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回 也是一大憾事
花草栽下去过后,云娇随着把云庭去了会仙酒楼。
云娇喜爱瞧会仙酒楼的门脸,总觉得极为喜庆。
可掀开车帘,远远的便瞧见谷莠子有些焦急的等在酒楼门口。
“谷莠子怎的来了?”云娇有些奇怪的道。
“我去瞧瞧。”把云庭在一旁也瞧见了。
他率先下了马车。
“少爷!”谷莠子瞧见他,不由得面色一喜。
“你怎的寻到这处来了?”把云庭走上近前问道。
“是四姨母家的吉姑娘来寻九姑娘,在门前进不去,小的恰好撞见了,便将她带到这处来了。
不曾想姑娘同少爷都不在。”谷莠子低下头回道。
“四姨母家的姑娘?你是说吉雅茹?”把云庭想了起来。
他晓得吉雅茹同云娇一向交好。
“是。”谷莠子点头。
“她人在何处?”把云庭问道。
“在里头。”谷莠子回道:“小的怕她一个女子,在外头多有不便。”
把云庭点了点头,回到马车前头:“娇儿,你下来吧。”
云娇挑开帘子,就着他的手下了马车。
“哥哥,谷莠子是来做甚的?”她有些担忧的问。
谷莠子无事不会来的,她怕是姨娘有甚的事。
“是吉雅茹来了。”把云庭见她忧心,忙道。
“雅茹姊姊来了?”云娇不由满面欣喜:“她在何处?”
“在里头。”把云庭带着她往里走。
谷莠子在前头引路。
进了会仙酒楼的大厅,在边角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站着吉雅茹,与她同行的还有一位瞧着同她年岁相差无几的姑娘,生的有些黑,穿的也简省。
“雅茹姊姊!”云娇一见她,大老远便唤了一声。
“娇儿,你来了!”吉雅茹原本在同那女子说甚的,闻听云娇的声音,忙转过身来,满脸欢喜。
“姊姊来怎的也不提前叫人来招呼一声,我也好在家门口等着。”云娇走过去握住她手,有些歉意。
今朝若不是谷莠子,雅茹姊姊还不晓得要叫他们关在外头多久呢。
“不碍事的,我想着左右能遇见熟人,这不是遇见你院子里头的人了吗?”吉雅茹笑看了一眼谷莠子,又瞧着云娇皱了皱眉头:“娇儿,这才半年多不曾见你,你长得比我都高了!”
云娇方才还不曾注意,吉雅茹一说,她才发觉,她竟比她还高出半头来。
“小姨母给你吃甚的了?叫你长的这般高。”吉雅茹无比羡慕。
她自认姿容尚可,美中不足的便是个儿不够高挑,她在闺中闲来无事,尤为喜爱舞蹈。
一同玩的几个女儿家都说她腰肢柔美,动作更如弱风拂柳一般,只是个儿稍矮了些,也是一大憾事。
“也不曾吃甚的,便是随意吃吃。”
吉雅茹这个问题,云娇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位姊姊是……”云娇瞧着吉雅茹身后的女子问道。
“瞧我,都忘记同你引见了。”吉雅茹拉过那女子道:“娇儿,这是我的闺中好友孙秀娥,娘担忧我一个人前来不放心,便央她同我一道来的。
秀娥,这是我常同你提起的,我姨妹妹云娇。”
“秀娥姊姊好。”云娇笑着同她打招呼。
“你……云娇你也好。”孙秀娥点了点头,瞧着云娇衣着华而不露,谈吐进退有度,一瞧便知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她不由有些自惭形秽。
云娇仍旧含笑,正欲开口说话。
一旁的把云庭开口提醒道:“娇儿,雅茹姊姊她们远道而来,站在这处像甚的话,先领她们去楼上坐下吧。”
吉雅茹如梦初醒,这才想起他来,连忙同他见礼:“方才光顾着同娇儿说话了,倒是忘了你了,云庭,你可莫要同我见怪。”
“怎会。”把云庭笑了笑:“雅茹姊姊请吧。”
吉雅茹拉着孙秀娥一道跟了上去,口中小声说道:“这便是云娇的哥哥,把云庭。”
孙秀娥有些回不过神来,这男子生的斯文俊朗,尤其笑起来之时,犹如暖暖的春风拂过一般,叫人不自觉的便瞧的痴了。
吉雅茹这都是甚的亲戚?怎的一个个皆生的如此貌美。
到得三楼厢房,早已有人打点妥当,众人只管入座便是。
云娇几人到的时候,里头已然有人了。
“九姑娘来了。”茹玉瞧见云娇,便站起身来招呼她。
“茹玉。”云娇同他也算相熟,便直呼其名了。
“这二位是?”茹玉走上前来,笑的温和。
“这是我姨姊姊吉雅茹,这是我姊姊的好友孙秀娥。”云娇笑着瞧吉雅茹:“雅茹姊姊,秀娥姊姊,这位是茹玉,是我父亲的门生。”
吉雅茹看的恍了恍神,世间竟有如此俊美的男子,便犹如画中走出来的一般,这五官似乎被谁仔细雕琢过一般,丝毫寻不出半丝瑕疵来。
尤其那肌肤,叫她一个女子都有些自愧不如了。
不过,这读书人的书卷气也太浓了些,瞧起来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倒还是欢喜罗载阳那般的儿郎。
想起罗载阳,她不由瞧了瞧门口,听闻他今朝要来的,怎的还不曾来呢?
孙秀娥更是瞧得痴了,今朝是个甚的好日子,怎的遇见的男子容貌一个赛过一个的,她都有些应接不暇了。
“雅茹姊姊?”云娇见吉雅茹失神,忙小声提醒。
吉雅茹这才回过神来,见礼道:“原来是茹公子。”
“茹公子……”孙秀娥也忙跟着见礼。
“二位姑娘客气了。”茹玉依旧含笑,不着痕迹的打量她二人。
云娇这个姨姊姊,倒还不错,虽比不得大家闺秀的气度,但好歹占了个小家碧玉的姿容,且瞧着便是个温柔可人的。
至于她那好友,便是生的一般,不过是个寻常姑娘而已。
夏岸这时来了,夏静姝也跟着到了。
云娇忙去拉她。
几个女孩子聚到一处,同男子们隔着一个大半人高的屏风,几人很快便热络起来,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云娇!”韩淑珍一来便到处寻云娇。
她自然是跟着韩元奎一道来的。
“淑珍!我在这!”云娇朝她招手。
韩淑珍走过去才将坐下,外头便又来人了。
第257回 最厌烦握的是笔
“哟,你们倒都比我来的早。”
男子随意的声音传了进来。
众人都顺着声音瞧了过去。
只见盛鹤卿自门口缓步走了进来,脸上挂着一贯的笑。
“那便是我二姊姊未来的夫君。”云娇小声的朝着吉雅茹解释道。
“他便是徽先伯府的第四子?”吉雅茹悄悄打量着盛鹤卿:“生的倒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
“那是自然。”云娇笑了笑:“不然我二姊姊如何能瞧得上?”
“恕己来了,快来这处坐!”韩元奎忙招呼他。
夏岸几人也站起身来。
唯独把云庭还坐着。
盛鹤卿也不在意,大大咧咧的坐下道:“秦南风呢?说好给这厮践行,他怎的还不曾来?”
“哪个晓得,他若是再不来,我们便不等他了,先喝他个几盅。”夏岸笑着道。
“好主意!”盛鹤卿恨不得抚掌大笑。
秦南风上次对他下那般狠手,此番便该这般对他。
想到这处,他不由自主的便瞧向云娇。
恰恰瞧见云娇边瞧着他边同身畔的女子说着甚的,想是在说他。
他见她妙目含笑,满面春风,时不时同身旁的女子小声说上几句,不由起了几分兴致,正欲开口逗她几句趣,忽又想起上回秦南风落在他脸上的拳头,想想便觉得脸上还有些隐隐作痛。
他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不说话,万一叫恰好叫秦南风那厮听见了,怕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又是一顿打,他可再经不住。
那个混不吝若是纠缠起来,他就是有理也说不清,最后吃亏的还是他,罢了,还是闭嘴吧。
“金不换,你去瞧瞧,逐云怎的还不曾来?”把云庭瞧着门口吩咐了一句。
金不换应了一声,才走到门边,秦南风便推门走了进来。
金不换忙道:“秦少爷到了,我家少爷正催着小的去寻您呢!”
秦南风笑着点了点头,他先瞧了一眼女席那处,见云娇来了,心中一定。
这才拉着身旁一人走了进去,口中笑道:“不好意思了各位,有些事情耽搁了,来得晚了。”
“来的晚了可不是说说便过的。”盛鹤卿瞧着他故意道。
“那你待如何?”秦南风扬了扬唇角瞧着他。
“自然要罚酒三杯。”盛鹤卿将一杯酒推到他跟前。
“是该罚。”秦南风也不推辞,仰头便是连喝三杯。
他动作间毫不拖泥带水,自由一股豪气干云,叫人瞧着快移不开眼睛了。
放下酒盅,他伸手随意的一抹唇道:“这酒滋味不错。”
他正欲向众人引见身侧之人,把云庭便先瞧着那人开口了:“罗兄?”
“你们认得?”秦南风有些意外。
“今朝我去买茶饼,恰好去的把兄的铺子。”罗载阳解释道。
“原是这般。”秦南风恍然大悟,笑着道:“我同你们引见一番,这位乃是北地才回来的罗载阳罗小将,他骁勇善战,在战场上能以一当十,如今已在我三舅舅麾下。”
说着又将众人细细的给罗载阳引见了一番。
他同罗载阳虽今朝才相识,但因着二人都爱舞枪弄棒,也算是志趣相投,才几个时辰,便好的如同亲兄弟一般。
“来,快坐。”秦南风安排罗载阳坐下,自个儿便不曾坐。
而是去了女席那处。
他站的远远的朝着云娇招手:“把小九,你来。”
云娇有些奇怪的走上前去:“怎了?”
“你要的。”秦南风将一本书放在她手中,便自去了男席。
云娇瞧了一眼书名,不由一愣。
《天香传》。
这是熏香制香名作,失传已久,她那日闲聊无意间说了一嘴,说若是能得之一观,该是多好之类的。
因着她熏制茶叶能用的上。
她那回本是随口一提,自个儿都忘记了,不曾想秦南风却记在了心上。
她顿了顿,有些狐疑,瞧这字体,不像是原版,字迹还有些新,字倒是漂亮,只不过似乎写的匆忙,便有些潦草。
像是秦南风的字迹?
