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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庄不周     大魏影帝txt下载     大魏影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6章 你们要努力啊

    德阳公主出嫁多年,依然在曹真府中享有尊崇的地位,并且保留了当年的院落。曹真的夫人任氏别说反对,连和她平起平坐的资格都没有。

    当然曹苗的生母崔夫人也不在她眼中,两人还有过明争暗斗。只不过崔夫人已经死了多年,那点小恩怨早就烟消云散。如今看到神智不太健全,言语间还有些稚气的曹苗,心中更多的是怜惜,只觉得他说得有理,并不计较他的失礼和唐突了。

    德阳公主设宴款待曹苗,夏侯玄陪坐。

    曹苗眉开眼笑,陪着德阳公主说话,高兴了就拍着案几大笑,伤心了就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号陶大哭。兴之所至,起身跳舞,为德阳公主表演了一段机械舞,滑稽的动作,配以生动的表情,逗得德阳公主绷不住脸,只得放下矜持,莞尔而笑。

    几个侍候的婢女也看得有趣,相视掩唇而笑。

    “这孩子……”德阳公主一边笑一边摇头,暗自怜惜。曹苗和夏侯玄同龄,可是他病了十年,这十年仿佛从未长大,还像个十岁的孩子,处处透着天真、幼稚。

    曹苗跳得累了,一屁股坐在德阳公主身边,抱着德阳公主的手臂。“公主,你可得管管太初,别再和邓飏那些人一起鬼混。二十岁的人了,该干点正事,为陛下分忧。整天清谈有什么用?这大魏江山是打出来的,不是清谈谈出来的。”又转头看着夏侯玄,语重心长地说道:“太初,你们要努力啊。”

    德阳公主连连点头。“你说得对,你说得对,回头我督促他。”一边说一边狠狠的瞪了夏侯玄一眼。

    夏侯玄很无语。

    曹苗靠在德阳公主肩上,叹了一口气。明明是个成年人,偏偏让人有一种少年老成的感觉。“我呢,是个病人,这辈子也没什么大出息,就盼着大魏江山永固,做个富贵闲人。如果还能常常像这样,靠在公主身边,就此生无憾了。”

    德阳公主本想推开曹苗,听了这句话,心中不软,只好由曹苗抱着手臂。

    曹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身体慢慢滑倒,将头倚在德阳公主的腿上,打起了鼾。德阳公主低头一看,见曹苗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一副心满意足的惬意,睡得正香,一时倒不忍叫醒他。

    夏侯玄目瞪口呆,手足无措。

    在一旁侍候的阿虎和青桃交换了一个眼神,悄悄的挑起了大拇指。青桃起身上前,向德阳公主施了礼,告了罪,让阿虎背起曹苗,告辞出门。

    德阳公主看着曹苗消失的方向,抚着刚刚被曹苗抱过的手臂,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太初啊,这允良虽说有些疯癫,还有些粗鄙,可是话说得在理。我大魏的江山是打下来的,不是清谈谈出来的。如今吴蜀未灭,天下未安,正是尔辈效命之时,岂能饱食终日,无所事事?你看你们论了那么久的道,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夏侯玄很尴尬,起身离席。“母亲教训的是,我一定铭记在心。其实这些天,我也没闲着。前些天上了个关于九品官人法的奏疏,陛下已经看了,说是有些见解,命我再上书,详细解说。今天本打算去和子元、媛容议议,没曾想,遇到了这件事。”

    “九品官人法?”德阳公主黛眉轻蹙,沉吟了片刻,手指轻叩。“这件事涉及太广,你可要小心些,不可操之过急。”

    “喏。”

    “不过,你能得到陛下的认可,也是一个好消息。我们这位陛下啊,实在有些让人摸不清脾气。别的不说,突然召雍丘王来朝,雍丘王到了京师,他又不理不问,究竟是什么意思?”

    夏侯玄苦笑,却不敢轻易发表意见。他知道母亲在想什么。舅父曹真身为先帝托孤大臣之一,却被皇帝派到长安,远离中枢,再加上父亲夏侯尚早逝,对朝廷的影响渐微,母亲自然不甘心,希望他能更进一步,继承父亲、舅父的权势,成为第三代重臣。

    可是这谈何容易。

    ——

    骠骑将军府。

    司马师负着手,缓步走进了夏侯徽的房间,挥挥手,示意婢女们退下,走到榻边,悄悄地坐下。

    夏侯徽头上裹着暖额,半靠在榻上,闭目养神,手边放着一卷书。听到司马师的脚步声,她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嘴角挑起一道浅浅的弧。

    “酒宴散了?”

    “散了。”

    “今天又谈了些什么新题?”

    “新题倒没有,有一道旧题有了新义。”司马师说道:“你知道太初为什么没来吗?”

    夏侯徽睁开了眼睛。“不是说有急事吗?”

    司马师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丝戏谑。“哪有什么急事。他被那个疯王子打破了鼻子,见了血。”

    夏侯徽沉默片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与疯子做口舌之争,自取其辱。”

    司马师拉起夏侯徽的手,轻轻抚着。“媛容,你说,他是真疯,还是装疯?”

    “真疯又如何,装疯又如何,难道还能掀起什么风浪不成?”

    司马师眼神闪烁,欲言又止。他低下头,看着夏侯徽的手。“他若是在雍丘,自然掀不起什么风浪。可是到了京师,那就不好说了。你知道么,他曾对昭伯说,你父亲征南大将军去世,太初不能继其位。如果大将军过世了,昭伯能不能继承大将军的权势。如果大司马再出什么意外,而长思又不能接替的话,宗室领兵的惯例被打破,对大魏江山不利。”

    夏侯徽瞥了司马师一眼。“你心虚了?”

    司马师苦笑。“连一个疯子都这么说,朝中会有多少人猜忌我父子,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别人说什么并不重要,重要是的陛下召雍丘王父子进京,有可能起用雍丘王,阿舅有可能失去兵权,卸任还朝,从此像陈长文一样赋闲。”

    司马师点点头,一声轻叹。

    夏侯徽沉默了片刻,突然说道:“阿舅能拖住陆逊吗?这时候可不能授人以柄。”

    司马师低着头,眼角一阵抽搐,半晌才道:“兵不厌诈,我阿翁也只能尽力而为,不敢确保。你也知道的,这陆逊惯于用诈,先是骗了关羽,后来又骗了刘备,谁敢保证他不会再来一次?”

第77章 潜流

    夏侯徽垂下了眼皮。

    她与司马师成亲三年多,朝夕相处,岂能听不出司马师的言外之音。司马懿显然无心拖住陆逊,反倒可能利用这个机会借刀杀人,看曹休的笑话。

    夏侯徽沉默了片刻。“夫君,阿舅和司空、大司马、大将军受文皇帝遗命,辅佐陛下,如今朝野暗流涌动,正是大臣效命,报效文皇帝和陛下之时,切不可因小失大,自乱阵脚。”

    司马师点头附和。“我阿翁受文皇帝遗命,自然会竭忠以诚,只是位高人嫉,树大招风,我阿翁以异姓大臣统兵,难免招人非议,处处苛求。君子不施其亲,文皇帝在世时,尚能平衡亲贤,如今陛下只重宗室,排挤大臣,很难让人心安啊。”

    夏侯徽瞥了司马师一眼。“夫君,你想多了。”

    “为何这么说?”

    “陛下召雍丘王父子入京,未必就是要重用雍丘王,或许只是如你所说,有所平衡而已。大魏东西南北,四个统兵重臣,宗室与异姓各占其二。如今大将军身体不佳,关中战事又吃紧,陛下不能不有所准备。雍丘王可继大将军之任固然不假,可陛下更看重的或许是内丹术。若内丹术真有益寿延年之功,保得大将军三五年,只怕雍丘王未必有机会。”

    夏侯徽伸手挽住司马师。“可若是这时大司马出了问题,可就不好说了。”

    司马师眼角抽了抽,立刻明白了夏侯徽的意思,顿时心中一紧,半晌才说道:“应该不会吧。”

    夏侯徽语重心长的说道:“最好不会。”

    司马师欲言又止,脸色变了又变,后悔莫及。现在说一切都晚了,只希望曹休不要败得太难看,伤了元气。真要是让曹植接替了曹休,坐镇东南,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夫君,阿妹的婚事进展得如何,可有中意的人家?”

    司马师回头看看夏侯徽,眼神疑惑。“你是说……那位疯王子?”

    “耳闻不如目见,你既对他好奇,何不亲自见一见?提亲是一个最合适不过的理由,也可以试试各方的反应,尤其是宫里的那位。”

    司马师思索片刻,眉梢轻轻挑起,笑道:“媛容,你这个主意有点意思。不过,千万不能让阿妹知道,要不然她会恨你一辈子。”

    ——

    曹苗出了门,夜色已深,路上几乎看不到行人。

    但对面的路边却停着一辆车,车旁站着几个骑士,正向这边张望。看到曹苗一行,站在车旁的骑士伸头说了几句,便有一人从车里钻了出来,张望了一眼,快步迎了上来。

    曹苗看得清楚,正是跟在公孙晃身边的那个中年书生。

    身后可能还有曹爽府上的人看着,曹苗不能下地,只好附在阿虎耳边,让他问明来意。他刚交待完,那人便来到面前,躬身施礼。

    “在下陈轩,公孙使君的侍从。闻说王子来访,正好使君不在,错过了,使君命我在此等候。王子这是……不胜酒力?”

    曹苗很想和公孙晃聊一聊,却不得不沉默不语。青桃倒也机灵,与陈轩约定,明天再来拜访,当面向公孙晃谢赠马之意。

    陈轩会意,表示公孙晃明天一定会在邸中恭候,又热情地表示可以用马车送曹苗回去。青桃表示了谢意,让阿虎将曹苗送上陈轩准备的马车。青桃也上了车,照应曹苗。

    陈轩与阿虎乘马而行,一边走一边聊天,看似随意的询问一些情况。得知曹苗去了羊市,陈轩哈哈一笑。“市井多豪杰,羊市有几个游侠儿很有名。不过论数量,还是马市更多,毕竟游侠儿大多骑马,没有骑牛、骑羊的。”

    曹苗心中一动,附在青桃耳边交待了几句。青桃问道:“陈君对马市熟悉吗?我家王子还要买些马匹,若是陈君能帮忙,那就最好不过了。”

    陈轩一口答应。“王子若不嫌弃,某愿意效劳。马市虽不敢说熟悉,朋友还是有几个的。毕竟辽东出好马,我辽东商人在马市的不少。”

    “那就先谢过陈君了。陈君在洛阳多年,想必熟悉的不仅仅是马市吧?”

    陈轩笑道:“熟悉不敢当,不过住的时候久了,总能认识一些人。王子若有什么吩咐,某纵不能出力,也能引荐一些人。”

    “陈君熟悉布市吗?我家王子想置办一些衣物,也不知道哪里能买到好布,尤其是蜀锦。”

    “蜀锦啊。”陈轩抚须而笑。“那倒不用去布市,直接去蜀邸就是。最好的蜀锦都在蜀邸,向他们买锦,不仅正宗,还能便宜不少。”

    “那可太好了。”青桃躬身施了一礼。“到时候还请陈君引荐。”

    “一定,一定。”陈轩客客气气的还了一礼。

    将曹苗送回雍丘邸后,陈轩带着马车返回辽东邸,直奔后院。公孙晃正在灯下把玩那把短刀,听到陈轩的脚步声,他抬头看了一眼,示意陈轩坐在对面。

    陈轩将与曹苗见面的经过汇报了一番。得知曹苗明天会来拜访,公孙晃思索片刻。“元昂,你说这曹苗主动示好,不会是听到什么风声了吧?羊市那边的游侠儿会不会是雍丘王府的耳目?”

    “使君所言甚是,不得不防。只是就目前而言,应该还是和不久前的谣言有关。”

    公孙晃低下头,打量着案上的短刀。“这是天力的意思,还是他自己的意思?”

