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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丝霓裳     把云娇txt下载     把云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110回 我哄你的

    秦南风一进牢房,便瞧见云娇坐在那处,全神贯注的翻看着手中的书。

    蒹葭在一旁看到他进来了,顿时一脸激动,就要张口。

    秦南风忙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手轻脚的走过去,一把抽掉了云娇手中的小册子。

    “这地方光线这么暗,还看得这么入神,也不怕伤了眼睛。”他拿过的小册子,随意的扫了一眼,便塞进了怀中。

    “你怎么来了?还给我。”云娇见到他,也不意外,起身朝他伸出手。

    “回去再给你。”秦南风说着就要拉她出去。

    “夫君!”杨慧君听到他的声音,有些不敢置信。

    从角落里站起身,看见他高大的身影,这才回过神,不由扑在了铁栅栏上。

    又看他握着云娇的手腕,十足想要保护她是模样,不禁有些黯然伤神。

    两年多,他待她从未有过这样的姿态。

    云娇顿住了脚看了过去。

    “走。”秦南风扫了一眼杨慧君,面无表情的带着云娇往外走。

    “夫君,你就这么恨我吗?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一句?

    就算我千错万错,我对你的一颗真心总没有错吧?

    虽然我杀了那么多人,但我终究救了你,在你这里,功过就不能相抵吗?”

    杨慧君质问着他,顺着他们的脚步,也沿着铁栅栏跟着往前走。

    她不甘心,这么好的男儿,她成为了他名义上的妻,却从未有一刻真正拥有过他。

    秦南风终于停住了脚,扭头望着她:“你救了我?若是你不出现,你觉得我会活不下去?”

    他神色凛然,眼中带着肃杀,充满了仇恨。

    当初,分明是那老伯救了他,他慢慢养个一年半载的,身子也就能彻底恢复了。

    是这女子趁他身有伤势,将他劫了去,也敢说救了他,真是大言不惭。

    “就算是这样……”杨慧君大急,还想要解释。

    秦南风却头也不回的拉着云娇走了出去,这女子心如蛇蝎,杀了救他命的老伯,杀了他那么多的兄弟,还是害死他舅舅的间接凶手,他连话都不愿意跟她多说一句。

    “你用了什么法子,这么快就能把我救出来?”云娇有些好奇。

    她知道这大牢好进,再想出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她就算是占理,估计也是要走个过场的,毕竟,这是皇宫内的大牢。

    “跟梁承觐做了交换,我帮他退敌。”秦南风同她说话,语气便温和了下来。

    “你又要去边关!”云娇闻言,站住脚甩开了他的手,方才还带着笑意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恼怒的瞪着他。

    “怎么?”秦南风本想解释,瞧她这模样有趣,干脆改口问她。

    “不怎么。”云娇抬步往外走。

    “你去哪?”秦南风跟了上去。

    “我去找官家,我不许你去边关。”云娇拔高了声音,脚下不停。

    她很少动气。

    尤其是同秦南风在一起的时候,从来都是欢声笑语,两人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从来都不曾红过脸。

    但这一刻,她真的生气了。

    不仅生气,还很惶然。

    她怕,怕他出事,怕边关传来噩耗,怕他再也回不来。

    上一回的事,如今想起来都后怕,她又怎么能让他再去一回?

    她不想他建功立业,也不想他封王拜相,只要他平平安安的,将来他愿意读书也好,做点小生意也罢,哪怕是到庄子上去种地,她也不要他再拿命去搏。

    失去他的那种痛,她刻骨铭心,永远也不想再来第二次了。

    “你找的官家,打算怎么说?”秦南风拉住了她的手腕。

    云娇挣扎:“我去同他说,你的求情不作数,我宁愿坐牢,也不会让你去边关。”

    “既然这么担心我,那我不去了。”秦南风笑了起来。

    “你说了也不作数,我去同官家说。”云娇还是执意要去。

    “好啦好啦。”秦南风说了实话:“我哄你的,我只答应他给他出主意,我可没答应去边关。”

    云娇停住了手里的动作,抬眼望着他,见他笑嘻嘻的一脸坦然,不像是说谎,不由气不打一处来,抬手锤他:“秦小五,你这个骗子。”

    秦南风哈哈大笑,任由她锤了几下,这才握住她的手,带着她的往前走:“说实在的,我还真想看看你要去同梁承觐如何说。”

    “那你怎么不等我去了再说实话?”云娇抬头瞪了他一眼,这人从来都是这样,没个正形。

    “我这不是看你着急了,心疼你嘛。”秦南风给她理了理鬓边是碎发:“外头我安排好马车了,你且先回去,等我去找你。”

    “谁要你心疼。”云娇忽然变了脸色。

    “怎么了?”秦南风有些茫然,手顿在半空中,又伸过去捏了捏她的脸:“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你还是心疼你的杨慧君去吧。”云娇拍开他的手,冷冷地道:“你们都有孩子了,刚才人家那样苦苦的哀求你,你还真是无情无义。”

    “什么孩子?”秦南风一头雾水,他碰都没碰过杨慧君,哪里来的孩子?

    “还想骗我,杨慧君都说了,她给你生了个儿子,就在东岳。”云娇一脸的兴师问罪:“你说,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

    “杨慧君说的?我跟她有孩子?”秦南风有些哭笑不得:“你信了?”

    “她说的有鼻子有眼睛的,这还能有假?你以后别来找我了……”云娇说着,抬脚便走。

    “喂,把小九,你玩够了没有?”秦南风笑着上前去拉住她。

    云娇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又锤他一下:“知道我是装的还这么配合?”

    她不甘心总叫他戏弄,想反过来戏弄戏弄他,不曾想却被他轻易看穿了。

    “我看你玩的高兴,不忍心搅了你的兴致。”秦南风低头望着她,目光缱绻:“先回去吧,等我去找你。”

    “那,边关的事,你真的有法子?”云娇有些担心他。

    “放心吧,我会处置妥当的。”秦南风拍了拍她的肩膀,目送着她出了宫门,这才转身朝着梁承觐所在的宫殿而去。

第1111回 是个心细的

    梁承觐正在大殿内翘首祈盼,瞧见秦南风回来了,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他就怕这小子关键的时候犯倔,软硬不吃,那可就麻烦了,还好他不曾。

    “这大殿里头,你待着是不是拘束的慌?”梁承觐宽和的望向他:“要不然,你随我到园子里头去?”

    “不必了。”秦南风拒了,还在方才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开门见山的道:“杨慧君是不是已经给你出主意了?”

    “不错。”梁承觐也坐了下来,说起正事,他的神色肃穆起来:“她言道我大渊该招兵买马,将民间年满十二岁的男儿全都招上来,每户必须要出一名男丁,奔赴边关。

    另外,增加百姓赋税,且让帝京这些皇亲国戚全都拿银子出来,充作军饷,余下囤积粮草。”

    “陛下觉得,她的法子可行吗?”秦南风轻嗤了一声。

    杨慧君还真是狼子野心,真要是这么一来,梁承觐岂不是里外不是人?

    “我觉得不可行。”梁承觐摇了摇头:“如今局势动荡,朝野内外人心不安,若真是这样形事,恐怕要失了民心。”

    他身为一国君主,还是有所见地的。

    “原本,边关便已经是十万火急了。”秦南风缓缓开口:“若你真依着她所说的去做,十二岁的儿郎都不曾长成,若强行招兵,必会闹的举国上下天怒人怨。

    而这满帝京的勋贵,你要他们出银子,无疑是要扒他们的皮喝他们的血,他们怎会心甘情愿?

    到时候,陛下恐怕只会内忧外患,境况远远不如眼下。”

    他说的,是实情。

    梁承觐沉寂了片刻:“眼下,似乎没有旁的路了。”

    他又怎会不知情况确实如此?可他已经有些走投无路了。

    若是秦南风今朝不来,他便准备让人着手此事了。

    边关吃紧,真的等不得了,这几样事说起来不过是几句话,真要是做起来,那也是耗时耗力的。

    “路自然是有的,就看陛下想不想走了。”秦南风闲适的靠在椅背上。

    “你还有什么条件吗?都一并说了吧。”梁承觐知道,秦南风要的恐怕不只是放了云娇那么简单。

    “我要陛下,下罪己书。”秦南风定定的望着他,一字一顿的道。

    “大胆!”旁边的内监一听,顿时脱口喝了一声。

    “闭嘴,出去。”梁承觐却反过来怒斥了一句。

    那内监是自幼伺候他的,也一把年纪了,不曾料到会如此,吓得缩了缩脖子,出了一身冷汗,才心惊胆战的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他想不明白,秦南风这样放肆,官家怎么还护着他?

    “你舅舅的事情,我确实有愧。”梁承觐叹了口气。

    他原本就后悔,当初不开隐疑心赵忠勇,让连盖有机可乘,这会儿说到这里,心里更是愧疚:“这罪己书,早就该下了,其实,之前我提过两回,但是连盖……”

    秦南风有些意外,他本以为梁承觐会勃然大怒,不曾想他竟主动提过此事,而眼下更是如此轻松的便答应了。

    他有些失神。

    说起来梁承觐确实对不住舅舅,他欠了舅舅一条命。

    但是作为一个皇帝,坐在这个皇位上,他以仁孝治天下,对得起这江山,也对得起黎明百姓。

    他若是反了他,不知舅舅在九泉之下,是否答应?

    “左右,这事我应了。”梁承觐见他不说话,又询问:“对于连家,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已经过了这么久了,陛下想必已经想好了如何处置吧?”秦南风却反问了一句。

    “我确实想了,连盖里通敌国,害了你舅舅,这事儿确实做得糊涂。

    不过这么多年,他在朝中大大小小也算是立下了汗马功劳,虽说功过不能一概而论,但朝中有不少老臣,我不能寒了他们的心。”

    “所以陛下打算如何?”秦南风神色并无太大的变化,这在他的意料之中。

    梁承觐以仁慈著称,如今看来,他也确实宅心仁厚。

    “我打算将他一家贬为庶民,都发配到南疆去,终身不得回帝京。”梁承觐望着他:“你觉得如何?”

    他已经很久没有忐忑过了,他身为一国之君,掌握着无数人的生杀大权,根本无需忐忑。

    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却让他又一次体会了这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或许是震慑于他身上的气势,又或许是寄希望他能够彻底退了东岳大军,左右,他对待这个年轻人与对旁人的态度截然不同。

    “陛下既然定下了,那便如此吧。”秦南风倒也不曾有所不满:“另外,杨慧君我要了。”

    贬为庶民,连盖还能往哪儿逃?

    与其让梁承觐杀了连盖,还不如自己动手给舅舅报仇来的痛快。

    至于杨慧君,他还有些用处。

    “成。”梁承觐一口答应,他迫切的想要知道,秦南风有什么退敌的法子:“那……”

    “陛下知道……”秦南风沉吟着该如何开口:“云娇她是庶出的。”

    “你是要我给你们指婚?”梁承觐方才一个人在殿中,也想到了这件事:“自然可以,不过你父母那里……”

    秦焕礼与他君臣多年,他怎会不了解他古板的性子?

    就算是他指婚,这亲事成了,那丫头嫁过去恐怕也不能被他承认,到时候日子可不好过。

    “也罢,先不提这个。”秦南风思量了片刻,觉得还是要问问云娇的意思。

    万一,他决定了,云娇却不肯如此,到时候也不好收场。

    不如商议好了再说。

    “你想好了来同我说,随时都可以。”梁承觐想了想又道:“或是,我可以让皇后将她认作干女儿,这样也算是有了身份。”

    “待我与她商量一番再做决定,先谢过陛下了。”秦南风这话倒是发自内心的,梁承觐的诚意他看到了。

    梁承觐点了点头心中感慨,这小子,看是军中回来的,本该是个粗枝大叶的武人,不曾想却心细的很,难怪当初满帝京的人夸他能文能武,名声都传到宫中了。

    也确实名副其实。

    把家那个丫头,是个有福气的。

    “还有没有旁的事了?”梁承觐期待的望着他:“要不然,咱们就说正题吧?”

第1112回 迫不及待

    “陛下可知,真正的文欣公主如今身在何处?”秦南风是个干脆之人,既然条件谈拢了,那自然就该说说正事。

    “不是还在东岳皇宫之中吗?”梁承觐有些奇怪的望着他,他收到的消息是如此,难不成其实有出入?

    “东岳皇宫之中那位公主,与嫁给陛下的那位是一样的,都不过是冒充的而已。”秦南风慢条斯理的道。

    “竟有此事?”梁承觐很是惊讶:“那真正的文欣公主到底去了何处?”

