟悉蜀锦入境的路线,平时也能查获一些蜀锦,就算有人查,最多也只是一个赃罪,不会与通敌联系起来。”

    钟泰惭愧地看了曹苗一眼。“当然,我之所以接下这个委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还是令尊雍丘王不受朝廷信任,就算受了委屈,也只能忍气吞声。早知有今天,我宁可丢官也不会接受。一失足成千古恨,我自取其咎,怨不得人。只请王子能将那些蜀锦还给我,让我退回去,免得让姊姊为我负债。”

    曹苗没理他,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你收的那些蜀锦,还有吗?”

    钟泰摇摇头。“一共三十匹,全送出去了。”

    曹苗咂了咂嘴。“我不信。”

    “王子可以派人搜。”钟泰已经放弃了抵抗。“我在洛阳只有这个住处,没有其他地方。”

    “我会请校事来搜,包括隔壁你姊姊家。”

    钟泰咬咬牙,点头答应。

    曹苗眯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钟泰,将他的神情和细微的动作全部刻在脑海里。“还有一件事,跟你联络的人什么模样,声音如何,把你知道的信息尽可能的告诉我,越详细越好。如果我能找到那个人,朝廷找不找你麻烦,我不管,至少我自己可以饶你一死。”

    “多谢王子宽容。”钟泰想了想。“那人蒙着面,看不清脸。比我略高一点,身材偏瘦,声音有些细,分不出男女,不知道是本来如此,还是故意捏着嗓子,总之腔调有些怪。不知道叫什么,只是偶尔听人称他为阴君,是阴阳之阴,还是殷商之殷,不太清楚。”

    曹苗更是头大。这信息也太少了,根本没法查啊。“走路呢?”

    “走路很稳。”

    “学一下。”

    钟泰站起身,在堂上来回走了几步。正如他所说,步代很稳,每一步跨出都很标准,应该是受过训练的,或许根本就是刻意的,普通人没有这么走路的。

    一无所获,曹苗莫名的焦躁,没心情再和钟泰说下去,起身下堂。

    钟泰正努力模仿那人走路的模仿,见曹苗突然发作,拂袖而去,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等他反应过来,曹苗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院门外。他呆呆地站在堂上,力气渐渐被抽空,脑子里一片空白,腿有些发软。他晃了晃,挣扎着回到席上坐好,将衣冠整理一番。

    尹模带着几个校事闯了进来,瞅了钟泰一眼,掏出腰牌晃了晃。“校事都尉尹模,接到雍丘王大王子举报,协律都尉钟泰涉嫌沟通敌国,谣言乱政,依律搜查。”

    钟泰微微欠身。

    尹模挥挥手,几个校事如狼似虎般的冲进卧室。

第95章 仇人见面

    曹苗出了里门,走到大街对面,站在里墙下的阴影里,看着校事封锁路口,搜查钟泰、灌均家,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这不是他预想的情景。

    谣言的源头找到了,只要能拿到钟泰的口供,尹模一定能将这件案子办成铁案。但钟泰不过是台面上的小卒,真正的黑手连汗毛都没伤,依然藏在幕后冷笑。

    包括那个看似与案情无关,却笑纳了钟泰三十匹蜀锦的太常卿。

    如果不是为了给他准备一份厚礼,钟泰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这件事与太傅钟繇有没有关系?曹苗心中疑惑,却不敢断定。他知道钟泰在这个时候被提拔为协律都尉过于巧合,但他不熟悉官员任命的流程,无法确定是谁在背后捣鬼。

    不过,就算他能搞明白这些流程,也未必能抓住真正的黑手。这些人在官场上打拼了一辈子,早就成了精。他们要做什么事,只要透露一点意思,自然有人去办,根本不会蠢到亲自下场,留下把柄,要想拿到真凭实据,实在是太难了。

    怎么办?曹苗一时无计,心情说不出的焦灼。

    “王子。”青桃忽然扯了扯曹苗的袖子,看向远处。曹苗顺着她的目光向前看去,只见一辆马车停在对面,离封路的校事们不足百步。马车旁站着十几个汉子,个个身穿官服,腰佩长刀,手里还握着长戟和盾牌,神情警惕,正四面张望。

    “这是哪个官署的?”

    “好像是执金吾的执戟。”青桃神情不安。“今天不是执金吾巡城的日子,执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谁家着火了?”

    曹苗哭笑不得。这里是平民区,除非烧成片,威胁到权贵区,执金吾根本不会管。就算是谁家着火了,执戟赶来救火,也应该奔赴火场,哪里会站在这里,除非他们在等火起。

    等火起?曹苗忽然心中一动,随即看向对面。他立刻叫过阿虎,附耳交待了几句。阿虎听了,穿过马路,直奔校事去了。在路口设防的一个队率听了阿虎的转达,赶到大路上,看了一眼远处的执戟,立刻行动起来,将队伍收缩到里门内,同时派人赶到钟泰家,向尹模汇报。

    远处的执戟也看到了这里的异动,向车里的人汇报情况。过了一会儿,他们排成整齐的队伍,夹侍着马车,向这边赶了过来,停在里门前。

    一个中年官员下了车,整理了一下官服,向赶过来的里正出示了公文,也不知说了些什么。里正打开大门,执戟鱼贯而入,随即控制了里门。

    曹苗心中冷笑。尹模准备充分,带的人够多,真要动粗,这些执戟不够看的。

    过了一会儿,一个校事按着刀,奔了过来,向曹苗转达了尹模的谢意。他们正在搜查,执金吾属下的执戟忽然赶到,说是有人报警,他们赶来救火,要求封锁整里中所有人家,任何人不得擅动。好在尹模接到了曹苗的示警,提前做了准备,将钟泰、灌均家围住,才没有让执戟冲进去。

    眼下双方正在对峙,但校事们有人数优势,执戟占不了什么便宜。等他们的援兵赶来,校事应该能搜查完毕。毕竟钟泰家、灌均家穷得丁当响,没什么好搜的。

    “带队的是谁?”

    “一个小人物,不值一提。”

    “请尹都尉问问他的姓名,留下证据,尤其是问清楚是谁报的警。”

    那校事愣了一下,眼神有些不快,勉强答应,转身去了。曹苗看在眼里,暗自冷笑。看来尹模对他并无敬畏,连带着手下的校事也不把他当回事,只当他是个提供消息的线人,有求于他们。

    突袭钟泰无果,曹苗原本心情就不好,再被这么一打岔,更是憋了一肚子邪火。

    “走吧,回府。”曹苗说道。

    知书牵来坐骑,曹苗踩蹬上马,一抖缰绳,向前走去。阿虎等人紧紧跟上。一行五骑,都是上好的骏马,其中还有两个赤发雪肤、身材曼妙的胡姬骑士,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啧啧,这是谁家儿郎?”

    “骑术精湛,应该是将门。”

    “这胡姬真好看。”

    “咦,那不是雍丘王府的疯狗吗?”一片艳羡声中,忽然响起一声惊呼。曹苗没当回事,青桃却回头看了一眼,轻踢马腹,赶到曹苗身边。“王子,是高珣。”

    “谁?”

    “高珣,被你咬断手指的那个。”

    “吁——”曹苗勒住了坐骑,拨转马头,目光一扫,就看到了停在路边的马车和趴在车窗上的高珣。四目相对,高珣面色大变,立刻缩了回去,关上了车窗。

    曹苗轻踢马腹,来到马车前。两个骑士迎了过来,阻止曹苗接近。曹苗看着他们身上的红色官服,忽然明白了。这些是执金吾的缇骑,和那些执戟一样,都是为了一个目的而来。高珣出现在这里也绝非偶然。

    尹模办事不行啊,连基本的保密都做不到,让人家调集人马,守株待兔。如果只对待那些执戟,他或许有些优势,可若是再加上这些缇骑,尹模今天怕是要死得很难看。

    人若心中没有敬畏,果然就容易作死。

    “高珣?”曹苗勒住坐骑,扬声道:“手指还疼吗?”

    马车里沉寂了片刻,传来高珣咬牙切齿的声音。“多谢王子关心,将来一定回报。”

    “为什么要将来呢?不如就现在,怎么样?”曹苗放声大笑,笑声放肆而张扬,吸引了不少人驻足观看。“堂堂陈留高氏子弟,洛阳名士,八达之一,看到故人却躲在马车里不露面,你不觉得失礼吗?”