    陈轩摇摇头。“不管是谁的意思,最终都是天子的意思。没有天子的默许,校事署不会配合他们行事。雍丘王虽说统领过校事,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那些旧部就算没有被先帝清洗掉,也大权旁落,自身难保,是不敢冒着身家性命为雍丘王出头的。雍丘王父子势单力孤,也只能借天子之力,做天子爪牙。”

    公孙晃吁了一口气,苦笑道:“是啊,名分已定,纵使雍丘王再有才,也无力回天。”

    陈轩低下头。“使君,天子富春秋,有雄才,有生之年一统天下也不是不可能。届时辽东称臣,又如何比得上使君久在洛阳,为朝廷效力。”

    公孙晃点点头,幽幽地说道:“元昂,我是怕天子鸟尽弓藏,杀人灭口啊。”

    “所以和雍丘王府结交的机会难得。有个人通风报信,至少还有时间考虑对策,不至于措手不及。”

第78章 如何叫醒装睡的人(兢兢业业寂寞哥万点打赏加更)

    曹苗回到府中,正在门口等候的家春华就迎了上来,神情焦急。

    “大王子,你可回来了。”

    曹苗看看她,心中不安。府里怕是出了事。春华名义还是婢,但她深得曹志宠信,实际上已经是曹志的妾,掌管着曹志院里的大小事务。只是曹志年龄太少,这才没给她正式名分。如果不是重要的事,派秋春或者一个小奴在这里等着就行,不需要她本人在这里等。

    “什么事?”

    “请大王子随婢子来。”春华躬手施礼,引着曹苗去了东跨院。京师的雍丘邸比雍丘的王府大,但格局差不多,曹志还是住在身份最差的东院。

    进了小院,曹苗就闻到了药味。他加快了脚步,闯进曹志的卧室。坐在床边的谢夫人听到脚步声,连忙起身,向曹苗行礼。曹苗匆匆点头致意,两步抢到曹志床边,只看了一眼,便是眉头一皱。

    曹志的屁股又被打烂了。这次是真烂了,不像上一次只是皮肉伤。曹志趴在床上,脸色苍白,气息微弱,像是死了一般。

    “谁打的?为了什么事?”曹苗压着怒火,沉声道。

    “是大王责罚的。”陈夫人轻声说道:“大王子不必担心,已经用了药,休息十半月就能好。”

    “父王?”曹苗皱起眉。“他也疯了?”

    谢夫人眨眨眼睛,装没听见。春华凑到青桃耳边,嘀咕了几句。青桃走上前,附在曹苗耳边。

    “大王多次上书,宫里都没有回复,今天来了一个常侍,询问王子病情,说宫里准备派太医前来诊病。二王子见大王心急,便多问了一句,常侍没有回答。大王便说二王子言语不当,当着常侍的面责罚二王子。”

    曹苗明白了。这是老爹曹植急了,把无名之火撒到了代他发声的曹志身上。这个不成器的玩意,真是欠揍啊。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曹苗左右四顾,没找到什么趁手的,转身对青桃说道:“去,把我的棍子取来。”

    青桃一愣。“棍子?”

    曹苗眼睛一瞪。“听不懂人话吗?”

    青桃吓了一跳,转身出去了。曹苗也转身离开,谢夫人、春华看了,面面相觑,想拦却又不敢拦。谢夫人给春华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小心照料曹志,自己转身赶去正堂,向曹植通风报信。

    曹植负着手,正在书房踱步,步伐急碎,如同困兽,不时停下来,叹一口气,接着又踱步。看到谢夫人进来,连忙问道:“允恭如何?”

    谢夫人说道:“允恭无妨,休息十天半月就好了。倒是大王会有麻烦,赶紧躲一躲的好。”

    “我能有什么麻烦?”曹植不屑一顾,甩了甩袖子,话音未落,便听到外面曹苗的声音,顿时脸色大变。“允良回来了?”

    谢夫人点点头,还没说话,曹植便一个箭步冲到窗前,抢在曹苗进门的一瞬间,一个鱼跃,从窗户里窜了出去,就地一滚,竟然悄无声息。

    即使朝夕相处,形影不离,谢夫人也惊得睁大了眼睛。什么时候大王的身手变得这么利落?都快赶上二十岁的时候了。

    “人呢?”曹苗提着棍子,一脚踹开房门,冲了进来。见屋里只有谢夫人,却看不到曹植的身影,又见窗子开着,顿时明白了。他走到窗边,用棍子敲了敲。“是你自己进来,还是我出去追你?”

    屋外沉默了一片,曹植慢慢站起,一脸假笑。“允良回来啦?出来乘凉?外面有风,凉快。”

    “凉快是吧?要不要痛快?”曹苗用棍子击打着手心,皮笑肉不笑。

    曹植眨眨眼睛,看了一眼谢夫人。谢夫人会意,悄悄退出。曹植慢慢绕到门前,正和谢夫人错肩而过,两人用目光交流了一下,谢夫人离开,曹植一步一步的挪进了屋,贴墙站着。

    曹苗已经在曹植的书案上坐下,拿着一份曹植正在写的文章在看。文章虽是新写,意思却已老旧,无非力谏皇帝罢兵,停止伐吴。

    “问你一个问题。”曹苗放下文章,看向曹植。

    曹植挤出一丝笑容。“允良,你说。”

    “怎么才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曹植神情窘迫,苦笑道:“既是装睡,又岂是能叫得醒的。”

    曹苗点点头。“你说得对,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要他醒,只有两个办法:一是打醒,二是等他遇到生死危机,自然会醒。”曹苗手里的棍子跃跃欲试。“你说是打醒好,还是等他自己醒好?”

    曹植的眼睛随着曹苗手里的棍子一上一下,保持着随时开溜的姿势。“自然是等他自己醒好,可是……”

    “可若是他自己不肯醒,那就要打醒,对吧?”

    曹植没有回答,沉默了片刻,忽然一声长叹。“允良,你知道今天宫里来的人是谁?是荀霬(yi)。”

    “不认识。”

    “他是你的表兄,允恭认识。本以为自家亲戚,他父亲在世时,又与我交好,念在往日的情份上,或许能透露一点消息,没曾想……”曹植神情黯然,低着头,蹋着肩,像一只败犬,而且是刚刚被人痛打了一阵的败犬。

    曹苗仔细想了想,好像有点印象,却记不清模样。曹家和荀家是有婚姻关系的,他有个姑姑嫁给了荀彧的长子荀恽。和很多汝颍子弟支持曹丕不同,荀恽不喜欢曹丕,反倒和曹植走得亲近。荀恽有两个儿子,其中一个就叫荀霬。

    看来是曹植表错了情,会错了意,结果碰了一鼻子灰,就将邪火发在曹志身上了。

    “别扯那些有的没的,回答我的问题,如果有人装睡,不肯醒,该不该打醒?”

    曹植长吁一口气。“还是等他自己醒吧。我想,应该用不了多久了。”

    曹苗站了起来。“那好,从现在开始,安心写你的诗赋,不准再议政。要不然……”他用棍子敲着书案。“我只好代武皇帝在天之灵,略施惩戒,将你打醒。”

    曹植嚅嚅的应了两声,随即又说道:“荀霬说,他明天会带着太医来,为你诊病。”

    曹苗向外走去,挥挥手里的棍子。“放心,他治不好我。”

第79章 刺客胡婢(兢兢业业寂寞哥五万点打赏加更)

    曹苗回到院中,意外发现院里多了几个人。

    四个肤白貌美,眼含秋水,前凸后翘大长腿的胡姬俏生生的站在阶前,一边两个,躬身施礼,娇声说道:“恭迎大王子。”然后便媚眼乱飞,令人心襟动摇。

    其中一人的眼神与众不同,带着几分调皮,正是诗彩影。

    曹苗看了诗彩影一眼,露出一丝不动声色的笑容,随即转向俨然是小头目的红杏。

    “这是怎么回事?”

    “清河公主派人送来的。”红杏皱着小鼻子,显然很有危机感。

    “多少钱买的?”

    “婢子这可不知道。看这成色,应该不便宜吧。”

    曹苗没有再问。“有名字吗?”

    “有。”诗彩影抢先答道:“我是妙琴。”随后又指着一旁的女子道:“她叫玄棋。那两个一个叫知书,一个叫如画。”

    “琴棋书画?”

    “王子英明。”

    “这跟我可不搭。”曹苗摊摊手。“我没文化。琴棋书画,一窍不通。”

    “无妨,我们可以教王子。”诗彩影合在一起的双手缓缓拉开,两指间有一细细的丝索。玄棋也含笑抬起手,纤纤两指间夹着一枚白色的棋子。知书、如画手中则各有一杆笔,只是笔杆较长,约有两尺长,从里面各抽出一柄细长的短刀,一个正握,一个反握。

    青桃、红杏大惊失色。青桃横行一步,护在曹苗面前,摆开防守的架势。红杏就要往外奔。站得稍远一些的阿虎见了,也吃了一惊,拔出长刀,抢到曹苗面前。

    “红杏,回来。”曹苗喝了一声。

    “王子,她们……”红杏脸都吓白了。

    “无妨。”曹苗摆摆手,让红杏将院门关上,不要让外人进来。又让青桃、阿虎退在一旁掠阵。他脱下外衣和中衣,扔给青桃,扭扭脖子,晃晃肩膀,开始热身。

    “你们是一起上,还是一个个的上?”

    “王子身手高明,我们怕不是对手,还是一起上有把握些。”

    “好。”曹苗没有二话。他知道诗彩影那天输得不服,今天这是特地来找场子的。如果他能真正慑服她们,这四个人也许能成为他的助力。如果不能,这四个人或许会成为他的对手。

    诗彩影使了个眼色,知书、如画齐声娇喝,纵身上前,一左一右,夹击而来。

    曹苗凝神屏息,横移一步,让开知书,攻向如画。如画见状,身形急顿,横臂护住面前,同时将右手的笔管对准曹苗。曹苗心生寒意,下意识侧身。

    “咻咻!”两声轻响,两枚细长的暗器从身侧掠过。

    曹苗转身间,知书杀到,手持短刀,猛刺曹苗后背。

    曹苗暗自叫好。至少这两人的配合是默契的,应该是经常在一起合作,甚至从一开始就是双杀手。他有意测试这四人的实力,并不全力以赴,与知书、如画缠斗。

    转眼间,便是十余合。

    如画手中的暗器已经射空,知书不敢大意,一直在等合适的机会,却发现曹苗的身法虽然算不上轻灵,步法也简单,却极其有效,又往往借如画掩护,根本不给她出手的机会。

    见此情景,诗彩影一声轻喝,纵身扑上,手一扬,一物带着风声,打向曹苗的胸腹。曹苗见了,着实吃了一惊,本以为诗彩影手中是一根琴弦,没想到却是个流星球。

    没等他反应过来,玄棋扬手,两指间的白色棋子飞向曹苗的面前。

    曹苗再也不敢大意。面对知书、如画的夹击,他还有点胜算,面对四人同时进攻,尤其是每个人手里都有暗器的情况下,没有那份自信。危机之下,他全力以赴,顿足转身,右掌护住面前,右臂曲肘猛顶,一声轻喝,左手向外划圈。

    “哼!”

    “噗!”玄棋打出的棋子击中曹苗的掌心,被曹苗握住。

    和身攻上的如画被曹苗一肘顶中胸口,虽然有缓冲,却还是痛彻心肺,后退几步,捂着胸蹲在了地上。

    诗彩影手中的流星球击中了曹苗的胸口,“呯”的一声闷响,却没能创成实质性的伤害,反倒被曹苗一把抓住琴弦,脱身不得。眼看着曹苗挥拳打来,她只得松手,扔了琴弦,一个后仰,险而又险的避开了曹苗的拳头。

    她本以为自己避过一击,正准备起身,不料曹苗迈出半步,赶了上前,左臂下沉,压住她的胸口。她无法用力,轰然落地。亏得她柔韧性好,要不然双膝只怕要折断。不等她反应,曹苗左手顺势上滑,擦过她高耸的胸前,掐住了她的咽喉,将她摁在地上。

    见诗彩影受制,玄棋大惊,纵身扑上。

    曹苗再进半步,和刚才一模一样的一个曲臂顶肘,将玄棋撞得一个趔趄,随即右掌疾伸,“还你!”将右掌中握的棋子拍在了玄棋额头。

    虽然曹苗没有用全力,玄棋还是受创不小。脖子后仰,几乎折断,被棋子拍中的额头更是痛不可当。她泪水涌出,一屁股坐在地上,握在左手中的棋子落了一地。

    转身眼,只剩下知书一人。

    知书一手握着短刀,一手捏着笔管,笔管指向曹苗的面门。只要她摁下手指,笔筒里的钢针就会弹出,射向曹苗。这是她等了很久的机会,最好的机会。

    可是她却不敢射出。

    她有一种感觉。她的钢针未必能射中曹苗,但曹苗就算被钢针射中,也一样能击伤她。

    只需一招,就像刚才他击倒知书三人一样。

    “你那暗器上应该没有毒吧?”曹苗笑道。

    知书下意识地点点头。她们只是来试试曹苗的身手,又不是刺杀曹苗,当然不会淬毒。

    “那你就用试了。这么远的距离,就算射中我,也不能致命。”

    “你……你怎么知道?”