    “在陛下娶这个假的文欣公主之前,真正的文欣公主已经被东岳悄悄的嫁给了西翎王。”秦南风知道这事,大渊没有人知晓。

    东岳将此事藏的极深,也就只有杨慧君等几位涉及此事的臣下知晓。

    而杨慧君更是连他都不曾告知。

    只是他的人盯得紧,杨慧君有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这才知道了这其中的原委。

    “岂有此理!这东岳与西翎还真是狼狈为奸,欺负我大渊纯良是不是!”梁承觐不由大怒,一巴掌拍在了案几上。

    “文欣公主是东岳皇后唯一的嫡出女儿。

    东岳女子地位高,几乎与男子平起平坐,这个唯一的女儿很受东岳君王的宠爱,想要娶文欣公主,西翎自然得付出代价。”秦南风又接着道。

    “所以,西翎借了大军给东岳,还在东岳与我大渊交战之际,也趁机出兵,侵扰西地,好叫我大渊遭受夹击?”梁承觐说到这些,都觉得心中一阵气闷。

    这窝囊气,他早就受够了,可又无力改变。

    大军早已派去了与东岳交界处的边关,抽调不出人手去支援西地,这就让西翎有了可乘之机。

    “不仅如此,西翎为表与东岳结盟的诚意,还让储君随着大军一道去了东岳。”秦南风又道。

    “什么?”梁承觐几乎大惊失色,险些忘了君王应当喜怒不形于色。

    东岳将心爱的文欣公主嫁给了西翎王,西翎王让太子带着大军去了东岳,这……

    “这样的结盟,要如何才能破得?”梁承觐额头上已然急出了一层汗。

    这个时候,他已经顾不得一国之君的尊容了,这东西连盟若是再不破,后果不堪设想了!

    秦南风不曾说出来的是,西翎王恐怕比大渊与东岳的君主野心都要大的多。

    要表诚意,根本不必将储君送过去。

    那西翎的储君也是个能文能武之人,恐怕打的主意不只是同东岳平分大渊,而是两国合力将大渊拿下之后,西翎再借此机会一举将东岳也拿下。

    从此便可一统江山了,稳坐皇位了。

    这西翎王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要破这东西结盟,说起来也容易。”秦南风语气带着几分轻松:“只要,文欣公主死在西翎皇后手中即可。

    而西翎储君,也得死在东岳王手中,这样,这两国往后不仅不能结盟,反而会生出深仇大恨,不死不休。

    百年之内,陛下可安枕矣。”

    无论是文欣公主,还是西翎储君,对于东岳与西翎来说,都无异于是心口的肉,这么深深的剜下来,不痛才怪。

    “这法子说着果然简单。”梁承觐按耐住心中隐隐的激动,又接着问:“只是,要如何做?

    那西翎皇后是个知道轻重之人,就算是嫉妒也不可能杀了文欣公主,而东岳君王好不容易才借来大军,又怎么舍得杀了西翎储君,断绝两国联盟之路?”

    他紧盯着秦南风,他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就一定有法子能做到。

    要说为什么这么相信秦南风,他也说不出个由头,只觉得他值得信任。

    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他们不会做,陛下找人做便是了,只要做得周密一些,还不是陛下说是谁做的就是谁做的?”秦南风微微笑了笑。

    梁承觐原本前倾的身子顿时坐直了,低头思量着:“这事怕是不大容易,东岳那头,若是要杀西翎储君,大不了多派一些高手,估摸着不会有什么阻碍。

    只是西翎皇宫之中,恐怕就不好弄了,我的人手不是四维,就是宫女,到如今连文欣公主嫁过去的事情都不知道,更不要说害死文欣公主再去嫁祸西翎皇后了……”

    这件事情,让他为了难,但他依旧佩服秦南风。

    确实文武双全,智计百出,这么一个死局,叫他三言两语就化解了。

    真真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他看着秦南风,真是越看越喜欢,可惜他的大女儿已经嫁人了,小女儿又年幼,否则……

    他摇了摇头,否则也轮不到他有这么好的女婿,真是便宜了把言欢。

    “我听了此信之后,到时在西翎王的嫔妃之中找了一个人手,不过我的人有限,陛下若是有此意,还需得多派人过去。”秦南风知道早晚会用得上这样的一个人,所以早早的做了准备。

    这个时候见梁承觐焦急,也不卖关子了,干脆都说了出来。

    “此言当真?”梁承觐顿时喜出望外。

    “自然。”秦南风取出一枚小巧精致的玉牌,抬手放在了案几上:“陛下的人,拿着这个去找她便可。”

    “好,好,好!”梁承觐拿着玉牌大喜,恨不得即刻便吩咐人去办。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我也就不耽搁陛下了。”秦南风站起身来,打算告辞。

    “等一下,你此番可是立了大功,要什么褒赏只管说来。”虽然事先谈了条件,但梁承觐心头的忧愁已解,还是想要大大的赏赐他一番。

    “不必了,陛下还是先成事再说吧。”秦南风淡淡的拒了。

    “你……”梁承觐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你可愿再上战场?”

    他知道,秦南风几年前就能以少胜多,在那样恶劣的局势下都能活下来,还能站在他面前给他出谋划策,此子绝非常人。

    若是他能去边关,再配合这般的智计,此番不仅能退敌,还能打下一片江山。

    他生怕秦南风一口回绝,又忙补充了一句:“我愿封你为定国大将军,并定安王。”

第1113回 也不是吃素的

    梁承觐很大方,开口便要给秦南风封王。

    这封了王,那身份可就不一般了,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帝京乃至整个大渊,那都是万人景仰的存在。

    说白了,这满帝京的皇亲贵胄,有几个不想封王的?

    自然,镇王那样货真价实的王爷除外。

    梁承觐以为,这样的尊荣,秦南风就算是不愿意,起码也会犹豫一下。

    可不料下一刻,秦南风便淡漠的拒绝了:“谢陛下好意,只是我怕是承受不起。

    上回那一战,我伤了双腿,此生怕是无法上战场了。”

    无论是为了云娇,还是为了舅舅,他都不愿意再上战场,也不愿意再想起从前那些事。

    有时候看见熟悉的东西或者是熟悉的场景,他会生出一种错觉,仿佛与舅舅在一道的日子,就在昨日,舅舅的音容笑貌都那么的清晰,舅母的万千叮咛似乎还在耳边。

    可惜,等回过神来,便想起斯人已去,心痛难耐。

    那一日,舅舅被俘虏了,那是他见舅舅的最后一面,他终身难忘。

    前日,回家中吃了饭之后,他便去瞧了外祖父。

    因为舅舅故去的缘故,外祖父唯一的儿子不在了,膝下也无孙辈,只有一个后娶的外祖母陪在身侧。

    他身子一向不好,这下几乎是雪上加霜,常年卧床不起,见了他却还是强撑着起身,也忍不住老泪纵横。

    那是何等的凄凉?

    以至于他后来回家之后,许久都不忍心再想外祖父的情形。

    他有心想将外祖父接回家来,给他养老,可外祖父却不肯,说是没有女儿养父亲的先例,再说,赵忠竹姊妹几个平时也不曾少贴补银两。

    话是这样说,但他其实是怕因为他连累女儿们没好日子过,他这个年纪了,又是一身病,到哪里都是个累赘。

    秦南风明白其中的道理,却还是不忍心,苦苦哀求,外祖父却只认此理,说什么也不肯跟他回家。

    他只能作罢。

    追根究底,这事不还是梁承觐造成的吗?

    梁承觐大抵是心里过不去,后来派人给外祖父赏赐了不少东西,可那又如何?

    再多的钱财,能代替舅舅陪着外祖父吗?

    更何况,梁承觐虽然怀疑当初事情的真相,也起了愧疚之心,但终究是不曾昭告天下舅舅真正的死因。

    他若真的坦诚,早早的下了罪己书,或许今朝,他还就愿意再替他征战沙场了。

    梁承觐听了他的话,有些失望,但并不意外:“也罢,那你回去好生歇着。

    你与那丫头的事,我记下了,你回去商议一下,给我个准信。”

    “谢陛下。”秦南风拱了拱手,转身大跨步走了出去。

    梁承觐看他身姿挺拔,走起路来龙行虎步的,哪里有半分腿上有伤的模样?看样子,他还是过不去心里的坎。

    他摇头叹了口气,对于忠勇之辈,是不该轻易起疑心,他这也算是自作孽不可活吧?

    ……

    云娇出了皇宫,便上了马车。

    秦南风仔细,安排的是把家的马车。

    云娇倒也不是那么在意,就算是秦家的马车,也没什么。

    经历了从前那些是是非非,叫人说了那么多闲言碎语,她不还是好好的吗?

    没理由秦南风回来之后,她就受不得这点闲言碎语了。

    再说了,她同秦南风的事,她也不曾想过隐瞒谁。

    之前因为秦南风身份不宜暴露的缘故,她想方设法的遮掩此事,而到如今,已经不必了。

    否则方才在皇宫内与他拉拉扯扯,不知道有多少宫女内监看到了,她若是想避嫌,定然早早的就跑远了。

    “姑娘,秦少爷真是神通广大。”蒹葭的眼睛亮晶晶的:“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把姑娘救出来了。”

    她以为再怎么快,也要在牢内待上一夜呢,她还有些犯愁,姑娘晚上该睡在哪里呢。

    不曾想,这才一个时辰没到就出来了。

    云娇只是抿着唇笑了笑,不曾言语。

    她其实也有些意外,她估摸着半个能出来的,不曾想他来的这么快。

    “姑娘,你中午没吃饱吧?要不咱们走集市上,再吃些东西?”蒹葭挑开马车帘子,朝着外头看,口中又喋喋不休的道:“要说起来,秦少爷家今天的菜色还不错,要不是施贵妃,估摸着这个时候姑娘也吃饱了,该散席了。

    姑娘你说是不是?”

    她说着放开了马车帘子,扭头看着云娇。

    “差不多吧。”云娇随意的回了一句。

    马车忽然停了。

    “怎么不走了?”蒹葭挑了帘子探出头去。

    外头赶马车的是周戌。

    他有些不耐烦的甩了甩手中的马鞭,指着拦在马车前的一个宫女:“躲开,否则马儿踏了你,可别怪我!”

    蒹葭往前一瞧,顿时吓了一跳,连忙缩回了脑袋:“姑娘,是施贵妃的马车,施贵妃回宫来了。”

    此刻,他们才出宫没多远,这地方离皇宫近,老百姓无事不被允许到这种地方来,所以这里还很空旷,连个来往的人都没有。

    “施贵妃?”云娇怔了怔:“看来,你果然猜的不错,是散席了,施贵妃回来了。”

    “怎么办啊姑娘?”蒹葭担心起来:“施贵妃不讲理,万一又把你抓回去可怎么办?”

    中午的事,明明她家姑娘说的有理有据,施贵妃根本答不上来,却还是蛮不讲理的让人家姑娘抓起来了。

    这个施贵妃根本就是不可理喻,这一下姑娘又遇上她了,秦少爷却还留在皇宫里,这可该如何是好?

    “不会的。”云娇却不以为意。

    中午那样的事,施贵妃仗着自己的身份,也只能做个一回罢了。

    若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仗势欺人,那她这个贵妃的位置恐怕也坐不稳了。

    毕竟,何皇后也不是吃素的。

    “我家贵妃娘娘在此,马车里面是何人,还不速速下来行礼?”那宫女丝毫也不惧怕周戌,大声的呵斥。

    云娇听了心里暗暗感叹,这语气,这声调,真不愧是施贵妃跟前的宫女,张扬的很。

    “下去吧。”她淡淡的吩咐了一句。

第1114回 似乎有些不妙

    蒹葭先跳下了马车,周戌挑开了马车帘子。

    云娇这才矮了身子,从马车里面走了出来,就着蒹葭的手下了马车。

    “不知是施贵妃在此,失礼了。”云娇站在施贵妃那豪华的马车前,口中说着,手中却并未有动作。

    那宫女顿时不满起来:“你什么意思?光说不行礼,如此怠慢我们贵妃,就不怕贵妃治你的罪吗?”

    而其余跟在马车身旁的宫女们也都同仇敌忾的看着云娇。

    她们多数知道中午在宴席上发生的事,自然而然的就对云娇充满了敌意。

    云娇却半分也不理会她们,只是望着那辆马车,静等着施贵妃开口。

    至于这群宫女,她连看都不曾看一眼,仗势欺人的东西,不必要与她们一般见识。

    领头的宫女,是施贵妃贴身的宫女,在整个皇宫里头,除了在官家跟前当差的内监不必让着她之外,旁人见了她的气势便都先矮了三分。

    哪怕是皇后的人,在她跟前也都会让着她,因为皇后温和谦恭,不是好胜之人,她的宫女自然也是一样。

    而施贵妃则不同,她自己原本就是张扬的性子,手底下的宫女当然也与她性子相近,从不饶人。

    这个时候,马车内有宫女挑开了马车帘子,施贵妃那张娇俏艳丽的脸露了出来。

    “你是何意?”她居高临下,冷冷的扫了云娇一眼。

    方才近身的宫女说马车上的人是把云娇,她还有些不信,这会儿见了她俏生生的立在那处,是不信也得信了。

    云娇知道,她问的是行礼的事。

    她先是福了福,才道:“当面行礼,才显敬重。”

    她这话,乍一听似乎是敬重施贵妃,实则是在说施贵妃不懂礼,脸都不露,就想要人行礼?