    高珣抗声道:“承蒙王子抬爱,珣却不敢高攀。我和王子没什么交情,算不得故交,不见也罢。”

    “哈哈哈……”曹苗大笑数声,吸引了无数目光,突然笑声一收,冷笑道:“你还算有自知之明。什么八达,一群废物,不过倚仗着家世,饱食终日,无所事事,互相吹捧的傻且而已。以后就这样,看到乃公就躲得远远的,别让乃公看见,要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曹苗,你这废物,有什么好嚣张的?”高珣推开了车窗,露出因狰狞而扭曲的脸。“孙邕已经免职,槛车征送廷尉,看你还能得意几天。”

第96章 谁不要脸(刀刀口万点打赏加更)

    “啪!”话音未落,曹苗手中的马鞭如蛇般窜出,鞭梢精准的抽在高珣的脸上。

    “唉哟——”高珣毫无防备,脸火辣辣的疼,迅速肿了起来。

    “放肆!”挡在曹苗面前的两个缇骑勃然大怒,拔刀出鞘,直指曹苗。刀还没稳住,阿虎踢马上前,长刀出鞘,“叮叮”两声脆响,准确的确在缇骑的刀身上,离缇骑的手腕不足一寸。缇骑虎口发麻,握不住刀,惊呼一声,抱住了手腕,任由长刀落地。

    “王子面前,谁敢放肆?”阿虎横眉冷目,厉声喝道。“不怕死的过来,我让你们一只手。”

    缇骑大怒,不管是骑在马背上的,还是站在地上的,纷纷拥了过来,将曹苗等人围在中间,怒目而视。不少人更是拔出了刀,七嘴八舌的嚷着,只等高珣一声令下。反倒是被阿虎砍落长刀的两名缇骑一动也不动,两双眼睛惊恐地盯着阿虎,倒吸一口冷气。

    这刀法太精准了。只差那么一点点,就会砍中他们的手。不是高手,没人敢这么做。

    曹苗端坐不动,阿虎护在他的身前,知书、如画护住他的身后,青桃则护住了他的左翼,能直接面对他的不过两三人而已,而且被两匹座骑隔开,想砍中他绝非易事。

    高珣瞪着曹苗,冷笑道:“你现在向我道歉,我还可以饶你一条命。”

    曹苗笑笑。“如果我不道歉呢,你敢杀了我?”

    高珣愣了片刻。他真想杀了曹苗,但他不敢。不管怎么说,曹苗都是宗室子弟,大街杀人,而且杀的是宗室子弟,不管是谁都保不住他。自己少年成名,大好前程,和一个疯子同归于尽,实在不甘。况且他今天还有任务,没时间和曹苗纠缠。

    可是,双方剑拔弩张,旁观还有近百人围观,他也不能就此退缩,要不然这名声就臭了。

    “要不,我们一对一,再打一架,谁输谁道歉,怎么样?”曹苗勾勾手指,发出挑战。

    高珣拢在袖子里的手摸了摸断指,隐隐作痛。一来他知道自己不是曹苗的对手,二来他也不愿意和曹苗当众撕打。上一次在雍丘王府,他被曹苗摁在地上打,已经成了笑话。他不想在洛阳的街头再上演一次。

    这疯子不要脸,他不能不要脸。

    “王子宗室贵胄,学那无赖儿,当街与人撕打,不觉得有辱斯文吗?”高珣恨声道。

    “斯文人?”曹苗眉梢轻挑,冲着高珣竖起了中指。

    围观的吃瓜群众中有人发出刻意张扬的惊呼。“哇,这就是雍丘王子的一指论道?早就听人说起,没想到今天有缘亲眼见证。”

    “是啊,是啊,听说四聪之首的夏侯太初都答不出来,这什么八达的估计更不行。”

    “嘿嘿,什么八达,不过是一群权贵子弟,依托父兄权势,互相吹捧罢了。你以为真有才学?”

    “可不是么,我觉得雍丘王子虽然有些疯,说得却实在。这些名士大半是傻且,平时一个不服一个,真遇上事,一个不如一个。”

    “没错,这姓高的八达不就躲在车里,不敢出头。真要有本事,出来和雍丘王子放对啊。”

    高珣听着七嘴八舌的议论,气得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别人不知道,他却清楚,曹苗这个手势根本不是什么论道,而是下流。不登大雅之堂的粗鄙手势,亏他还好意思在大众广庭之下拿出来显摆。

    也好,正好借这个机会,揭穿他的真面目。

    高珣咳嗽一声,钻出了车厢,却也没有下车,双手抬起,轻轻向下一压。吃瓜群众们顿时闭上了嘴巴,齐唰唰地看着他,看他如何应对曹苗的挑战。

    等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自己脸上,高珣才露了一抹从容不迫的笑容,转身曹苗,清咳一声,朗声道:“大王子,这里是京师洛阳,不是雍丘,你这么做,未免不妥。”

    曹苗端坐在马背上,含笑看着高珣。“哦?”

    高珣冷笑。“我听说,王子曾亲口对德阳公主和夏侯太初说,这手势不雅,可有此事?”

    曹苗点点头。“有。”

    “既知不雅,你当众展示是不是有**份。你不要脸,雍丘王府还要脸。雍丘王府不要脸,朝廷还要脸,洛阳百姓还要脸。”

    吃瓜群众们面面相觑。这手势不雅?他们不愿意相信,可是雍丘王子亲口承认了,又由不得他们不相信。如果真是这样,那这雍丘王子就不对了。名士论道,怎么能用这种手段呢。

    高珣看似目不斜视,实则竖起耳朵倾听,听到围观人群的议论对他有利,讨伐曹苗的越来越多,脸上不禁露出矜持的浅笑。他甚至已经能想象到夏侯玄等人知道他当众挫败曹苗时的惊艳场景。

    这次就算不能变四聪为五聪,至少也能在八达中列首位吧?

    想到这些,高珣抑制不住心中兴奋,再次扬声道:“王子,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王子虽不读书,却有心向道,这也是好事。只要你能当众认错,我愿计往不咎,教教你怎么论道,免得你以后再贻笑大方,辱没斯文。”

    曹苗一直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高珣装逼。此刻见高珣得意,他笑了。

    “当众认错?怎么认错?”

    高珣大喜,哈哈一笑,故作从容。“君子不为己甚。我也不为难你,你当着众人的面,向我拜三拜就行。”他又向吃瓜群众们拱手致意。“请各位父老做个见证。”

    “好。”吃瓜群众们纷纷表示赞成。

    “不愧是八达之一,还是有些胸襟的。”

    “陈留高氏,名门之后嘛。”

    阿虎等人听着吃瓜群众们转换了阵营,都有些意外。曹苗却很淡定,他在娱乐圈打拼多年,早就清楚吃瓜群众有多不稳定,也从来没有指望过他们的理性。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高珣,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

    “那要是你错了呢,你能当众放错,向我拜上三拜吗?”

    高珣自负的拱拱手。“若王子能言之成理,让我信服,甘拜下风。我自然愿意当众放错,向王子拜上三拜。不仅如此,我还愿意拜王子为师,持子弟礼。”

    “那就算了,你资质不够,我不想收你这么笨的人。”

    高珣顿时变了脸色。“王子莫逞口舌之利,还是尽快认错,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

    “也好,我也懒得和你饶舌。”曹苗收起笑容,一脸鄙夷。“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不雅,就等于错吗?”

第97章 往死里打

    高珣哈哈一笑。“这算什么问题?不雅不是错,难道雅才是错?”

    曹苗冷笑一声,伸手一指围观的吃瓜群众。“难道他们不读书,不识字,不知风雅,就是不懂道理,说的做的都是错的?”

    “这……”高珣愕然,一时语塞。他平时往来的都是文人雅士,自然什么都以雅为上,不雅就是错。此刻也没多想,张口就来,却忘了这里不是平常与同道往来,而是当街与曹苗辩难,围观的人中绝大多数都是目不识丁的庶民,就算识几个字,也和雅搭不上边。

    如果还持不雅就是不对的标准,岂不是说所有人都是错的?那得罪的人可就多了。

    果然,曹苗话音未落,吃瓜群众们的眼神就变了,一个个目光不善的盯着高珣,看他如何作答。这些膏粱子弟,平日里不劳而获,吞食我们的血肉,还看不起我们?

    高珣有些后悔。今天不仅挑错了时间,还挑错了地点,纯属自找没趣。

    高珣心生退意,盘算着怎么离开,目光一扫,却发现一个执戟飞奔而来,远处有一群校事正从里门走出,中间押着几个人,还有两辆车,站在门外的执戟上前阻拦,却被校事们强行冲开,顿时后悔莫及。

    上当了!曹苗就是故意找事,拖着他,不让他去增援执戟们。

    执戟奔到高珣面前,低声说道:“高丞,尹模他们抓了人,我们人手不够,拦不住他们。李都尉请你带领缇骑,立刻增援。”

    高珣连连点头,大声喝道:“缇骑,随我来。”

    缇骑们齐声应喝,拨转马头,准备增援。

    “等等。”曹苗一声断喝。“还没完呢,你不能走。”

    “我有公务在身。”高珣色厉色荏,缩回车中。“王子,纵使你身份贵重,也不能阻拦公务,否则律法无情,只怕你误人误己,后悔莫及。”

    曹苗大笑。“论道而已,你何必用律法来吓人?刚才你让我认错,怎么不提公务,不提律法?你叔叔是廷尉卿,你搬出律法来,我岂不是只能甘拜下风?”

    高珣打开车窗,露出阴沉的脸,厉声道:“家叔为廷尉卿,执法公正,人所皆知。我虽不才,也没有狐假虎威的习惯。请王子慎言,不要无礼取闹。”

    “你叔叔是不是执法公正,暂且存而不论。你狐假虎威,却是事实,只是不知道这个虎是哪只虎。”曹苗催马上前,将手从车窗里伸了进去,一把抓住高珣的衣领,硬生生将他从车窗里拽了出来。高珣虽然不算胖,却也不是从车窗里钻得出来的,被曹苗生拉硬拽,卡在车窗里,疼得嗷嗷直叫。

    缇骑们纷纷上前,打算解救高珣,却被阿虎等人两边截住,近身不得。

    曹苗伸出一只脚,抵住车厢,单臂用力,硬是撑坏了车窗,将高珣强行拽了出来,扔在地上。

    “想走也可以,认错!”