    “刚才如画射出的钢针也就飞了三丈远就落地了。”曹苗指了指自己和知书之间的距离。“这儿得有两丈多吧,应该已经超出了有效射程,杀伤力有限。”

    知书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诗彩影。诗彩影的脖子被曹苗捏住,不能说话,只能勉强点了点头。知书收起攻势,将刀插回笔管,又扶起如画和玄棋。

    曹苗也松开了诗彩影,伸手摸了摸胸口被流星球击中的地方。青了一块,有点疼,但没什么大碍。

    “如果你们真的想杀我,我肯定死了。”曹苗说道:“四人联手,配合默契,你们是同门?”

    诗彩影摸着脖子,点点头。“我们是夫余长生堂的弟子。不过我们是鲜卑人,坚昆种。”

第80章 先来后到

    问了诗彩影,曹苗才知道鲜卑人其实是一个很宽泛的概念,并不是一个人种。

    理论上,所以在草原上的人都可以自称鲜卑人。不同的种才是种族的划分,而且也不是很严格,只是有一些独特的习俗而已,并不绝对。不同种族之间的通婚也是常有的事,混血几乎不可避免。

    坚昆种的特点就是偏红色的头发和碧眼。他们原本是匈奴的一支,后来匈奴人没落,他们又成了鲜卑的一支,大部分部落住在北海一带。很多坚昆人自称是李陵的后人,他们也确实遗传了一些李陵旧部的本领,比如剑术和刺杀之术。

    夫余有一个剑客、刺客聚集之地,名为长生堂。之所以取这个名字,是因为能在堂中授徒的都是久经沙场,有着丰富实践经验的剑客、刺客,教的也多是他们一生积累的经验,名头很响,只是离中原太远,知道的人不多。

    但长生堂的刺客在中原并不少见,很多暗杀事件都和长生堂刺客有关。

    “有人盯上了王子。”诗彩影说道:“所以我召集了最信得过的姊妹,贴身保护王子。”

    “你们怎么混到清河公主府去了?”

    “夏侯懋偷偷花钱买了四个胡姬,养在外面。我将消息透露给清河公主,清河公主一怒之下,找夏侯懋问罪,夏侯懋推说是要送给王子的,清河公主就逼着他立刻送来了。我们趁着这个机会,顶替那四个胡姬,名正言顺的入府。”

    诗彩影笑道:“反正在你们汉人眼中,我们都长得差不多。就算夏侯懋本人见到,也未必认得出。”

    曹苗也笑了。“就算长得差不多,好看不好看也是有区别的。那四个也和你们一样美?”

    诗彩影脸上的笑容淡了。“王子有什么想法吗?”

    “掩护越多,当然越安全。那四个人在外面,谁能保证她们不说漏嘴?再说了,她们在洛阳没有根基,还是被卖来卖去,到我府中,总比到别人府中安稳些。”

    诗彩影想了想,觉得有理,答应明天去召集那四人,以其他方式入府。“你可要多准备点钱,我们贵得很。”诗彩影歪了歪嘴角。“四个人,至少百金。”

    “这么贵?”曹苗咂了咂嘴。在陈留时,他问过婢女的价格,正常情况下,一个能歌善舞的年轻胡姬也就十金左右,普通婢女只有两三金,甚至只有几千的。四人百金,这价格太高了,打包价不应该更便宜一点吗?

    诗彩影没兴趣和曹苗争,转身要走。

    曹苗又问道:“我以后叫你什么,诗彩影还是妙琴?”

    “还是叫我妙琴吧。除了你之外,没人知道我这个汉名。”

    曹苗点了点头。

    诗彩影在门口停了片刻,见曹苗自顾出神,没有留她的意思,不禁抿嘴一笑,转身出去了。

    曹苗虽然没有看诗彩影,但他懂诗彩影的意思。

    她本人的心思目前还说不准,但玄棋三人是有献身准备的。毕竟雍丘王府要为大王子买胡姬侍寢的消息并不隐秘,而胡姬不管是不是刺客,身体都是本钱,不可能存在卖艺不卖身这么一说。

    他也不是守身如玉的君子,有四个身材这么火辣的胡姬在面前,放松一下也没什么问题。

    可是他现在真没这个心情。诗彩影说有人盯上了他,这个人是谁?

    诗彩影没说具体是谁,或许是还不清楚,有待追查,或许是想卖个关子,看看他的能力。乱世不仅君择臣,臣亦择君。刺客也是如此。总要货比三家,卖给一个有实力的。

    不过他也不急。盯上我又能如何?除非你派军队来,否则没人能把我怎么样。即使没有诗彩影四人,他也有足够的自保能力。

    论暗杀,你们都是弟弟。

    诗彩影四人来得正好,以后练习群战有陪练了。阿虎虽然进步神速,毕竟只是一人。

    ——

    第二天一早,曹苗起床晨练,正式与四胡姬见面,并看她们演习各自的技能。

    四人一体,又有偏重不同。知书、如画主攻近身,暗器是辅助。玄棋主攻暗器,近身偏弱。武技最全面的还是诗彩影·妙音,她那条琴弦既可藏在袖子里,又可以缠在手腕上,是绞颈的利器,还可以系上两个小铜锤当流星球用。

    毕竟是专业的,她们的训练比较全面,没有明显的短板。

    当然,在身体素质方面,和曹苗知道的现代科学训练体系相比,她们还是有些距离。诗彩影显然知道这一点,希望曹苗能指点一下,让她们更进一步,尤其是正面进攻上。

    她们学的是刺客之道,擅长突然袭击,面对面的强攻稍微逊色一些。

    曹苗看完之后,决定先传知书、如画两招特种兵常用的短刀格斗术。她们本来就是用短刀,有基础,提升起来也快,容易看到效果。

    果然,知书、如画稍作练习,便掌握了用法,也明白了其中的妙处,欢喜得眉开眼笑,一左一右围着曹苗献媚,软语央求,希望曹苗多教两招。

    青桃看不下去,主动说道:“王子,要不,我教她们两式吧。”

    曹苗忍着笑,点了点头。青桃今年十五,明年十六。他们原本就有肌肤之亲,如今又有共同的使命,这第一心腹如夫人的位置是坐稳了的,四胡姬不明究里,想要篡位,她当然要给她们一点颜色看看。

    “你和妙琴切磋一下吧,教她几手手搏,向她请教一下双刀的用法。”

    “喏。”青桃转身,向诗彩影拱手施礼。

    诗彩影有些诧异。她暗中窥伺曹苗多时,知道青桃有练习徒手格斗,却没见曹苗教过青桃双刀,怎么听曹苗这话,青桃也会双刀?

    她兴趣大增,到院中与青桃交手。两人先试了手搏,青桃双手或拳或掌,一前一后,动作不大,反应却极快。诗彩影开始没当回事,接连挨了几下,这才打起精神,与青桃较量。可是她纵使全力以赴,也只是逼得青桃不断后退而已,想要击倒青桃却是不容易。

    “这是什么武艺?”诗彩影像是看到了漂亮的首饰。“能教我吗?”

    “没什么,王子随便传的几招,我练得不好。”青桃淡淡地说道。“你要是喜欢,我教你两招就是了。”

第81章 口吐芬芳

    吃完早餐,曹苗就准备出门,去拜访公孙晃,打听蜀锦的消息,却被曹植拦住了。

    曹植派人传话说,荀霬今天会带着宫里的太医来诊病。这是皇帝的恩赐,你不能轻视,必须在府中等着。不仅如此,还要焚香沐浴,洁净身体。

    曹苗气得差点拎着棍子去和曹植理论。后来想想,也怪不得曹植。他已经被皇权蹂躏得尊严扫地,体无完肤,这时候让他摆出皇叔的架子,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曹苗命诗彩影四人搬来刚刚买来的大浴桶,装了大半桶的水,摆在院中,然后脱得赤条条的,跳到桶里,开始洗刷刷。青桃、红杏一旁看着,诗彩影四人各持布巾、毛刷,前后左右,搓的搓,擦的擦,忙得不亦乐乎。

    胡女就是胡女,不仅身材高桃,力气大,性子也豪放。昨天四个联手,被曹苗一举击败,已经服了大半。今天早上受曹苗传艺,更确认了曹苗的强者身份,对曹苗佩服得五体投地,已经将他看作了主人。此刻见脱了衣服的曹苗竟是一身结实的肌肉,便有些按捺不住小鹿乱撞的芳心,揩起曹苗油来。

    “主人,你真结实。”如画摸着曹苗的背。“怪不得那一击如此刚猛,婢子现在胸口还疼呢。”

    “可不是呢。我胸口也疼。主人,你看哪,都肿了。”玄棋说着,伸手拉开原本就不严实的衣襟,露出浑圆的半球。曹苗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好像是肿了,而且肿得很厉害。

    “要我说,主人最厉害的还是腰好。”知书伸手入手,素手在曹苗腰上滑来滑去。“这腰真有劲,这要是动起来……”

    “啪!”曹苗一巴掌拍在知书手臂上,眼睛一瞪。“瞎摸啥?摸出火来,你负责吗?”

    “我们负责,我们负责。”三人争先恐后的说道,恨不得立刻跳入桶中,与曹苗共浴,笑成一片。她们一边争抢,一边互相撩水,没一会儿功夫,身上单薄的纱衣就全湿了,玲珑毕现。

    诗彩影站在一旁,脸色绯红。“主人,她们可都是满十六的。”

    曹苗斜睨了她一眼。“你呢?”

    诗彩影翻了个白眼,转身对青桃说道:“姊姊,刚才那个换掌,我还是不太明白,你再教我一下吧。”

    青桃也看得不自在,点点头,和诗彩影走到一旁去了,只剩下红杏撅着嘴,抱着胸,气鼓鼓的站在一旁,恶狠狠的瞪着玄棋三人。奈何这三个胡姬对青桃还有些畏惧,对红杏却是一点也不怕,只当她不存在,反而笑得更欢畅,还故意在红杏面前展示她们成熟娇好的身体,气得红杏眼圈都红了。

    胡姬们闹得正欢,阿虎有院门外喊了一声,宫里的太医来了。

    “让他进来。”曹苗喊了一声,使了个眼色。

    玄棋三人会意,各披上一条长长的布巾,挡住被水淋湿,贴在身上的纱衣。布巾长度有限,只能庶住身体部位,雪白修长的手臂和大长腿却大半露在外面。

    一会儿功夫,两个人来到院中。一个是穿着常侍官服的年轻人,中等身材,五官端正,面皮白晳,神情冷峻,看不到一丝笑容。一个是提着药箱的中年人,微躬着腰,跟在年轻人身后,亦步亦趋。

    年轻人正是荀霬。见曹苗在院中沐浴,三个胡姬在一旁侍候,脸色绯红,半身湿透。地上也湿了一大处,不难猜出刚才发生了些什么。他不禁皱了皱眉,远远地停住脚步。

    “王子在做什么?”荀霬皱着眉,寒着脸,一脸的不屑。

    曹苗瞅了瞅他,用木勺舀起一勺水,慢慢浇在头上。“待会儿还要出门,洗洗俗气。”

    荀霬一时语噎,原本半眯的眼睛顿时瞪得溜圆。他怒视着曹苗,脸颊抽了抽,脸上抹得很均匀的粉出现了几条细细的裂纹。他伸手抚胸,深吸了两口气,这才勉强控制住了情绪。

    “陛下关心王子病情,命我带着太医来为王子诊断,王子这么做,未免不敬。要是被人弹劾,只怕对雍丘王不利。”

    曹苗垂下眉,看都不看荀霬一眼。“当初王机等人诬告我父王时,可不是因为我失礼。再说了,陛下圣明,又怎么会因为我一个病人礼节不周而怒。你若是关心我,大可不必。你若是想学王机,就算我穿得整整齐齐,也拦不住你口吐芬芳,对吧?”