她想到这处,又有些不信,秦小五最爱拿的是十八般兵器,最厌烦握的是笔。
叫他抄这么一本书,岂不是要了他的老命?
罢了,回去瞧了才晓得,云娇也不多想,拿着书回了自个儿的位置。
吉雅茹坐在她身畔,对她一去一回竟无半丝察觉。
她仔细一打量便知,自罗载阳进门,姨姊姊的眼神便一直落在他身上,亦或是瞧着跟前的桌子,不曾望向旁的地方一眼。
她满心皆是罗载阳,对周围的一切全然视若无睹。
云娇坐下来将书交给蒹葭收好了,才轻轻的推了推吉雅茹,小声提醒道:“姊姊,快别瞧了,再瞧这满屋子人都要晓得你的心思了。”
吉雅茹脸色本来便有些红了,被她这般一说,脸色不由更红了几分,娇嗔道:“你不说话,没人将你当哑巴。”
她听闻罗载阳回了帝京,便想着进帝京城来碰碰运气,或许他出城之时,能远远的瞧一眼呢?
她许久不曾见罗载阳了,哪怕是只瞧她也知足了。
不曾想今朝真是来对了,竟能同他在一个屋子里头吃饭,还一抬眼便瞧见他,真真是喜出望外。
云娇笑着凑在她耳畔声音依旧很小:“我也是替姊姊着想。
今朝,姊姊可是欠了我好大一个人情。”
“怎的说?”吉雅茹不解。
“他去我铺子买茶饼,我可只收了八成账的银子,如何?可是大人情?”云娇笑着道。
“你……你同他说我了?”吉雅茹顿时慌了。
“怎会。”云娇好笑道:“我又不是痴儿,我半句也不曾提你,只说看在他是边关回来的。”
吉雅茹松了口气:“这还差不多。”
秦南风回了桌子才坐下来。
盛鹤卿便忍不住道:“秦南风,你给了九妹妹甚的?”
“一本书。”秦南风也不遮掩。
他晓得愈是大方才愈不得人说闲话。
“甚的书?”盛鹤卿追着问了一句。
秦南风已然有些不耐,但还是耐着性子道:“制香的书,小九一直想要的。”
盛鹤卿闻言顿时露出一个意有所指的笑道:“秦南风,你对九妹子还真再好不得,莫不是你对她……”
第258回 可谓郎情妾意
“有意”二字他不曾敢说出来,因为秦南风已然变了脸色。
“盛鹤卿。”秦南风朝他一笑,露出雪白的牙,眼中却无半丝笑意:“上回,你在繁塔叫强人打的不轻,往后可要仔细着些,若是再遇上强人,我怕人家打你一顿都是轻的。”
众人皆是一愣,不是说送书之事吗?怎的又说起遇上强人了?
只有把云庭老神在在吃了一口酒,瞧着秦南风暗地里威胁盛鹤卿,这盛鹤卿,便是个嘴歇不住,逐云吓唬吓唬他也好。
盛鹤卿干巴巴的笑了笑,连忙改口道:“我不得旁的意思,我是说你待九妹妹真好,不愧是自幼一道长大的,其情堪比亲兄妹……堪比亲兄妹。”
秦南风暼了他一眼,不言不语。
“大哥,你说是不是?”盛鹤卿好不尴尬,扭头朝着把云庭道。
“是。”把云庭笑着点了点头。
“不说这事了,来,吃酒吃酒!”韩元奎站起身来打圆场,给众人斟酒。
夏岸也跟着招呼。
原本僵硬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
罗载阳方才便注意到了云娇,不免多看了两眼,这姑娘,原来是把家的九姑娘。
从前只晓得把家有三位嫡女,庶女倒是鲜少听闻。
不过这九姑娘,瞧着便是个可人的。
他自茶叶铺子中回去之后还有些懊恼,不曾问的详尽些那到底是谁家姑娘。
不曾想不大刻儿功夫,便又见面了,想来他同这姑娘,还是有些缘分的。
“雅茹姊姊,他瞧你呢!”云娇瞧见罗载阳的目光瞧了过来,不由低头笑道。
吉雅茹早已羞的抬不起头来:“莫要胡说,他只是认得我而已!”
罗载阳这才注意到吉雅茹,他微微皱了皱眉头思索片刻才想起来,这似乎是吉参将家的姑娘?
他走近了几步,试探着喊道:“吉姑娘?”
“罗哥哥。”吉雅茹站起身行了一礼,还如同幼时那般叫他。
虽然他们见过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每一回,吉雅茹都记得清清楚楚,她原先便是这般唤他的。
罗载阳点了点头:“我说怎的瞧着面熟,原来真是吉姑娘,你同把姑娘认识?”
“云娇是我小姨母家的女儿,我姨妹妹。”吉雅茹红着脸解释道。
“原来如此。”罗载阳点了点头,原来这姑娘叫云娇,他又问道:“吉参将可还好?”
“父亲还好,只是身上旧伤复发,近日怕是去不得边关的。”吉雅茹回道。
“身子重要,待我下回回来去瞧他。”罗载阳笑道:“姑娘回去替我向参将带个好。”
“多谢罗哥哥。”吉雅茹连忙道。
罗载阳又瞧了一眼云娇,这才回桌边去了。
“如何?”云娇瞧见吉雅茹一坐下来,便小声问她。
“莫要胡闹。”吉雅茹含羞带怯的,半晌抬不起头来。
云娇在一旁嘻嘻直笑。
转眼间瞥见吉雅茹身畔的孙秀娥。
孙秀娥乃是小门小户生的,长到这般大,都不曾进过这般豪华的酒楼,也不曾吃过这许多好吃的,她瞧着满桌佳肴,极为眼馋。
可身旁那些大家闺秀都不大动筷子,她便也不好意思多吃,只能眼巴巴瞧着。
“蒹葭,你去给孙姊姊布些菜。”云娇吩咐了一句。
她幼时寄人篱下,外祖母自然是待她极好,可舅舅舅母难免会叫她难堪,她晓得那种拘谨与无措的滋味,孙秀娥此刻心中定然是极不自在的。
“是。”蒹葭应了一声去了。
孙秀娥感激的瞧了她一眼:“不……不用了,云娇妹妹太客气了。”
云娇朝她微微一笑:“孙姊姊,你不必太过见外,此间都是相熟之人,不得外头人,尽管放自在些。”
“就是。”韩淑珍在一旁附和道:“想吃甚得便吃甚的。”
说着往自个儿口中塞了一块羊肉,引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因着是雅集,男子那一桌吃着酒,便开始行起祝酒诗来。
云娇她们也被吸引了,便都瞧着他们。
吉雅茹心中暗喜,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瞧着他了。
罗载阳也不时瞧她这处一眼,她心砰砰直跳,又欢喜的紧,莫非他心中也是同她一般?
夏静姝也瞧着把云庭。
她心中思量良久,才在桌子下头拉了云娇的手。
云娇听他们作诗听的起兴,被她这般一拉,起先还愣了片刻,才凑过去小声问道:“夏姊姊,怎了?”
夏静姝从袖中取出一个物件来塞进她手中,红着脸道:“这个,送你。”
云娇握着手中的物件,打量了一眼,是个素青色的荷包,上头廖廖数下,绣着几根墨竹,虽简洁,却胜在栩栩如生,拿在手中,似乎有淡淡的清香萦绕在鼻尖。
云娇瞧着心中一动,她又不欢喜竹子,倒是哥哥欢喜竹子的,莫非……
她想到这处,瞧了一眼夏静姝,见她假意瞧着别处,脸色却一片绯红。
云娇心中有了数,靠过去小声道:“夏姊姊请放心,云娇定然不负所托。”
夏静姝脸更红了,却不曾开口反驳。
云娇心中颇为欢喜,她是替哥哥欢喜,这下他同夏姊姊可谓郎情妾意,相信终究会有情人终成眷属的。
她握了握手中的香囊,郑重的收了起来,这可维系着哥哥终身的幸福,须得严阵以待。
一顿饭吃罢了,众人尽皆尽兴,三三两两的出了酒楼。
“雅茹姊姊,你同孙姊姊一道随我回去吧?”云娇拉着吉雅茹道。
“这……”吉雅茹有些犹豫:“我倒是想去的,只是怕进不去。”
“有哥哥在,你怕甚得?”云娇笑着道。
“也是。”吉雅茹点了点头,有些不舍的瞧向不远处正同秦南风说笑的罗载阳。
这一别,又不知何时才能见他了。
“姊姊,你们等我一下。”云娇瞧出了她的心思。
她走过去拉着把云庭道:“哥哥,秦小五要走了,也不晓得何时回来,他方才送了我一本书,我还不曾谢他。
不如你邀他去家中吧,我点些茶给他吃了,也好醒醒酒。”
“好。”把云庭不曾多想,便去了秦南风那处。
云娇站在不远处瞧着他们。
第259回 是个粗人
果然,秦南风听把云庭开口,便搂着罗载阳肩膀邀道:“罗兄可同我一道去?我同你说,把小九点的茶那可是帝京一绝!
你若是不尝尝,那可真是可惜了。”
“把姑娘的手艺我今朝倒是有幸尝过一回,确实极好。”罗载阳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那是自然。”秦南风说着拉着他便上了马车,那面上笑的满面春风的,竟比旁人夸了他还要欢喜几分。
把云庭仍旧同云娇一辆马车,他坐在外头,云娇同吉雅茹、孙秀娥几人一道坐在里头。
两辆马车一道朝着把家驶去。
头一辆马车内,秦南风百无聊赖的掀开车帘子往外瞧。
罗载阳犹豫片刻才状似无意的开口道:“秦兄同把姑娘是自幼便相识的?”
“嗯,是打小便认识。”秦南风松开车帘侧头瞧他:“怎了?”
“不得甚的,只是随口问问。”罗载阳笑了笑:“那你们是如何认得的?是你自幼便跟着把大人读书?亦或是沾亲带故?”
秦南风听他打探云娇之事,心中便有些不大情愿说,只是道:“两家长辈是故交而已。”
罗载阳见他不愿说,也不好再问,便岔过话头道:“你可知此番去西地,何日动身?”
“我舅舅说不过三两日左见。”秦南风见他不问云娇了,心头便畅快了些。
二人又闲聊了片刻,马车便停下了。
“到了。”秦南风率先下了马车,罗载阳也跟着跃下。
后头,把云庭带着云娇同吉雅茹几人,一道走上近前。
门口的小厮见了把云庭,连忙见礼。
把云庭微微颔首,便带着众人往里走。
谁料那小厮竟往前一步,拦在他跟前。
把云庭不由得皱眉。
“少爷……”那小厮硬着头皮道:“夫人有令,钱姨娘身上的人,不能随意入府……”
“让开!”把云庭闻言脸色一变,低喝了一声。
连燕茹真是敢!