    施贵妃脸色不变,眼睛微微的眯了眯:“你这是从大牢里出来了?”

    “陛下明察秋毫,知道那事不是我做的,便将我放出来了。”云娇不卑不亢的回道。

    “陛下亲自问你话了?”施贵妃心里一跳,总觉得有些不好。

    是秦南风去比较跟前说了什么吗?

    可他不是亲口答应过她,要照着她说的做吗?

    难不成出尔反尔了?

    事情似乎有些不妙。

    “这些事情,贵妃娘娘还是去问陛下吧,我就不挡着贵妃娘娘的路了。”云娇并不回她的话。

    她能想到,施贵妃心里肯定是有些忐忑了,这个时候这样说,只会更叫她不安。

    她往边上让了几步,又抬手招呼:“周戌,将马车往边上驶一驶。”

    施贵妃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这也不好再问,她知道再问下去也没个结果,而且这会儿她也没什么心思为难云娇了。

    她得想好了回去怎么跟梁承觐说这件事,万一,梁承觐真的怪罪下来,她可就得不偿失了。

    她心里有些后悔,早知道这丫头这么难惹,就不掺和这回事了。

    但千金难买早知道,先前也不曾看出这丫头有多厉害,顶多也就是个伶牙俐齿有些豁得出去的,但从她这么快就被放出来了,施贵妃就明白这件事情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她甚至产生了一种“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的错觉。

    “回去吧。”她懒懒的挥了挥手,马车帘子被放了下来,马车缓缓的驶动起来。

    “恭送贵妃娘娘。”云娇特意在后头拔高了声音喊了一声。

    施贵妃手抚着太阳穴,原本就心浮气躁的,听到云娇的声音,只觉得一阵头疼,这一着真是失算了。

    云娇待施贵妃的马车走了,这才又上了马车,到了集市上,蒹葭下去买了些吃的,她坐在马车上吃了些东西,也就到了家门口了。

    把言欢才把连燕茹安排人抬下去了,把云妡姊妹几个安置好了连燕茹之后,各自回了家,说是明日再来。

    他想去宫里看看情况,可又怕触了施贵妃的霉头,正急着一头的官司。

    他倒不是多担心云娇,主要是怕云娇连累了他。

    把云庭却已经回院子换了衣服,到了大门口连话都不同他说,便要出门。

    “绍绍,你去何处!”把言欢急忙上前拉住他。

    “我自然是去看看妹妹。”他中午的时候在男席,不知女席发生了什么事。

    回来之后才听说云娇被施贵妃命人抓走了,说是吃中饭的时候给连燕茹下了毒。

    他如何肯信?

    妹妹是什么样的人,他比谁都清楚,就算是恨连燕茹,也绝不会没脑子到在众目睽睽之下下毒,这一定是冤枉的,他得去牢里问清楚,回来好替妹妹申冤。

    “你别去,现在局势未明,你等我先派人去打探……”把言欢拉着他,哪里肯松手?

    他们父子俩好不容易缓和了,如今,把云庭也已经在衙门里头领了差事,只等明年参加了科考,便能入仕了。

    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出岔子。

    “你放开我,你不心疼妹妹,我可心疼……”把云庭不客气的推开他,转身便往外走。

    却瞧见云娇迎面走了进来。

    “妹妹!”把云庭不由一喜,上前一把拉住她:“你回来了,没事吧?”

    他说着,上下打量她。

    “没事。”云娇看着他关切的眼神,心里不由得一暖。

    “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想着去看看你呢,是谁放你回来的?”把云庭不由的好奇。

    他虽不曾在朝为官,但也知道这约定俗成的规矩,进了大牢,就算是无罪,没隔一两日也是出不来的,可妹妹却这么一会就出来了。

    把言欢也走了上来,他正想问这事,听把云庭问出来了,也就不曾开口,站在一旁想听听云娇怎么说。

    “是小五去找了陛下。”云娇扫了把言欢一眼。

    不知道,这个所谓的父亲知道她同秦南风的事,会露出什么样的嘴脸?

    他最近似乎一直想要讨好秦家?

    把言欢听了这话,却有些疑惑,小五?哪个小五?谁排行第五?

    “走,先去青玉院。”把云庭领着云娇,指了指金不换手中提着的食盒:“你嫂子上午做了点心,听我说去看你,特意让我给你拿去,这下倒是省事了,到院子里去吃。”

    “好。”云娇笑着跟了上去。

第1115回 充耳不闻

    把言欢站在原地,愣了片刻才明白过来,云娇说的“小五”是秦南风,那孩子在家可不是排行老五吗。

    听九丫头言语间的意思,似乎同秦家那个孩子很熟悉。

    从前只知道把云庭同那个孩子走的近,倒是不知九丫头跟他也熟。

    他来回踱了几步,猛地恍然大悟,秦南风能在家中有宴之时抛下一切为了云娇特意进宫,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把她从大牢里放出来了。

    那就说明,这两个人的关系不一般,至少,秦南风对云娇是有情意的。

    而云娇……看她说话的神色,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想到这里,他顿时激动起来,抬脚想要跟上去问清楚,走了两步却又停住了脚,觉得还需要要酝酿一下。

    他背着手慢慢走回了书房。

    云娇跟着把云庭进了青玉院,夏静姝正自忧心,陡然见到她回来了,不由欢喜不已。

    她快走了几步迎上来拉着云娇的手:“娇儿回来了,没事吧?”

    “嫂嫂别担心,我好的很。”云娇宽慰的拍了拍她的手,又环顾四周:“怜儿呢?”

    “方才在这闹呢,想是饿了,我让蔓青抱到后头去了,哭得我心里难受。

    现在看到你回来了,我这心口才算好多了。”夏静姝牵着她进了屋子。

    “快叫蔓青将怜儿抱来。”云娇忙吩咐蔓紫,又道:“嫂嫂,往后就算遇了事情,也不兴这么对怜儿的。”

    “那有什么,蔓青也不会亏待了她。”夏静姝见她心疼怜儿,不由笑了。

    怜儿见到云娇,扑腾着双手要她抱。

    云娇自然而然的抱过她,她便“咯咯”笑了起来,云娇自然也欢喜得紧,逗了她片刻才坐下,又让怜儿坐在她腿上。

    蔓青端着泡软的八珍糕在一旁喂怜儿。

    云娇一边看着怜儿吃饭,一边跟哥嫂说话,说的自然是中午的事。

    她到现在还想不通,连燕茹到底是如何中毒的。

    照着御医所说,不可能是事先服毒,可当时,连燕茹就在她身旁,可以说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怎么就中毒了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此时,蔓青将勺子伸到怜儿跟前,怜儿的小手忽然一挥,一些八珍糕便沾在了怜儿的衣领上。

    怜儿不懂事,低头便去舔。

    众人都笑了起来。

    云娇笑着捏她的小脸道:“瞧瞧这馋样,也不知是随了谁。”

    “既不随爹,也不随娘,怕不是随了姑姑。”夏静姝笑着逗她。

    “随我?”云娇笑得更欢:“那也好,能吃是福。”

    蔓紫连忙拿帕子给怜儿擦拭衣领。

    云娇盯着她的动作,忽然心中一动,她想起连燕茹用帕子擦嘴的时候,似乎是才松开了衣领。

    “我知道了。”她立刻明白过来:“我知道连燕茹是怎么中毒的了!”

    “嗯?”

    把云庭同夏静姝都愣了一下,齐齐的望着她,等着她解释。

    “来。”云娇起身,将怜儿交给了曼青:“我去连燕茹那儿一趟。”

    “我同你去。”把云庭不放心。

    夏静姝也站起身来:“我也一道去。”

    “不必了,你们留下吧,我去验证一下,回头再来同你们说。”云娇拒了哥嫂的好意:“你们陪着怜儿吧。”

    她一个人出了院子,后头跟着蒹葭同一众婢女,正要去宛芳甸,便瞧见把言欢迎面而来。

    把言欢原本是想找云娇说话的,但见她行色匆匆,一问之下是要去连燕茹那处,犹豫了一下也就跟着去了。

    宛芳甸。

    乞巧只要带着几个婢女,在院子里头煎药。

    云娇率先进了院子。

    乞巧见了她,起身福了福,神色并没有太大的波澜。

    但见到了后面的把言欢的时候,她脸色终于起了变化,有些惊讶:“奴婢见过老爷。”

    “人醒了吗?”把言欢开门见山的问。

    “夫人方才苏醒了。”乞巧连忙回道。

    “嗯。”把言欢点了点头。

    云娇也不多说,便径直进门去了。

    乞巧原想阻拦,伸了伸手却又缩了回去。

    老爷既然跟着来了,那就是默许了,她一个做奴婢的想拦也拦不住。

    她不由暗暗摇头,瞧这阵仗,大夫人那身子骨,是够呛能受得住了。

    屋子里。

    连燕茹躺在床上,她才将将苏醒过来没多久,喝了一些水下去,脸色苍白如纸。

    七夕在一旁精心照料着。

    云娇走到床边,看到她身上穿的还是中午那身衣裳,显然她一直昏迷,婢女们还未来得及给她换衣裳。

    连燕茹正有些虚弱的靠在床头,她眼睛看不清,只觉得床边多了些人影。

    “七夕,是谁来了?”她开口询问。

    七夕忙行礼,神色有些复杂的望了一眼云娇:“奴婢见过老爷,九姑娘……”

    说到“九姑娘”,她特意拔高了声音,生怕连燕茹听不清。

    连燕茹愣了一下,接着露出了一脸不敢置信,声音尖锐的几乎有些变调了:“九……她……她怎么可能回来……”

    她拼命睁大眼睛,看眼前人的轮廓,她能看出眼前站的就是云娇。

    施贵妃不是派人把这个小贱人给抓走了吗?她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难道说,事情暴露了?

    她下意识的低头分辨自己的衣裳,手摸索了一下衣裳的材质,发现身上穿的还是中午的那身衣裳,她不由暗暗的松了口气,没有暴露就好。

    不过这小贱人怎么会从大牢里出来?这其中,到底哪个环节出错了?

    她想不通,明明算计的极为周密,怎么会出错?

    “把她的衣裳给我扒下来。”云娇并不答她的话,直接吩咐了一句。

    蒹葭便带着婢女往前走。

    “把云娇,你想做什么,简直反了你了,我可是你的嫡母,你这样可是大不孝,到时候可别怪我……”连燕茹强自镇定,冷冷的警告。

    云娇并不理会她,而是朝蒹葭抬了抬下巴。

    蒹葭立刻又带着人往上冲。

    “别这样,求你们别这样对大夫人……”七夕忙上前去拦。

    “让开。”把言欢这时候已经彻底的站在了云娇这一边,看这情形,立刻呵斥了一句。

    他开了口,七夕自然不敢反抗。

    “把言欢,你到底做什么……”连燕茹放声尖叫。

    把言欢却充耳不闻。

第1116回 疯妇

    蒹葭带人冲上去,几人手脚麻利的扒下了连燕茹身上的外裳。

    蒹葭心里简直痛快极了,她从小跟着姑娘长大,小时候姑娘被陷害的去了钱老夫人身边,后来回来了,也是委曲求全,总是受各种欺负。

    如今风水轮流转了,她总算是也能扬眉吐气一回了。

    “姑娘。”蒹葭将那衣裳整理了一番,双手捧到云娇跟前。

    云娇抬手接过,捏过那衣裳的衣领,放在鼻尖下轻轻嗅了嗅。

    七夕一见这一幕就知道完了,九姑娘已经看穿了一切,大夫人恐怕是翻不了身了。

    连燕茹紧紧的抱着自己,她虽然看不清楚,但也能模糊的看到云娇在做什么。

    更何况,云娇扒她衣服的时候,她就知道将要发生什么。

    她彻底的慌了神,睁着眼睛看着前方,不知该如何反应。

    她这一生似乎从来没有这样狼狈过,也似乎从来没有这样无助过,她可是爹娘的掌上明珠啊!

    可眼下,娘家几乎要没有了,爹娘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她好不容易想了一个法子,想要一次解决云娇这个祸害,没想到又被戳穿了。

    她的死期到了吗?

    她从前曾经想过,或许有这么一天,这个庶女的翅膀硬了,会找她报仇。

    她以为那一日遥遥无期,她以为她的手段完全可以镇压的住,可后来,事情一桩接着一桩,所有的事情都不在她能应对的范围之内。

    她几乎应接不暇,最后成了个瞎子。

    而这一次,她把自己的命都豁出去了,以为能彻底的解决这个小贱人。

    可又是事与愿违。

    这小贱人不仅没有被处死,反而只去了这么一会儿就回来了,而且还跑到她跟前,大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她知道,自己完了,把云娇既然发现了这其中的原委,就没有理由会放过她。

    “将毒沾在衣领口上,又以身试毒,用来陷害我,看样子你对我还真是恨之入骨。”云娇将衣裳又放回了蒹葭手中。

    蒹葭郑重的收好了,这可是铁证。

    连燕茹冷笑了一声,到这个时候,反倒冷静了下来:“你害得我瞎了眼睛,几乎丢了大半条命,我对付你那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我害得你瞎了眼睛?我原本安静的住在庄子上,是谁派人半夜三更的去放火烧我?”云娇轻笑:“眼下说起来,你倒是无辜了?”