    “口吐芬芳?”荀霬有点懵,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他很快明白过来,不免有些尴尬,深深地看了曹苗一眼。

    来之前,只知道曹苗一言不发,以一个手势折服了邓飏、夏侯玄,昨天想了一夜,如果曹苗对他竖起手指,他该如何应付。却没想到曹苗的言语也如此尖利,简直让人应接不暇,一时束手无策。

    见荀霬语塞,随行的太医咳嗽了一声。荀霬惊醒,随即说道:“既然有病,那就请太医为王子诊断用药吧。”他向旁让了一步,转身看向别处,避开了曹苗咄咄逼人的目光。

    太医走到曹苗面前几步,看着湿透的地面,停住脚步。“太医署张登,奉陛下诏,为王子诊病。”

    曹苗看看张登,缓和了语气。“张太医,恕我冒昧,我能问一问你师从何人,擅长什么疾病吗?”

    张登露出矜持的浅笑。“登是南阳人,自幼随族伯张公仲景学医,主治伤寒杂病。”

    “南阳医圣张仲景的弟子?”曹苗惊讶地站起身来,客气地拱拱手。“失礼,失礼。”

    见曹苗尊称张仲景为医圣,张登连忙还礼。“医圣不敢当,族伯精研医术一生,在南阳小有名气。不过我资质浅陋,只学了些皮毛。”

    曹苗伏在木桶边缘,笑嘻嘻地看着张登。“那你能治心病吗?”

    “王子得的是心病?”张登微怔。站在院门口的荀霬也转过头来,好奇地看着曹苗。只是一看曹苗那披头散发,赤身**的模样,又不禁撇了撇嘴,挪开了目光。只是目光掠过胡姬们时,不由自主的在大长腿上停了片刻,随即又有些心虚。

    曹苗叹了一口气,一脸严肃地说道:“是啊。我心忧,常常彻夜难眠,为此神情憔悴,体虚气弱,”

    张登打量着曹苗结实的胸肌,听着有些震耳朵的声音,有些转不过弯来。你这是哪门子的体虚气弱?你是脑子坏得了吧。

    “王子所忧……何事?”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奈何?”

    张登目瞪口呆。荀霬却没忍住,“噗”的一声,喷了对面的阿虎一脸口水。

    阿虎很郁闷的抹了抹脸,一脸嫌弃地说道:“荀君不愧是留香令君的后人,真是口吐芬芳呢。”

第82章 身体很诚实

    荀霬刚才对“口吐芬芳”的含义还只是猜测,听了阿虎的话,算是确认了,不禁心中大恨。

    一个小奴,不仅当面羞辱他,还牵扯到了他的祖父,人人敬仰的令君荀彧。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他又拿阿虎没办法。阿虎没说一个脏字,甚至还可以说是拍马屁,只是拍得太过刻意,反倒让他承受不起。如果他因此大发雷霆,传出去必定会被人笑话。

    不管怎么说,雍丘王曹植毕竟是他的母舅,曹苗也是他的表兄,而且是个病人。

    荀霬怒气上涌,扬声道:“王子莫不是在雍丘住得久了,别的没学会,反倒落下了这杞人忧天的毛病?你就放宽心吧,天塌不下来。”

    曹苗眼皮一抬。“你何以如此自信?”

    荀霬远远地斜睨着曹苗。“你什么时候看见天塌了?”

    “没看见,就等于天不会塌?你没见过你远祖荀卿,就等于他不存在?”

    荀霬大怒。你们这主仆俩是怎么回事,句句都往我荀家祖宗上带,故意的吧?荀霬收起心中那一丝同情,厉声说道:“我荀氏传承有序,历历有征,却不知道你这天会塌又从何说起,哪部经籍中说过?”

    曹苗笑笑。这种抬杠的事,他很擅长。“经籍中没说的,就不存在?”

    荀霬昂起了头,神情自负。“我等读书人,处世论事,当以经籍为依。《山海经》之类荒诞不经,岂能事事当真?”

    “那你知道非视勿视吗?”

    “我……我怎么了?”荀霬莫名的一阵心虚。

    “你敢以你祖父荀令君的名声发誓,你刚才没有乱看吗?”

    荀霬哭笑不得。“你……你还有脸指责我非礼?”

    “我是病人,我有病。”曹苗理直气壮的说道:“你也有病?”

    荀霬的脸涨得通红,扭过头,再也不看曹苗一眼。他明白了,这就是曹苗给他设的陷阱。三个美艳胡姬,娇躯半湿,若隐若现,他只是一个血色方刚的少年,又不是圣人,怎么可能一眼都不看。

    不过,这事没法和曹苗争。一个疯子,不能以常理论。

    曹苗不依不饶,大声叫道:“你眼睛不看,心里也没想吗?”

    “我……我没想。”荀霬气急败坏,梗着脖子,大声叫道。我就不承认,你能拿我怎么样?

    曹苗冷笑一声:“嘴上很坚决,可是身体很诚实啊。小子,低头看看吧,你这心口不一的伪君子。”

    荀霬下意识地低头一看,顿时臊得满脸通红,像被人连抽了几个耳光一样。此时此刻,他真想大哭一场。这是什么倒霉的差使啊,这要是传出去,要被人笑死。他无地自容,再也站不住了,掩面而去。

    曹苗仰天大笑。“哈哈哈……”

    张登神情尴尬。不用诊了,这大王子不仅疯,而且疯得无或救药。他背起药箱,匆匆追荀霬去了。

    “主人,你太坏了。”玄棋三人也明白了曹苗非要在院子里洗澡的目的,忍不住掩唇笑道。

    曹苗扬扬眉。“待会儿,我会更坏,你们怕不怕?”

    玄棋三人眼波一转,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的咬着嘴唇,低下了头。

    ——

    夏侯懋下了车,看到雍丘邸前的马车,有些迟疑。

    这是宫里的马车,应该是宫里来了人,他这时候进去似乎不太合适。他想了想,重新上了车,命车夫将马车驶到远处的转角,静静地等着。

    他刚刚停好,就看到一人从雍丘邸中奔出,用袖子挡着脸。尽管如此,夏侯懋还是认出了他,不禁心中一紧。荀霬是曹植的亲外甥,但他更受先帝曹丕喜欢,与当今天子曹叡也很亲近,可谓是年轻有为,有途一片光明。曹植一个落魄的藩王,敢对荀霬这么无礼?

    夏侯懋随即看到了拎着药箱的太医,心中释然的同时,更加不安。看这样子,荀霬也在曹苗那儿吃了瘪。曹苗到京师时间不长,可是名声已经在外。曹爽被他抽耳光的故事早已在权贵之间传为笑谈,夏侯玄被他当众打得一脸血则是昨天刚发生的事,夏侯懋也听说了。

    那待会儿进去,与曹苗见面,会不会碰壁?

    夏侯懋看着荀霬离开后,又在马车上坐了好一会儿。他不愿意去见曹苗,以长辈的身份主动拜见晚辈,他已经很丢脸了。如果再被曹苗打一顿,以后哪里还有脸在洛阳待着。可是价值百金的胡姬已经送了,清河公主又下了死命令,他要是不见曹苗一面就走,回去也没法交待。

    夏侯懋纠结了半晌,无路可退,只得硬着头皮,进了府。

    他先到正堂,与曹植见面。曹植知道他的来意,却不知道荀霬为什么离开,听了夏侯懋的转述,心中不安,顾不上和夏侯懋废话,命小奴陆仁去叫曹苗。时间不长,陆仁回来了,神情尴尬,说大王子正在饮乐,院子不让进。

    曹植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饮乐?这还没到午食,就开始饮乐了?”

    陆仁吱吱唔唔地不说话,一个劲的给曹植使眼色。曹植有心事,也没注意,只是唉声叹气。夏侯懋却有点明白了。一想到自己花重金购置的美艳胡姬还没来得及品尝,就被曹苗捡了便宜,他心里像刀子扎似的难受,却不又好表现在脸上,只好强颜欢笑,和曹植有一搭没有一搭的闲扯。

    过了一会儿,曹植让陆仁再去叫。时间不长,陆仁回报,大王子正在和另一个胡姬修习导引术,还得等一会儿。

    曹植终于反应过来了,哭笑不得,又有些心疼。他知道曹苗嫌弃青桃、红杏年幼,一直想买几个胡姬代替,只是之前一来没钱,二来曹苗眼界高,一般的胡姬看不上,这才拖延至今。夏侯懋送来的四个胡姬正合曹苗胃口,难怪曹苗一刻也等不及,大清早的就胡闹。

    “这孩子,真是不懂事啊。”曹植挤出一丝笑容。“子林,你等等,我再派人叫他。”

    夏侯懋笑得比哭还难看,却不得不故作大度。“无妨,少年人嘛,火气大。天气又这么热,练几趟导引,有助于养生。”一边说着,一边将双手交叠,将袖子挡在身前,免得被曹植看出破绽。

第83章 青铜王者

    斋戒数月,一日开荤,而且是一顿多人运动的大餐,曹苗神情气爽。

    当初师傅说得没错,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桩功对身体好处太大了,比什么颜色的小药丸都强。如果不是几个月不间断的桩功练习,洗筋伐髓、脱胎换骨般的改造,他根本不可能是玄棋三人的对手。

    当然,能笑到最后,在玄棋三人眼中保持着完美形象,还要归功于双方在经验上的巨大差距。这三个姑娘虽然身材性感火辣,性格主动大胆,实践经验却是零,单纯得像一匹素纱。

    重新洗漱了一番,曹苗换上衣服,来到正堂。

    夏侯懋是他的长辈,又在曹植到京后第一个登门拜访,赠金救急的亲戚,这点面子要给。

    只是他刚洗完澡,头发还没干,没法扎,更无法着巾戴冠,只好披散着,配合着宽衣博衫,大袖飘飘,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

    夏侯懋见了,心中欢喜,不禁赞了一声:“允良好气度。”

    曹植心里也高兴,只是脸上却不肯露出来,沉声喝道:“你怎么回事,拖延这么久,不知你姑父在此吗?”一边说,一边给曹苗使眼色,让他推说不知,给夏侯懋一点面子。

    曹苗没理他,入座之后,对夏侯懋躬身施礼。“多谢姑父。四个胡姬不仅脸蛋漂亮,身材好,而且各有各的味道,令人久久回味,留恋忘返。”

    夏侯懋强笑道:“允良,少年戒之在色。胡姬虽好,也不能贪色。”

    曹苗连连点头。“侍中所言甚是。色字头上一把刀,过则伤身。虽然我年轻,修行又小有成就,也不可能夜御十女。所以我想好了,屋里不能超过十个人。如何已经有了六个,再买四个就行了。”

    夏侯懋正喝茶,险些没喷出来。还买四个?

    曹苗转向一脸怒气的曹植。“父王,姑父送的胡姬甚好,你就按这个标准买吧。挺贵的,一百金,你总不能再指望姑父送吧。”

    夏侯懋低头喝茶,装没听见。一百金虽然不少,但那四个胡姬更是有钱也买不到的上等货。他没舍得尝一口,就被曹苗一口吞了,现在还往伤口上撒盐,这疯子果然是不通人情世故的。

    再送四个?你做梦呢,打死我也不送了。

    曹植脸颊抽了抽,站起身,一甩袖子。“好好陪你姑父说话,不得放肆。子林,我还有点事,就不陪你了。你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他便是。他若不肯说,你告诉我,我抽他。”

    说完,不待夏侯懋、曹苗说话,气宇轩昂地走了。

    夏侯懋暗暗的鄙视了曹植一下。你这废物,也就在我面前装装。他正犹豫着怎么开口,曹苗先开了口。

    “姑父有何指教?能不能长话短说,我还有事。”

    夏侯懋一愣。“你还有什么事?”