“少爷……少爷可别为难小的……是夫人……夫人……”那小厮吓得屁滚尿流,往后退了两步,口中仍旧说道。
连燕茹治家严谨,若是这般将人放了进去,他定然是要吃鞭子的。
“你让开。”把云庭神色冰冷:“我也不想叫你难做,她若是放你不得过身,你叫她去寻我。”
“少爷……”那小厮还待再说。
金不换已然上前,一把将他拉到一侧,让出道来。
把云庭带着一众人进了府。
“黄菊,你回院去给姨娘报个平安。”云娇吩咐了一句,她怕姨娘在院中担忧。
黄菊应声去了。
那小厮瞧着他们走远了,忙急匆匆的往博观院去了。
若是去的慢了,怕夫人责罚更重。
把云庭直接领着众人去了书房。
“来,大家不必拘谨,自个儿选地方坐吧。”他含笑招呼道。
秦南风见云娇在桌边坐下,便凑了过去道:“我要坐这处,瞧着小九点茶。”
“点茶有甚的好瞧的。”云娇好笑的望了他一眼。
“左右,也是闲着。”秦南风有些不自在的道。
云娇将一应用具摆在自个儿跟前,正欲动手。
罗载阳凑到秦南风身旁坐下道:“我也瞧瞧把姑娘点茶。”
秦南风很想反驳他,但又觉得不妥,只得将心中的郁闷硬生生的忍了下去。
他同时起了戒备之心,这罗载阳是何意?莫非也是那等心思?
云娇瞧见罗载阳,忽然想起自个儿的表姊姊吉雅茹来。
她一抬明眸笑道:“光喝我点的茶,怕你们也是腻了,怪不得意思的。”
“那你待如何?”秦南风含笑问道。
“叫我雅茹姊姊来点吧。”云娇说着便起身拉过吉雅茹:“雅茹姊姊点茶也是极好的。”
“我……我不行……”吉雅茹本就不自在,这刻儿更是话都说不笼统了:“我哪能点好……娇儿你莫要闹……”
云娇暗自捏了捏她的手,此乃千载难逢的露脸机遇,姊姊怎能不好好把握呢?
“我晓得你会。”她硬推着吉雅茹在长凳上坐下:“说起来,我也许多年不曾吃姊姊点的茶,还是小时候婆奶奶请人来教你我点茶之时吃过。”
云娇点茶是自幼便学的。
外祖母替她寻的,虽非名师,但也是有把手的,吉雅茹去陪她,便也一道学了。
至于云娇点茶上的造诣,是回了把府之后,钱姨娘花大价钱请来名师栽培,才练就如今这般的好手艺。
“那……我,我便献丑了。”吉雅茹站起身,朝着众人一礼,这才坐了下去,开始动起手来。
初时,因着心中紧张,她手都在微微发抖,但入神过后,整个心神都在手中的动作上,无暇分心想旁的,倒也逐渐镇定下来。
众人也都安静的坐着,不影响她手中动作。
秦南风心中不由有些失望。
此番去了西地,也不知多久才能回来,原想着临走前好生瞧瞧云娇,却不料她连这个机会都不给。
罗载阳瞧着吉雅茹一举一动,心中有些惊奇。
原想着吉参将是个粗人,养出的女儿自然也是巾帼不让须眉,不曾想,这吉姑娘倒是温柔娴雅,蕙质兰心。
不过,同这九姑娘比起来,还是不如的。
这九姑娘,便是不动只站在那处,便叫人觉得赏心悦目,尤其是唇角边若隐若现的两个小梨涡,真真是醉人的紧。
罗载阳不是不通风月之人。
他曾有个青梅竹马的姑娘,等了他一年多。
却终究被父母逼着同旁人成了亲。
他后来便不曾心动过。
他晓得欢喜一个人是何种滋味,他也晓得这九姑娘叫他钟意了,且还是一见钟意。
他再次深深的瞧了云娇一眼,心中已然打定了主意。
云娇对此一无所知,她还在心中思量着,等刻儿将这荷包给了哥哥,要如何说。
吉雅茹点完了茶,又一杯一杯的斟在茶杯之中。
蒹葭极为有眼力见,忙上前一步,打算帮忙端茶。
被云娇眼疾手快的拉住了。
罗载阳便要去西地了,雅茹姊姊定然盼着能亲手将自个儿点的茶送到他手中,便当是为他送行了。
第260回 却是个登徒浪子
吉雅茹心中所想同云娇一般。
她将茶依次端给众人。
在轮到罗载阳之时,她神色显得尤为郑重。
可罗载阳却不曾察觉,抬手接过之后抿了一口,随大流的夸了一句,便再也不曾动过。
秦南风同把云庭说起书本上的事来,二人兴起,便去了里间,不晓得寻甚的书去了。
云娇见外头厅中便只余下吉雅茹同罗载阳,不由得心中一动。
她起身道:“雅茹姊姊,我去院中取个茶饼来,你帮我招待罗公子。”
“好。”吉雅茹面色绯红,还是点头应了。
她晓得这是云娇在给她同罗载阳制造说话的机会,这般虽不大妥当,不得女儿家的矜持。
可罗载阳一去便是数月,下回见面还不晓得是何时,如今也顾不上旁的了。
可云娇才将出去。
罗载阳便站起身道:“吉姑娘,我出去有些事,你稍坐片刻。”
吉雅茹心中不愿,可也不好拒绝,更不好跟上去。
只能点了点头:“罗哥哥你去吧,我在这处等你。”
“嗯。”罗载阳点了点头便转身出去了。
云娇才出了书房的门,每走几步便听到罗载阳在后头唤道:“把九姑娘,请留步!”
云娇回头,不解的瞧着他:“罗公子,你怎的出来了?”
“九姑娘。”罗载阳眼睛一瞬不瞬的瞧着她:“你叫云娇?”
“是。”云娇被他瞧的有些不自在:“罗公子叫住我,是有事吗?”
“敢问姑娘可曾婚配?”罗载阳大着胆子道。
云娇一怔:“不知罗公子何故有此一问?”
“我瞧姑娘颇合眼缘,若未婚配,姑娘瞧我如何?
我愿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姑娘进我家门,奉姑娘为正妻主母。”罗载阳一脸郑重的道。
“你!你说甚的呢!”蒹葭气的脸都红了,挡在了云娇跟前:“我瞧你看起来威武正派,像是个好人,不曾想却是个登徒浪子,竟敢这般调戏我家姑娘……”
罗载阳不理蒹葭,只是瞧着云娇:“姑娘可应我?”
云娇摇了摇头:“罗公子,莫说我的婚事由不得我自个儿,便是能由得我自个儿,我也不会应你。”
“为何?”罗载阳不解。
“不得为何。”云娇正了正神色:“罗公子,你今朝这番言语,我便当时不曾听到。
往后,还请不要再提及。”
莫要说她对着罗载阳半丝也无意,便是有意,她也不得同雅茹姊姊抢夫君。
她说罢了,转身便走,头也不回。
罗载阳盯着她的背影,脸上闪过一丝笑意,他若是这般便放弃了,那他便不是罗载阳!
成亲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若是把大人点头了,也不怕把云娇不应他。
他含笑回了书房。
蒹葭几番回头,不曾瞧见罗载阳的身影,这才开口道:“姑娘,这罗载阳也太猛浪了吧?
这才同你认识多大刻儿功夫,便能说出这番话来,瞧着便不可靠。”
“也不是。”云娇摇了摇头小声道:“他不像个猛浪之人,想来是个直爽的性子,不爱藏着掖着。”
“那姑娘……”蒹葭试探的瞧着她。
“你想甚的呢!”云娇听出她意有所指,笑着拍了她一下:“我的婚事,自有父母做主,我如今不想那许多。
再说,我欢喜哪个也不能欢喜罗载阳。”
蒹葭松了口气。
她还是觉得罗载阳靠不住,姑娘不欢喜他便好。
她放下心之后才想起来,云娇方才说甚的“不能欢喜”,为何不能?
她心中好不奇怪,忍不住问道:“姑娘为何不能欢喜罗公子?”
“往后你便晓得了。”云娇笑了笑。
“姑娘又这般吊我胃口。”蒹葭不满的嘟囔。
却只换来了云娇一声轻笑。
“姑娘,是茹少爷。”蒹葭远远的瞧见了茹玉。
云娇抬眼,便见茹玉迎面而来,其姿态如芝兰玉树,潇洒翩翩。
“茹玉。”云娇远远的招呼他。
“九姑娘。”茹玉见了她,有些欢喜。
“你这急匆匆的,可是要寻我哥哥?”云娇笑着问他。
“原是要寻你哥哥的,既遇上你了,我便不寻他了。”茹玉也笑着道。
“你是要寻我?”云娇有些不大确信的问道。
“对。”茹玉含笑点头。
“你寻我作甚的?”云娇不解。
“给你这个。”茹玉取出一本书,双手递了过去。
云娇接过,仔细一瞧,口中念道:“《调香经》?”
“上回听你说要制香的书籍,我回去便仔细找过了,也去市集瞧过好几回,不曾瞧见你要的那一本。”茹玉含笑解释道:“这本,是我闲来无事自个儿编写的,你先用着,往后若是有好的,我再给你拿来。”
“这……”云娇觉得这书拿着有些沉甸甸的,这满满的心意,她如何能承受得住?
“姑娘不用过意不去,我平日里也爱瞧这些制香的名堂,便当是给我自个儿长见识了。”茹玉怕她过意不去,宽慰道。
“那你此番来,便是为了给我送这本书?”云娇又瞧了一眼书名。
这字写的极好看,俊秀飘逸,便如同茹玉这个人一般,果然是字如其人。
“我原想着,今朝雅集之时给你。”茹玉解释道:“可那时,人多眼杂,我怕有辱姑娘清誉,便想着过后送来。
可临走之时,将此事给忘了,回去之后才想起来,便给姑娘送来了。”
“那我便……”
“把小九!”
云娇正欲致谢收下,便被秦南风打断了话头。
“说甚的呢你们?”秦南风几乎是下一刻便到了云娇身侧,一把抽过她手中的《调香经》,翻开两页口中问道:“这是甚的书?”
“茹玉给的,制香的书。”云娇回道。
“制香的书?”秦南风捏着那书道:“正巧,近日我也想学制香,不如先借我瞧瞧?”
茹玉不曾说话,他有些不欢喜,秦南风分明便是故意的。
“秦小五,你别闹。”云娇一把抢过那本《调香经》,瞥了他一眼道:“你何时欢喜制香了,我怎的不曾听说?”