    “那也是因为你不是自爱,总是跟茹玉牵扯不清。”连燕茹理直气壮:“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吗?”

    “你也配说这句话?”云娇挑眉:“那当初,你请那道士来家门口,撒下弥天大谎之时,我犯了你什么?”

    “那就要问你那个贱人娘了!”连燕茹咬牙切齿。

    就算是输了,就算是露馅了又如何?

    她还是恨,恨毒了这对贱人母女。

    尤其是钱姨娘,她现在想起来都恨不得把她挫骨扬灰!

    “啪!”

    这一次,云娇没有丝毫的犹豫,抬手重重的给了她一巴掌:“要说贱,谁都比得过你?”

    连燕茹挨了一巴掌,不仅不怒,反而大笑了起来:“打我?你打我又怎么样?你打了我,你那个贱人娘也活不过来了!

    她死在我的手里,你一清二楚,这么久了,你不还是没能要了我的命吗?

    有本事今朝你就打死我!”

    左右,她眼睛看不清了,身上又中这毒,若是不好好调理,就算活下来也是死不如死。

    而且,娘家也要没了,以后没有人护着她,把言欢一定会抛弃她。

    她已经输的彻底,倒不如一了百了。

    把言欢深吸了一口气,站在一旁一言不发,他从来没有想过,连燕茹会变成这样。

    犹记得初见时,她端庄娴雅,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再看看现在,整个就是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妇。

    或许,等连家的事情尘埃落定了,他确实该考虑休弃了这个女子。

    “你想死?”云娇居高临下的望着她:“我偏要你活着。”

    痛苦的活着,一无所有的活着,这样的活着远比死了更痛苦。

    “你有本事就杀了我,你有本事就杀我,你这个小贱人,你同你娘一般都是贱人……”连燕茹如同疯了一般,开始口不择言的破口大骂起来。

    她知道,云娇要她活着就是要折磨她,让她生不如死,她不能,不能让她得逞!

    “够了,你给我闭嘴!”把言欢猛地呵斥了一句。

    连燕茹吓得住了口,接着又痴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把言欢啊把言欢,我今生今世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看上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就是天底下最没良心的人,我养条狗都比跟着你强……”

    “连燕茹,你若是不想被丢出去,最好闭嘴。”把言欢脸色铁青,冷冷的警告她。

    “丢啊,你丢啊!你现在站到那个小贱人那边了?当初我想害死她,你难道不是默许的吗?”连燕茹癫狂的大笑:“还不许我死?我想死谁能拦得住?谁能拦得住……”

    把言欢脸色难看的看了一眼云娇,想要解释,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云娇去上前一把揪住了连燕茹的衣裳,森冷的道:“你想死,自然没人能拦得住,但你最好替我那几个好姐姐考虑考虑。

    我这个人可是心狠手辣,万一她们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你可别心疼。”

    她当然知道自己拦不住连燕茹自尽,那就找些能拦得住她的由头。

    “你……”连燕茹死死攥着她的手腕,露出一脸绝望:“你这个贱人……”

    “好好活着吧。”云娇松开了她,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娇儿。”把言欢连忙跟了上去:“这,她这里要如何处置?”

    云娇回头望着他笑的有些意味深长:“没想到,这家里还有我做主的一日。”

    把言欢尴尬的说不出话来。

    好在云娇又接着道:“那就让人好生照应,药照吃,病照看。”

    “好,听你的。”把言欢连忙答应了,又问她:“娇儿,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第1117回 不会委屈你的

    “你想说什么?”云娇扭头望着他。

    “咱们先出去再说。”把言欢走在前头,面上的笑意里头甚至夹杂着殷勤。

    云娇看着他这模样,在心里叹了口气,她这个父亲,大半生汲汲营营,眼里只有功名利禄。

    也不知夜深人静他午夜梦回的时候,可曾有过后悔?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云娇站住脚,不肯往前走了,她回头道:“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

    把言欢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顿了顿才道:“你是不是跟秦南风很熟?”

    “怎么了?”云娇不回他,却反过来问了一句。

    她淡淡的看着他,她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倒要看看他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他……”把言欢酝酿了片刻才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既然你们认识,他同你哥哥一向也走得近,那也应该算是知根知底。

    他这么快就把你从大牢里救出来了,可见心里头是在意你的,你若是也有意的话,这事我找人去说。”

    “你不会不知道,他已经娶了妻吧?”云娇似笑非笑的望着他,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把她送出去吗?

    把言欢犹豫了一下道:“娇儿,我也知道,你是个有傲骨的,但无论如何,你也是庶出,别说他已经娶了杨慧君,就算是不曾成亲,他也不会让你做他的正妻的。”

    秦焕礼那古板的性子,就像茅坑里的石头一般,又臭又硬的,不可能同意秦南风娶这丫头为妻。

    他虽然一向同秦家走的不近,但好歹也是同僚,对秦焕礼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你倒是笃定。”云娇笑了笑:“所以,你说这些是打算把我送过去给他做妾?”

    “其实身份不重要。”把言欢被她注视着,总觉得心思被看穿了似的,尤其是她这话说的直白,叫他不由得老脸一红:“他既然心里有你,是妻是妾并没有太大的分别……”

    “你当初也是这样诓骗我娘的吗?”云娇语气不善地打断了他的话。

    把言欢原本就不自在,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堂堂的朝廷一品大员,在家中说一不二的人,在这个丫头面前,却硬生生的像是矮了一截。

    他觉得这丫头没什么可怕的,但就是不敢拿父亲的姿态去压制她。

    尤其是她问出这样的话,他都觉得自己有些站不住了。

    “你娘,我确实对不住她……”

    他噎住了,有些哑口无言。

    “我娘临死的时候留了话,让你好好照顾我,还说若是我不想嫁人,让你别逼我。”云娇露出些怀念的神色来:“我娘在世的时候还常常说,不让我走她的老路,不叫我给人做妾。

    你还记得吗?”

    她定定的望着他。

    把言欢有些无地自容:“自然记得,只是……”

    “你记得就好,我出嫁要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吹吹打打,风风光光的嫁与人为正妻。”云娇说罢了,也不理会他,径自转身离去了。

    把言欢往前跟了两步,口中那句“可你只是个庶女”堵在喉头,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

    云娇回院子便小睡了半个时辰。

    起来的时候,秦南风已经坐在外间的桌边逗八两了。

    “起来了?”看见云娇出来了,他停住了手中的动作,抬眼笑看着她:“没睡醒?要不再去睡会儿?”

    “不睡了。”云娇接过蒹葭递来的手巾擦了把脸:“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

    她走到他对过坐了下来,抬手倒了盏茶吃了一口:“你什么时候来的?”

    她回头,看到了门边站着的丁寅,笑了起来:“看样子,你今朝是走正门进来的?”

    “对啊。”秦南风也笑:“我还当进来一趟不容易呢,不曾想这一路顺畅的很,你爹对我可好了,端茶倒水的,还邀我去他书房坐一坐。”

    “把你得意的。”云娇觑了他一眼:“你进宫,与官家说的如何了?”

    “都安排妥当了。”秦南风轻笑:“放心,连家起不来了。”

    云娇安心的点了点头。

    “他还与我说了一样事。”秦南风身子前倾,笑望着她:“他说,要给你我指婚,或是让皇后与你认做干亲。”

    “你答应了?”云娇端着茶盏的手顿住了。

    “不曾。”秦南风摇头:“我说回来同你商议,你不点头,我怎会答应。”

    “我不用他指婚,也不必认什么干亲。”云娇很是坚决的道。

    “不碍事,你不喜欢咱们就不要,你就眼下这样,我也娶你。”秦南风握住她的手,含笑注视着她。

    “我不会委屈你的。”云娇朝他粲然一笑。

    她生来就不是庶女,连家既然倒下了,她也是时候该把属于自己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拿回来了。

    她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嫁给秦南风,她是门当户对的。

    “这话说的,这分明该是我对你说的话。”秦南风笑了起来,也不曾放在心上。

    既然她不愿意,那便罢了。

    至于他父亲那头,那该由他去解决,他不会叫云娇有半丝为难的。

    “去将那件衣裳取过来。”云娇朝着蒹葭吩咐了一句。

    蒹葭会意,很快就进了里间,将先前从连燕茹身上扒下来的那件外裳捧了出来。

    云娇接过来,放在了秦南风面前。

    “这是?”秦南风有些疑惑,这衣裳看着眼熟,但不是云娇的。

    云娇细细的同他解释了连燕茹之前用的什么法子栽赃她的。

    “所以这是物证?”秦南风眨眼间便明白过来:“你想让我交给梁承觐?”

    他们二人都清楚,施贵妃但没有任何证据,甚至有许多地方都说不通的情况下,还是强行认侍卫带走了云娇。

    在场的人都能看出来,施贵妃是在偏袒连燕茹。

    说偏袒那是好听的,若是说的直接一些,那便是一伙的。

    “这不是什么大事。”秦南风沉吟了片刻道:“施贵妃在后宫乃至朝堂之中,都是根深蒂固的,这点小事,怕是难以撼动她。”

    “我也不求撼动她,只想让她焦头烂额,无暇顾及连家之事,旁的,以后再说。”云娇笑吟吟的道。

    梁承觐知道了这事,总归是要敲打敲打施贵妃的。

    “这样也好,那我回头再去宫里一趟。”秦南风应了。

    两人又说了好大一会儿话,他才依依不舍的起身去了。

第1118回 会不会上当

    有了秦南风的计策之后,梁承觐便火速命人去办了。

    大半个月之后,边关总算传来了捷报。

    一切正如秦南风所料,文欣公主死在了西翎,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西翎皇后。

    东岳国君震怒,欲派人究根问底之时,西翎的太子却又半夜死在了东岳大军的帐篷之中。

    他是被人一刀毙命的,那刀却又是东岳一名悍将从不离身之物。

    西翎王比东岳国君更加心痛,这是他自幼悉心教导起来的储君,却不明不白的死在了东岳大军的营帐之中,试问这口气谁能咽得下?

    他自然得问东岳要个交代。

    原本两国联盟便是利益趋势,此番利益还不曾拿到,却各自失了心爱的子女,这联盟自然不攻自破。

    西翎大军甚至当即就倒戈相向,帮着大渊打退了东岳大军,夺回了数个城池。

    局势一下子便稳定下来,梁承觐龙颜大悦,再加上秦南风明里暗里的催促,连家的事便了结了。

    梁承觐很干脆的大笔一挥,将连盖一家发落去了南疆。

    一般而言,这样的囚犯都是要在大牢之中关到秋日,到天气转凉之时才上路的。

    可因为秦南风的缘故,梁承觐特意注明,让连盖一家即日便出发。

    连家大大小小一百四十三口,还不曾算上出嫁的女儿,便在官兵的押送之下,浩浩荡荡的上了路。

    “少爷,要跟上去吗?”城楼之上,丁寅恭敬的询问。

    秦南风注视着下面走在最前头的连盖,这些日子在牢狱之中,他的日子显然并不好过。

    原本保养得宜的脸不复旧日的神采,而从前只得半白的发丝,也都已经全白了,步履间也有些蹒跚。

    他心里舒坦了些,舅舅在九泉之下看到这一幕,也该感到欣慰吧?

    “不急。”过了片刻,他才沉声开口:“郊外离帝京太近了,做的太明显,梁承觐脸上未免不好看。”

    “是,属下明白。”丁寅拱手。

    “杨慧君呢?”

    人群走远了,秦南风才回头又问了一句,他缓缓的往城楼下方走去。

    “已经带出来了,内监传话说,只要不放了,随少爷怎么处置。”丁寅回道。

    秦南风抬头看着远处:“带到宝翠楼去,先给她妆扮妆扮。”

    他说的轻松,丁寅却愣住了。

    他不懂少爷到底要做什么。

    照理说,杨慧君可是少爷的大仇人,比连盖更可恶,照着少爷的性子,在暴露身份的那一刻,早就该将她碎尸万段了。

    可少爷却三番两次的留着她,到底有什么用?