    高珣的冠被车窗碰掉了,头发也散了,两边的耳朵除些被车窗的框刮下来,肩膀、手臂更是被扯破了衣服,刮破了皮肉,青一道紫一道,还流了血,狼狈之极。他恨得咬牙切齿,纵身跃起,向曹苗扑了过去。

    “疯子,我和你拼了。”

    青桃侧身下马,横行一步,挡住高珣去路,双拳如穿花蝴蝶,雨点般的落在高珣面门和胸口,打得高珣晕头转向,站不住脚跟,连连后退,直到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满脸是血。

    青桃毫不留手,双拳如****,继续猛击高珣,大有叶宗师痛打日本军官的风范。

    高珣虽是男子,却不是青桃的对手,全无还手之力,被打得身体后仰,如折断的蒲柳,奄奄一息。

    “青桃,住手!”曹苗及时叫停。“别打坏了高八达。”

    “喏。”青桃收式,又唾了一口,义正辞严地说道:“堂堂名士,竟敢当街行刺王子,真是目无法纪。若非王子宽容,今日就送你去廷尉寺,看看高廷尉如何处置你这个不孝子孙。”

    众人目瞪口呆。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从高珣被曹苗从车里硬拽出来,再到高珣被青桃打翻在地,也就是几个呼吸的时间,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连缇骑都看傻了。

    曹苗身边的几个人中,阿虎杀气腾腾,明显是高手,知书、如画两个胡姬也有武器在身,显然是有武艺的。可是谁也没想到青桃一个沉默寡言的小侍女居然出手也这么狠,这么快,一阵快拳,直接将高珣打成一摊烂泥。

    这是什么神仙组合?雍丘王府藏龙卧虎,这么多高手?

    曹苗坐在马背上,看得清楚,尹模等人已经押着钟泰、钟夫人,突破了执戟的阻拦,扬长而去,也没心思和高珣折腾了。量他们胆子再大,也不敢当街抢劫校事的犯人。

    “走了,回府。”

    曹苗拨转马头,转身离开。阿虎、青桃等人纷纷跟上。青桃再一次让无数人跌碎了下巴。面对高大的辽东战马,她身轻如燕,纵身一跃便上了马背,身手之灵活,不仅吃瓜群众们看得傻了眼,就连经常骑马的缇骑们都佩服得五体投地。

    听得身后一片惊呼声,曹苗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青桃炫技。他勒住缰绳,放慢脚步,等青桃赶来,并肩而行。

    “青桃啊,咱能不能低调点?”

    青桃刚刚打得过瘾,脸色绯红,虽然被曹苗批评了,心情还是大好。“王子教训得是,婢子放肆了。刚才打得手滑,忘了王子的教训。”

    “嗯,你要记住。你习武是为了防备意外,不是为了打人。打人的事有阿虎他们就行了。”曹苗抓过青桃的手,见她拳背都打破了,心疼不已。“你看,这么不小心,铁指扣也没戴,手打破了吧。”

    青桃被曹苗握着手,心跳加速,脸上更红,连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王……王子,婢……婢子知道了。下次一定戴上……什么,铁指扣?那不是……要打死人?”

    “都说了嘛,是防备意外。既是意外,自然是你死我活,胜负只有一瞬间。这时候不用铁指扣,什么时候用?铁指扣又不是戒指,戴着好看。”

第98章 前面的路是黑的

    向前走了两个路口,与张威汇合。

    二十匹蜀锦,摆在曹苗的面前,灿若云霞。

    曹苗的心情却有些灰暗。不仅仅是因为全力一击却扑了空,更因为现实的严峻超出他的想象。钟泰是颍川钟氏支庶子弟,太傅钟繇的族人,他的仕途都这么艰难,不得不铤而走险,何况其他人。

    “知道不,这二十匹蜀锦,根本不是为了求亲,而是为了进骠骑将军府的门。”

    张威倒是很淡定。他蹲在路边,默默地发了一会儿呆。“王子知道求一个千人将要多少钱?”

    曹苗摇摇头。

    张威举起一根手指。“一千匹帛。五百人督,五百匹。这是明码标价的。二十匹锦若能进骠骑将军府,喝上几杯酒,也值了。骠骑将军一句话,赏个百人将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真要是被骠骑将军相中了,以后的仕途不可限量,血赚。”

    曹苗看着张威,半晌才道:“你就是因为这个做逃兵的?”

    “不做逃兵又能如何?就算我积累了再多的战功也授不了官职。拼死拼活,只不是为人卖命,还不如做游侠儿来得自在。一手拿钱,一手取命。要是逮到机会,说不定还能为宣威侯报仇。”

    曹苗忽然来了兴趣。“如果有机会,你最想杀谁?”

    张威转头看着曹苗,眼角颤了颤,目光微闪,随即又挪开了。“钟繇。”他顿了顿,又道:“想杀的人太多,一时也数不过来。不过要论最想杀的,无疑是这位钟太傅。当年魏讽案,他就是始作俑者。”

    曹苗笑了。“不对吧,要说罪魁祸首,恐怕还是我父王。要不是他犯糊涂,将送到嘴边的机会白白放弃了,也不会连累那么多人。”

    张威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片刻之后才重新下来。他点点头。“王子这么说,也不算错。如果当时雍丘王没有喝醉,南征讨伐关羽,后来或许会是另外一种情形。可是谁能想到呢,大王顾全大局,主动放弃,最后还杀得这么惨烈。要怪,也只能怪大王书读得太多。”

    张威低着头,想了一会儿,又道:“王子,既然你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说。”

    “如今的情形可比十年前难多了,大王能行吗?”

    “不知道。”曹苗淡淡地说道:“孝孺,前面的路是黑的,我只知道往前走,究竟能走到哪一步,能不能看到光明,我没法给你明确的答复。所以,你如果想退出,现在还来得及。”

    张威扬了扬眉,转头看向不远处挤在一起低声说笑的青桃和张猛,无声地笑了。“王子千金之体都不怕,我有什么好怕的,生死一条命,跟他们拼了。”

    他站起身,拍拍衣服,躬身施了一礼。“王子保重。”深深地看了曹苗一眼,扬扬手,带着朱大等人,扬长而去,一边走一边旁若无人的引吭高歌。

    “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

    曹苗蹲在墙角阴影里,看着张威等人离去,肩上沉甸甸的。这已经不仅仅是他们父子的事,所有牵扯进来的人,都将希望寄托在他的肩上,他不能不慎重对待。

    否则他们都会和孙邕一样,被他牵连,蒙受无妄之灾。

    ——

    回到府中,曹苗先去看了曹志。

    曹志的伤口结了痂,但是还不能下地,趴在凉榻上还不忘看书。看到曹苗进来,他撑起上身打招呼。曹苗在他身边坐下,低头看了一眼。

    “什么书?”

    “庄子。”

    “看这玩意干啥,你也想和他一样借米下锅?”曹苗脚一抬,将放在地上的书踢飞。

    曹志心疼得直咧嘴,却不敢反驳,嚅嚅地应了一声。

    曹苗招手,让人将那二十匹蜀锦取来,摆在曹志面前。“你把这些收起来,给你阿母做几身衣裳。如果能留在京师,你阿母以后需要经常与贵人们来往,没几身好衣裳太掉价了。”

    曹志嚅嚅地说道:“父王……不喜欢这些。”

    “我知道他不喜欢,我也不喜欢,但是宫里那位喜欢。你们表现得太俭朴,他会怎么想?”

    曹志“哦”了一声,点点头。曹叡处处学武皇帝,与文皇帝不同,可是有一点和文皇帝很相似,贪图享受,好奢靡之物。曹植则完全和武皇帝一样,除了贪杯好酒,不怎么讲究吃穿,很随性,甚至有些不修边幅。前几年生活那么艰苦,他也不怎么在乎。

    “另外,你伤好之后,想办法和甄氏子弟搞好关系,最好能娶个甄家的女儿。”

    曹志不解。“兄长还没成亲……”

    曹苗抬手拍了他一下。“我说什么,你就照办,哪来那么多问题?”

    “哦。”曹志摸摸脑袋,陪着假笑。

    “父王在府里吗?我找他商量点事。孙邕被抓了,这是冲着我们来的,我们不能不管。”

    听说孙邕被抓了,曹志也很着急。“父王不在府里,一大早就被召进宫里去了,好像是有什么急事。阿兄,孙府君可是帮过我们的,我们一定要救他。”

    “救当然要救,可是怎么救,有讲究。”曹苗沉吟道:“说不定,有人就等着我们去救,好把我们扯进去,一网打尽。允恭,今天我去劫了钟泰,这谣言的背后有大文章,我们要小心些。”

    “什么样的大文章?”