“这刻儿才欢喜的,怎的?不成吗?”秦南风理直气壮的反问。
第261回 信赖
“成,你说的都有理。”云娇懒得同他争。
“那你还不借我?”秦南风盯着她手中的书。
“你说真的?”云娇扬起手中的书,半信半疑的瞧着他。
“自然是真的。”秦南风一脸郑重其事。
云娇轻瞥了他一眼:“谁信你,你不是要去边关了?还如何研制熏香?”
“去边关便不能看书了?”秦南风不服道:“不是你说打仗光有勇猛只是个莽夫吗?怎的,我看书你又不借我?”
“这……”云娇瞧了瞧手中的书有些为难:“你真要借?”
“你瞧我像拿你逗趣的么?”秦南风一本正经,望着那本书的神色间皆是渴求,一副求知欲极强的模样。
“可这是茹玉的。”云娇这才想起茹玉还在一旁,便恢复了一脸正色。
心中暗自思量方才可有甚得不妥之处,秦南风一来,她便忘记伪装自个儿了,真是不该。
茹玉见云娇瞧她,含笑道:“既给了姑娘,那便是姑娘的,姑娘要借与谁,都同我不相干。”
他心中有些气恼秦南风,又有些羡慕他。
云娇在他跟前随和自然,丝毫都不见外,不知何时,云娇能同他也这般熟稔?
云娇拿着那书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将书抱在了怀中。
这是茹玉辛苦写来的,才拿过来,若是当着他还面给了秦小五,未免太过分,叫人寒了心,还是不给他吧。
“你去边境自然该看兵书,看甚的调香制香,等你回来闲来无事我再借你瞧。”她侧头瞧着秦南风道。
秦南风也不强求,笑着点头道:“也好。”
此刻不是强求的时候,云娇好歹要给茹玉留些脸面,好歹是人家的心意。
茹玉心中倒是畅快了些,想来云娇到底也不是全然不在意他的。
他瞧了一眼秦南风,却见秦南风也瞧着他,两人目光一触即分,却皆瞧出了彼此眼中的不善。
“茹玉,你来了怎的也不来同我说一声?”把云姝远远的便开口了。
她今朝穿着一身水红的对襟羽纱裙,轻盈欢快的直奔这处而来,面上一片笑靥如花。
茹玉侧头瞧了她一眼,有些头疼。
他原想着借着送书的机会,同云娇好好说会子话,毕竟如今把大人不在家,平日里不用来把家的家学,他同云娇见面的机会也不多,跟莫要说独处了。
本以为今朝多说会子话,可谁料话还不曾说上几句,秦南风便来了,在这处搅和着要借书。
他正暗自郁闷呢,这个把云姝也来凑热闹,也不晓得她是如何得来消息的,怎的回回来都能瞧见她?
“四姑娘,我也是才来。”茹玉心中虽有些不快,但他面上仍旧是带笑的。
一如既往的斯文儒雅,温润如玉。
“四姊姊。”云娇朝着把云姝行了一礼。
把云姝随意的摆了摆手:“九妹妹,你们说甚的呢?”
她心中好奇的紧,也有些眼红,她比二姊姊是比不上,可这个把云娇还不是绰绰有余?
茹玉怎的无事便找把云娇,反倒对她这个嫡女置之不理。
“不曾说甚的。”云娇忙堆出一脸笑意道:“只是恰好遇见了,便闲聊了几句。”
她如何敢说出实情?
四姊姊绝不能容许茹玉待她好,这无关风月,而是四姊姊向来便是这般人,最是见不得别人好,若是晓得了这本书是茹玉抄给她的,那还不要闹翻了天?
“你说的是真的?”把云姝半信半疑,审视的瞧着云娇。
“真的。”云娇一脸诚挚:“四姊姊若是不信,你问问秦南风。”
她说着便瞧向秦南风。
那一脸的信赖的模样,叫茹玉瞧了心中好不嫉妒。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总有一日,他要叫云娇也这般信赖他。
秦南风点头笑道:“正是,我也恰好来了。
怎的,说两句话而已,四姑娘这是要问罪?”
这个把云姝,惯是个胡搅蛮缠的,他早便瞧她不大痛快了。
“我问我九妹妹,你急甚的。”把云姝不服的瞪着他。
这个秦南风,从来都是向着九妹妹的,两个人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哪个晓得他说的真的假的。
“你也晓得她是你妹妹,那你还一再追问,还用那般眼神瞧着她?”秦南风才不买她的账。
“秦南风,故意起掐头是不是,你别当你是个舞枪弄棒的我便怕了你,你不过是个武夫,逞甚的英雄?”把云姝嘴巴向来不饶人。
“武夫怎了?”秦南风斜睨着她,毫不相让:“武夫也比泼妇好。”
“秦南风!”把云姝几乎气的跳起来:“你敢骂我是泼妇,我撕烂了你的嘴……”
“四姑娘!”茹玉忙抬手,但又不好碰她。口中兀自劝道:“莫要动手,莫要生气……”
把云姝这才想起茹玉还在一旁,忙收回手,却仍旧是气呼呼的瞪着秦南风。
秦南风也不曾退让,仍旧站在原地。
这把云姝若不是个女子,他早已打她一顿为云娇出气了,真真是讨嫌的很。
“那个……”云娇忙将秦南风往后拉了一步:“四姊姊,你来的正好,你同茹玉说刻儿话,我先回院子去了。”
接着又同秦南风道:“你上回不是说要茶饼带走吗?我制妥了,你随我去拿吧。”
说着便欲离开。
茹玉不情愿留下来,他跟上前一步道:“九姑娘,那我那茶饼……”
“我才制了一个。”云娇忙回头道:“他急着去边关,便先给他,你的再等几日。”
“那好吧。”茹玉只好应了,怏怏的留了下来。
“茹玉,我上回同你说替你找小厮之事,如今已然有了眉目了。”把云姝朝他说话之时,不由换了一副柔和的面孔。
“找小厮?”茹玉一愣。
他若是不曾记错的话,他上回似乎拒绝了她的好意。
他似乎不曾拜托她帮他找小厮?
“对啊,我叫我跟前的人去寻的,人你放心好了,保准又勤快又忠心,你随我去瞧瞧吧?”把云姝笑的有些讨好。
“去何处瞧?”茹玉有些犹豫。
若是去她院子,怕是不好。
“便在园子中,我让他去亭子里头侯着了。”把云姝生怕他不允,连忙解释。
“那好。”茹玉便也就答应了。
毕竟,人家姑娘也是一片好意,不好太辱没了。
二人一道往园子的方向而去。
第262回 这便是求知若渴
“姑娘!”
云娇往翩跹馆走,黄菊迎面而来。
“你怎又出来了?”云娇诧异道。
“姨娘怕姑娘跟前人手不够,便叫奴婢来寻姑娘。”黄菊垂头道。
云娇含笑点了点头:“那便一道回去吧。”
黄菊往前一步,朝着秦南风行了一礼,口中道:“奴婢见过秦少爷。”
秦南风只是不在意的点了点头。
黄菊有些失望,走过去同蒹葭一道跟在云娇同秦南风二人身后,瞧着秦南风的背影怔怔出神。
“把小九。”秦南风跟着云娇往前走,并不曾注意到黄菊异样的目光,只是问道:“你当真只做了一片茶饼?”
“那是自然。”云娇笑着回道。
“才一片,我要去西地许久,如何能够?”秦南风摸着下巴犯了难。
云娇抿唇,但笑不语。
“秦少爷。”黄菊开口道:“姑娘逗你呢,姑娘可做了三块现成的茶饼,便在她屋内的桌上放着呢!”
黄菊算是瞧出来了。
如今去掉一个罗载阳不说,茹玉也想同秦少爷争姑娘。
要说姑娘也真是命好,区区一个庶女,能得这许多人青睐,想来也是极为得意之事吧?
不过这些人当中,她最中意的还是秦少爷,她自然是向着他说话。
姑娘跟了谁,她往后便是谁的人了,这等同于她自个儿的终身大事,她自然极卖力气。
“好你个把小九,你同我还藏私是不是?”秦南风不满的看着云娇:“你如今还不如个婢女待我好。”
“你晓得甚的?”云娇笑着道:“我那茶饼可是十辆银子一片,卖给罗载阳可卖了八两银子,我都要白送你一片了,你还不知足?”
“你我这许多年的交情,便只值八两银子?一片茶饼?”秦南风委屈的瞧着她道:“把小九,你也太没良心了!”
“你说的也是。”云娇左手食指点着下巴,瞧着远处的天空做思索状:“你我自幼便相识,确实该对你客气些。”
“这还差不多。”秦南风笑了。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笑完,便听云娇道:“那看在你我一同长大的份儿上,便给你折半吧,你给我五两银子一片便可。”
秦南风顿时有些笑不出来了。
“如何?”云娇故意回头瞧着他:“我待你可够好?”
“好,真是极好。”秦南风捂着心口,停住脚步做出一脸痛苦状:“只是你待我太好了,我这心口有些难过。”
云娇忍不住笑瞥了他一眼:“走了,别装相了,三片都给你,可妥了?”
她方才只是逗他,又怎会真要他的银钱?
以那一同长大的情谊,几个茶饼算甚的?只要他要,只要她有,便都给他了。
秦南风仍旧磨磨蹭蹭,不情不愿的往前挪。
“你还要怎的。”云娇拿他没法子:“不然,我这两日再做两片,你走前来拿便是了。”
“当真?”秦南风眼睛一亮,顿时便有了精神。
“我何时骗过你。”云娇没好气的道。
“对对。”秦南风连连点头:“把小九从小便不骗人。”
“你能走快些吗?”云娇可不想叫人瞧见了,在背后嚼舌根。
“我还有件事,你要答应我。”秦南风又道。
云娇现斜睨着他:“秦小五,你可别得寸进尺。”
“你将那书借我回去瞧瞧。”秦南风指着云娇手中那本书。
那是茹玉才给的那本。
他要去边关了,这一去也不晓得多久才能回来,同不能瞧着茹玉的东西陪着云娇。
况且,瞧那字迹,分明就是茹玉手写的。
茹玉心中所想同他一般,竟也同他一般用心,瞧这情形,不防着他些是不行了。
云娇捧起那书瞧了一眼,不解的问他:“我说你到底要着书做甚的?”