    “我父王不肯帮我买胡姬,我只能自己想办法。昨天和辽东的公孙晃约好,今天去拜访他,然后一起去蜀邸看看,或许能贩几匹蜀锦,挣点小钱。”

    “你还对治生感兴趣?”夏侯懋顿时来了兴趣。

    曹苗点点头。听说夏侯懋要来拜访,他便考虑过如何利用他。

    夏侯懋是不是废物,要看对什么来而言。对皇帝而言,夏侯懋既不能文,又不能武,的确是个废物。可是对曹苗来说,夏侯懋简直是个宝藏大叔。别的不说,他在怎么弄钱这件事上就很在天赋,甚至得到了对方大将的盖章认定。

    果不其然,一提到赚钱,夏侯懋立刻由青铜变身王者,纵论各种赚钱方法,自信满满,神采飞扬。

    曹苗笑嘻嘻的听着,不时问一句,或者夸一句,让夏侯懋保持高昂的斗志和输出。

    不得不说,夏侯懋赚钱的方法真多,有些甚至让曹苗觉得匪夷所思,比如……贩卖战马。

    战马是朝廷垄断的战略资源。可是在夏侯懋的眼里,越是垄断的,越是能赚钱的,因为普通人做不了这生意,他才可以独家经营,利润奇高。

    “你知道一匹凉州马值多少钱?”夏侯懋挑挑眉。

    曹苗摇摇头,笑嘻嘻的推了推夏侯懋。“姑父,你就别卖关子了,我哪知道这些。”他们俩说得投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已经同席而坐,中间只隔着一个小案,膝盖都碰在了一起。

    “一匹普通的凉州马,在陇右不过四千到五千,运到关中,加五百。”夏侯懋扒着手指头,如数家珍。“如果再运到洛阳,大概能加一千左右,成本最多不超过七千,售价一万到一万二,赚三到五千,利润五成以上。一年两批,一千匹,能赚三百金到五百金。”

    “不过和贩到益州比,这点钱就不算什么了。一匹普通战马,送到汉中,至少这个数,两万。”夏侯懋举起两根手指,随即又皱眉道:“你们雍丘王府穷成这样,连口好茶都没有?淡出鸟来。”

    曹苗让一旁的老奴换茶,然后又笑道:“姑父,你多教我两手,等我发了财,请你吃香的,喝辣的。”他又压低了声音。“然后再送你几个漂亮的胡姬。”

    夏侯懋原本还不怎么在意,听到胡姬,眼神立刻变了。他看看曹苗,想起了正事。“允良,赚钱的事我可以帮你,我的事,你也得上心。你是不知道你那姑母的脾气,真发起火来……”夏侯懋原本泛红的脸庞有些白,眼神也有些躲避,王者之气全无,恢复了青铜本色。

    “放心。”曹苗拍拍夏侯懋的肩膀,老神在在。“我不敢说让你返老还童,像二十岁一样勇猛,但是让姑母满意,一点问题也没有。当然,你也要心理准备,吃点苦,先把亏空的补回来。”

    “当真?”夏侯懋将信将疑。“要花很多钱吗?”

    “钱肯定要花一点,但不是重点。”

    “那……什么是重点?”

    “重点当然是这个。”曹苗伸出手,比了个中指。“随时随地。”

    夏侯懋一愣,突然恍然大悟,盯着曹苗看了又看,放声大笑。“你这竖子,真是……真是太损了。”夏侯懋笑出了眼泪,一边掏出手绢擦,一边笑骂道:“原来是这个意思。那群自以为是的名士,可都被你骂惨了,还当个宝似的,到处炫耀呢。”

    曹苗笑笑。“他们就是一群傻且,不值得在意。”

    夏侯懋连连点头。“我同意,我同意。唉,可惜了太初那些青年才俊,以四聪自号,却不如你一个……想得明白。”他一拍大腿,咬咬牙。“行,你要是真能让我这样,随时随地,我就再送你四个胡姬,保证是最好的。”

第84章 贸易暗网

    曹苗和夏侯懋一拍即合。

    曹苗对夏侯懋说,我教你一套导引术,很简单,也很辛苦,但是只要你坚持做,肯定会有效果。另外,你回去对公主说,这套导引术要求禁欲百日,否则不仅功亏一篑,还可能留下隐患,危及性命。

    夏侯懋且喜且忧。禁欲百日,可以让他暂时避免公主催债,当然是好事。可若是百日之后不见效,他岂不是死得更难看?

    “放心!”曹苗搂着夏侯懋的肩膀。“就算你没效果,百日之后,我也有办法让你交差,只是辛苦一些。是辛苦百日,还是以后一直辛苦,姑父,你自己选。”

    夏侯懋瞅瞅曹苗,没吭声。他觉得曹苗可以相信,但曹苗没有完全说实话,隐藏了最关键的信息。

    不过他也能理解,珍宝不能轻与人,这是人之常情。他自己也是这么干的。

    传完导引术,夏侯懋兴冲冲的走了。

    目送夏侯懋离开,曹苗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他带着阿虎、青桃,和知书、如画两个胡姬,出了门,来到辽东邸。

    公孙晃已经备好了酒宴等着。得知曹苗到达,他亲自到门口迎接,殷勤备至。

    曹苗告了罪。荀霬和夏侯懋耽误了他不少时间,原本说好上午来的,现在午饭时间都过了。

    夏侯懋也就是罢了,听说天子派太医为曹苗诊病,公孙晃心里又多了几分忌惮,脸上很客气,说话却非常小心,每一句话都要再三考虑,生怕露出破绽。

    曹苗演戏多年,察颜观色是他的专业,一看就知道公孙晃防备心很重,便只说一些荒诞不经的闲话,比如修仙之类,或者问些辽东的风物,一副想做生意赚钱的模样。当公孙晃看到他身后的知书、如画,有意无意的问起来,他干脆说起了男女之事。

    “听说高丽女子与众不同,使君可有经历?”

    公孙晃在洛阳做质任多年,每天都战战兢兢,已经养成了谨慎的习惯,听得多,说得少。可是曹苗所言皆是与朝政无关的闲话,甚至是不登大雅之堂的荤话,他便不用担心了。他虽然在朝廷做官,可是他很清楚,以他的身份,在仕途上是不可能有什么前景的,胸无大志反而安全,沉湎声色或许更好。

    于是,两人评点起高丽人、扶余人、鲜卑人的优劣,说得眉飞色舞。虽然知书、如画就站在一旁,可是公孙晃丝毫不介意。在他的观念中,这些蛮夷根本不用当人看,和畜生没什么区别。反倒是曹苗相对温和些,虽有猎奇的意味,却不至于太露骨。

    说了半天,曹苗拉回正题,问起蜀锦的事。

    据夏侯懋说,蜀汉目前还没有控制陇右,从凉州得到战马的难度不小,辽东马也是他们的目标之一。因为利润丰厚,不乏有人千里迢迢的从幽州贩马,一直送到益州。因为路途遥远,商人不愿意空跑,一般不愿意收钱,而是采买蜀锦、漆器等高利润的商品返回。

    蜀锦是官府专榷的,一般人不好买,但战马也是,所以辽东和蜀汉之间实际上存在着一种半官方的商业往来,交换的主要产品就是辽东战马和蜀锦。

    货物往来益州、辽东之间的路线很多,但是主要有三条:东线是沿长江,经过吴国境内,再从海路;西条是经过陇右,走凉州,北上草原;还有一条中线,就是经过洛阳,以贡物互市的形式。

    洛阳是魏国国都,这条商路有一大半是在魏国腹地经过,自然容易被魏国控制。为了避免钱货两失,辽东和蜀国有一些隐秘的联络方式,居中协调的就是蜀邸。

    官面上,魏蜀是敌对方,时战时和,有时候甚至互骂逆贼。但双方一直保持着联络,哪怕是交战时期,蜀邸就是蜀汉在洛阳的联络处。只是根据形势不同,蜀邸有时候自由一些,有时候则被限制出入,甚至会出现有邸无人的情况。

    当然不是真的没人,而是不在邸中,进入潜伏状态,等形势缓解,再重新出现。

    不仅是蜀国和辽东在洛阳有联络点,吴国也有。曹丕在世时,特别喜欢交州的珍物,曾下诏向孙权讨要,但更多的时候不能宣诸于众,免得大臣说三道四,就通过吴邸的人私下联络。至于权贵之间,那就更多了。也正因为此,这些货物才能经州过郡,一路畅通无阻。

    夏侯懋除了在关中任职,绝大部分时间都在洛阳,为了赚钱,和各方都有联络,对这些当然一清二楚。正是通过他的讲解,曹苗才知道这些历史书里根本不会提及的细节。

    “我想买些蜀锦,直接从蜀邸买,能便宜多少?”

    见曹苗问得直接,公孙晃也没藏着掖着。“如果能买到,至少便宜一成,甚至可能三成。”他笑了笑,又道:“如果你能给他们提供想要的消息,或许白送你也是可能的。”

    “还有这样的好事?”

    公孙晃笑笑不说话,举起酒杯。“王子,请。”

    曹苗哈哈一笑,没有再问,与公孙晃喝了一杯,又扯起了其他闲话。他自然听得出公孙晃的言外之意,魏蜀正在交战,双方都渴望得到对方更多的消息。他们父子在这时候奉诏入京,蜀汉不可能不注意。如果谣言真是从蜀汉而来,他们更会密切关注曹植的动向。

    还有什么能比从他口中得到的消息更直接?

    他想去蜀邸,说不定蜀邸正等着他的光临呢。

    按常理,他应该稳坐钓鱼台,等着蜀汉的人来找他。但他不是正常人,自然要不走寻常路。

    曹苗起身告辞,直接去蜀邸。

    见曹苗如此冲动,公孙晃松了一口气,劝道:“王子身份贵重,不必着急,我先着人去看看。如果有人在,请一个主事的过来,先与王子见一面,更为稳妥些。”

    “不,我事情多,没时间和他们牵扯,直接去谈比较好。”

    公孙晃和陈轩交换了一个眼神,会心一笑。“既然如此,那就让元昂陪你去吧。很多事,都是由他出面联络的。”

    曹苗点头答应,与陈轩一起出了辽东邸,直奔蜀邸而去。

    出门的一刹那,曹苗看了一眼客馆的望楼,看到了几个看似悠闲的身影。

第85章 探访蜀邸

    蜀邸与辽东邸隔着几座院子,要经过客馆署,一举一动都在望楼的监视之中。

    曹苗很坦然。他早就猜到,辽东、吴、蜀诸邸之所以安排在这里,就是为了方便监管。他又是很多人关注的目标,朝廷自然不会掉以轻心,会安排人留意他的一举一动。

    只是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校事,是不是尹模的手下。

    转过两个弯,就到了蜀邸。

    蜀邸很热闹,好像正在搬家,不少人搬着家具进去,几个青衣、苍头在门外指挥,有条不紊,神情从容。陈轩上前通报的时候,曹苗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暗自赞了一声。

    不论什么时候,外交人员都是一国精英,尤其是这种双方交战的时期。蜀邸的这几个青衣、苍头看起来不起眼,但神情气度皆是上等,隐然有肃杀之气,绝非看起来那么普通,里面有几个步履稳健,一看就是高手。

    曹苗有种感觉,以诸葛亮那种事必躬亲的做事习惯,外交这种事自然不会交给别人来管,这些人很可能是诸葛亮相府的下属,可以直接向诸葛亮汇报。

    曹苗刚站了一会儿,便有一个中年人上前行礼。“敢问足下尊姓大名,光临鄙邸,有何指教。”

    青桃刚要上前答话。曹苗摆摆手,露出灿烂的微笑。

    “姓钟。”

    “钟?”中年人上下打量了曹苗一眼,含笑拱手。“恕在下眼拙。鄙邸人来人往,实在记不清。足下眼生得很,第一次来?”

    他虽回答得滴水不漏,眼神的细微变化却被曹苗看得一清二楚。听说“姓钟”后,他的眼神明显缩了一下。“无妨,我上次来也没看到你。怎么称呼?”

    “孟申,孟子的孟,上申下达的申。”

    “听你口音,不是蜀人吧?”

    “足下好耳力,在下南中人。”

    “姓孟,又是南中人,孟获是同族吗?”

    孟申顿了片刻,重新打量了曹苗一眼,嘴角动了动,随即恢复了正常,摇头笑道:“不是。”

    曹苗点点头,咧嘴一笑。“其实我刚才是和你开玩笑的,我不姓钟,我姓曹。”

    “哦?”孟申似笑非笑。

    “我是曹苗,你可能不认识……”

    “我认识。”孟申突然说道,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眼中的警惕却更浓。“大王子闻名洛阳,在下也有所耳闻,只是今天才有缘得见。久闻大王子洒脱,果然不虚。”

    “你知道我?”曹苗伸出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笑得越发灿烂。

    “自然。”

    “那你应该知道我来干什么了。”

    孟申露出迟疑之色,眼神有些躲闪。这时,一个穿着儒衫的中年人走了过来,老远就拱手施礼,朗声笑道:“原来是雍丘王府大王子大驾光临,允有失远迎,死罪死罪。”

    孟申顺势让在一旁,笑道:“敢为大王子引见,这位是我蜀邸丞杨君。”

    中年人上前一步,再拜。“杨允见过大王子。”

    曹苗含笑还礼。他虽然在和孟申说话,眼睛的余光却在注意四周。杨允出现在蜀邸门口时,他就看到了,只是杨允走得比较慢,直到孟申被他问住,杨允才快步赶来,分明是为孟申解围。

    这两人的配合很默契。

    杨允摆了摆手,示意孟申去做事,自己笑吟吟的引着曹苗往里走。“听陈兄说,大王子想买些蜀锦?”