    曹苗把与钟泰接触的经过说了一遍。他没有指望曹志能帮他出什么主意,这件事只能和曹植商量,但他希望曹志了解一些,不要整天相信书里说的那些。政治是很黑暗的,圣人教诲远远不够。

    曹志听完,脸都白了。他看着眼前这些锦,几次欲言又止。

    “干什么?想让我还回去?”曹苗一眼就看破了曹志的心思。这个弟弟很像父亲曹植,很天真,读书读傻了的那种。“他传播谣言,诬陷父王,不需要付出代价?他姊姊是灌均的夫人,本来就有连带责任。等我搞死灌均,她成了官奴婢,到时候什么债都不用还了。你要是心疼,带回来侍候你,慢慢疼。”

    曹志乖巧的闭上了嘴巴。他相信,曹苗真干得出这种事。

第99章 望父成龙

    曹植回来得很晚。

    快到半夜,曹苗才听到府中喧哗。过了一会儿,曹植来到小院中,见曹苗还在盘拳,阿虎等人还在对练,叹了一口气。

    “允良,辛苦你了。”

    曹苗摆摆手,让红杏端过一些酒食来。宫里当然不差吃的,但天子面前多少要保留些体面,肯定是吃不饱的。曹苗事先让人准备了夜宵,此刻正好与曹植共用。

    曹植有些兴奋。这么多年来,曹苗还是第一次与他同席而食。他一连吃了两碗,撑得肚儿圆,这才恋恋不舍的放下了碗。

    “睡觉之前别吃那么多,压床。”曹苗皱着眉,没好气的说道。

    曹植微笑。他从曹苗看似粗鲁的话语中听出了关心。“还睡不成,说完事,回去还要准备一份预案。”

    “什么预案?”

    “如果曹休战败,甚至惨败,如何稳定扬州形势。”

    曹苗放下了碗筷,静听曹植解说。既然天子召曹植等人进宫是研究是这件事,自然是相信曹休是中了计,羊衜等人的口供或许起到了作用。

    曹植把大致情况解说了一遍。

    吴邸的相关人员被抓后,天子非常重视,指令校事署连夜审讯。羊衜本人并不知道周鲂是诈降,但他知道孙权集结了十万大军,其中包括陆逊统领的三万荆州精锐,一场恶战在所难免。羊衜已经接到命令,一旦接到双方接战的消息,立刻撤出吴邸,以免重大损失。

    但他没想到曹苗根本没给他撤退的时间,直接抓了,而且奉命来保护他的解烦兵全部落网,一个都没跑掉。这让他想掩饰都做不到,作为东吴精锐的解烦兵出现在洛阳,本身就是破绽。

    几乎在得到羊衜口供的同时,天子接到了前将军满宠的上书。满宠奉诏随豫州刺史贾逵出征,一路进军,发觉有异,吴军有诱敌深入之嫌,担心曹休中伏,紧急上书示警。

    满宠是武皇帝时代的宿将,从建安十三年开始就统兵作战,多次与吴军交战,经验丰富。天子对他的意见非常重视,召集群臣商议。

    另一个重臣——尚书蒋济也认为曹休的处境非常危险,应立刻下诏,命曹休撤军。

    “天子不肯退?”一看曹植这脸色,曹苗就知道事情没那么容易。

    曹植点点头。“现在看来,与其说急功好利的是曹休,不如说是天子,只是他没有说出来而已。”

    曹苗也有这样的感觉。之前都以为是曹休心理不平衡,一心想立大功,压曹真一头。现在看来,事情没这么简单,真正想立功的是曹叡。曹休都督扬州军事,他是无法调动都督荆州军事的司马懿的,只有天子决心伐吴,才可能发动如此规模的战事。

    其实曹叡的心思并不难理解。作为一个皇帝,他还是太年轻了,需要一些战功来证明自己。

    “你说了些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曹植一本正经地说道。

    曹苗很满意。虽然他知道曹植是说谎,这么重要的会议,他不可能一句话也不说。但是只要他心里绷着一根弦,不要口无遮拦,有一说一,目的就算达到了。

    “天子说,洛阳离战场超过一千五百里,即使是用六百里加急的快马,一来一回也要六七天。此刻曹休很可能已经进入战场,下诏退兵也来不及。不过曹休掌握数万大军,还有数千铁骑,就算中伏也能强行撕破吴军的战阵,不用太担心。现在需要做的是调集人马增援,抓住战机,重创吴军。”

    曹苗“嗤”的笑了一声,曹叡还真是自信,可惜很快就要被打脸了。

    可是对他来说,这未必就是一个坏消息,至少曹休的命运还是按照历史的轨迹向前推进。等他战败气死,曹植就算不能顺利上位,也能得到曹叡的器重,有更多的机会留在洛阳。

    听完曹植的叙述,曹苗把自己的经历大致说了一遍。

    曹植还没听完就明白了。他打量着曹苗,谨慎的选择着用词。“允良,钟泰造谣这件事交给校事署去办吧,你就不要再参与了。扬州战场危急,朝廷不能分心,天子知道我是清白的就够了。”

    “我可以放一放,但是我要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钟泰只是无足轻重的小卒,那些将他推到前面的人才是真正的黑手。”

    曹植露出一丝苦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这个真不好查。按朝廷制度,协律都尉当由吏部选拔,所以这件事很可能与吏部尚书卫臻有关,也可能和尚书令陈矫有关,录尚书事的司空陈群也有嫌疑。可是就算你去查,你也看不到他们的名字,具体的任命或许就是一个尚书拟定,他们只是核准而已,一切都合规合法,找不到任何毛病。”

    曹苗知道这件事不会容易,还不死心。“那能查吗?或许能有一丝蛛丝马迹。”

    “不能。”曹植摇摇头。“陛下登基不久,曾打算去尚书省检阅文书,就被尚书令陈矫挡了驾。陈矫说,审核文书是我尚书令的责任。如果陛下觉得我不称职,你可以免我的职,换更称职的人。如果觉得我称职,那就请陛下回宫。陛下都不能查阅尚书省的公文,何况你我。”

    曹苗挠挠头,没有再说什么。这件事只能慢慢来,急不得。

    “孙邕的事,怎么办?”

    曹植沉吟良久。“允良,我有一个想法。”

    “你说。”

    “我们什么也不做,就等着。”

    “等着?”

    “嗯,先看看他们怎么处理,然后再相机而动。孙邕只是赃罪,最严重的处罚不过是免职,从此不再录用。他人缘尚可,如果有人为他说情,可能只是一时免职而已,将来还有重新起用的机会。若你我父子能得到天子信任,推荐他出仕也不是什么难事。反倒是现在,如果我们急着出头,反倒有可能让人抓住把柄。一旦被安上大臣交通诸侯的罪名,那就真的麻烦了。”

    曹苗静静地打量着曹植,忽然无声地笑了。看来这几年的禁锢也不是一点好处也没有,曹植沉稳多了。

    曹植被曹苗看得忐忑,脸色不太自然,惴惴不安。“允良,我……”

    曹苗抬起手,打断了曹植。“就依父王。”

第100章 喜提舔狗

    得到曹苗的认可,曹植有点小兴奋。

    离开之前,他又对曹苗说,今天议事的时候遇到夏侯玄,夏侯玄转达了她的母亲德阳公主的意思,邀请他们过府一叙,为他们接风洗尘。

    “听太初说,德阳公主很喜欢你。”

    曹苗也没多想,只是对曹植说道:“接受德阳公主的邀请之前,是不是应该先去拜访清河公主?毕竟那才是正经的姑姑。我们到洛阳后,也是清河公主先送钱来救急。”

    曹植深以为然。两人约定,等这两天公事忙完了,他们就一起去清河公主府中拜谢。正好这两天与天子议事,他也顺便提一句,向天子报个备,免得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曹苗答应了,两人说了一些其他的话,各奔东西。

    曹苗早早的睡了,但曹植书房里的灯光却一直亮到清晨。当曹苗第二天起床,站在院子里活动身体,准备晨练时,正好看到曹植从书房里走出来,站在走廊上,一边张大嘴巴打哈欠,一边举起胳膊伸懒腰。两人目光遥遥相对,曹植一下子愣住,然后缓缓的变换成五禽戏的虎形。

    曹苗嗤之以鼻,故意大声叫道:“妙琴、玄棋,操练起来。”

    “喏。”妙琴等人全副武装,分据四面站好,齐声娇喝,向曹苗发起围攻。

    曹植远远地看着四个曼妙的身影围着曹苗旋转,咂了咂嘴,有点酸。

    ——

    吃完早饭,曹苗选择留在府中,只是派妙琴、玄棋出去打探消息。

    下午,府中来了一个客人,刚从扬州返回的韩东。

    韩东又黑又瘦,眼睛里全是血丝,但精神很好,甚至有些亢奋。

    因确认了陆逊的行踪,并及时赶回洛阳示警,他得到了天子嘉奖,刚刚升任假都尉,理论上与尹模平级了,只是暂时还受尹模节制。等尹模升职,腾出位置,他就可以成为真都尉了。

    “这都是王子所赐。”韩东恭恭敬敬地向曹苗行了一礼。“感激不尽。”

    曹苗坦然受了韩东的礼,打量了韩东一眼,看到了韩东异常粗壮的大腿。“受伤了?”