真不懂,这书哪里中了秦南风了,叫他这般穷追不舍的。
“我便是想看看,不曾想做甚的。”秦南风面不改色的道。
“我从前怎不晓得你还对制香这般欢喜呢?”云娇才不信他,这借口,一瞧便是胡诌的。
“我从前是不欢喜。”秦南风解释道:“可我如今欢喜了。
我之前给你抄那本《天香传》之时,瞧了里头的各色制香手段,简直出神入化,叫我不由心弛神往,便想瞧瞧这书里头可有更有趣的。”
“那《天香传》真是你抄的?”云娇其实心中已然信了,因着笔迹确实是他的。
可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毕竟这事太稀奇了。
“那是自然,如假包换。”秦南风拍拍胸口道。
“那你又从何处抄来的?”云娇又问他。
秦南风瞧了瞧身后的蒹葭同黄菊。
云娇晓得他的意思,挥了挥手道:“蒹葭,你们往后些。”
蒹葭同黄菊自然往后去了。
秦南风这才开口。
“那日你说《天香传》我便想起来,我曾在我父亲书房见过,也不晓得他是从何处抄来的,只当个宝贝一般,藏在书柜最里头。”他笑着道。
“你同他借的?”云娇有中不详的预感,颇为小心翼翼的问。
“自然不曾,他那般宝贝的书,我同他开口他也不一定肯借给我,便是肯借也不一定便肯我抄下来给你。”秦南风说着竟有些得意:“幸亏我聪明,他将那书藏在了最里头,我偷了三五日去他也不晓得,我便抄了来给你。”
云娇点了点头,怪道字迹那般潦草,原真是赶着抄的,她有些过意不去:“如此,多谢你了。
只是这般,若是你父亲晓得了,是不是不大好……”
“有甚的不好?”秦南风不在意的道:“你不说我不说,哪个能晓得?只要不外传便无事。”
“你给我之时怎的不同我说?”云娇瞧着他。
“何时说都一样。”秦南风不大在意。
“万一我说漏嘴了呢?”云娇又问他。
秦南风含笑瞧着她:“怎会,你不是放不住话之人。”
云娇若有所思的瞧着他。
秦南风有些不耐的催促道:“你瞧着我作甚?这刻儿该晓得我待你多好了吧?
是以你这书到底借不借我?”
“借,自然借。”云娇又瞧了瞧手中的书:“可你能不能等我看完?”
“能。”秦南风爽快的应了:“明日我来取。”
云娇有些无语,这便是求知若渴?
第263回 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众人散去之时,茹玉带着个小厮也回了韩家。
杨氏才将回了屋子,茹玉便到了。
“母亲。”茹玉远远的唤了一声。
“我儿回来了。”杨氏一见儿子,顿时露出一抹慈爱的笑,抬脚迎了上去。
“见过夫人。”那小厮上前行礼道。
“这是?”杨氏有些迷惘的瞧了瞧那小厮,又瞧着茹玉。
“这是我新收的小厮,叫小满。”茹玉解释道。
这小厮原名便叫小满,说是小满那日生的,他父母便依了节气取了这名。
茹玉觉着这名不错,便也不曾改名字,仍旧这般叫他。
杨氏瞧了一眼小满,人倒是生的端正又精神,瞧着是个能干的,只是……
她拉过茹玉朝着小满吩咐道:“你先在外头候着,我有些话同我儿说。”
小满又行了一礼,恭敬的道:“夫人同少爷去吧,小的自在门口候着。”
杨氏听得他这般称呼,态度有极为恭敬,心中真是熨帖极了。
再待几年,等儿子有出息了,她跟前自然也会奴仆成群的。
进得屋子,她关上了门,也顾不得如同往日一般,给茹玉先倒杯茶,而是有些焦急的问道:“我儿,你出门身上都只带些散银子的,这一个小厮怎的也要十几两,你哪来的银钱?”
“母亲,你莫要急。”茹玉拉着她手宽慰她:“这不是我买的,是旁人送的。”
“送的?”杨氏不由一愣:“是哪个送的?这般大的手笔。”
“是把家四姑娘。”茹玉说着,神色有些不自在。
“把四姑娘?”杨氏皱了皱眉头:“你是说把九姑娘的四姊姊?”
“是。”茹玉颔首。
“把四姑娘……”杨氏思索着:“我像是不曾瞧见过。”
茹玉还不曾来得及解释,杨氏便是眼睛一亮,反手握住茹玉的手:“儿啊,你说把四姑娘,我虽不曾见过,可我却晓得,她可是把家的嫡女!”
“是。”茹玉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晓得便是这般。
母亲自然欢喜嫡女。
可在他瞧来,把云姝虽是嫡出,却处处比不上庶出的云娇,云娇性子内敛温和,遇事心中自有计较,平日里又稳重,这才像个好好过日子的人。
把云姝,心里不得半分货色,想到甚的便说甚的,也无算计,这般人,其实也不是说有甚的不好。
只是她那大小姐的性子,有些怕人。
“嫡女。”杨氏满面喜色:“那她送你这个小厮,可是对你有意?”
“母亲。”茹玉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头:“她只是瞧我一个人,跟前不得个人跑前跑后的,不大方便,恰好她那处有这么个小厮,便叫了我去瞧瞧可合意。
我瞧着小满像个本分勤劳的,便留在了身边。”
“不是这话。”杨氏不大赞同茹玉的话:“这人可不是随意送的,她抬手便是这般大的手笔,待你自然是与旁人不同,你可不能懈怠,若是能娶个嫡女……”
杨氏说到这处满面期待,笑的极为开怀,似乎已然将把家四姑娘娶进门了似的。
“母亲。”茹玉打断了她:“你莫要动这般心思,把四姑娘是嫡出的姑娘,她家二姊姊可是说给了徽先伯府的第四子,又怎会将嫡出的女儿许给我这等寒门学子?”
“那他把言欢不也是从寒门学子来的?”杨氏不满的道:“他还不是娶了宰相府里的孙女?”
“那是两回事。”茹玉道:“把大人娶夫人,也是在面见了圣颜之后,那是莫大的荣耀,把大人极有才华,能有如今的风光,绝非偶然。”
“那我儿也不比他差,只不过比他晚生了几十年。”杨氏替茹玉整理着衣襟,面上满是骄傲。
“在母亲眼中,儿总是最好的。”茹玉瞧着母亲慈爱的模样,心中温暖,温声道:“母亲,把家四姑娘这礼,我不能随意的收,我是瞧着小满不错,才带回来。
他签的是死契,我都问过了,把四姑娘买他花了十五两银钱,这银子,我想还给她。”
杨氏思索了片刻道:“你说的也对,便是真做亲,也不能如今便占了她家的便宜,没得叫人小瞧了去,你父亲前几日才托人带回来的银子,我还不曾去换成交子,便先取十五两给你吧。”
她说着便要转身去拿银子。
“母亲,先不急,孩儿还有一事同你商议。”茹玉忙道。
“甚的?”杨氏回过头来瞧着他。
“母亲,你成日里照应韩夫人,每每操劳,回了屋子,连个端茶倒水之人都不得。”茹玉望着她,眼中皆是孺慕之情:“孩儿瞧着心疼,此番我收了小满,母亲不如一道也买个婢子回来使使吧。”
“我能动能行,要甚的婢子。”杨氏眼中满是欣慰,有儿子这番话,她也知足了,便是吃再多苦也值得。
“母亲若是嫌价钱高,便买个嬷嬷,或是签个活契。”茹玉试探着劝道。
“不用,有你这番话,我甚的都不要,只要我儿好好读书,我怎样都行。”杨氏回过身来拉着他坐下:“你父亲年下便要调回帝京来了,我们一家也算团聚了,等你父亲回来,我同他商议一下,瞧瞧可能在帝京盘下个小院子来,这般也不用寄人篱下了。
买个院子对我们这样的人家来说,是大花费,能省便省着点,等你往后有出息了,娘享福的日子在后头呢。”
大渊朝帝京武官若是不出意外,皆是三年一轮换,三年在外,三年在内,这般便能叫那些人不得结党营私。
算起来,茹玉的父亲在外也快三年了。
“娘……”茹玉心中感动不已:“你处处为孩儿着想,孩儿真是无以为报。”
“傻孩子,你是我儿,我要图你个甚的报?”杨氏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娘放心,不管孩儿有没有出息,都不会忘了娘的养育之情。”茹玉面上满是坚定。
“如今说这话可是为时过早,就怕你往后娶了媳妇忘了娘喽。”杨氏半开玩笑的道。
“怎会?”茹玉神色更加坚毅:“便是有朝一日我真成了亲,自然也是带我妻子一道孝敬母亲,万万不得忘了母亲之说。”
“好好好。”杨氏听了他的话,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第264回 一万个不服气
再说云娇回了院子,取了茶饼给秦南风,又送他去了书房。
二人一路说说笑笑,倒也融洽。
不过秦南风一直逗云娇,免不得又挨她两下。
但她这点力气,秦南风哪放在眼中?
秦南风去了书房后不久,便告辞了,其余的人也都走了。
云娇便领着吉雅茹同孙秀娥一道回了翩跹馆。
钱姨娘许久不曾见姨侄女,自然欢喜的紧,拉着吉雅茹不撒手,硬是闲话家常到了深更半夜。
若不是云娇在一旁催促着,怕是几人要一道聊到大天亮。
院子里是有客房的。
可吉雅茹说要同小时候一般,同云娇睡到一处。
云娇想了想,也不好叫孙秀娥一人去睡客房。
再说,她如今也不喜欢挨着旁人睡。
便开口道:“孙姊姊,不如你也同我一道去睡吧?”
“这……不好吧?”孙秀娥便是普通农户家的女儿。
何时住过这般富丽堂皇的屋子?
虽说云娇的屋子在把府来说,并不是最好的,可以孙秀娥的眼界,这便是她所见过的屋子当中顶好的了。
她有些自惭形秽,觉得自个儿配不上这般好的屋子。
“有甚的不好的。”云娇拉过她的手:“这屋子本就是给人睡的,哪个睡不是一般?”