    他可从没怀疑过少爷对杨慧君会有什么情意,要真是有情意,这成亲了几年,也不会一直装病连房都不肯圆。

    他越想越是好奇,但也不敢问出来,只能照着吩咐去做事。

    杨慧君妆扮妥当,从宝翠楼里出来,就看到秦南风牵着马站在外头。

    她不由的眼眶一热,这一幕像极了从前,有时候她出去,硬要他陪着。

    他也是这样,牵着马在外头等着。

    连家一大家子被发落去了南疆,她原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可不料,却有人将她从牢狱之中带了出来。

    又带她到这保翠楼来梳妆打扮,她也问过了,看那些人一言不发,什么也不肯透露。

    她很忐忑,难不成秦南风要将她打扮一番送去勾栏瓦肆不成?

    她甚至已经想好了,若真是那样,她便以死明志。

    士可杀不可辱!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秦南风会到这里来接她,她原本苍白憔悴的容颜也有了一丝血色,再加上方才的妆容,原本瞧着素净清冷的容颜,竟也多出了一份娇艳。

    “你……”她开口,才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嘶哑:“你原谅我了?”

    “上马车吧。”秦南风不曾回她的话,甚至不曾看她,只是吩咐了一句。

    原谅这女子?下辈子都不可能。

    “你要带我去哪儿?”杨慧君有些不安的看了一眼那辆马车。

    马车上有一个“秦”,看样子是他家中的马车。

    “自然是回家,见我爹娘。”说话间,秦南风干脆利落地上了马,策马在前缓缓而行。

    杨慧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的背影,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到现在还觉得她是他的妻子吗?还来接她回家?

    她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这怎么可能?

    她掐了一下自己,很疼,是真的,不是在做梦。

    她跌跌撞撞的爬上了马车,生怕他忽然反悔。

    一路上,她想了许多,她从前做了很多错事,对不起他,往后她一定对他俯首帖耳,哪怕叫她做妾,让把云娇来做妻都成。

    她原本以为能活下去都是奢望,没想到现在不仅能活下去,还能跟他在一起。

    她觉得,这世上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她一定会好好的珍惜的。

    与她的激动相比,秦南风则淡然多了,实则,他内心也不平静,甚至有些忐忑和忧心,也不知老爹会不会上当?

    万一不上当,还得想旁的法子,这事可真是将他难住了。

    想了一路,到了家门口,他跳下了马,将马儿丢给一旁的小厮,抬脚就要往里走。

    “夫君!”杨慧君下了马车,见状连忙叫了一声。

    秦南风也不曾回头,倒是顿住了脚站在原地,像是在等她。

    杨慧君哪里敢有怨言?见他等她,便已经知足了,连忙快步走上前去。

    她想要伸手挽住他的手臂,但见他满身生人勿近的气息,最终还是放弃了。

    既然他已经将她接回家来了,那说明他心里还是有她的一席之地的,来日方长,不必急在这一时。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秦宅。

    秦南风生怕家里头那些人瞧不见,特意带着杨慧君绕路去母亲的院子。

    一路上,他都有些心急,怎么还没人去给老爹通风报信?

    他其实不想到母亲院子里去,他怕母亲被连累了,他爹什么脾气他从小就摸得一清二楚。

    拿他没法子,就只会拿母亲撒气,若是能在这园子里头解决了,那自然是最好的。

    便在此时,顾氏听了信,带着几个婢女闻讯而来。

第1119回 不如就这么凑合

    “五弟弟回来了。”顾氏面上带着和煦的笑意,远远的走了过来。

    “嫂嫂。”秦南风朝她拱了拱手,后退了两步肃然而立。

    “瞧你,都是自家人,这样客气做什么?”顾氏笑着嗔了他一眼,这才扫了一眼杨慧君:“这就是杨使者?”

    她上下打量着杨慧君,这女子的模样倒是真的不错,但又有什么用呢?

    杨慧君是何等的聪慧?她一眼就看出这妇人对她的敌意,她不知这敌意从何而来,眼下也不是深究的时候。

    她是头一次进这个家门,可不能同这个妇人一般见识,免得太过失礼,说起来也难听。

    “这位就是三嫂嫂吧?”她往前一步,面上带起了笑意,眼神也十分亲近:“三嫂嫂不必这样客气,叫我慧君便是了。”

    顾氏瞥了她一眼,在心中冷哼了一声,异邦来的女子,若是公爹在这都不会叫她进门的,有什么资格叫她嫂嫂?

    她不理会杨慧君,而是抬头看着秦南风:“五弟弟这是要去娘那里吗?”

    “正是。”秦南风朝边上望了望,顾氏来的正好,耽搁耽搁时辰,老爹估摸着就来了。

    他不想去娘那处,他怕娘被连累了。

    “五弟可不能什么人都往娘跟前带,娘一向身子不大稳妥,万一气着了,那可如何是好?”顾氏故意看了一眼杨慧君,她极为张扬,就要让这女子知道这是在说她呢。

    杨慧君轻轻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吐了出来,强行压下心头的郁燥,她从前可是指挥千军万马之人,眼下居然被一个小小妇人挤兑,而她却只能忍着。

    她看了一眼秦南风俊朗的侧颜,心头的火气顿时消了不少,为了他,什么都值得。

    如今,他都将她带回家来了,顾氏的气,她有何受不得的?

    来日方长,往后好好“回报”她就是了,看顾氏这般姿态,也不是什么有心机有城府之人,以她的智计,想要对付她还不是易若反掌?

    想到这里,她的神色平缓了一些。

    秦南风扫了一眼杨慧君,不曾开口。

    他自然不会替她分辨,且他也想这两个女子纠缠片刻,好多耽搁一些时辰。

    杨慧君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笑意来:“三嫂嫂是在说我吗……”

    “不然呢?”顾氏语气不善:“我们家,可是有规矩的人家,不可能要一个异邦女子做儿媳妇的,你还是识趣一点,早些离开我五弟弟的好。”

    “三嫂嫂说的这话,我可不能照做。”杨慧君顿时便有些忍不住了:“不管如何,我都是我夫君明媒正娶的,进家门也是天经地义,何况我现在已经站在这处了,三嫂嫂实在不该说这样的话,这是在劝夫君休弃我吗?”

    她原本就是为了秦南风才忍气吞声,这会儿见这女子越说越不像话,自然不能再忍耐。

    她已经一再忍让,顾氏却得寸进尺,她知道,太过软弱顾氏会越发过分,该硬的时候还是要硬一些的。

    “你那算什么明媒正娶?我五弟都说了,他是深受重伤被逼无奈。

    再说你当时成亲也不曾进我家的门,压根儿就不作数。”顾氏从听说杨慧君的时候起,就对她不喜,这会儿见了其人,厌恶又多了几分。

    她半分也不遮掩自己的厌恶,张口便说了一通。

    “作不作数可不凭你的嘴说。”杨慧君不甘示弱:“再说了,我与我夫君的事,哪里轮到你一个做嫂嫂的来管?”

    这顾氏也未免太拿自己当回事了,就算是给下马威,也轮不到她来。

    秦南风的父母都还没有说什么呢,她算个什么东西?

    “那我能不能管?”

    她话音刚落,边上一道低沉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几人朝着声音方向看了过去。

    秦南风同顾氏忙齐齐行礼:“爹。”

    来的人正是秦南风的父亲秦焕礼,他缓步而来,面上满是肃穆,不见平日的随和。

    秦南风偷偷瞧了他一眼,唇角微微翘了翘,老爹果然上当了。

    杨慧君愣了一下,也欲上前行礼。

    “不必了。”秦焕礼抬手阻止了她的动作:“我可受不起。”

    他说着,狠狠的剜了一眼秦南风。

    “夫君……”杨慧君有些无措的看向秦南风。

    这一声叫的更是让秦焕礼头疼。

    “行了。”他干脆的打断了杨慧君的话,朝着顾氏道:“你去,将客人带到客院先住下,我同你五弟有话要说。”

    “是。”顾氏乖顺的答应了,她有些幸灾乐祸的看了一眼杨慧君:“杨使者请随我来吧。”

    杨慧君有些不满,又有些不安,侧头去看秦南风。

    秦南风却目不斜视的站着,似乎是极怕他父亲。

    她想到自己是头一回进门,也不好惹秦焕礼生气,毕竟他是秦南风的爹,还是这秦家的一家之主,还是得先顺着他。

    她又看了一眼秦南风,这才不情不愿的跟着顾氏去了。

    “你随我来。”秦焕礼负着手,脸色阴沉的扫了一眼秦南风,转身便走。

    秦南风抬步跟了上去。

    秦焕礼径自去了家里的书房,秦南风乖乖的跟了进去。

    一进门,秦焕礼劈头盖脸的就呵斥:“谁让你将那个女子带进门来的?”

    他堂堂的清流世家,唯一的嫡子,竟娶了个异邦女子,简直是丢尽了一家老小的脸。

    这让他死后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陛下今朝传我过去,将她交给我。”秦南风无辜的望着他道:“我在外头又没有宅子,不带回来还能安置在何处?

    人人都知道我与她成亲了,我总不好……”

    “行了,你给我闭嘴。”秦南风一听“成亲”这两个字就头疼:“左右,我们家不可能让这么个女子进门!”

    杨慧君就是再好,他也绝不会点头,更何况这女子阴险狡诈,甚至还牵扯了当初害死他小舅子的事。

    他虽一向不大瞧得上赵家是武将出身,但对异邦他们自然是同仇敌忾,就算是为了这事,他也不可能让杨慧君做他的儿媳妇。

    “可已经这样了,再娶旁人,也无人愿意。”秦南风有些无谓的道:“左右已经成亲了,不如就这么凑合……”

第1120回 打不死你这个逆子

    “你放屁!”秦焕礼气的口不择言,拿起书案上的砚台便砸向他。

    秦南风一下子蹦起来跳的老远:“说便说,动手做什么?

    好歹我也同她在一起两年多,多少还是有些情意的。”

    他就知道是这样,从小一直是这样,不过他也不怕,老爹一共也就打中过他一回。

    他说着就往外跑。

    “你给我站住,你这个逆子。”秦焕礼拔腿去追他,口中骂道:“我便是让你娶了那个庶女,也绝不会让杨慧君进门,我告诉你,你给我死了这条心!”

    这个逆子,真是气死他了。

    这回来才过了几天消停日子的?就又开始气他了。

    他站在廊下,直怒的气喘吁吁。

    秦南风站在院子中望着他笑了起来:“这可是你说的,爹,那我可就娶她了。”

    他费了这么多心思,便是为了激怒老爹,得他这句话。

    “你说什么?”秦焕礼一时间不曾反应过来。

    “自然是娶云娇了。”秦南风往后退了两步,笑嘻嘻的拔高了声音:“这可是爹你方才亲口说的。”

    “你说什么?你这个小兔崽子!”秦焕礼气得额头上的青筋直跳:“你要娶那个庶女?”

    这个逆子,原来是在这等着他呢!

    他方才是气急败坏了,才这样说的,哪里有叫他娶那个庶女的意思了?

    他倒好,捡着话说。

    “对啊。”秦南风正色望着他。

    “你敢!”秦焕礼气得又冲上去追他。

    秦南风转身便往外跑,口中大声道:“爹,你可是从小便教导我做人不能食言而肥,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你这个忤逆子,我打死你……”秦焕礼叫他气的几乎七窍生烟,却哪里追得上他?

    秦南风眨眼便跑出了院子,秦焕礼追到门槛处脚下一个不留神,便摔了下去。

    “哎呦!”

    他痛呼了一声。

    秦南风吓了一跳,连忙回头去看。

    在旁边看热闹偷偷发笑的小厮见状也笑不出来了,忙冲了上去:“老爷,老爷你没事吧?”

    秦南风忙回身跑到秦焕礼身旁,伸手去扶他,小心翼翼的问他:“爹,你怎么样了?可是摔伤了?”

    “我打不死你这个逆子!”秦焕礼可算逮着他了,也不管膝盖上的疼痛,抓着他的手腕起身便抬起手来打他。

    秦南风见他摔得不轻,也不再躲,便站在那里任由他打。

    秦焕礼打了一阵子,见他不闪不躲的,他是手也疼心也疼,气哼哼的住了手。

    “你怎么就不听话?”秦焕礼几乎气得老泪纵横:“好好的,听爹的话,娶个大家闺秀不好吗?”

    秦南风低着头,站在他跟前,一言不发。

    “你别同我说如今没有姑娘愿意跟你,当初你威名赫赫,这帝京有多少姑娘对你芳心暗许,你爹我心里头明白的很。”秦焕礼语重心长的劝说他:“你就不能让我省省心吗?”

    秦南风抬眼望了他一眼,依旧不肯开口。

    “说话,还是不肯听话吗?”秦焕礼有些怒了:“你是非要娶那个庶女不可?”

    “是。”秦南风声音不大,却很坚定。

    “你……”秦焕礼手指着他,气不打一处来,可又下不去手再打他,直气的几乎昏厥过去。

    他不懂,这孩子怎么就对一个庶女如此念念不忘了?

    那嫡出的姑娘,不比庶出的好多了吗?