    韩东抚摸着伤口,露出几丝得意。“为了确认陆逊的行踪,我潜到了吴军大营附近,和吴军刺奸照了面。一对三,杀了一个,伤了一个,全身而退,只受了点小伤。说起来,多亏王子传授的武艺,要不然我肯定活不成,更不可能有命活着回洛阳领功。”

    “既然腿上有伤,就别站着了。”曹苗让红杏搬来一张凭几,让韩东可以靠在上面。韩东感激不尽,再三拜谢,又命随从奉上礼物,天子刚刚赏赐的三块金饼。

    曹苗看看那三块金饼。“天子一共赏赐了多少?”

    “一共五金,还有两金,一金准备托人带回去给父母弟妹,一金准备请同僚们吃酒。”

    “这三金也带回去吧,多带一金给你父母,另外两金送给尹都尉。”曹苗给韩东使了个眼色。“他很器重你,给你立功的机会,你要知道感恩。”

    韩东立刻明白了,随即有些为难。“只是王子……”

    “等你做了都尉,再谢我不迟。”

    曹苗知道,校事都尉看似品级不高,其实油水很足。尹模抄吴邸,抄钟泰、灌均家,不知道捞了多少钱。可恨的是这孙子不知好歹,大头全自己吃了,只给他留了点牙缝里的残渣。他早就想换个合作的人,现在韩东回来了,正是个好机会。

    人,果然还是要自已培养的好。尹模养不熟。

    果然,韩东感激涕零,连连拜谢。

    “接下来,你是回战场,还是留在洛阳?”

    “还没有具体的任务。尹都尉说,让我先休息两天,然后再说。”

    曹苗同情地看了韩东一眼。这小子没经验啊。什么让你休息两天,分明是你没给尹模上贡,又威胁到尹模的地位,尹模要冷藏你了。只要不给你立功的机会,你这假都尉就永远是假都督,不可能成为真都尉。

    “校事署最近很忙,尹都尉很辛苦,你要为他分担一些事。”曹苗点拨道:“寄给父母的钱不急,将来有的是机会。先买点补品,让尹都尉补补身子吧。我听辽东邸的人说,他们那边有人参,效果不错。你去找一个叫陈轩的,买一点好人参,送给尹都尉。”

    韩东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有点不好意思的拜谢。

    ——

    第三天下午,韩东又来了,满面喜气。

    他将两只金饼摆在曹苗面前。“这是我刚拿的校事署内部津贴,请王子一定收下。”

    “送过礼了?”

    韩东连连点头。他那天听曹苗的建议,到辽东邸买了几枝好参,当晚就送到尹模的家里。尹模果然态度大变,不仅热情的留他吃饭,还说了不少体己话。第二天,署丞就通知他去领内部津贴,一共三金。韩东将其中一金换成五铢钱,分送包括署丞在内的同僚,剩下的两金就送来了。

    “这两金送回去给你父母吧。”曹苗笑道:“等你发了大财,再还我的人情。两金可不够,要我二十金、二百金,多多益善。”

    “只要我韩东有这一天,绝对不会忘了王子的大恩大德。”韩东动了感情,眼圈红了。“王子不仅传我武艺,还教我做人做事,恩同再造。我无以为报,只有这条命,愿献与王子。只要王子吩咐一声,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曹苗将韩东扶起,安慰了几句,然后问起韩东的差使。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这个。

    韩东说,尹模让他去新城调查灌均。从钟泰和钟夫人的口供来看,灌均贪污、走私的嫌疑很大,之所以没有在他家里搜出东西来,是因为这些东西全部送了人。

    当然,查灌均只是一方面。仅凭灌均一个人,他是翻不起什么浪花的,那么多蜀锦走私进来,要打通的环节很多,如果运气好,甚至能直接查到骠骑将军司马懿本人。

    曹苗没听完就沉下了脸。尹模太过分了,这是把韩东往火坑里推啊。且不说司马懿是不是韩东一个小小的校事都尉能扳得动的,就说荆州刺史毌丘俭,那就不是韩东能碰的。

    毌丘俭是天子曹叡的东宫旧臣,重点培养对象。

第101章 时来运转(求首订)

    “你知道会牵涉到哪些人吗?”

    曹苗稳定了情绪,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韩东。他希望将韩东培养成心腹,至少是盟友,却也要看韩东有没有这样的能力。如果韩东只是匹夫之勇,那就不值得他花太多的心思了。

    韩东点点头。“略知一二,只是不太有把握,所以赶来向王子请教。”

    “你说说看。”

    韩东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下。接到任务,他就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坑。校事是天子爪牙,岂能不知道毌丘俭是天子心腹。但韩东有韩东的想法,天子信任毌丘俭是不假,但天子并不信任司马懿,如果能查到司马懿,却避开了毌丘俭,可以助天子一臂之力,完成他不便启齿的目标。

    查谁不查谁,查到了要不要报,怎么报,选择权在他的手里。

    “天子不信任司马懿?”曹苗很意外。他知道曹叡后来是防着司马懿的,但所谓的防备也是一种心理习惯,而且是后来的事,现在怎么就有这样的想法?

    韩东看看四周,压低了声音。“不瞒王子,陛下其实谁也不信。”

    “是吗?”曹苗笑了。韩东敢在他面前说这样的话,说明是真的把他当作了恩主,知无不言。

    “陛下从小随武皇帝征战四方,心性像极了武皇帝,疑心极重。继位之后,大臣们欺他年少,不是以武皇帝、文皇帝的遗命为由,就是以圣人教训为据,处处设障。陛下不信他们,又离不开他们,只能忍着,暗地里增派校事,严加监查。这次派校事前往荆州督战,结果还是让陆逊到了扬州战场,陛下很生气,疑心司马懿是故意的,却又不能明说,只能找别的理由敲打敲打他。查灌均,就是一条路子。”

    曹苗惊讶。“这是你自己的分析?”

    韩东尴尬地摇摇头。“大部分是刘公的点拨,小部分是我自己想的,不知道对不对,还请王子指教。”

    “刘公?哪个刘公?”

    “王子应该见过的,就是在金市开店的那个。我经常请他磨刀,还算谈得来,没事常找他喝酒。”

    曹苗想起来了。原来是那个店主,看起来不显眼,没想到却有这样的见识。下次见面要和他聊聊。

    “我觉得很好,不需要我多嘴了。”曹苗笑眯眯地打量着韩东。“看来你不是没脑子,只是以前不用。孺子可教,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韩东不好意思的笑了。

    曹苗举起水杯。“那我就以水代酒,为你壮行。等你凯旋,加薪升职,再为你庆功。”

    “不敢,不敢。”韩东拜伏在地。

    ——

    送走了韩东,曹苗又独自坐了好久。

    他越想越觉得不安。形势远比他想象的复杂,不仅世家老谋深算,曹叡也是个心机boy,就连那个不起眼的店主老刘都有着他想象不到的见识,没一个是善茬。

    三国果然是藏龙卧虎,人才辈出。如果以为自己有点先见之明就能横着走,可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做人要低调啊,要不然会死得很难看。

    ——

    一连数日,曹苗闭门不出,甚至连院门都不出,就在小院中读书习武,晨练、晚练。除了和阿虎等人对练之外,还开始练习飞爪。

    这年头的房屋大多不高,不需要用飞爪,曹苗就能凭借跑酷技巧飞檐走壁。不过他向来为人谨慎,凡事喜欢多留一手,所以飞爪不仅练,而且练得很勤。几天功夫,便初步掌握了使用技巧,剩下的只是熟练程度。

    诗彩影对曹苗的跑酷技巧非常着迷。她也练习轻身功夫,而且自诩练得很不错,在同伴中首屈一指。可是比起曹苗的跑酷,她胜在娴熟,仅技巧而言,未必比曹苗高明。

    两人有了更多的共同语言,经常切磋,大半夜的比赛。

    没过多久,雍丘王府就传出了闹鬼的传闻。

    事实上,雍丘王府最近的确出现了不少鬼鬼祟祟地身影。这里面既有尹模派来窃取玉枭印的校事,也有其他心怀不轨的其他人。

    有四胡姬在,再加上阿虎这个身手小成的年轻高手,没有人能在院内站稳脚跟。身手好的,能和阿虎、四胡姬打个照面,过上一两招。身手差些的,连对手在哪儿都没看清,就中了暗算,灰溜溜的撤退。

    半个月后,尹模认输了,传话给曹苗说,我没这本事取走玉枭印,只好向天子汇报。不过考虑到王子的诚意,我愿意留点时间,给王子主动报告的机会。

    曹苗也清楚,这件事瞒不住,尹模不可能为他担这个风险。他将玉枭印交给曹植,让他送给曹叡,就说不知道是谁送来的,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献给陛下,你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