“那……那好吧。”孙秀娥心中也还是有些想住的。
三人一道进了屋子。
“我床小,你们别嫌弃。”云娇说着拉开床上的锦被:“今朝你们便睡在床上,我睡在榻上。”
“不……这不好。”孙秀娥连忙摆手,主动道:“怎能叫你睡在榻上,你们姊妹二人睡在床上,还能说些知心话,我睡在榻上吧。”
“不用。”云娇推着她在床上坐下:“你们是客人,快睡吧,别再推辞了,再说下去天都要亮了。”
“秀娥,你不要太客气了,云娇是我妹妹,不是外头人,快些洗了睡吧。”吉雅茹倒是不曾客气,一边劝告一边宽衣。
孙秀娥这才算是答应了。
蒹葭同黄菊一道打了热水来,三人洗了便熄了蜡,各自躺下了。
蒹葭出了门,神色倒是自然。
黄菊却是不大高兴,连关门声都重了些。
“你怎了?”蒹葭就着月光,瞧出她的不对,不由奇怪的问道。
“咱家姑娘也太好说话了。”黄菊闷闷的道:“怎的自个儿睡榻上,叫她们二人睡在床上?这两人也是,院子里头又不是没得客房,偏生要挤到姑娘房中去睡。”
“这是姑娘的待客之道。”蒹葭笑着道:“这也没得甚的,姑娘那榻软的很,比躺在床上还舒服呢。
姨姑娘同我们姑娘一道长大,情谊自然非比寻常,姑娘这般,也不奇怪。”
她只当黄菊是心疼姑娘,便解释了一番。
“姨姑娘也就罢了,那孙秀娥算个什么东西?”黄菊有些气呼呼的道:“凭她,也能沾我们姑娘的床?”
不过是个庄户人家的姑娘,同她一般,孙秀娥若是睡得,那她也睡得。
“那不是因着孙姑娘是姨姑娘的朋友吗?”蒹葭拉了她一把:“行了行了,我瞧你是气不顺,瞧甚的都不顺眼。
你快些去睡吧,门口我守着便是。”
黄菊也不推辞,拿着盆便走了。
一夜无话。
翌日。
云娇几人因着昨夜睡得太晚,早上便起不来身。
还是蒹葭叫的门:“姑娘,姨姑娘,孙姑娘,姨娘叫你们起身吃早饭。”
云娇几人这才起了身,用细盐洁了牙,又一道洗了脸,才去了钱姨娘房中。
“雅茹。”钱姨娘正在屋子里等着呢,一瞧见吉雅茹,连忙起身迎了上去抓住她的手:“来,快些来坐下。”
“姨娘。”云娇也跟着走上前去,口中不满的嘟囔道:“你待雅茹姊姊比待我还亲呢。”
“你这孩子。”钱姨娘嗔怒望了她一眼:“你雅茹姊姊几年也不来一回,你天天在我跟前,你还同她争?”
“我这不是说着逗逗趣的吗?”云娇倚着她坐下来,笑着靠在她肩头。
“好了好了,快坐直了吃饭。”钱姨娘拍了拍她的脑袋,又忙着招呼孙秀娥:“孙姑娘,快坐呀!还站着等甚的呢!”
“等姨娘,看看可还添两个菜。”云娇笑着道。
几人都被她的话逗得笑了,孙秀娥也不得方才那般拘谨了,靠着吉雅茹坐了下来。
早饭才吃了一半,便听到外头有些喧哗。
云娇皱着眉头放下筷子:“姨娘,你们先吃,我去瞧瞧。”
“来,快吃吧,院子里头没得甚的大事。”钱姨娘也不曾放在心上,继续招呼吉雅茹二人吃早饭。
云娇开了门,走了出去。
便见黄菊正在支使着院子里头的两个小婢女。
“快些,将那些被子全部拆开,都要洗,还要洗干净!”
蒹葭在一旁小声劝着:“黄菊,便是要洗这些,也得等姨姑娘走了,你这……”
“蒹葭,怎了?”云娇走了过去。
“姑娘。”蒹葭一见她忙跑了来:“黄菊不听我说,偏要叫人这刻儿便拆了被子来洗,这若是叫姨姑娘瞧见了,定然不欢喜。”
云娇皱了皱眉头走了过去,朝着屋里的两个小婢女道:“你们都先出去吧,这被子先不洗了。”
两个婢女听姑娘发话了,便都应了一声,齐齐退了出去。
“姑娘。”黄菊行了一礼。
“你这是做甚的?”云娇微微皱着眉头瞧着她。
“姑娘的床不是叫外头的人睡过吗?奴婢张罗着将被子拆开洗洗。”黄菊低下头道。
“那是我姨姊姊,不是外头的人。”云娇已然有些不悦了。
“奴婢说的不是姨姑娘,是那个同姨姑娘一道来的。”她连“孙姑娘”都不愿意称她一声,而是以“一道来的”代之,可见她有多厌烦孙秀娥。
“孙姊姊是我雅茹姊姊的好友,便是我的好友,你不可这般不敬。”云娇晓得她是瞧不上孙秀娥,也不曾往深处想。
“是。”黄菊垂下头。
她心中对孙秀娥除了鄙夷,还有嫉妒。
孙秀娥同她一般,皆是普通人家出身,凭甚的孙秀娥便能睡姑娘的床,成为姑娘的坐上嘉宾,她却只能为奴为婢,还要侍奉她?
伺候姑娘天经地义,伺候姨姑娘,也无不可,伺候孙秀娥,她心中便一万个不服气。
第265回 有些礼道
正说话间,谷莠子行色匆匆的走了进来,瞧见了云娇,忙行了一礼:“见过姑娘!”
“怎了?”云娇转身瞧着他:“你这着急忙慌的,出甚的事了?”
“没得事。”谷莠子摆了摆手,缓了口气:“是黄菊的家人来了,我听他们说天不亮便到了,硬是不得人通报,若非我经过的时候多问了一句,怕还不晓得要等到何时呢!”
“是我爹娘吗?”黄菊闻言不由得眼睛一亮:“我弟弟也来了吗?”
“我只瞧见你爹娘。”谷莠子回道。
“姑娘……”黄菊瞧着云娇欲言又止。
“你等我一刻儿。”云娇叮嘱了一句,回了屋子。
不消片刻便走了出来,手中拿着几吊钱递给了黄菊:“你去吧,这几吊钱拿去好好招待你父母。”
“谢姑娘!”黄菊连忙行了一礼,拿着那几吊钱急匆匆的便往门口去了。
云娇也不曾将此事放在心上,转身便回了前姨娘的屋子。
“娇儿回来了。”吉雅茹放下碗筷:“我都吃罢了,怎了?外头有甚的事?”
“不得事。”云娇随意的找了个由头敷衍:“几个婢女起了龃龉,已然散了。”
说着便又坐下来,端起了自个儿的碗,将余下的半碗粥喝了。
“昨日才出去的,今朝不好再出去,雅茹姊姊,我便带你去园子里转转吧?”云娇放下碗筷,又漱了口,这才开口道。
“好。”吉雅茹也不曾推辞,同钱姨娘打了声招呼,二人便携手出了院子。
“娇儿。”吉雅茹拉着云娇的手:“我再玩一刻儿,便家去了。”
“这般快?”云娇有些诧异:“姊姊不多住几日吗?”
“左右,此番来……我已是得偿所愿……”吉雅茹愈说声音愈发的小。
云娇不由瞧了一眼孙秀娥。
孙秀娥全然不知吉雅茹在说甚的,傻傻问道:“得偿所愿?雅茹你有何愿,我怎的不曾听你提起过?”
云娇忍不住笑了,抿唇不语。
吉雅茹红着脸解释道:“我许久不曾见云娇,这回来可算是见着了,可不是得偿所愿吗?”
“说的也是。”孙秀娥点了点头,丝毫不曾怀疑。
“姊姊难得来一回,不如多住三两日再走?”云娇想着,秦南风说三两日才走,雅茹姊姊若是留下来,或许还能见着罗载阳?
可想起罗载阳同她说的那些话,她又有些不悦。
那是雅茹姊姊心悦之人,怎能……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此番事情,自然是不得同吉雅茹说的,说出来,吉雅茹若是个通情达理的还好,姊妹间还能处下去。
若是不通情理,那多年的姊妹情谊便要因此而葬送了,那岂不可惜?
“住不住都是一般。”吉雅茹面上有些忧愁。
便是住个三两日,也不一定便能见着他,这一别,又不知何时才能见面。
可她必须得回去,她不能在外头时日太久,否则母亲会责备的。
她母亲一向严厉,她来时说好了只宿一夜,万不敢擅自留下。
“我下回再来寻你耍子,这回我同母亲说好了今朝回去的。”吉雅茹拉着云娇的手道。
“那好吧,你吃罢了中饭再回去吧。”云娇晓得四姨母的脾气是说一不二的。
若是硬将吉雅茹留下来,过几日回去了,四姨母自然会责备她。
便也不强求了。
吉雅茹点头答应了。
到得午饭之时,云娇差谷莠子出去买了好些菜回来,几人围着桌子,正欲吃饭。
便听得外头通报道:“九姑娘,姨娘,刘嬷嬷来了。”
云娇同钱姨娘对视了一眼。
钱姨娘道:“请她进来吧。”
刘嬷嬷挎着食盒走了进来。
“见过九姑娘,见过姨娘。”她规规矩矩的对着二人行了一礼。
“刘嬷嬷不必客气,你一向少来我这处,这刻儿来了,想是夫人叫你来寻我有事?”钱姨娘轻声开口问道。
“也不算是甚的事。”刘嬷嬷笑着回道:“夫人听说姨娘的侄女儿来了,便吩咐老奴送了些菜过来。”
“夫人真是太客气了。”钱姨娘回头瞧了瞧。
曲嬷嬷便走上前去,双手接过了刘嬷嬷手中的食盒。
“刘嬷嬷,烦请代娇儿谢过夫人。”云娇起身客气的行了一礼。
“九姑娘太客气了,若是不得旁的事,老奴便先告退了。”刘嬷嬷笑着回了一礼。
她说着转身便往外走。
“曲嬷嬷,你替姨娘送送刘嬷嬷。”云娇开口道。
“是。”曲嬷嬷答应了一声,将手中的食盒放在了多少,正欲上前。
刘嬷嬷忙回头道:“九姑娘太客气了,不必送了。”
她说着走出去,带上了门。
心中却暗道,九姑娘小小的年纪,倒是有些礼道,这钱姨娘,一瞧便是不通人情世故,连句客气送送的话语都不曾说。
这九姑娘的性子,怕还真是随了钱老夫人。
“这……吃吗?”钱姨娘瞧着桌上的食盒,犹豫不决的问云娇。
云娇还未开口,吉雅茹便抢着道:“小姨母还问甚的,自然是不吃,姓连的定然不曾安甚的好心!”
她依稀也听过当年之事,晓得个中是非曲直。
她心中很是替自个儿的小姨母不平,自然也仇视连燕茹。
“今朝菜已经够多的了,桌子也摆不下,曲嬷嬷,你端下去叫大家伙分着吃了吧。”云娇轻声吩咐了一句。
“是,谢姑娘。”曲嬷嬷拎着食盒出去了。
吉雅茹拉着云娇的手臂道:“你还敢叫他们吃?不怕里头有毒吗?”