    曹苗笑着点点头。“是啊,如果可以的话,我不仅想买蜀锦,还想买点别的。”

    “比如说?”

    “比如蒲元打造的神刀。”

    杨允眉头一挑,随即笑了,重新打量了曹苗两眼。“大王子果然耳目灵通,居然知道蒲元。”

    “略知一二。”

    “卖吗?”曹苗步步紧逼,不给杨允思考的机会。

    杨允却没直接回答,引着曹苗穿过前庭,来到正堂,落了座,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卖自然可以卖,就看王子出什么样的价钱。”

    “你们要什么价?只要你开口,我都付得起。”

    杨允打量着曹苗,沉吟片刻,笑道:“王子豪气。”他伸出两根手指。“两万。一口刀,两万钱。不过不是用现钱交易,用战马换。”

    曹苗点点头。“很公道,我接受。不过还有一件事。”

    “请王子直言。”

    “蒲元打造的神刀真有那么锋利吗?会不会是夸大其辞?”

    杨允沉吟片刻,转身打了个手势。旁边站在的一个年轻侍者转身离去,时间不长,捧着一个长长的木盒回到堂上,将木盒放在杨允面前。杨允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口长刀。杨允连刀带盒,推到曹苗面前。

    “初次见面,这口刀由蒲元亲手打造的神刀送给大王子,算作见面礼。还望大王子莫要嫌弃。”

    曹苗伸出拿起刀,拔出半截,看了一眼,又推了回去,连刀带鞘递给阿虎。“赏你了。”

    阿虎大喜,连忙躬身谢过,喜滋滋的挂在腰间。

    杨允看在眼中,脸色不变,笑道:“大王子豪爽。”

    曹苗漫不经心地说道:“一把刀而已,算不上什么。本来买刀也是给他们用,我是个病人,挥刀砍人这种事不适合我。怎么样,你这儿还有多少,我全要了。”

    杨允苦笑着摇摇头。“只有这一口,是作为样品用的。王子如果真想要,报个数目给我,我传回成都,让他们准备好,只等王子的战马送到汉中,即刻交割。”

    “战马有,但是不送,你们到关中自取。”曹苗说道,同时抬起手,示意杨允不要急着说话。“我只有把握将战马送到武功。要送到汉中,我还要另外打通关节,花费太大,不合算。”

    杨允盯着曹苗看了两眼。他原本以为曹苗是装模作样,大言不惭,现在却觉得曹苗好像真有这个意思。坐镇关中的原本是征西将军夏侯懋,如今却是大将军曹真。夏侯懋虽然被免职回京,但他在关中还有旧部,找一两个人帮他走私战马并不难,可是送到汉中就要动用曹真的人脉了,非夏侯懋所能办到。

    曹真是曹丕的死党,与曹植关系一直不好,他帮曹苗的可能性极小。如果曹苗一口答应送到汉中,八成是假的。可是曹苗坚持只送到关中,而且指定是武功,至少有五成是真的。

    丞相北伐,对战马的需要极大,即使是几十匹、几百匹,他也不能轻易放过。

    “王子打算要多少?”

    “先来一百口吧。”曹苗笑道:“你也知道的,雍丘王府也没几个人。”

    “好,一言为定。”杨允举起手,准备与曹苗击掌为誓。

    曹苗却摇摇头。“我还有一个要求。”

    杨允眼神微闪,慢慢收回手。“王子请讲。”

    “我要造谣的那个人。”

第86章 蜀锦的秘密

    杨允沉吟片刻,挥了挥手。两侧的侍者退下,就连廊下的武士都站得远了些。

    曹苗也点了点头,示意阿虎等人退下。陈轩见状,也主动下堂。他只是引荐而已,不想掺和到这样的事中。曹苗是个疯子,行事不依常理,万一把辽东邸扯进去,可不是他希望的结果。

    “王子一定以为,汉魏不两立,丞相又出兵陇右,当此时机,造谣生事的人一定是我汉人,至少与我们有关。”

    曹苗眯着眼睛,打量着杨允,眼神冷厉。“难道不是?”

    “我知道王子可能不会信,但我还是要说,真不是。”杨允恳切地说道:“至少这件事没有经过我的手,我从来没有接到丞相府与此有关的命令。”

    曹苗沉吟良久,颜色稍缓。“除了你之外,还有谁会从丞相府接收命令?”

    “不瞒王子说,我真不知道。帮不上王子,实在惭愧。”

    曹苗露出一丝失望之色。“好吧,这件事以后再说。我再问你一件事。”

    “请王子直言。”

    “蜀锦的经销是由你负责的吧?”

    “经过洛阳城的,都由我负责。不经过洛阳城的,另有人负责。具体是谁,恕我不能相告。”

    “这么说,洛阳城里出现的蜀锦,都要经过你的手?”

    “也不能这么说。出现在洛阳的蜀锦有很多渠道,我掌握的只是最正规的渠道,面向想买蜀锦,却没有能力与成都直接联络的人。”杨允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王子想必也知道,有的人手眼通天,根本不需要通过我,可以直接派人去成都购买蜀锦。再加上一些私人馈赠的,就更没办法控制了。”

    “这么说,就是没法查了?”

    杨允低下头,端起杯子喝水,片刻后,重新抬起头。“王子,我能否问一句,你追查蜀锦的来源,是不是和造谣的人有关?”

    曹苗点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和王子合作一次。这个谣言不仅伤害了雍丘王府,也伤害了我们。王子也看到了,我们刚搬回来。之前搬离这里,就和这谣言有关,校事署和王子一样,把我们当作嫌疑人,明里暗里查了好多次,还伤了人。我们只好暂时搬走,直到朝廷下诏,停止侦察,我们才搬回来。”

    曹苗笑笑,却没多说什么。这件事,他从尹模那儿听了一点,知道杨允所言不差。校事办案不择手段,掳几个人回去严刑逼供什么的太正常了。尽管如此,校事署也没得到确切的证据,不得不中途放弃。

    诏书只是一个借口。真要被校事署找到线索,就算皇帝下诏停止追查,校事署也不会罢休,一定会继续追查下去,借机整几个人,敲诈一些油水。至于最后怎么处理,那就是看皇帝的意思了。

    “如果这件事和蜀锦有关,我可以提供一个线索。蜀锦进入洛阳的渠道虽然很多,但源头只有一个,那就是成都。”杨允露出一丝矜持的浅笑。“从生产蜀锦开始,我们就对销往不同地区的锦有所区别。只要王子拿一片样品给我,最多三个月,我就能告诉你这匹锦原本是销往何处的。”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是机密,恕我不能相告。”杨允笑笑。“事实上,我也不知道具体的细节,所以才要送回成都鉴定。掌握鉴定能力的人不超过五人,全部在成都。”

    “那我怎么知道你们告诉我的是真的假的?”

    “我相信这点小事难不住王子,王子一定有办法确认。”

    见杨允不肯透露细节,曹苗也没有再追问,否则就不是合作,而是逼供了。他看得出,这个杨允能在洛阳这么多年,绝不是轻易屈服的人。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蜀锦大致分几种?”

    “根据分销方式的不同,大致分为五种:一种是在成都本地销售的,主要供给益州人。这是数量最多的一种。还有数量较多的两种,一种是销往武昌,一种销往洛阳,这是指正规渠道的,有专人负责,比如洛阳的就由我负责。还有两种,数量较少,一种是销往凉州,一种是销往西南夷,数量都非常有限。”

    曹苗多少有些好奇。“蜀锦主要在益州销售?”

    杨允笑着摆摆手,示意曹苗不要急。“说是在成都本地销售,针对益州人,实际上只有极少数留在了益州,大部分经由私人渠道,流向各地。这么做是为了安抚益州本地大族,让他们有机会从中赚取差价。毕竟有能力直接去成都购买的非富即贵,也不在乎那点差价。况且成都是产地,毋须支付昂贵的运输费用,比在洛阳买便宜不少。”

    曹苗明白了。“所以,如果在洛阳出现了本来应该在成都出现的蜀锦,一定是走私的。”

    杨允含笑点头。“王子英明。”

    曹苗很失望,甚至有些恼怒。“那岂不是还是没办法查?”

    “通常来说,是没办法查的。”

    “通常?那要是不通常呢?”

    杨允咬着嘴唇,沉默了良久,直到曹苗看起来要发怒,他才叹了一口气。“有一种情况,是可以查的。比如说,王子查到的这蜀锦既不是来自成都,也不是由我之手分销,而是来自于其他地区。”

    曹苗略作思索,灵光一现。他明白了杨允的意思。“你是说……江东?”

    杨允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又补充了一句。“也可能是凉州或者西南。”

    “我呸!”曹苗毫不客气的表示了对杨允的鄙视。凉州,西南,你当我是傻子嘛?我只是疯,不是傻。“你们吴蜀不是盟友吗,怎么还互相提防?”

    杨允倒也坦诚,摊摊手。“我现在和王子也是盟友,并不代表王子就能对我言无不尽。”

    “那你说说,你将祸水东引的目的何在?”

    杨允笑笑。“王子言重了,我没有祸水东引,我只是为王子提供一些可能的建议罢了。究竟是谁在背后造谣,还要看王子能从蜀锦上找到什么线索。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所有人都可能,你说对吧?”

    “当然。”曹苗嘴角微挑。“你也是。”杨允笑笑,刚想说话,曹苗又打断了他。“我听孟申说,钟泰前些天找过你,为了什么事?”

    杨允本不愿答,奈何曹苗盯着他不放,孟申又有所透露,无法隐瞒,只好点头承认。

    “钟泰前两天的确找过我。他想买些蜀锦疏通关系,到骠骑将军府求婚。”

第87章 敲山震虎

    曹苗不关心钟泰要向谁求婚,他只想确认一件事:钟泰之前送给他上司的蜀锦是否来自蜀邸,他和蜀汉之间究竟有没有关系。

    前一个疑问,杨允矢口否认。

    后一个疑问,曹苗没有问。就算他问,杨允也不会告诉他,只能自己去查。

    当务之急是找到钟泰之前送人的蜀锦。

    钟泰送礼的对象是太常韩暨。曹苗是装疯,又不是真疯,还不至于直接找上九卿门上要东西。他想来想去,还是先找钟泰问问,反正他们迟早要见面的。

    问清钟泰取货的时间,曹苗起身告辞。杨允送曹苗出门时,旁敲侧击的问曹苗需要多少蜀锦,以便提前备货。曹苗说,看我打劫完钟泰后还差多少。

    杨允立刻闭上了嘴巴,心中后悔。本来以为这大王子是装疯,现在看来想错了,这货是真疯,以后要离他远一点。不做生意没关系,别被他连累了。

    看着挂在阿虎腰间的长刀,杨允很想讨回来,又怕曹苗用刀砍他,只得一脸假笑的送曹苗出门,转身就抽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看得孟申大惑不解,连忙关心了一句。

    看到孟申,杨允心情更不好,问孟申为什么口风不紧,告诉曹苗钟泰的事。

    孟申一脸无辜。我没说啊。

    杨允见状,又抽了自己一个耳光。不用说,孟申根本没说,是自己心虚,反应慢,被曹苗诈了。他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老了,不适应这种工作,需要告老还乡了。

    离开了蜀邸,曹苗没有直接离开,在路口站了一会,然后向远处一个闲汉招了招手。那闲汉吃了一惊,左顾右盼,确认曹苗是找自己,不免尴尬,却还是走了过来,满脸谄媚的拱手施礼。

    “王子有何吩咐?”

    “你是谁的手下?”