    曹叡收下了玉枭印,什么也没说,只是赏了一些东西,包括黄金百斤,各种锦帛三百匹,还有一些尚书制造的器物。理由也与玉枭印无关,而是怜惜曹苗患病多年,表示慰问而已。

    传诏的是虎贲中郎将甄像。

    甄像是甄皇从子,曹叡的表兄,也是中山无极甄氏的家主。由他传诏,足以表示天子的重视。

    虽说曹苗是天子赏赐的正主,但曹苗并没有露面,他以情绪不稳定为由,拒绝出席。曹植又在宫里,只能由谢夫人和曹志出面接待。谢夫人虽无正式名份,但甄像常在宫中行走,知道谢夫人与太皇太后的关系,不敢怠慢,以王妃待之。至于曹志,更是当作太子看待。

    曹苗虽是长子,但他是病人,继承王爵的可能性无限为零,曹志成为嗣子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眼看着曹植日渐受到天子器重,皇叔之名渐渐叫开,甄像很自然地起了联姻的心思。

    曹志之前得到曹苗吩咐,也有这样的想法,自然着意表现。他本来就谨慎,从小读书习礼,小小年纪就有谦谦君子的模样。甄像很中意,回宫复命后,向天子曹叡请旨,希望将女儿甄秀嫁给曹志。

    曹叡没有反对,但他说甄秀才十岁,曹志才十二岁,成亲太早了,还是等两年再说。

    亲事虽然没有定,但甄氏有意与曹志联姻的事却传开了。一时间,上门提亲的人络绎不绝。联姻的目标大多是曹志,还有一部分是曹植本人。所有人都知道他还没有正妃,如果能嫁过来就做王妃,哪怕年纪差得大一些也无妨。

    唯独没有人提亲曹苗,除了骠骑将军府。

第102章 要凭实力单身(兢兢业业寂寞哥万点打加更)

    得知骠骑将军府向他提亲,曹苗着实被恶心了一回。司马家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这么能忍吗?司马师被我骂成那样,居然还有脸来提亲。

    一个人有多能忍,也就有多狠。等他们家得了势,估计自己不是一杯毒酒,就是五马分尸。历史上的夏侯玄兄妹、曹爽兄弟可以做证。虽然他们现在一无所知,曹苗心里却有写好的剧本。

    “司马家的哪个女儿?”

    听到风声就来汇报的青桃想了想,说道:“应该是张夫人生的大女儿司马果,今年十五岁。另外两个女儿都是如夫人所生,年纪也小,不太可能。”

    “你觉得我该不该答应?”

    青桃愣了一下,随即脸红到了脖子,不再是青桃,而是红透的水蜜桃。“这种事……岂是婢子所能言?”

    “说来听听嘛。”曹苗笑嘻嘻地说道:“就当是帮我出出主意。我总不能去问阿虎,或者妙琴她们吧。”

    青桃受到了鼓励,不再扭捏,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婢子觉得不行。”

    “为何?”

    “既然王子认定陛下猜忌司马懿,却又不能撕破脸皮,主动为陛下爪牙,与司马懿对抗,就不能出尔反尔,摇摆不定,使陛下疑惑。”

    “聪明。”曹苗挑起大拇指,用力的晃了晃。

    青桃抿着嘴唇,忍着笑,心情却有些雀跃。

    “那我该怎么回复?”

    “嗯……”青桃咬着手指头,眨巴着眼睛。听说这件事是司马懿的夫人张春华亲自拜访德阳公主时提出来的,德阳公主也答应从中搓合,简单的回绝肯定不行,德阳公主会很没面子。德阳公主虽然已经出嫁,对大将军的影响却一点也没减少,甚至可以说,她其实同时当着两个家。

    在雍丘王即将摆脱禁锢,重新走上朝堂的关键当口,得罪德阳公主绝不是什么好主意。

    “要不,请清河公主出面?”青桃试探着说道。以她的见识,也就能想到这些了。

    曹苗摇摇头。他也想到了请清河公主出面。几个长辈中,唯有清河公主能和德阳公主的影响力相比,其次就是嫁入荀家的安阳公主,也就是荀霬的生母。

    但是他没什么把握。清河公主的影响力没问题,脑子却不是很清楚,净干糊涂事。她很可能已经被张春华说动了,正摩拳擦掌的想做媒呢。毕竟听说他能让夏侯懋回春,清河公主非常激动,接连派人送了不少东西过来,搞得夏侯懋快破产了。

    安阳公主也好不到哪儿去。荀家支持司马氏篡魏,她没发挥一点积极作用,看着荀霬倒向司马氏。

    严格来说,几个公主姑姑都差不多,唯一一个有点头脑的是曹节,偏偏还嫁给了下野的汉献帝。

    靠长辈做挡箭牌没什么希望,还得靠自己,凭实力单身。

    “青桃,你知道洛阳城里哪儿歌伎最多最好,找时间去逛逛。”

    青桃一脸无语,头摇得像拨浪鼓,好心情也全被摇飞了。

    “这事得问妙琴她们。”曹苗说道。“等妙琴回来,让她来一下。”

    “王子,那样的场所花销不菲,要多准备一些钱才行。”青桃提醒道。

    曹苗深以为然。“嗯,得找几个有钱的冤大头付账。”

    青桃咂了咂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

    诗彩影最近大部分时间在外面打探消息,偶尔回府。除非有重要消息,必须她当面汇报,才会回来。一般情况下,只是让玄棋回来通报一下。

    曹苗找不到机会问诗彩影,只好先问玄棋。

    玄棋说,洛阳城里的胡姬有一半在豪门大院,还有一半在酒肆伎馆。权贵有足够的实力豢养歌舞伎,普通百姓的娱乐则集中在酒肆之类的场所。胡姬是其中主力,既卖酒,也卖艺,当然也卖身。不过考虑到服务对象的经济实力,这些胡姬的素质都不高,偶尔出现相貌好、有才艺的,很快就会被人买走,不会长时间在那样的地方逗留。

    权贵们自然也很少去那里消遣,除非是那种放浪形骸,不在乎名声的。

    曹苗一听,拍手叫好。“这就是我啊。”

    玄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们要侍候的这位王子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王子,本来就以疯癫出名。“那就去洛南看看吧。妙琴姊姊说,最近有人在那里见过王机。”

    听到王机的名字,曹苗上了心,更是非去不可了。

    王机身为太原王家子弟,做过太守,眼下虽说赋闲,经济实力还是有的,身边有姬妾婢女,交游也广,就算想尝鲜,随便到哪家,都能得到盛情款待,似乎没必要去那种平民出没的娱乐场所。他出现在那里,肯定有事,而且是大事,非得他本人出面不可。

    他有必要亲自去看一下。诗彩影虽说耳目广,身手也好,却是刺客,不是间谍,打探消息是兼职,不是专业,未必能从蛛丝马迹中发现问题。

    在这一点上,她甚至不如韩东。

    曹苗让青桃提前一天去羊市联络张威、韩龙。洛水以南是军营、市场和平民住宅区,鱼龙混杂,谁也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事。羊市就在附近,万一有事,也好有个照应。

    他现在也算是名人,难免遇到认识他的。

    一个清朗的早晨,吃过早饭,曹苗便带着阿虎、青桃等人出了门。经过大将军私宅时,看到门前站了不少人,对大街对面的客馆指指点点。曹苗抬头一看,在望楼上看到了曹爽的影子,不免好奇,转头向客馆一看,这才发现客馆门前的人更多,依稀看到了执戟的影子。

    曹苗在路边停住,让青桃过去打听消息。时间不长,青桃回来了,身边还跟着校事刘辰。刘辰非常客气,老远就拱手施礼,满脸堆笑。

    “出了什么事?”

    “王子有所不知,蜀邸昨晚进了贼,还伤了人。”

    曹苗心中一动。他去过蜀邸,虽然没看到东吴解烦兵那样的禁军精锐,却也有不少青壮,守得甚紧,怎么会有贼摸进去?这里面肯定有鬼。

第103章 中指王子(江都侯万点打赏加更)

    曹苗几乎第一时间想到了不久前出现在洛水一带的王机,心生警惕。

    难道王机和蜀汉也有关系?他想偷什么,证据吗?

    王机当然不会亲自去偷东西,他也没那身手。可是洛水靠近羊市,附近还有不少平民区,有很多游侠儿出没,找一两个贼帮他偷点东西并不难。

    但是逻辑又说不通。如果王机和蜀汉有联络,需要销毁什么证据的话,说一声就行,何必多此一举,派人去偷。难道是蜀汉人想要挟他,他不得不出此下策?

    曹苗一时想了很多,却找不到准确的答案。信息太少,他无法得到准确的判断。

    这时,大将军府中走出一人,冲着他走了过来。曹苗记人的能力还不错,一眼看出是上次见过的大将军府宾客杨伟。他不想和他们有太多的交集,尤其是现在,便轻踢马腹,准备离开。

    “王子,请留步。”杨伟加快脚步,赶了上来,拦在曹苗马前,躬身施礼。

    “你是……”曹苗神情茫然。

    “冯翊杨伟,与王子见过的。”杨伟神情不快,笑得很勉强。

    曹苗想了一会儿。“没印象。有事吗?”