“不会的。”云娇极为笃定:“这菜是刘嬷嬷亲自送来的,刘嬷嬷是母亲最靠心的人,若真要下毒,自然不会叫她送来。”
“虽然如此,你平日里也该小心着些,毕竟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吉雅茹叮嘱着她。
“我晓得的,不说这个了,先吃饭吧。”云娇端起酒壶,要给钱姨娘倒酒。
“我不吃酒!”钱姨娘连忙拦着。
“这是我特意叫谷莠子去酒楼打的果酒,今朝你姨侄女儿来了,你也该吃些酒快活快活。”云娇笑着劝道。
“你说的对,也罢,我便吃两盅吧。”钱姨娘笑着应了。
第266回 我有个法子
东市,一家不起眼的脚店,有些破旧的招牌迎风飞舞,不得几个客人,三三两两的坐着。
黄菊同一对中年夫妇,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她朝着店家连要了七八道菜。
“够了够了,怎的要这许多菜,吃不了吃不了!”开口的是个中年妇人。
她便是黄菊的母亲陈氏,她人生的精瘦,发丝有些发黄,身上穿着件半旧的深麻长衣,洗的有些发白了,瞧着显得有些宽大。
“不碍事的娘,这点不算甚的。”黄菊颇为大方的道:“我来时九姑娘给了我几吊钱,叫我好好招待你们哩。”
“你先头说你如今叫个甚的?”边上的中年男子,生的同黄菊有几分相似,皆是一脸的憨厚相。
他便是黄菊的父亲黄贵富。
“黄菊。”黄菊说道。
“对,黄菊。”黄贵富点了点头:“这名儿好,比我给你取的好。”
“好甚的,姑娘随口取的。”黄菊不以为意的道。
“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姑娘,随口取个名儿也好听。”陈氏在一旁道。
“她不过是个庶女。”黄菊嘀咕了一句,再说这名字哪好听了?
不说旁的,同蒹葭根本比不了,蒹葭还是甚的书上的呢,她这便是路边的野花。
说起来还是姑娘偏心,平日里也是对蒹葭更倚重些。
想到这些她便有些愤愤。
“闺女,你说甚的?”陈氏不曾听的分清。
“没得甚的。”黄菊也不想多说,便问道:“爹,娘,你们今朝怎的有空过来瞧我?弟弟呢?他怎的不曾同你们一道来?”
“你弟弟……哎!”黄贵富听她问起这事,顿时叹了口气。
“怎了?”黄菊不由得担忧。
“客官,菜来喽!”店家端着菜走上近前。
黄贵富待得店家将菜摆放好,端着托盘离开之后,这才开口道:“上回秦少爷买了你,那些银钱我同你娘一文都不曾花,给你弟弟买了好些药,还有补品。
他可算比从前好转了些,如今也不大吐了。”
“能吃得住便好。”黄菊松了口气。
跟着云娇从莱州到了帝京,她同父母都不识字,也不通书信,一直以来她都不晓得家里头的消息,也不晓得弟弟的病情如何了,如今听说弟弟好转了,也算是放心了。
“好是好。”黄贵富有些为难:“只是……”
“爹,我是你女儿,你有甚的话还不好同我说?”黄菊开解道。
“你说的也是。”黄贵富点了点头:“我只是不大忍心……”
“先吃口菜再说吧爹。”黄菊反到轻松的拿起筷子,又催着道:“店家,快些将酒端上来,叫我爹吃上两盅。”
“来了来了!”店家忙将烫好的酒送了上来。
黄贵富爱吃热酒,一年四季皆是如此。
他倒出酒来吃了一盅,又吃了两筷子菜,才开口道:“闺女,爹没得脸来同你说这事,可爹又不得不说。”
“爹可是没得银子了?”黄菊吃了一口菜问道。
黄贵富点了点头。
“爹想让我签死契?”黄菊笃定的瞧着他。
“你晓得?”黄贵富有些吃惊。
“不然,女儿除了自个儿又不得旁的值钱的物件。”黄菊笑了笑。
黄贵富有些过意不去:“闺女,爹也不忍心……若是忍心将你卖了,当初便直接卖给秦少爷了……哎……
可如今事关你弟弟的性命,爹也是没得法子了……”
他说着朝着陈氏使眼色。
陈氏拉着黄菊的手,泪水涟涟的道:“女儿,娘也不忍心……可你弟弟,等着银钱救命呐……”
说着便抹起泪来。
“娘你哭甚的。”黄菊抽回了手:“我又不曾说不答应。”
“那你是答应了?”陈氏顿时止住了哭泣,瞧着她。
“自然是答应的。”黄菊毫不在意的道:“女儿养大了,本就是别人家的人,我能给爹娘换些银钱,也是我的福气,这样才能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
“你这傻孩子说的甚的傻话!”陈氏忍不住又哭了起来,这回倒是发自内心的:“若不是不得法子,我同你爹也不想卖女……”
“爹,你可想好了要同你想要多少两银子?”黄菊也不理会陈氏,反倒看着黄贵富。
黄贵富想了想道:“我们来时,一路上都打听过了,如今同你这般年轻又肯干的婢女,在十五辆左见,最多二十两。”
“爹,你可曾想过。”黄菊瞧着黄贵富:“就算我能卖二十两,这二十两用罢了,弟弟该如何?你们又去哪找银子去?”
“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总不能眼睁睁瞧着你弟弟去死。”黄贵富只当她是不大愿意,便有些不悦。
“爹,我不是不肯。”黄菊放下筷子,凑近了黄贵富的耳边:“我有个法子,能多弄些银子,你同母亲便拿这些银钱来个铺子,这般有了营生,便能挣银子,往后也便不愁了。”
“是甚的法子?”黄贵富登时便有些急切的问道。
他如今缺的便是银子。
黄菊在他耳边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阵,黄贵富连连点头,抬起头来直夸黄菊:“我闺女,真是有头脑。”
“吃吧,如此你们二老便不必太过忧愁了。”黄菊又重新拿起筷子。
一家人一道吃了一顿好的,边吃边闲话家常,好不快活。
吃罢了中饭,黄菊又带着黄贵富同陈氏在集市上转了一圈。
黄贵富心中记挂着那事,催促道:“闺女,这刻儿也不早了,你快些先回去吧。”
“不碍事,我再陪你们刻儿。”黄菊倒是不大着急。
直到日下西山,黄菊安排了父母的住处,这才回把府去了。
云娇吃罢了中饭,送走了吉雅茹同孙秀娥,下午睡了一刻儿,又起来制了一个茶饼。
将茶饼用油纸包了起来,便听到外头蒹葭的声音:“黄菊,你回来了。”
黄菊没有回应,似乎只是点了点头。
“你怎了?”蒹葭奇怪的问道。
黄菊仍旧不曾说话。
云娇听着,觉着有些不大对劲,黄菊我不是遇上甚的为难事了?
这般想着,她收拾好了手头的物件儿,这才开口道:“蒹葭,黄菊,在外头说甚的呢,进来同我说说。”
第267回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来了。”蒹葭应了一声。
二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云娇边就着洗脸架上的木盆洗手,边瞧着黄菊的神色,黄菊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想来是真遇上事了。
是她父母还是她弟弟有事?
“如何?可见了你父母?”云娇开口问道。
“谢姑娘关心,奴婢见了父母……”黄菊说着便有些哽咽。
蒹葭见云娇洗完手了,忙递上帕子。
“怎了?”云娇边擦手边问。
“奴婢……舍不得姑娘……”黄菊说着便哭了起来。
云娇怔了一下,旋即问道:“你父母此番来,是要将你赎回去?”
“姑娘怎知?”黄菊抬头看着她,眼中含着泪光,又有些错愕。
“若非要离开,你又怎会说甚的‘舍不得’?
再说你父母无事是不会来的。”云娇说着将帕子交给蒹葭,走到八角椅跟前坐了下来,拿起团扇轻摇着瞧着黄菊:“你父母给你弟弟瞧病,都掏空了家底儿,不得已才将你卖给了秦小五,如今哪来的银钱赎你?”
“是……”黄菊话还不曾说出来,便失声痛哭起来。
她两手捂着脸,双肩哭的一抽一抽的,显然伤心极了。
蒹葭上前劝慰道:“黄菊,你莫要哭了,有甚的事,你同姑娘说,姑娘定然能替你做主。”
黄菊也不说话,只是哭。
云娇耐着性子,待她哭的差不多了才道:“你莫要哭了,到底如何,你总要说出来的,你若是不说我怎生帮你?”
“姑娘,你帮不了奴婢的。”黄菊闻言摇了摇头,擦去了脸上的泪痕,一脸的绝望。
“你不说又怎知我帮不了你?”云娇反问道。
“告诉姑娘也不碍事,是奴婢的父母替奴婢寻了户人家。”黄菊咬咬牙道:“赎奴婢的银钱便是他家出的。”
“你在这处做的好好的,你父母突然这般是为何?”蒹葭不解的问。
“我弟弟等着银钱续命,我父母也是迫不得已才这般做的。”黄菊垂下头道。
“那是户何等样的人家?”云娇又问。
谁料不问还好,这一问,黄菊顿时又是失声痛哭:“那男子,三十好几了……”
“年岁大也不一定不好。”云娇缓缓的道:“只要待你好便可。”
黄菊签的是活契,早晚是会离开她嫁人的,若是是个合意的人家,云娇也不介意将她放走。
至于赎身的银子,她也不差那点。
“奴婢小的姑娘说的有道理……”黄菊擦了把泪道:“年岁大,奴婢也不在意,只是他……他是个痴儿……话都说不笼统。”
“你父母怎的这般?”蒹葭一听不由急了:“便是要嫁,也得替你寻户好人家,怎的找了个痴儿?哪有父母这般对待自个的女儿的?”
“那户人家家大业大,可惜有财无子,这痴儿是他家中唯一的儿子,平日里当个宝贝一般,恨不得烧香在条桌上供着,只是他是痴儿的名声远播,这才说不上个婆娘。”黄菊细细的解释道。
“原是这般。”蒹葭听闻如此,更加同情黄菊,走过去求着云娇道:“姑娘,黄菊的父母也太狠心了,你快想法子帮帮她吧!”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云娇叹了口气:“你父母这般,定然也是走投无路了,不然,哪个舍得卖了亲生女儿呢?”