    “我?”闲汉眨巴着眼睛,一本正经地说道:“王子认错人了,我是客馆里的杂役。”

    “哦,是吗?我回头去问问,就说你不适合做校事,还在客馆做杂役比较好。”

    闲汉很无语,吱唔了半天,掏出一块腰牌。“在下刘辰,尹都尉麾下校事吏,奉尹都尉之命保护王子。”

    曹苗没有接,只是看了一眼腰牌。他见过韩东的腰牌,还让阿虎特地复制了一块,知道这东西是真的。他也没和这刘辰多说什么,只是问了吴邸的位置。

    刘辰很热情,主动为曹苗引路。曹苗也没有拒绝,随口问了几句,这才知道尹模早在他进京之前就派人监视他了,只是一直比较小心,这才没被他发觉。刘辰虽然也是校事吏,但他的任务不是打听消息,而是暗自保护,在掩饰行迹这方面不是很擅长。

    “谁想杀我?”

    “这个还不清楚。上司没交待,只说随行保护,万一王子遇险,就搭把手。”刘辰看看阿虎,笑道:“其实我觉得是多余,有这位小兄弟在,谁能在光天化日之下伤着王子。”

    “你知道他的本事?”

    “略知一二。昨天他在羊市一刀击败朱大,我们都听说了。”

    曹苗哈哈一笑,没说什么。知书、如画却很惊讶,拉着青桃追问。她们也听说过羊市朱大的名字,那可是洛阳有名的游侠儿,力大无穷,擅使双刀,自创乱刀流。

    说话间,来到吴邸。吴邸比较安静,门前站着两个青衣健奴,靠在门框上发呆。见曹苗一行走来,连忙起身,一人站在原地,一人迎了上来,满脸堆笑。

    “敢问足下……”

    话音未落,原本和刘辰并肩而行,谈笑风生的曹苗突然冲了上去,抬腿就踢,脚下虚浮无根。那青衣健奴见状,下意识的一闪。曹苗一脚踹空,收不住脚,向前冲了两步,险些撞在门上。

    “居然敢躲,给我揍他。”曹苗气急败坏的吼道。

    “喏!”阿虎不假思索,抡起拳头,上前就打。那青衣健奴不敢怠慢,一边躲闪,一边向同伴呼救。转眼间,从里面冲出一群人,都穿着奴仆的青衣,裹着苍头,身材不高,但个个年轻力壮,身手矫健,举止之间进退有度,迅速将曹苗等人围住。

    刘辰大汗,却顾不得多想,拔出长刀,与阿虎一起护住曹苗。他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刚才说什么废话嘛,这倒好,这疯王子没事找事,被人围了。这些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奴仆,绝对是军中将士。

    “你一个能打几个?”曹苗站在刘辰身后,悄悄地问道。

    刘辰快哭了。“王子,这些人不是普通人,怕是军中精锐。”

    “我知道啊,你能打几个?”

    刘辰转头看了曹苗一眼,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没等他反应过来,曹苗用力一推,将刘他了出去。青衣健奴以为刘辰发起攻击,二话不说,便迎了上来,一个正面进攻,两个侧面夹击,打算一举拿下刘辰。

    生死关头,刘辰来不及多想,大喝一声,挥刀猛砍,与三个青衣健奴战在一起。凭着一股悍勇之气,以一敌三,居然不落下风。见刘辰武艺不俗,同伴拿不下他,立刻又有两个青衣健奴加入战团。

    以一敌五,刘辰支撑不住,被杀得节节后退。若不是青衣健奴不敢轻易杀人,只怕刘辰会死在当场。即使如此,他还是挨了几下狠的,一不留神,被一个青衣健奴抢入中门,用刀环砸在脸上,顿时鲜血泉涌。

    “住手!”一个官员模样的人从里面冲了出来,厉声喝道。青衣健奴们闻声后退,在官员面前列成半圆阵。令行禁止,整齐划一,杀气腾腾。倒在地上的刘辰看得真切,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足下是……”官员锐利的目光一扫,落在了曹苗身上。

    曹苗推开挡在身前的阿虎、青桃,冷笑道:“在下是曹苗,不知足下怎么称呼?”

    官员眉头微皱。“雍丘王府的大王子?”

    “正是。”

    官员不敢怠慢,快步走到曹苗面前,躬身施礼。“在下吴邸丞羊衜,不知王子光临,有失远迎。属下有眼无珠,冲撞了王子,伤了王子的随从,还请恕罪。”

    “这是吴邸?”曹苗故作惊讶。“吴王是我大魏忠臣,邸中怎会有如此恶奴,一言不和就伤人?他们是军中精锐吗,什么时候潜入洛阳的,想干什么?刘辰,还等什么,去叫人。”

第88章 挑拨离间

    羊衜的脸色立刻变了,一个箭步抢到刘辰面前,拦住刘辰去路。

    “王子,王子,你误会了。他们就是普通杂役,不是什么军中精锐。正如王子所说,吴王乃是大魏忠臣,怎么会有不臣之心。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误会?”曹苗指着刘辰脸上的血。“这也是误会?”

    羊衜大汗,转身喝道:“是谁伤了王子的随从?”

    那个青衣健奴挺身而出,单腿跪地。“是小人不小心,请王子恕罪。”

    “罚你自断一臂,向王子陪罪。”

    “喏。”青衣健奴二话不说,伸出了左臂。另一个青衣健奴上前,刀光一闪,半截手臂落地。鲜血从断臂中喷出,吓得青桃等人变了脸色。那断臂的健奴脸色苍白,却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王子,你看……”羊衜陪着笑,眼神却多了几分狠厉。

    曹苗抬起袖子挡住眼睛,惊声叫道:“唉呀,你又是为何苦,吓死人了。既是误会,说开便是了,就算打伤了,赔点汤药费就是,何必要断人手臂,致人伤残。这么年轻,少了一条手臂,以后怎么办?”

    “无妨。”羊衜苦笑道:“身在京畿,凡事都要谨慎,不可肆意妄为。若是不加惩戒,说不得以后还会闯出更大的祸来。王子有空闲否,能否入邸,容我稍备酒席,为王子压惊,再为贵属包扎一番。”

    “有空,有空。”曹苗哈哈大笑。“久闻江东多珍宝美食,早就想来开开眼界,今天正好叨扰。”

    羊衜眼中闪过一丝鄙夷,脸上却笑得更加灿烂。他恭敬的引曹苗入邸,到正堂就座,又命人带刘辰去清理伤口。双方分宾主落座,说了几句闲话,羊衜便主动解释起来。

    “王子有所不知,吴王对朝廷向来忠心耿耿,无奈流言不断,致使朝廷屡兴大军。这不,我刚收到消息,说大司马、骠骑将军集结大军二十余万,有渡江之意,搞得人心惶惶,天下不安。洛阳也是谣言四起,说陛下有意灭吴,要将我吴邸中人不论善恶,一律格杀。更有小人趁乱偷盗,真是烦不胜烦,无奈之下,只得加强戒备。不曾想,冲撞了王子,还请王子恕罪。”

    “是这样啊?”曹苗恍然大悟。“这么说,倒也情有可由。这谣言之可恶,我是感同身受啊。几个月前,诸葛亮犯边,陛下西狩,就有人造谣说陛下驾崩,群臣有意拥立我父王继位。你听听,这不是胡说八道嘛,简直是丧尽天良,其心可诛。”

    “对对,造谣的人最可恶了,该杀。”羊衜连声附和。

    “唉,羊君在洛阳,可知是什么人传谣?”

    “这个……倒不太清楚。”

    曹苗斜眼打量着羊衜,似笑非笑。“是吗?”

    羊衜面不改色,一本正经。“千真万确。”

    “可我怎么听说,这事和江东有关?”

    “谁这么无耻,栽赃我江东?”羊衜突然愣住了,若有所思。“莫非朝廷兴兵,就与这谣言有关?”

    曹苗扬扬眉,笑而不语。

    羊衜苦笑着拱手再拜。“王子,看来我们都被人陷害了。造谣之人实在高明,一句毫无根据的话,既致王子父子于死地,又陷我江东于战事。一旦开战,不知多少将士、百姓会死于非命。这人用心何其歹毒,简直令人不寒面栗。”

    曹苗吸了口气,思索片刻。“羊君,若真是谣言,依你之见,会是什么人在背后兴风作浪?”

    羊衜作思索状,沉吟不语。

    曹苗拱手道:“羊君,我父子被这谣言害得很惨。这次赴京,我别无他念,只想抓住这造谣之人,碎尸万段,以泄我心头之恨。若羊君有所教我,我必有所回报。”

    羊衜这才摇着手,苦笑道:“王子,并非我不愿助王子一臂之力,而是我身为吴邸丞,本来就易招人非议。如今大司马、骠骑将军又耀武大江,江东势如累卵,危在旦夕,我更不能妄言,为吴王招罪。不过,这事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但凡谣言,必有所图,要么利己,要么害人。王子以为,这谣言于谁不利,于谁有利,自然就明白了。”

    曹苗一脸茫然。“于谁不利,倒是清楚得很,我家父子便是受害者,你们东吴也可以算是。可是于谁有利,却不清楚,还请羊君指教。”

    羊衜苦笑。“王子,朝廷兴师渡江,于谁有利,这不是明摆的吗?”

    曹苗恍然大悟。“你是说……”随即一拍大腿,破口大骂。“这姓杨的真是……”随即又意识到不妥,连忙住口,端起案上的茶杯遮脸。

    羊衜却听得明白,心中暗骂杨允。曹苗去蜀邸的事,他已经知道了,本来就担心杨允会对吴国不利,现在从曹苗口中得到准信,更加笃定。他心里也明白,吴蜀虽是盟友,其实貌合神离,互相拆台是必然的事。可是凡事不能做得太绝了,背地里做归做,不能给魏国递刀子。杨允这么做,太过分了。

    由此可见,曹休、司马懿大举伐吴,很可能就是蜀汉在背后捣鬼。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羊衜没有再提这个话题,设宴款待曹苗。刘辰的伤口已经清理完毕,一脸得色的回到堂上,与阿虎站在一起。曹苗扫了一眼,就看到他的荷包鼓了不少,脸上的开心更是掩饰不住,应该是收了不少贿赂。

    “羊君是哪里人?是泰山羊氏吗?”

    “不是,我是南阳人。”羊衜笑道。“游学至吴,蒙吴王太子不弃,得以随侍左右。前年被派到洛阳历练,见识上国气度。”

    “南阳人啊。”曹苗哈哈一笑。“那你认识陆逊吗?”

    “辅国将军乃是东吴人杰,人人景仰,自然是认识的。”

    “他现在在哪儿?”

    羊衜微怔,诧异地看着曹苗。“辅国将军一直镇守西陵啊。”他想了想,又道:“骠骑将军南下,他有可能会移驻江陵。”

    曹苗嘿嘿笑了两声,摇了摇头。羊衜心中疑惑,却不便追问,只好佯作不知,顾左右而言他。可是曹苗那诡异的表情,却在他的脑海中反复盘旋,挥之不去,越想越不安。

    曹苗看得分明,却不着急。他等了一会,突然问道:“羊君,周鲂诈降,吴王集结十万大军,伏击大司马,除了陆逊,还有谁能当此大任?”

    曹苗似笑非笑,语带调侃。“吴王自己吗?”

第89章 趁火打劫

    “啪嗒”一声,羊衜手里的筷子落地。他弯下腰,慢慢捡起筷子,看了看,又交给赶过来的侍者,不紧不慢的说道:“去换一双。”侍者接过筷子,转身换了一双,双手递了过来。

    羊衜接筷在手,夹了一块羊肉放入口中,慢慢的咀嚼着,满意地点点头。“王子,这羊肉做得不错,你尝尝。我到洛阳来了这么久,最满意的就是这羊肉了。江东可吃不到这么好的羊肉。”

    曹苗也夹了一块,尝了尝,连连点头,又道:“羊君吃羊肉,不忌口?”

    羊衜矜持地用布巾抹了一下嘴。“曹氏为诸曹,何忌之有?”

    “那羊君北来,不怕羊入虎口吗?”

    “王子所言之虎,是朝廷,还是洛阳?”