    杨伟脸上的笑都挂不住了,强忍着拂袖而去的冲动。委身于人就是不自由啊,明明看不起这种宗室权贵,还要强颜欢笑,以礼相待。

    “曹昭伯、夏侯太初看到王子路过,想请王子入府小坐。”

    “夏侯太初也在?”曹苗仰起头,看了一眼望楼。夏侯玄正看向这边,见他看过去,举起手摇了摇,露出一脸灿烂的……假笑。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跟他没什么好谈的。”曹苗晃着马鞭。“我约了朋友泛舟洛水,听曲喝酒,麻烦你让让,别挡道,耽误我时间。”

    杨伟笑得更假。“城外能有什么样的好曲好酒?府中有最美的歌伎,最好的酒,保证王子不虚此行。”

    “俗!”曹苗毫不客气的说道,鞭梢几乎指到了杨伟的脸上。“重要的是与谁一起喝酒听曲,而不是喝什么酒,听什么曲。若无子期,伯牙纵有高山流水,弹与谁听?”

    杨伟实在撑不住,冷笑了一声:“洛水附近不是士家,便是商贾,要不然就是以武乱禁的游侠儿,不知哪位比夏侯太初还堪作知音,值得王子不辞劳苦的亲往拜访?”

    “你懂什么?”曹苗还以冷笑。“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你以为读了几本书就高人一等?不瞒你说,我最看不上的就是你们这些舍本逐末的读书人。闪开,多和你说一句,都让我觉得俗不可耐。”

    说着,曹苗松开缰绳,坐骑向前一冲,杨伟吓了一跳,一个箭步闪开,身手倒是敏捷。曹苗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杨伟气得脸色铁青,却无可奈何,只得向望楼上的夏侯玄、曹爽摊了摊手。夏侯玄也很意外。等杨伟回到望楼上,将曹苗所言转述一遍,夏侯玄若有所思地看着曹苗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世英,你知道高子玉前两天被他打的事吗?”

    杨伟正在气头上,没好气的说道:“听说了。当街撕打,实在有辱斯文。”

    夏侯玄摇摇头。“他对高子玉说了一句话,我觉得有些道理,正与他今天所说的暗合。看来他并非一时失言,而是所思所言与我等不同。所谓道不同,当是如此。”

    杨伟很诧异。他在大将军府做宾客,常与夏侯玄等人见面,也一向倾慕夏侯玄的学识与人品,更清楚夏侯玄的眼界很高,一般人很难入他的眼。夏侯玄居然会认同曹苗,尤其是在他也被曹苗当街打过一拳之后,这实在让人想不通,又不得不佩服夏侯玄的气度。

    夏侯玄想了一会。“他可曾说去哪儿?”

    “好像说是去洛水泛舟,具体哪家,倒是没说。”杨修看着转身要走的夏侯玄,吃惊不已。“太初,你不会是……要去追他吧?”

    夏侯玄提着衣摆,一边下楼一边说道:“朝闻道,夕可死。我明天要上值,今天不问,五天之后才能问,等不及。”

    杨伟和曹爽互相看看,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

    “这太初,真是着了魔了。”曹爽不以为然的说道。

    杨伟没吭声。他不喜欢曹苗,但他相信夏侯玄不会鲁莽,必须是有所悟,却又悟得不够通透,这才要去追曹苗,问个明白。他仔细回想与曹苗有关的信息,想从中找到能让夏侯玄感兴趣的东西,加以研习,或许能有所得。

    夏侯玄下了望楼,叫来马车和侍从,出了府,一路向南追。赶到城门时,他追上了曹苗,匆匆下了车,赶到曹苗面前,深施一礼。“允良。”

    曹苗早就看到了夏侯玄的马车,只是没想到夏侯玄是来追他的,倒是有些意外。他踞坐在马背上,丝毫没有下马的意思,居高临下的看着夏侯玄。

    “何事?”

    “有一事不明,想请允良指教。”夏侯玄很恭敬地说道。

    城门口有不少等着出城的人。夏侯玄一下车,就有人认出了他,纷纷呼朋引伴,看了过来,更有不少人围了过来,欣赏四聪之首的夏侯玄风采。见夏侯玄向曹苗行礼,而且曹苗坐在马背上,连下马见礼的意思都没有,他们都吃了一惊。

    放眼洛阳城,谁有资格在夏侯玄面前如此放肆?

    很快,有人叫了起来。“这是雍丘王府的大王子吧。”

    “没错,没错,就是他,中指王子。”

    曹苗大怒,环顾四周。“是谁胡说八道?你才中指,你全家都是中指。”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曹苗为何突然发怒。夏侯玄倒是心中有数,忍不住想笑,再次拱手道:“允良,不如到车里说话吧。城门口人来人往,影响交通。”

    曹苗不依不饶,摆出一副嚣张跋扈的纨绔嘴脸。“刚才是谁?站出来,看乃公不撕破你的嘴。”

    夏侯玄哭笑不得,上前抱住曹苗的腰,硬是将他从马背上拖了下来,生拉硬拽的拖上马车,让车夫赶紧离开。等他们走远了,围观的吃瓜群众才反应过来,纷纷冲着急驰而去的马车竖起了中指。

    “且!”

第104章 我看行(Justwe青衫万点加更)

    曹苗上了马车,犹自愤愤不平。“一群没见识的东西,真是气死乃公了。”

    夏侯玄忍笑忍得很辛苦。虽然知道这时候笑不合礼仪,但他还是忍不住想笑。

    曹苗见他一副便秘的模样,伸脚踹了他一下。“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我没时间和你闲扯。哦,你这车里好香,跟歌伎的闺房似的,不嫌腻吗?”

    夏侯玄顿时笑不出来了。如果这是歌伎的闺房,他岂不成了卖艺的歌伎?

    “允良,你非要这么失礼吗?”夏侯玄叹了一口气,很无奈。

    “你能做,我不能说?”曹苗抱着手臂,冷笑道。

    “那适才有人称你为中指王子,你为何发怒?”

    “我称你中指夏侯,你愿意吗?”

    夏侯玄咂了咂嘴,更加后悔。我这是为什么啊,巴巴的跑来和他对骂?他拱手求饶。“允良,不说这些了。说正事,我听说你前天又和高子玉发生冲突,还打伤了他,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你不要乱说,我只是马鞭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脸,可没有打他,更没有打伤他。”

    “那他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曹苗转头看了一眼马背上的青桃。“高珣要袭击我,她护主心切,一时失手,打了两拳。”

    夏侯玄再次愣住。高珣受伤之后,他专门去探望过,高珣亲口说是曹苗打的,恨曹苗恨得咬牙切齿,怎么又成了曹苗的侍女打的?高珣虽算不上勇士,毕竟是男子,多少也练过一些剑术的,平时也喜欢与人比划,怎么可能被一个小侍女打了,而且打得那么惨?

    哪怕是被胡姬打了也说得过去啊。毕竟胡姬高大,又有武艺。

    高珣不会是最近沉湎酒色,身体虚了吧?

    洛阳城中,一间华丽的卧房内,正在卧床休息的高珣突然打了两个喷嚏。猝不及防的动作扯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他涕泪横流。

    夏侯玄自动忽略了曹苗的话,回到主题。“你说不雅不等于错,似乎还有未明之意,能否深言?”

    曹苗盯着夏侯玄,一言不发。夏侯玄被他看得不安,却又无法躲避,只好硬着头皮,强作镇定。

    曹苗收回目光,看着外面,沉吟了片刻。他对夏侯玄没什么感情,当然也谈不上什么恶感,反而有一点点欣赏。别的不说,就他这份不耻下问的态度就值得尊敬。在曹魏权贵二代中,夏侯玄也算得上出类拔萃的人才。如果能够改变他的命运,对曹魏,对他本人,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曹苗主意已定,重新竖起中指。“这是什么意思,你已经知道了。”

    夏侯玄点点头,一只手紧握着另一只手的手腕,防止自己一时冲动,再和曹苗打起来。

    “这虽然不雅,但并非没有意义。你可以将这当作阳根之阳,也可以当作阴阳之阳,其实都是一个意思。另外,你还可以当作一二三的一。”

    夏侯玄目光一闪。“道生一的一?”

    “对极。”曹苗收起中指,变成拳头。“这可以看作阴,也可以看作零。”

    “零?”夏侯玄皱起了眉头,神情疑惑。

    曹苗也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这时候还没有零的概念。“你可以看作有无之无,或者虚实之虚。”

    夏侯玄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这就是道。”他握起拳头,比划了一下,笑道:“你的道。”

    曹苗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随即啼笑皆非。这学生也太好学了,一点细节也不放过,而且记忆力极好。他打了夏侯玄一下,神情严肃,甚至有些严厉。“你要想知道我在说什么,首先要忘掉你自己的想法。就像一只杯子,如果不先倒掉里面原有的水,怎么能倒入新的水?”

    “明白,明白。”夏侯玄连连点头,收起笑容,将双手拱在袖子里。“你说。”

    曹苗很满意夏侯玄的态度,却被夏侯玄打断了思路,不知道刚刚说到哪儿,又该怎么往下说。两人大眼瞪小眼,四目相对,谁也不说话。

    正当曹苗绞尽脑汁想台词的时候,夏侯玄忽然笑了,眼神调侃。

    “智者不言,言者不智?”