    “爹,你不懂。”秦南风红了眼眶:“我同她自幼便认得,她是我从小护着的姑娘。

    当初在边关,我受了那么重的伤,都是想着她的一颦一笑才能活下来,若是没有她爹你早就见不到我了。

    我要护着她一生一世。”

    秦焕礼有些惊愕的抬眼望着他。

    这孩子,从小跟着他舅舅长大,虽说当初赵忠勇也时常带他回来探望,可他从来都不愿意让他习武,所以他们父子一向不亲近。

    这孩子在他眼里,就是桀骜不驯冥顽不灵,成日里嬉皮笑脸没个正形,从来都是不听教导的。

    他还是头一回见到秦南风如此一脸正色的模样,他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的了解过这个孩子,甚至有一瞬间觉得他有些陌生。

    印象中,他还是那个被他训斥被他追的满院子跑的顽童,但其实,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孩子已经悄悄长大了。

    他现在,是个大人了。

    秦焕礼忽然心里头就有了感慨,江山代有人才出,他的儿子,无疑是出色的,也是令他骄傲的。

    如今,大渊局势能扭转过来,也全都靠他。

    他有主见,有魄力,从来也不是任人拿捏的孩子。

    从小因为习武之事,他不曾少打这孩子,可他非是认准了这一条道,直走到黑。

    他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左右不了这个孩子的任何决定。

    他敢肯定,若是他非不准这孩子娶把家那个丫头,他就能做出终身不娶的事。

    他知道他真能做得出来。

    什么杨慧君,不过是说这事的由头罢了,说到临了,还是为了娶那丫头。

    “罢了。”秦焕礼叹了口气,心头终究有些不甘心,但也知道,他管不了那么多。

    他摆了摆手:“你愿意娶哪一个,便娶哪个吧,我管不了你,也不想管你了。”

    他说着转过身,一瘸一拐的进院子去了。

    秦南风站在后头,看着他有些颓然的背影,毫不犹豫的转过身。

    他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左右不了这个孩子的任何决定。

    他敢肯定,若是他非不准这孩子娶把家那个丫头,他就能做出终身不娶的事。

    他知道他真能做得出来。

    什么杨慧君,不过是说这事的由头罢了,说到临了,还是为了娶那丫头。

    “罢了。”秦焕礼叹了口气,心头终究有些不甘心,但也知道,他管不了那么多。

    他摆了摆手:“你愿意娶哪一个,便娶哪个吧,我管不了你,也不想管你了。”

    他说着转过身,一瘸一拐的进院子去了。

    秦南风站在后头,看着他有些颓然的背影,毫不犹豫的转过身。

    秦南风站在后头,看着他有些颓然的背影,毫不犹豫的转过身。

第1121回 云泥之别

    “夫君……”杨慧君站在道旁,翘首以待,远远地瞧见秦南风来了,她忙含笑唤了一声。

    顾氏站在她身旁,见她这般,不由睨了她一眼。

    这女子,就会痴缠着五弟,好好的客院不待,非要站在道边等着,不要个脸。

    秦南风正想着去同云娇说他父亲同意的事,打上两个人再商量一下,便找人去提亲了。

    陡然听到杨慧君的声音,才回过神来,想起还不曾处置她。

    他面上的笑意在看向她的时候便烟消云散了,眼神冰冷,面无表情。

    杨慧君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不敢置信,眨了一下眼睛,又看了一眼。

    不知为何,她觉得秦南风这神色虽然并不是凶神恶煞的,可看着却十分可怕,叫他这么看着像是冷到骨子里了似的。

    她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原本的期盼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猛地就冷静了下来。

    想想她当初对秦南风所做的事,若是换做她自己,也不可能原谅。

    秦南风是什么样的性子,她虽不是十分的了解,但也知道一些。

    她想着,满腔的热血便逐渐凉了下来。

    但她依旧不甘心,她不想就这么死。

    她的父亲曾经无数次的告诉她,无论遇见什么事,无论有多伤心,无论是什么样的绝境,活下去都是最重要的。

    “夫君,你这是……”她定了定神,又恢复了常态。

    “别叫我夫君。”秦南风上前一步,目光冰寒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你我之仇,不共戴天。”

    “为什么……”杨慧君忍不住问了出来:“那你为什么今朝还要接我来你家?”

    “现在用不着你了。”秦南风你不回她的话:“丁寅,把她送回大牢去。”

    丁寅应了一声,便要带人上前。

    “等一下,我想问你我爹的事情,是不是你……”杨慧君早就想问这件事了。

    那是在朝堂之上,秦南风揭开了面具,她就猜到了答案。

    她知道是他,只是一直都不肯相信,也不肯开口问。

    她怕问了,他们就无法继续了。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秦南风冷眼望着她:“你同你父亲害了我舅舅,我杀了你父亲,天经地义。”

    “那你为何还要这样对我?你的仇已经报了。”杨慧君不甘心。

    “仇已经报了吗?”秦南风轻笑了一声:“那我那些惨死在我面前的同袍呢?那个救我的老丈呢?被你杀死的那所有的无辜的人呢?

    他们都该死?他们的仇就不用报了吗?”

    他昂然而立,想起当初的事情,心中激愤,问的慷慨。

    顾氏在旁边看的几乎移不开眼睛。

    她知道这小叔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但平日在他们跟前,他总是收敛着的。

    虽说也有气势,但从不会在她跟前展露这样的一面,这是她头一回见秦南风如此。

    这样的男儿,也难怪杨慧君会痴缠着了。

    她想起院子里的秦春深,不由有些黯然,既是两兄弟,为何有云泥之别?

    “那是两国之间的大战,你觉得没有我,他们就不会死吗?”杨慧君分辨道:“你明明知道,罪不在我。

    你的那些同袍,就算我不动手,他们也不会活下去,还会遭受更多的折磨。”

    “照你这么说,我可是要谢过了?”秦南风气势凌厉,眼中迸发出杀意。

    只可惜手中无枪,否则,他即刻便挑了这女子的头颅!

    “那倒也不必。”杨慧君不紧不慢的道:“你只说你我之间有仇,从不说你我之间的恩情。

    不管你承不承认,我们在一起两年多,我对你的助益也不少吧?

    如今你我也算是扯平了,既然梁承觐将我交给了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你给我一纸休书,放我离去,我此生必将铭记你的恩情。”

    她如今不奢望什么了,只想活着回东岳,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卷土重来,不过是时日问题罢了。

    她从来都不是个善罢甘休之人。

    “放你回去?”秦南风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纵虎归山?”

    他这两年多,都派人在盯着这女子,她想什么,他一清二楚。

    不得不承认,这女子确实聪慧,拿得起放得下,眼下见他确实对她无意,便只求能活着回去了。

    只可惜,他不会叫她得逞。

    “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回去之后绝不过问朝堂之事。”杨慧君直视着他,一脸郑重。

    “不必了。”秦南风淡淡的道:“东山再起,你休想。”

    杨慧君盯着他:“你就这么绝情吗?”

    “我容你多活了两年多,便已经还了你的情,想要活着回东岳去兴风作浪?”秦南风嗤笑一声:“下辈子吧。”

    他说罢便吩咐道:“丁寅,将她送回大牢,叫邢部先过一遍。”

    “是。”丁寅望了一眼脸是发白的杨慧君,想来,她是知道“叫邢部先过一遍”是何意。

    这是衙门里头的话,便是将大牢里头的三十六道刑具由轻而重依次用一遍,能活下来的人,不过十之一二。

    更可怕的是,活下来的人也没个完整的,即便有完整的也已经彻底的疯了。

    丁寅知道,少爷是真的恨毒了杨慧君,才会对她这般。

    “秦南风!”杨慧君不甘心的朝着他的背影大叫:“你若真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儿,便给我来个痛快的!”

    秦南风停住了脚,顿了片刻回头:“你不配。”

    “秦南风,你放过我吧……求你……”杨慧君彻底慌了,她怕死,更怕疼,她真的怕了。

    她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无助过。

    “带走。”丁寅命令了一句,立刻有人上前来拖着杨慧君去了。

    丁寅小跑着追上了自家少爷。

    “杨慧君手底下的人,清的怎么样了?”秦南风负手而行,口中随意的问。

    “已经清了十之七八,还有一些望风而逃的,恐是已经跑得有些远了,怕只要费一些周折。”丁寅回道。

    秦南风思量了片刻道:“尽快解决,另外将翩跹馆院墙外头再派几个人。”

    他怕杨慧君手底下的人被逼急了铤而走险,去伤害云娇。

    “是。”丁寅答应一声,心中暗暗的想着,少爷想的如此面面俱到,九姑娘可真是好福气。

第1122回 掏心掏肺

    把府。

    把言欢叮嘱了大门口开门的小厮,只要秦南风来了,一定要快快的去知会他。

    所以,秦南风进门走了没多远,便瞧见把言欢急匆匆的从里头迎了出来。

    “伯父。”秦南风朝他拱手。

    “这么客气做什么,都是自家孩子。”把言欢满脸堆笑:“到我书房去坐一坐?”

    “不必了……”秦南风简直有些受宠若惊:“我去找小九有事。”

    从前,可不见小九这个父亲将他当成自家孩子,别说是自己孩子了,就连多看一眼都不愿意。

    要知道,他可是一直都与把云庭交好的,只是把言欢一直瞧不上他是习武之人。

    如今见他在梁承觐跟前得脸,便又换了一副嘴脸。

    这个人真的是……

    若不是瞧他是小九的父亲,他才不会同他虚与委蛇。

    不过话又说回来,把言欢对小九也不好,要不然小九从小到大怎么会吃那么多的苦?

    他想到这里,便更不想与把言欢说话了。

    “你随我来,伯父有话同你说。”把言欢拉着他袖子。

    秦南风思量着,这把言欢怎么也算是长辈,往后求亲娶亲还得过他这一遭,若是太不敬重了有些不好看,便乖乖的跟着去了。

    进了书房,把言欢亲自给他斟了茶。

    秦南风被一个长辈如此对待,自然有些不自在:“伯父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我知道,你是个爽快之人。”把言欢面带笑意的望着他:“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伯父请说。”秦南风坐直了身子。

    “我问你,你同我家云娇,你们可是……互相有意?”把言欢老脸有些泛红。

    他是做父亲的,开口问这种事,总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

    秦南风见他问这事,也不隐瞒,便点头道:“不错,伯父怎知?”

    他左右是要娶小九的,这事很快便要公之于众,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把言欢见他承认了,也就不是方才那样尴尬,笑着道:“伯父也是过来人,怎会不懂?

    只是,云娇那丫头生来是个犟性子,有些话说不听,我想着咱们爷俩商议好了,到时候直接办事就是了。”

    “什么直接办事?”秦南风听得一头雾水,这不对吧?

    他打听过了,明明要三媒六聘,才能娶妻的。

    而且他和云娇虽然认得这么多年,也还是要从相看插釵开始。

    他心里可盼着这些事呢,想起来便觉得同小九一道做定然有趣。

    可把言欢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晓得你父亲的性子,最是板正不过了。

    你又是秦家唯一的嫡子,如今又得官家青眼,前途不可限量,你妻子的人选,你父母一定会听你好好挑捡的。”把言欢一副掏心掏肺的模样:“我也是为你考虑,云娇那丫头不懂事,要做正妻,我觉得不合适。

    她是庶出,做个姨娘正好,到时候你只要对她好一些,我也就……”

    他想了好几日,这是跟秦家攀上关系的好机会,他不能由着云娇任性。

    既然她不肯,他就找秦南风商议。

    他相信秦南风一定会点头,男儿嘛,都是如此,不过是多个姨娘的事罢了。

    更何况,秦南风还是看上了云娇的。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秦南风霍然起身,面带薄怒:“你作为一个父亲,不该当说这样的话吗?

    你说小九是庶出,她为什么是庶出?若不是你,她不也是堂堂正正的嫡女吗?”

    把言欢愣住了,他不曾想见秦南风会如此说,一时愣愣的反应不过来。

    “你是小九的父亲,我是看她的面子,才不对你动手,倘若你下回再这样说,休要怪我不敬长辈。”秦南风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了书案之上,茶盏里的茶水都洒了出来。

    “你这是何意?”把言欢反应过来,也皱起了眉头:“照这么说,你是不想要云娇?”

    他等着秦南风说不想,到时候他便可以置喙秦南风既然不想要,又为何时常来寻她,坏她女儿家的名声?

    他想要回方才被秦南风拍案呵斥的脸面,但他又不敢十分的得罪他,又思量着该如何拿捏好尺度。

    “我要她,我要娶她做妻,光明正大。”秦南风直视着他,神色凛然手指着外头:“从你把家的大门八抬大轿堂堂正正的抬出去,让她欢欢喜喜,风风光光。

    而不是如你所言,你简直不配为人父!”

    他说罢,便转身大跨步去了,这样趋炎附势的岳丈,不认也罢。

    把言欢愣住了,甚至有些不敢置信。

    秦家这孩子说的都是真的?