    曹苗一手指着羊衜,一手拍案大笑。“吴王太子好福气,能得羊君为臣。可惜,他这辈子只能做王太子,做不了皇帝。”

    “这是当然。吴王太子姓孙不姓曹,只能做吴王,做不了皇帝。哪怕是谣言也不行。”羊衜含笑看着曹苗,话中有话。“这一点,他的确不如王子。”

    “呃……”曹苗神情尴尬,连忙端起酒杯。“口误,口误,我自罚三杯。”说着,一口气连喝三杯。他喝得有些猛,呛得咳嗽起来,看起来很是狼狈。

    羊衜看在眼中,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这就是个口无遮拦的疯子,刚才只是偶然言中。不过,他虽然疯癫,说得却有理。只有陆逊有能力迎战曹休的大军,其他人都不行,吴王本人也一样。

    只是这样一来,只怕这吴邸又不能住了,还得避一避才行。

    羊衜决定,送走曹苗之后连夜收拾,明天一早就将邸中财物逐步移住安全住处,随时准备撤退。他奉命在洛阳联络魏国朝野官员,打听消息,自然少不了各种贵重物品和金钱,若是全被抄了,损失会非常惨重。在魏国有所动作之前,自然是能转移多少算多少,尽可能减少损失。

    他心里有事,恨不得曹苗赶紧走,脸上却不露声色,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曹苗闲扯,希望等曹苗主动告辞,免得露出破绽。

    可是曹苗兴致很浓,和羊衜天南海北的胡扯,询问东吴的风土人情,尤其是对孙夫人非常关心。羊衜不愿意回答,几次搪塞,他却不依不饶,打破砂锅纹(问)到底,让羊衜很无语,不得不正色拒绝。

    “王子,孙夫人虽是吴王亲妹,却不预政事,更没有受朝廷敇封。王子一再追问,不合礼节。”

    “噫,这有什么关系?”曹苗不以为然。“我也没官职,没爵位,不一样和羊君坐而论道?”

    羊衜语塞。遇到这种不要脸的,还真是没什么好办法。

    “其实呢,我关心孙夫人,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为她遗憾。听说她弓马纯熟,有其兄小霸王之风,只因为是个女子,便只能嫁为人妇,相夫教子,实在可惜。若她是个男子,说不定也能纵横沙场,建功立业,吴王又何至于不得不依赖陆逊一个仇家?”

    羊衜咳嗽一声:“王子误会了,吴王与陆家如今是姻亲之家,不是什么仇家。”

    “这不是无奈之举吗?”曹苗双手一摊。“孙氏出身寒门,欲割据江东,只能依靠江东世族。吴四姓为江东世家魁首,陆氏、顾氏尤其如此,他们不仅拥有大量的土地、户口,还互相联姻,吴王除了向他们低头之外,还有什么办法?”

    羊衜沉下脸,刚想反驳,曹苗摇摇手。“行,行,不说了。这朝政的事啊,我也不懂,不懂。”

    羊衜郁闷地哼了一声,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虽然不能出声附和曹苗,甚至不得不予以严厉的驳斥,心里却承认曹苗说得有理。如今三国鼎立之势已明,孙吴缺少战马,进兵中原的可能性不大,立足江东已成必然。这几年,孙权不得不向以陆逊、顾雍为首的江东世家让步,他这样的非江东籍人士越来越难了。

    “听说你们的大虎公主很有孙夫人遗风?”

    羊衜一愣,诧异地看着曹苗。几个意思?关心完了孙夫人,又来关心孙公主,你究竟想干什么?不会是想联姻吧?

    “王子知道大虎公主?”

    曹苗咧着嘴笑了。“我听说她嫁给了周大都督的儿子,可有此事?”

    “有,王子对江东很关心啊。”

    “周循还好吗?大虎公主那么猛,他这夫纲还振得起来吗?”

    羊衜转了转眼睛,越发觉得自己捕捉到了曹苗的真实用意,不禁暗笑。大虎公主孙鲁班深得吴王宠爱,为她择婿周瑜之子周循。就算周循病故了,也不可能嫁给你这疯子啊。你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王子,你又逾礼了。”

    曹苗点点头,没有再问,惋惜之情却溢于言表,一副欲求不得的模样。

    喝完酒,曹苗迈着打漂的步伐,口齿不清和羊衜告别,在阿虎的搀扶下离开了吴邸。羊衜看着曹苗离开,随即下令紧闭大门,连夜收拾行装,明天一早就将最贵重的物品先转移走。

    走过客馆,刘辰拱手与曹苗告别。他只负责这一片,出了门,自然有其他的同事负责。曹苗拽住了刘辰的手臂。“想立功吗?”

    刘辰精神一振。“请王子指点。”

    “立刻通知尹都尉,派人包围吴邸。如果我猜得不错,羊衜肯定会连夜收拾,准备撤退。”

    “为何?”

    “周鲂是诈降,大司马很可能正在往吴军的坑里跳。”他抬起头,看着明月,叹了一口气。“或许,现在他已经掉坑里了。”

    刘辰终于反应过来,连忙拱手作揖。“多谢王子指点,我这就去报告。”

    “等等。”

    “王子还有什么吩咐?”

    “如果捞到什么好处,别忘了给我留一份。尤其是蜀锦,我全要。”

    刘辰摸了摸腰间鼓鼓的荷包,想起吴邸中的摆设,顿时热血上头。他深施一礼。“王子高明。我一定转告尹都尉。若有斩获,绝不会忘了王子的功劳。”说完,不等曹苗说话,飞奔而去。

    “走,回府,等着收钱。”曹苗扬扬手,带着阿虎等人,意气风发的摆道回府。

第90章 初见司马师

    次日一大早,曹苗刚吃完早饭,便收到了消息:吴邸被校事们给抄了,邸丞羊衜被抓。

    虽然没有发现什么明确的证据,但有一点无可辩驳,邸中有孙吴精锐解烦兵。解烦兵是江东禁军精锐,相当于魏国的武卫营虎士。这样的人出现在洛阳,本身就非常可疑。

    天子震怒,客馆令连夜被抓,投入诏狱严审,大鸿胪卿韦诞被召入宫中切责。

    听到这个消息,曹苗的第一反应是让青桃去见曹植,让他管好自己的嘴,想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如果不出意外,天子最近有可能召他进宫议事。

    过了一会儿,青桃回来了。说曹植刚刚收到宫中口谕,准他今日去永寿宫拜见太皇太后。本来曹苗、曹志也要去,但曹苗有病,曹志有伤在身,不必同行。谢夫人虽然没有正式名份,但她当年是太皇太后的婢女,深得太皇太后喜爱,也得到了觐见的资格。

    曹苗也没在意,他对那个未曾谋面的奶奶也没什么印象。但他更清楚,曹叡这么做,其实是刻意展示皇权的威力。没有诏书,哪怕太后是你亲妈,你也别想见。

    曹叡各方面都在更改曹丕的做法,甚至对宗室的压制都有所放松,可是在拒绝后宫干政这一点上,他比曹丕执行得更彻底。其实想想也能理解,能扶曹植上位的人只有一个,就是太皇太后。

    只有太皇太后的诏书能够打破继承权规则,让曹植以叔叔的身份代替曹叡这个晚辈。太皇太后也明白这一点,所以谣言出现后,太皇太后主动要求彻查,就是为了撇清自己,让曹叡安心。

    曹植去了大半天,直到吃完晚饭才回来。他眼睛红肿,像是哭过,神情却有些兴奋。

    天子见了他,就在永寿宫里。虽然没说什么正事,可是天子关心他的身体,有意让他在洛阳多住一段时间,已经是一个好苗头。

    太皇太后、天子都赏了不少东西,吃的、穿的、用的都有,现钱就有一百金、二十万钱,几个月的吃穿用度都有了。

    比起实物,更重要的是这背后的象征意义。可以想象,一旦天子可能重新起用曹植的消息传出,雍丘王府就会一改门可罗雀的冷清,迎来一个接一个的亲朋好友和数不清的礼物。

    但曹苗怎么也没想到,第一个上门的会是司马师。

    ——

    司马师今年二十一,比曹苗大一岁。

    不过,司马师遗传了司马家的大个子,身高八尺,比曹苗高出半头。

    曹家普通身高不高,曹苗算是继承了母亲崔夫人的基因,身高七尺五寸,在普通人里也算不错。可是和司马师面对面,他还是很有压迫感。

    和曹苗预想中的阴谋家不同,司马师一身白衣,剑眉朗目,一口整齐而雪白的牙齿,看起来很阳光。

    “早就听邓玄茂说起王子,渴求一见。今天总算得遂心愿,幸甚幸甚。”司马师很客气地说道。

    “是吗?”曹苗皮笑肉不笑,上下打量着司马师,暗自嘀咕。真是人不可貌相,如果不是穿越者,谁会想到这浓眉大眼的家伙会是个篡国逆贼?

    “王子面前,不敢妄语。”司马师莞尔一笑。“虽蒙同年抬爱,跻身四聪之一,却不敢与王子论道。尤其是听说太初昨日为王子折服,师更是战战兢兢。”

    “那你今天来作甚?”

    “重阳将至,师与几个好友相约登高望远,想请王子同行,不知王子能否赏光?”

    “不赏光。”曹苗不假思索地说道。他从来没想过和司马师做朋友,也不想和他们这些名士纠缠不清。这些都是将要倒霉的人,躲都躲不及,傻子才和他们一起玩呢。

    即使司马师准备充足,还是被曹苗的直接噎住了,神情不太自然。他本想拂袖而去,可是想想夏侯徽的话,他还是忍住心中不快,脸上笑容不变。

    “王子落拓绝俗,果然名不虚传。既然如此,那也就不勉强了。”司马师拍拍手,命两个侍从送上一份礼物。“这是内人准备的一份薄礼,还请王子不要嫌菲。”

    “你内人?”

    “内人媛容是故征南大将军之女,夏侯太初之妹,也算是王子的远亲。听她说,当年曾与王子一起玩耍,多年不见,甚是思念。闻说王子返京,本当亲自登门拜访,奈何不巧,刚刚临盆不久,不宜出门,只好让我走一趟。”

    曹苗笑笑,没说话。他本人对夏侯徽有些印象,但原本的曹苗却和夏侯徽谈不上什么感情,小时候一起玩耍的事或许有过,但他们之间几乎没什么来往。她的父亲夏侯尚是曹丕死党,和曹植势同水火,他们又怎么可能成为小伙伴。

    他病了十年,夏侯徽从来没有派人看望过,更别说她自己登门了。

    “没印象,受不起。”曹苗冷冰冰地说道。他打定主意,不和司马懿父子有任何来往。

    司马师接连碰了两个钉子,心中怒意勃发,脸都涨红了,恨不得照曹苗那张可恶的脸来一拳,就像曹苗对夏侯玄那样。可是他毕竟不是曹苗,做不出这种失礼的事,只好忍着。

    “师冒昧,打扰王子,死罪死罪。”司马师拱手施礼,转身欲走。

    曹苗看着司马师向外走,等他一只脚跨出了院门,这才喊了一声。“嘿!”

    司马师的脸颊抽了抽,强忍着骂人的冲动,扭身看向曹苗。“王子有何指教?”

    曹苗走到廊下,勾了勾手指,示意司马师回来。司马师盯着他看了半晌,深吸了两口气,将涌到嗓子眼的怒气压下去,转身来到曹苗面前。曹苗站在廊下,又没有请他登堂的意思,他只好站在阶下。如此一来,曹苗反倒比他高了半头,反而形成了对他的压迫。

    “我这个人,体弱多病,脑子也不太清爽,可是有一点很明确。”

    “哦?”司马师扬扬眉,露出几分桀骜不驯。面对曹苗如此举止,他再好的脾气也控制不住。“不知王子所指何事?”

    曹苗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和喜欢坑队友的人做朋友。”

    司马师脸色微变。“师愚钝,还请王子明言。”

    曹苗冷笑一声:“这次伐吴,令尊骠骑将军负责荆州战场,牵制陆逊。如果陆逊在荆州,与令尊对垒,我就亲自登门拜访,向你道歉。如果陆逊不在荆州,而是出现在扬州战场,嘿嘿,司马师,我与你父子势不两立,死嗑到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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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王子吗?坐牢的那种。——个性演员梦回三国,成了曹植之子曹苗。面对重重阴谋,步步杀机,如何才能杀出一条血路,逆风翻盘?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装疯卖傻,喜笑怒骂,一人千面,假痴真狂。朝堂上,我是体弱多病,身患狂疾的王子。江湖中,我是令人闻风丧胆,小儿止啼的间谍之王。才高八斗?父王,你安心做诗。三马同槽?司马懿,你家马厩烧光了。曹睿不高兴?你也配姓曹?!曹苗:好弟弟,你专心做皇帝,我是你的影子。曹志:不,皇兄,你是影帝,影子里的皇帝。大魏影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魏影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魏影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