    曹苗哑然失笑,往后靠在车壁上,一本正经地说道:“孺子可教。”

    夏侯玄却有些遗憾。“允良,我知道,你我虽是姻亲之族,毕竟交往不多,不宜多言。不过,我有一言相告,若有不当之处,还请允良见谅。”

    曹苗没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夏侯玄。

    “因雍丘王争嗣之事,你们父子这些年吃了不少苦,想重回朝堂,于私于公,都无可厚非。凭心而论,自九品中正实施以来,也的确有不尽人意之处,若不能加以解决,季汉之祸有重蹈之险。你忧心国事,欲以严济猛,也是情有可原。可是老子云:治大国如烹小鲜,不可操之过急,急则生变。子良以为然否?”

    曹苗很惊讶。他不知道夏侯玄为什么会说到这个话题?这两个话题有关系吗,跨度是不是太大了些?

    不过,他还是捕捉到了夏侯玄的重点:他不赞成九品中正制。

    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他一直以为夏侯玄是赞成九品中正制的,毕竟九品中正对他这样的人有利。

    曹苗仔细想了想,想起来一件事:夏侯玄的确不赞成九品中正制。不仅如此,他还对很多现有制度提出过改进,并和司马懿商量过这些事,也得到了司马懿的赞同,只是司马懿以夏侯玄的意见虽好,却不能立刻实施为由,否决了夏侯玄改制的方案。

    不仅如此,曹爽执政期间,司马懿还利用夏侯玄推行的新政,也就是所谓的正始改制,成功的拉拢了那些利益受损的老臣,并以此为基础,发动政变,一举清除了曹爽、夏侯玄等少壮派。

    当然,司马懿这么做也为晋朝后来的门阀制度埋下了祸根,自是自掘坟墓。可是不管怎么说,曹爽、夏侯玄死了,曹魏也完了。

    即使如此,司马懿政变也是一次冒险。如果曹爽不那么浪,司马懿根本没机会。就像诸葛亮如果多活十年,历史可能是另外一个走向一样。

    诸葛亮累死,是因为他本来就五十多岁了,体力不支,再加上事必躬亲的习惯,活活累死了自己。可是夏侯玄不同啊。他才二十出头,有的是时间,又没有事必躬亲的习惯。如果能让夏侯玄成为年轻版的诸葛亮,岂不是美得冒泡?

    我看行!

    曹苗看着夏侯玄,越想越觉得有趣,眼神渐渐热烈起来。

第105章 启发和脑补(江山不夜千堆雪万点加更)

    夏侯玄毛骨悚然。

    他有一种错觉,自己面对的不是时而疯狂,时而清醒的曹苗,而是一头猛兽,一头狡猾的猛兽。

    自己则是被猛兽盯上的猎物。

    他不会……夏侯玄想到各种真真假假的传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有一种起身离开的强烈冲动。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如果再和曹苗说下去,自己面对的很可能是不测之渊,永无归路。

    可是他却动弹不了。危险像神仙家服食的散,有着难以抗拒的诱惑,让人明知危险却无法舍弃,一再二,再而三的尝试。

    看到夏侯玄脸色有异,曹苗忽然警醒。自己入戏太深,表情管理失控,吓着他了。

    不过,曹苗没有急着解释,他只是收回眼神,不动声色的调整情绪,让夏侯玄的不安又发酵了一段时间,这才幽幽地问道:“你刚才想到了什么?”

    夏侯玄很想说,我想到了很不堪的场面,但这样的话,他说不出口,只能强笑道:“我……想到了……”他忽然灵机一动,想起了武皇帝托梦曹苗的传言。“我想到了武皇帝。我年幼时曾有幸拜见武皇帝,他也是这么看着我,勉励我多读书。”

    曹苗心中暗笑。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这么简单,他们脑补的功能太强大了。

    “是吗?”曹苗有些惊讶。“我久不梦武皇帝矣。难道刚才瞬间失神,竟是与武皇帝之灵相接?”

    “嗯咳。”夏侯玄干咳了两声,避免自己爆粗口,失了分寸。可是仔细想想,又觉得曹苗不像似说谎,刚才曹苗的眼神的确有几分武皇帝的影子。

    夏侯玄一时踌躇,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曹苗也不说话,只是似笑非笑,一脸慈祥的看着夏侯玄。

    马蹄轻快,一路向南轻驰,没多久就来到了洛水浮桥。张威租了一条船,在水边等着,看到曹苗与夏侯玄并肩从马车里下来,多少有些惊讶。他怎么想也想不到夏侯玄会和曹苗一起出现。

    片刻迟疑后,张威拱手施礼。“张威见过君侯。”

    夏侯玄打量了张威两眼,赞了一声:“果然壮士!你从过军?”

    “君侯明鉴。在下曾是宣武侯府部曲。”

    夏侯玄恍然大悟,点点头,没有再问。宣武侯张泉被卷入魏讽案而死,别人不知道内情,他却一清二楚。他父亲夏侯尚虽然没有参与那件事,毕竟是曹丕的心腹,后来又协助曹丕进行善后,对前因后果了如指掌。甚至连青桃是张泉之女,他都比别人知道得早一些。

    “既然有壮士同行,那我就不送了。允良,待你回城,我们再叙。”

    “好。”曹苗点头赞同,又留了一个作业。“太初,你有空不妨想一想,你愿做什么样的臣子。一寸光阴一寸金,你今年二十,该立志了,不能再浪费光阴。你父亲这么大的时候,已经随武皇帝征讨了吧?”

    夏侯玄很无语。我二十,你难道不是二十?居然用长辈的口吻来教训我,真不知你是狂还是傻。

    夏侯玄与曹苗拱手作别,上了马车,下令回城。一路上,随着马车的颠簸,他思绪起伏,不自觉的想起曹苗的话。你该立志了,不能再浪费光阴。

    难道我这些年都是在浪费光阴吗?

    夏侯玄本能的拒绝这样的结论,可是他却又忍不住的去想。他弱冠出仕,官居散骑常侍,但他自己很清楚,这是因为他的家世,而不是因为他的才学。

    他已经听到一声风声,不仅是那些老臣,就连天子都对他们这些所谓的四聪八达不满,有心整顿。事实上,从武皇帝时代起,对浮华的打击压制就一直没有断过,孔融、魏讽都是因此而死。当今天子继武皇帝遗制,有意清除文皇帝的积弊,打击浮华交会之徒势在必然。

    如果不能改弦更张,被禁锢几乎不可避免。

    父亲英年早逝,如果自己再被禁锢,这一脉很可能因此沉沦。

    夏侯玄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

    船离了岸,向洛水中流滑去。

    曹苗与张威相对而坐,身边只有青桃、张猛,阿虎在外面和韩龙说话,两个舟子都在船尾,所有人看似平静,却警惕地注意着四周的一举一动,尤其是那些船。

    “蜀邸失窃的事,听说了吗?”

    “听说了,已经派人去查。”张威说道:“据我们所知,失窃的不仅是蜀邸,还有辽东邸。”

    “是吗?”曹苗有些惊讶。刘辰完全没有提及辽东邸失窃的事。

    “这件失窃案古怪得很,王子要小心些,不要介入太深。等我们查到线索,再汇报王子。”

    “怎么个古怪法?”

    “诸邸负有联络在京各府寺的职责,开销大,所以大多富有赀财,也就容易招贼,这本来没什么好奇怪的。可是也正因为如此,朝廷对诸邸的安全也格外关注,河南尹、洛阳令都安排了人巡逻,在各市也布有眼线,一旦有人作案,立刻大举搜捕,必要的时候甚至重金悬赏,绝不轻易放过。所以,想入诸邸盗贼的人不少,敢做的人不多,更不会有人事先张扬,以免遭到报复。”

    “这次的事,有人事先张扬了?”

    张威点点头,眼神凝重。“前两天就听人说,京师出现了一个飞贼,不仅盗术高明,而且善于制器,他有一种神器,能够高来高去,入深府大院如履平地。今天一早,就听说蜀邸进贼了。”

    刹那间,曹苗毛骨悚然。

    别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还能不知道?这明显是有人要栽赃他啊。看来对方的反击比他还要快,还要狠,这是要致他于死地,让他无法翻身的意思。

    曹苗在脑海里迅速清点了一下知道他打造飞爪的人员名单,第一时间锁定在老刘身上,然后就是尹模。除了他身边的人之外,知道他打造飞爪的人只有老刘和尹模,而尹模的嫌疑无疑最大。

    尹模想干什么,这还没过河呢,就想拆桥?

    曹苗按捺着心中怒火,不紧不慢地说道:“王机前两天在羊市附近出现,与哪些人有过接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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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王子吗?坐牢的那种。——个性演员梦回三国,成了曹植之子曹苗。面对重重阴谋,步步杀机,如何才能杀出一条血路,逆风翻盘?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装疯卖傻,喜笑怒骂,一人千面,假痴真狂。朝堂上,我是体弱多病,身患狂疾的王子。江湖中,我是令人闻风丧胆,小儿止啼的间谍之王。才高八斗?父王,你安心做诗。三马同槽?司马懿,你家马厩烧光了。曹睿不高兴?你也配姓曹?!曹苗:好弟弟,你专心做皇帝,我是你的影子。曹志:不,皇兄,你是影帝,影子里的皇帝。大魏影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魏影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魏影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