    那可就太难得了。

    接着,他便欣喜起来。

    他的本意是将云娇给了秦南风做个妾室,这样他便算是同秦家攀上关系了。

    以秦南风的风头,官家日后一定会重用他,他不能错失了这个良机。

    可不曾想到,秦南风既然想娶云娇做妻,那岂不是更好吗?

    原本去做姨娘,娘家人就登不得台面,可取做妻子,那可就不同了。

    他不就是秦南风的岳父吗?往后在朝堂之上,互相提携,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他想着想着,就笑了起来。

    其实于他而言,妻子是谁,女儿嫁给谁,都不重要,这些真的一点都不重要。

    ……

    翩跹馆。

    初夏已经慢慢过了,天气开始炎热。

    蒹葭正在屋子里上冰,云娇带着八两在边上看着。

    八两好奇的去嗅那些冰块,鼻尖不小心碰上去,吓得直往后蹦。

    惹得云娇直笑。

    她握了冰块在手里,将手冰的凉凉的去逗蒹葭。

    外头,婢女敲门:“姑娘,秦少爷来了。”

    秦南风这节日成了院子里的常客,婢女们早已见怪不怪了。

    “让他进来。”云娇一听,又把手在冰块上蹭了蹭。

    秦南风进得门来,她便含笑迎了上去:“你来了。”

    “嗯。”秦南风正奇怪她今朝怎么这样热情,还特意走到门口来迎他。

    谁料她走上前来,就笑着将两只手放在他脖子上。

    “嘶……”秦南风猝不及防,被冰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云娇顿时笑的不能自已。

    他拉下她冰的通红的手,捂在手心,有些心疼:“不冷吗?”

第1123回 臭名远扬

    “不冷,这都什么天了。”云娇反手拉着他到榻上坐下,笑着问他:“吃中饭了吗?我让厨房加些菜?”

    “好。”秦南风点头答应了:“正巧才将从家里头出来,不曾来得及吃中饭呢。”

    “姑娘,我去吩咐厨房预备两人的饭菜。”蒹葭识趣,笑着退出了屋子,带上了门。

    “今朝挺有闲情逸致,还点了茶?”秦南风瞧见了一旁小茶几上的半盏茶,抬手端起来就要吃。

    “这个凉了,不好吃了。”云娇拍了他一下,拦住他的动作,接过他手中的茶盏:“铜壶里的水还热着呢,你要吃,我再给你点一盏就是了。”

    她说着起身去了桌边。

    “说起来,已经好些日子不曾吃你点的茶了。”秦南风起身坐在了她对过:“正巧今早有空。”

    “今朝去忙什么了?”云娇随口问。

    “梁承觐打发连家出城了,我到城门口去看了看。”秦南风替她翻捡那些茶叶。

    云娇怔了一下:“你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们吗?”

    “自然不。”秦南风摇头:“不过,这几日不是动手的时候,离帝京太近了,若是做了不大好看。”

    云娇提过一旁的铜壶,开始温盏:“那就等些日子。”

    她心里盘算着,既然连家倒台了,也该到了最后摊牌的时候了。

    秦南风注视着她,她盯着自己手里的动作,眼神专注,唇角带着笑意,看着十分柔和可人。

    他不禁也跟着笑了笑:“小九。”

    “嗯。”云娇没有抬眼。

    “小九。”秦南风又唤她。

    “做什么?”云娇手里一顿,抬眼嗔了他一眼:“有什么话,你说就是了。”

    “我爹同意了。”秦南风笑嘻嘻的望着她,突然说了一句。

    “什么?”云娇一时不曾会过意来,停住了手里的动作,抬眼望着他。

    “我说我爹同意我娶你了。”秦南风面上笑意更浓:“所以,我是不是该找风水先生看个好日子,请媒人登门提亲了?”

    “你爹同意了?”云娇明白过来,又继续手中的动作:“不急,先等等再说。”

    “怎么不急?”秦南风有些奇怪:“我急的。”

    “就算是你爹同意,我也不想让你娶一个庶女啊。”云娇这话说的不经意,却又理所当然。

    连燕茹抢走的东西,她全部都要拿回来,一样都不能少。

    “你这话说的,我又不嫌你。”秦南风说了一句之后,突然反应过来:“你是,要帮你娘正名?”

    只有把当初的事情翻出来,帮钱姨娘重回正妻的位置,云娇才会变成嫡女。

    “我自然知道你不嫌我。”云娇手里的动作慢了下来:“从我娘不在了之后,我就想清楚了,无论是我娘的东西还是我的东西,我一样都不会便宜他们。”

    如今,终于是时候了。

    她等这一日已经等了很久了,总算能得偿所愿了。

    “而且,若是以现在的身份嫁到你们家去,你爹娘一定会瞧不起我的,我在你们家也抬不起头来。

    我虽然不怕他们,但他们恐怕始终认为我低人一头。”云娇顿了顿,又接着道:“若是阐明了真相,到时候,咱们日子不也好过些吗?”

    她说到这里,笑看一眼秦南风。

    “好,听你的。”秦南风点头:“不过你放心,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不会委屈你的。”

    “我知道。”云娇笑着点头。

    她信得过他,也愿意把自己交给他,只是正身份,是她原本的决定,也是一直以来想要做的事情。

    更何况,做了这事,以后他们也确实省了不少麻烦。

    不一会儿,一盏茶片点好了,两个人吃着茶说了一会儿话,蒹葭在外头敲门。

    “姑娘,谷莠子来了。”

    “让他进来。”云娇答应了一声。

    片刻之后,谷莠子推开门走了进来。

    “姑娘,秦少爷。”他恭恭敬敬的行礼。

    “来了。”云娇笑看着他:“这几日不忙吧?”

    “姑娘有事尽管吩咐,小的都以姑娘的事为重。”谷莠子连忙回道。

    “我听说你妻子要临盆了?”云娇问他。

    “且还有半个来月呢。”说起这事,谷莠子面上不由有了笑意:“姑娘有什么事,小的保准来得及做。”

    云娇笑着点了点头:“我想辛苦你跑一趟莱州,帮我把二舅舅同二舅母请过来。”

    “这是小事情,今朝去明日就回来了,不耽搁什么的,小的一会儿就出发。”谷莠子口中答应了,心里都觉得有些奇怪,这事情姑娘直接让人告诉他不就是了?为何还让他特意跑一趟?

    “蒹葭,给他拿些银子。”云娇吩咐了一句,又朝着谷莠子道:“这些银子你拿着,路上要用就用。

    余下的,都给我二舅母,就说是我给她送礼了。”

    “送礼哪有送银子的?”秦南风不懂:“不如去集市买些东西?”

    “你又不是不晓得我二舅母那人,送什么都不如直接送赢的实在。”云娇笑了:“更何况,这回还要他们亲自跑一趟,若是没点好处,她肯定是不愿意的。”

    “这倒也是。”秦南风从小不曾少在钱家厮混,自然深知丁氏的人品:“你请他们来,是为了作证?”

    云娇想要给钱姨娘正名,自然要有证据的,钱世海同丁氏是钱姨娘的亲哥嫂,来了自然有说服力。

    “也不全是为了作证。”云娇笑着解释:“这事情,不是小事,自然该让他们来的,这不是规矩吗?”

    在大渊,娘家舅舅的地位是很尊贵的,什么红白喜事做舅舅的都得坐最大的位置。

    “也是。”秦南风点头:“不过既然谷莠子家里有事,那就别让他去了,我这里派几个人去吧。”

    他的人手脚麻利,来回也快。

    “不用。”云娇摇头:“还是得谷莠子去,我舅舅同舅母认得他,到时候好说话。”

    若是生人去请,舅母还不知道会瞎琢磨什么呢。

    “那我派一个人陪他去吧?”秦南风看着谷莠子。

    “谢谢秦少爷。”云娇还未说话,谷莠子就连连点头。

    有人陪着敢情好,这一路颠簸还有人说说话,换着赶车也行,不需要歇着,这样一来一回就快了。

    谷莠子去了之后,秦南风问道:“还有旁的事情要预备吗?我替你去。”

    “不用,其他的事情我都预备妥当了,等我舅舅舅母来了,便成了。”云娇胸有成竹。

    秦南风看向她:“这事若是成了,你爹岂不是……”

    臭名远扬了?

    那他往后还怎么做官?

    “他也不是生来就做官的。”云娇知道他想问什么:“若是没有我娘,他也没有如今的地位,我娘不在了,他凭什么还享受这些荣华富贵?”

    ……

    翌日晌午。

    丁氏便到了把府。

    云娇亲自到门口去迎她:“二舅母,来,我扶着你。”

    她上前去亲热地挽住了丁氏。

    “哎哟,你这孩子,可真是孝敬。”丁氏见了她,顿时眉开眼笑的:“你娘都不在几年了,你还想着我们呢,送那么多银子……”

    随意的就送了这许多银子,她估摸着云娇这丫头一定是发财了,否则哪有这样大方的?

    眼下,她看着云娇真是越看越喜欢。

    她这人生来就是这样,得了好处,就处处看的顺眼,若真是得罪了她,胡乱编排也要说出你无数个不是来。

    云娇正是知道她这性子,才让谷莠子直接拿银子去的,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二舅舅怎么没来?”云娇看了看门口的马车。

    “家里的铺子忙,你舅舅实在脱不开身,这不是我来了吗?

    你有什么事情就同我说,是不是在家里受了什么委屈?还是有人欺负你?舅母都替你做主。”丁氏满口都是好话。

    “没有,这次请舅母来是给我壮胆,也是给我作证。”云娇扶着她:“咱们先进去吃口茶再说吧。”

    “好。”丁氏答应了。

    二人往里走,正遇见了把言欢。

    把言欢见了丁氏有些意外,他从当初认得钱姨娘的时候,便看不上丁氏这样的粗鄙妇人。

    后来,中了举当了官,本身身份就高了,又贬了钱姨娘为妾,这算是一个把柄。

    有这两样在,他就更不愿意见她们了。

    但此刻,见云娇同丁氏亲热的模样,也不好连声招呼都不打。

    他上前唤了一声:“二嫂子。”

    丁氏原本满面笑意的同云娇说着话,抬眼一见他,不由换了一副脸:“哟,我来看看今朝这太阳是从哪边出来的?

    这可多少年都没叫过我二嫂子了。”

    人人都敬他把言欢是朝廷一品大员,她才不拍他的马屁呢。

    反正,他管他当一品大员还是二品大员,他们家可从来没在他身上捞到过什么好处,拍他的马屁有什么用?

    何况当初知根知底,要不是他们家,他还当不上这个大官呢,还反过来瞧不起他们,这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他以为自己有多高贵,她还瞧不上他呢。

    反正她也算攥着把言欢的把柄,根本就不买他的账。

    把言欢心中极为不悦,但也不好发作,只好勉强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二嫂子既然来了,就好好的住几日,要不要我让人给你安排个客院?”

    他倒是不怕丁氏,但他怕云娇。

    连家昨天才发落走了,云娇今朝就把丁氏接过来了,他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

    可又不知道这丫头到底想做什么。

    “不用了,我跟着娇儿去。”丁氏瞥了他一眼:“我告诉你,可是娇儿特意派人请我来的,我可没上赶着又到你们家来。”

    “二嫂子说的哪里话,自家亲戚自然该多走动。”把言欢憋了一肚子的气,却还只能忍气吞声。

    “现在又是亲戚了?”丁氏心里觉得有些奇怪。

    从前,把言欢是看都不愿意看他们一眼的,更别说还特意招呼了。

    今朝这一再退让,简直不像是他了,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看了看一旁风轻云淡的云娇,更加想不明白了。

    “二嫂子先去吧,我还有些事要忙。”把言欢怕再说下去,自己要气的昏厥过去,所以找了个借口便走了。

    “二舅母,咱们走吧。”云娇扶着丁氏,继续往前走。

    一路上两人说说笑笑,这丁氏拿了银子得了好处,对云娇也有了好脸,一路说一路夸赞云娇,直说的,天上有地上无的。

    云娇暗暗好笑,二舅母这人也不是不好,银子就能收买,倒也省事。

    进了院子,云娇特意点了茶,又让蒹葭上了各色的点心。

    丁氏吃茶是吃不出个好歹来的,但也欢喜。

    都说云娇点茶的手艺好,她这还是头一回吃,再加上云娇处处恭维她,她心里真是舒坦的很。

    吃饱喝足了,她这才问云娇:“你这回把我接来,到底有什么事?”

    她知道云娇肯定有求于她,要不然能这么好?

    “舅母。”云娇抬眼望着她郑重的道:“我想替我娘正名。”

    丁氏愣了一下,有些惊讶:“替你娘正名?你要让他们承认你娘是正妻?”

    她要是没听错的话,云娇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对。”云娇用力的点了点头:“所以要请二舅母来替我作证,也替我撑腰。”

    这是有关娘,所以娘家必须要来人,就算不为了作证,也得撑起这场面来。

    “我倒是……”丁氏犹豫了一下,想起昨日收的那白花花的银子,便点了头:“我都来了,这也不是多为难的事,我可以帮你。”

    那么多银子,也足够请她子来了。

    “谢二舅母。”云娇放了心。

    其实这个二舅母要是不来,她也有把握办成这事,只不过,照着规矩,娘家是一定要来人的。

    这叫名正言顺。

    “我帮你没问题。”丁氏又接着道:“只是,把言欢能同意吗?

    就不说他,就你们家那个老婆子,我估计也是够呛。

    再说了,你真要给你娘正名,怎么不早些,那时候她下葬的时候,都是以正室的规矩来的,要我说那时候要是提出来的话,说不准就成了呢。”

    “那个时候……”云娇笑着摇了摇头:“不成的,但这一次能成。”

    那时候连家风头正劲,就算是提出来,除了坏了把言欢的名声,没有别的任何实质性的用处。

    而且,还没了一个把柄,半分也不合算。

第1124回 不看好

    次日。

    云娇起身的时候,外头天才蒙蒙亮。

    她站在廊下,望着还有些灰蒙蒙的天,一时间有些怔憧。

    似乎很久都没有这么早起身过了,也很久没有看过这样的天空,她不愿意回忆,也不愿意想起。

    这一刻却有些忍不住了。

    自从娘不在了之后,她就再也不曾去给祖母请过安,每日都睡到日上三竿,这样的日子也舒坦也惬意,可身边总归是没了娘的关怀。

    猛地看到这样的天色,她似乎产生了一种幻觉,就好像回到了当初,回到了娘还在的时候,就好像娘还在她的屋子里,有时候病着躺在床上,有时候身体好一些,就会起身。

    一眨眼,娘都去了两年多了。

    这两年多,她从一个卑微的成日要以装软弱才能在后宅立足的庶女,变成了连把言欢看到她都会发怵的女子,这变化不可谓不大。

    最初的时候她也会想,做这些违背礼法的、所谓不孝事,是否对?是否过得去?外头的人会如何说她?

    可她现在明白了,如同礼法那样约定俗成的事,你若是遵守了,没有人夸赞你。

    你若是不遵守,唾沫星子都能将你给淹死。

    可除了唾沫星子,还有什么?

    没有,什么都没有,根本没有实质性的惩罚,也就是人人都有的那张嘴,束缚了所有的人。

    那她为什么要活在别人口中?自己想怎么活就怎么活,难道不痛快吗?

    她忤逆了这么久,也不曾有衙门的人来抓她,也不曾有人跳起来当面骂他,最多也就是在背后指指点点,闲言碎语罢了。

    这些东西,有什么可怕的?

    她那么多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还是失去了娘?

    若是一开始她就这样忤逆不孝,娘或许还活着,这就是所谓的鬼也怕恶人。

    人善被人欺这句话是有道理的。

    现在想来,做这些事情,她从来没有后悔过。

    唯一的后悔,就是没有早些开始,没有保护好娘。

    “娇儿,我还当你不曾起身呢。”丁氏从东侧的屋子出来了,远远的同她说话:“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能睡了,早上我娘叫我下地,不叫个三五回都叫不起来。”

    “二舅母早。”云娇走出廊下,笑着同她打招呼。

    “现在就去吗?”丁氏问她。

    “对,二舅母随我来。”云娇挽住了她,两人一道出了院子。

    到了春晖堂门口,丁氏站住了脚:“你可确定,今朝要说这事?

    二舅母可提醒你啊,你爹那可不是好惹的,万一惹怒了他做出什么事来,到时候你怎么办?”

    丁氏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提醒一句。

    毕竟这个外甥女对她还算不错,她好歹也是个长辈,也该像个长辈的样子。

    而且她觉得吧,这丫头虽然有几分厉害,但肯定不是把言欢的对手。

    她不看好今朝这事。

    “二舅母放心吧,我都预备妥当了,到时候二舅母只要坐着就行,不说话都不碍事的。”云娇请她来,也不曾指望她能为自己做什么。

    不过是为了娘的面子,走个过场罢了,她无论如何也是有娘家人的人。

    “那行,既然你决定了那我就听你的。”丁氏也不曾继续劝下去。

    “妹妹。”后头,把云庭唤了一声。

    “哥哥。”云娇回头:“这么巧,我还当你已经在里头了呢。”

    “怜儿醒的早,我也就跟着醒了,哄她耽误了片刻。”把云庭看到了一旁的丁氏,有些惊讶:“二舅母,你……”

    他想问“你怎么来了”,但话到嘴边又觉得有些不妥,只好将话咽了下去,疑惑的望着她二人。

    妹妹什么时候去把二舅母接来了?他怎么都没有听她提起过?

    “我昨日让谷莠子去接他二舅母。”云娇小声解释:“当初那件事,二舅母也算是见证人,她都一清二楚的。

    这回来,既能见证,又能给我们兄妹撑腰,可要拜托二舅母了。”

    她说着,笑看着丁氏。

    “原来是这样。”把云庭明白过来,点了点头。

    “那咱们就快进去吧。”丁氏指了指院子里头:“看门口,已经有下人了,你爹他们恐怕已经来了。”

    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等一下,肯定会挺热闹的。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云娇一眼就看到了平步,知道把言欢肯定在里头。

    “大少爷,九姑娘……”守在门口的婢女看到他二人,不由得有些惊讶。

    自打钱姨娘不在了之后,九姑娘几乎就不曾踏足过春晖堂。

    大少爷就更不用说了,老夫人都说他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

    不过到底是为了何事,她们这些做奴婢的也不太清楚,但隐约觉得钱姨娘的身份好像有些不简单。

    不过府里都说钱姨娘是大少爷的姨母来的,不过,为了姨母这样得罪亲祖母,好像也有点说不过去。

    但到底如何,恐怕也就只有家里的这些主子才知道了。

    云娇并不理会那婢女,径直扶着丁氏往里走,把云庭也跟了上去。

    “大少爷、九姑娘请等一等……”那婢女连忙上前拦着:“请等奴婢进去通报一声。”

    “不必了,我们自己进去。”把云庭抬脚欲往前走。

    “大少爷,大少爷……”婢女急得快要哭了:“你们也知道,老夫人的规矩最大……”

    “罢了。”云娇拉了一把把云庭,没必要为难一个婢女。

    “谢九姑娘。”婢女快快的行了一礼,转身就急匆匆的往里跑。

    过了片刻,那婢女便出来了:“大少爷,九姑娘,老夫人请你们进去。”

    “走吧。”云娇这才招呼把云庭一道往里走。

    婢女看着他们的背影,有些好奇。

    这春晖堂里头,人人都说九姑娘不好,说她不孝,可她看着,这个九姑娘这样体恤下人,怎么不像是那样的人呢?

    屋子里。

    把老夫人端坐在方桌前。

    把言欢兄弟二人正在一旁伺候着她用早饭。

    邹氏也在一旁,她如今已是今时不同往日,身上穿的头上戴的无一不精致,整个人也显得气派了许多,而且她身子丰腴,看着真像富贵人家的夫人。

    而家里的掌家之权如今也在他手中牢牢的握着,连燕茹又成了那样,没有人能抢得走她的位置。

    她渐渐的又跋扈起来了,对待云娇当然没有从前那么客气,不过也从来没有交恶。

    也算是往来了一阵子,她知道云娇不是个好惹的,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她不会得罪这丫头的。

    云娇扶着丁氏,把云庭走在一旁,三人一起踏进了门槛。

    把老夫人抬起头来,手里的帕子轻轻擦拭着嘴唇,正要开口同把云庭说话。

    这个孙子,她都想不起来有多少日子没见到他了。

    不知道他今天怎么想起她这个老婆子来了?

    她还正想着,这夏静姝的肚子久久也没个动静,不如找几个合适的人家,抬几房小妾回来。

    这个家里头,拢共就两个男丁,老八还是个不争气的。

    也只有她这个大孙子,将来才能担起这个家来,趁着现在还不曾入仕,早些开枝散叶。

    等往后,再当了官,也就不需要耗费心神在后宅里头了。

    可她还未曾来得及开口,变看到云娇扶着的丁氏,神色当即就变了。

    “你怎么来了?”她有些不悦,又不好表现出来。

    “我怎么不能来?”丁氏一听这话就有些不满:“我外甥女接我来的,怎么?你要赶我走啊?”

    这死老婆子,从前不也是在庄子上种地刨土的吗?

    仗着儿子当了官,就没她过的了,成日里假模假式的,还真当自己是个什么老夫人了。

    啊呸!

    “我可不曾说这个话。”把老夫人气哼哼的,但又不好撒出火来,只好瞪了一眼把言欢。

    他怎么不守好门户?什么人都放进来,这丁氏,哪里是好惹的?

    放进来只有坏事没有好事。

    把言欢垂下眼,他不曾同母亲说丁氏来了这事,主要是不想让她烦心。

    他也没想到云娇会把人带到这里来。

    “绍绍,娇儿,你们是来给你们祖母请安的吗?”把言笑在一旁开口了:“若是的话,也不该把二舅母带来,她是长辈。”

    “二叔,我们不是来请安的。”云娇将丁氏扶到把老夫人身旁坐下。

    把老夫人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她吃饭的时候,家里头这些晚辈都得站着,或是坐在下首,等她吃完了才能离开。

    后来,云娇不守规矩,不来问安。

    她也不曾敢强求这事,两厢也算是相安无事,她这里的规矩还是不曾变的。

    丁氏之前也不是不曾来过,但也只有站在堂下的份儿。

    可眼下,丁氏竟然坐到她身旁了,她想要开口呵斥,但抬眼看到云娇那张素净的小脸,平平静静的似乎什么情绪都没有。

    但她就是不敢开口,只能忍气吞声。

    把言欢在一旁看着,也是敢怒不敢言。

    “娇儿,你这是做什么?”邹氏倒是不怕云娇,她知道这丫头不会平白无故的对付人,反正她也不惹她,问问也没什么的。

    “我和哥哥,要替我娘正名。”云娇站直了身子,目视前方,一字一顿的说出了这句话。

    话音落下,屋子里一片寂静。

    把言欢同把老夫人几人是面面相觑,一时间竟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正什么名?”把言欢皱着眉头看着她:“你娘都去世几年了,你就别闹了。”

    他就想不通,这个女儿还要闹什么?

    他对她都已经够忍让的了,她怎么就不知足呢?三天两头还要给他找事。

    他真的快要忍无可忍了。

    “我娘确实去世了。”云娇神色依旧是淡淡的,也不看把言欢,仍旧目视前方:“但该办的事,还是要办的。

    正是因为她不在了,我们做儿女的才该完成她念念不忘的事情。”

    “你到底想要如何?”把言欢既气恼,又有些发慌。

    他不算是了解这个女儿,但也知道她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今朝能将丁氏弄到这里来,兄妹二人又郑重其事的,恐怕早就谋划好了。

    他真的有些怕自己抵挡不住。

    “恢复我娘正妻的位置,将连燕茹贬为妾室,并将当初的事情公诸于众。”云娇终于转过脸来,直视着把言欢:“还有,恢复我嫡女的身份。”

    屋子里又是一静。

    把老夫人侧过脸来看着云娇,这丫头莫非是疯了?将这事情公诸于众?那她儿子还怎么做大官?

    岂不是走在集市上,都有人指指点点的?

    把言笑则觉得这侄女有些异想天开了,这可能吗?钱姨娘都去世这么久了。

    邹氏是有些惊讶的,这么久了,云娇居然还有这种心思,她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不过,她觉得这是不可能的,首先老婆子这一关她就过不去。

    把言欢是怒极反笑:“把云娇,你不觉得你提这话,是在异想天开吗?

    当初的事情,我确实是有私心,可那是你娘亲口答应的,你又凭什么现在要求我做这样的事?

    你又怎么知道,你娘愿意让你这么做?”

    这个时候,也只有拿出死人来说话了。

    “这就是我娘的意思。”云娇声音依旧不大:“我娘在世的时候,时常跟我说,后悔当初头脑太浅,让人给骗了,不该答应那件事。

    我也就不会变成一个庶女了。”

    她眼中带着些怀念,当初娘在的时候,确实时常这么说,娘总觉得对不住她,连累了她。

    其实若是能让娘活着,她还愿意去过从前那种日子,可惜,回不去了。

    “你说这些又如何?”把言欢拔高了声音:“你知不知道,你轻飘飘的一句话,会影响到多少人?

    若我真依了你的话,做出那样的事,你那些嫡出的姐姐们在婆家,该当如何自处?

    外头的人又会如何说我,我又有何颜面继续在朝中当官,这些你都考虑过吗?”

    “你说这些又如何?”把言欢拔高了声音:“你知不知道,你轻飘飘的一句话,会影响到多少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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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云娇介绍:
把府庶出的九姑娘云娇,早产于端午,还未来得及睁眼,便险些给亲爹弄到尼姑庵去自生自灭,好在外祖母及时赶到。把云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把云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把云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