黄菊流着泪点头:“姑娘说的是,奴婢都晓得,我不怪他们,我父母养大我同我弟弟,已然极为不易,只要我能做到,他们要我如何都行。”
云娇点了点头,黄菊是个孝敬有良心的,能做到这份上,已属难得了。
“那痴儿家,可是许了你父母不少彩礼钱,你父母才答应的?”她又瞧着黄菊问道。
“是。”黄菊红着眼点了点头。
“那是许了多少银钱?”云娇又问。
黄菊等的便是这一句,咬咬牙道:“我爹说,那痴儿的父亲许了他二百两银钱做彩礼,只要我嫁过去,这银子即刻兑现,我弟弟的身子便有救了。
若是过上几年……若是……”
“若是甚的?”蒹葭听她吞吞吐吐,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若是我将来能诞下个男孩,便还给我爹二百两……”黄菊头垂的更低了。
她瞧着自个儿的脚尖,她已然准备妥当了,准备跪下谢云娇。
依着她这些日子以来对云娇的了解,云娇不是一个见死不救之人,何况她手头有银钱。
钱老夫人走的时候,留给钱姨娘的银钱,都在姑娘身上。
更莫要说从前钱姨娘那两个铺子还在手中,这么些年,总有些余钱。
二百两这个数目,是她深思熟虑后定下来的。
她估摸着姑娘定然是能轻松拿出的。
父亲黄贵富当时问她可是有些要的多了。
她起先也是这般觉着,可想起云娇一个茶饼便能卖十两,便又觉得不算太多。
左右姑娘手里有银子,又能挣,多给她些也不得甚的事。
她如今是落在难中了,每日里这般尽心尽力的伺候姑娘,姑娘帮她也是理所应当的。
“那你对此事,心中作何感想?”云娇思忖了片刻问道。
“奴婢自然不想嫁,若是个普通老实的庄稼汉,奴婢自然不说二话。
这天底下的姑娘,试问哪一个会心甘情愿嫁给一个痴儿?”黄菊跪了下去,痛哭流涕:“姑娘,奴婢情愿伺候姑娘终身不嫁,也不愿回去嫁给那样一个人……”
“你既然打定了主意,此事便交给我吧。”云娇笑了笑,胸有成竹。
“姑娘……”黄菊呆呆的瞧着她。
这便答应了?她还准备了许多话不曾来得及说,愣了片刻才做出一脸感动相哭道:“那可是二百两银钱……奴婢如何能担得起?姑娘为了奴婢不值得……”
“无需二百两。”云娇老神在在的摆了摆手。
黄菊愣住了,想说甚的又不晓得该如何说,怕自个儿已然叫云娇识破了,若是说错了话,那不是更无从更改了吗?
蒹葭却无所顾忌,忍不住问道:“姑娘是有甚的好法子了?”
第268回 左右是将你卖了
“那痴儿的父亲,大抵确实是许了你父母银钱的。”云娇瞧着黄菊,神色笃定:“但绝对不得二百两那许多。
我猜着,约莫几十两的模样。”
黄菊实则只猜对了一大半,云娇手中确实有足够的银钱,拿出二百两来也不费事。
她也确实不是见死不救之人,只是她虽仁义,却不是个傻的。
黄菊这番话,她片刻间便瞧出了其中的破绽。
“姑娘如何知晓?”蒹葭惊奇不已的问道。
“在庄上,莫要说二百两银钱,便是五十两,也有数不清的人将亲生女儿往前送,那痴儿的父亲若是真能舍得二百两银钱,也不至到如今都不曾说到一个儿媳妇。”云娇细细的分析道。
“姑娘说的对!”蒹葭眼睛一亮,一拍手道:“那些人,便是卖女求荣,只要能换来银钱,哪管前头是不是火坑,只管将女儿推进去换银子便是了。”
黄菊只觉得腿一软,心中暗暗懊恼,当时怎的不曾想到这一层?
幸好她是跪着的,一时间云娇同蒹葭倒也不曾发现她的异常。
她急中生智道:“姑娘是说……我……奴婢的爹娘是在骗奴婢?”
“他们该是想骗我。”云娇思索着道:“亲事之事,许是真的,他们便赌我可舍得放你走,若是我舍不得,他们便可从我身上大捞一笔。
便是捞不着,他们可以比对一番,哪个给的银子多,便将你给哪个。
若是我舍不得掏银子,他们便将你接回去嫁人,左右是将你卖了,无论如何也是不亏的。”
黄菊脸色难看至极:“他们怎能这般待奴婢……奴婢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不碍事了,你放心吧,此事便由我来办,不会叫你由着他们带回去的。”云娇宽慰着她道。
“姑娘……姑娘打算如何?”黄菊有些急了。
她方才那番话都是胡编乱造用来诓骗云娇的,如今见云娇要出手,自然担忧自个儿的父母。
蒹葭皱眉道:“黄菊,姑娘是在帮你,你怎的还朝姑娘急了?”
“我……奴婢不是,不是同姑娘急。”黄菊连忙解释:“奴婢只是……他们到底是奴婢的父母,便是有再多的错,奴婢也不忍心怪他们,还请姑娘到时手下留情……”
她慌忙掩饰自个儿的焦急,面上换作一副凄然的模样。
“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他们,此事我会叫谷莠子去办,只是你往后便是死契了,你可想好了,以后可愿跟着我?”云娇瞧着她问道。
“奴婢定然誓死效忠姑娘。”黄菊连忙磕头,满面感激。
“那便好,你父母如今身在何处?”云娇问道。
黄菊险些将自个儿的手心掐破,颤声说出了她父母的落脚之处。
“蒹葭,你去叫谷莠子来。”云娇心中有了计较,便也不愿再等了,只想早些吩咐下去也好安枕无忧。
蒹葭忙往前头去了。
“姑娘……”黄菊还是有些不甘心。
云娇当她担忧,宽慰她道:“不碍事的,你莫要怕。
我瞧你脸色不大好,等刻儿蒹葭回来了你便先回房歇着吧。”
“谢姑娘。”黄菊只好磕了头应了。
蒹葭回来之时,谷莠子也跟着来了。
云娇便打发黄菊回屋歇着去。
黄菊心中虽也揪心,却又无法反驳,若是多说,反倒容易被姑娘察觉,姑娘实在太精明。
她心中不情愿,但也只能殃怏的去了,祈祷着父母能有些眼力劲儿,别说漏了嘴便好。
此番若是露了馅儿,那可就真是鸡飞蛋打了,不仅银子捞不着,她也要被姑娘扫地出门。
“姑娘。”
谷莠子无论何时见了云娇皆先是毕恭毕敬的一礼。
“谷莠子,你去替我办件事。”
云娇说着细细的吩咐了一番。
谷莠子凝神听完,点了点头:“姑娘的话,小的都记下了。”
蒹葭见他还不走便催促道:“记下了还不快去?你还等甚的呢,天都黑了。”
“不急。”云娇缓缓的道:“今朝有些晚了,两位老人家怕已然睡下了,你明日清晨再去去,记得说话客气些。”
“是。”谷莠子应下了。
“蒹葭,你去取一张五十两交子的票据给谷莠子。”云娇侧头吩咐了一句。
“哦!是!”蒹葭恍然大悟,怪道谷莠子不走,姑娘还不曾拿银子呢!
她忙回了屋子。
过了片刻便出来了,有些为难的道:“姑娘,屋里不得五十两的交子票据了,至少是一百两的。”
“那便取一百两的来。”云娇轻声道:“用的余下的,拿回来便是了。”
“是。”蒹葭应了一声,转身回屋拿了票据出来。
谷莠子自拿着票据去了。
翌日清晨。
谷莠子早早的便起身了,依着云娇所说之处,寻了过去。
“四方馆。”谷莠子抬头瞧了瞧客栈的招牌,口中小声念了一遍。
微微的点了点头,姑娘昨日所说的便是这处了。
“客官,进来坐?可是吃早茶?”
客栈的伙计打着哈欠出来,瞧见了谷莠子,忙殷勤的招呼。
这客栈也是间脚店,有寻常的茶酒卖的。
“我寻人。”谷莠子摸出两个铜子儿,塞在伙计手中。
“客官寻谁?”伙计握住了手中的铜子儿,顿时来了精神,方才的瞌睡不翼而飞。
“一对夫妇。”谷莠子想了想,也不晓得该如何同伙计说。
他也不曾见过黄菊的父母,也不晓得他二人音形容貌如何。
“有有有,昨日夜头便只来了一对夫妇。”
这客栈不大,每日往来之人伙计心中都是有数的。
“他们住在何处?”谷莠子忙问。
“从这往里走,顶头那一间门朝南的便是。”伙计指着里头的一条过道。
“多谢了。”谷莠子一拱手,顺着那过道走了进去。
走到伙计所说的那间屋子门前,谷莠子轻轻叩响了门。
“哪个?”里头传了黄贵富的声音。
“叨扰了,是我家姑娘派我来的。”谷莠子说话颇为客气。
“姑娘?哪个姑娘?”黄贵富又问道。
“把九姑娘。”谷莠子耐心的回道。
屋里,黄贵富同陈氏面面相觑。
第269回 三十两
陈氏最先反应过来,推了黄贵富一把,小声道:“快去开门,你还等甚的!”
她说着面上露出几分喜色来,这九姑娘分明是派人给他们送银子来了,她生的丫头果然有本事,这般快便成事儿了。
黄贵富定了定神,走过去打开了门,面上笑得宽厚:“是九姑娘的人啊,快请进来坐。”
谷莠子笑了笑,抬脚走了进去。
“来,吃茶,吃茶。”陈氏在屋子里头倒好了茶,将粗茶碗递了过去,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这块也不得剩的好茶,你别嫌弃。”
“客气了。”谷莠子接过粗茶碗放到一边的方桌上。
“小哥怎生称呼?”黄贵富看着他面上带着讨好的笑。
“老丈叫我谷莠子便好。”谷莠子颇为有礼的回道。
“来,坐。”黄贵富殷勤的给谷莠子搬了张椅子。
谷莠子道了谢,便坐了下来。
黄贵富也在他对过的床上坐了下来:“小哥可是也同我家黄菊一般,也在九姑娘手下当差?”
“是。”谷莠子点了点头。
黄贵富见谷莠子还不开口,便有些按捺不住:“九姑娘想来已经听说了我和老婆子来的目的了吧?”
想到二百两银子,他心中便隐隐激动。
“姑娘晓得了。”谷莠子又点了点头。
“我们也不想如此,毕竟我们是做父母的,怎舍得把自个儿养的女儿卖了?
可黄菊她弟弟等着银钱救命呐。”黄贵富说着眼睛红了。
陈氏虽然没有开口,但也在一旁抹起泪来。
“黄菊的差当的不错。”谷莠子顿了一下才开口道:“我们姑娘有些舍不得她,想将她留在身边听用。”
黄贵富闻言同陈氏对视了一眼,二人心中皆是一喜。
看样子,二百两银子确实有着落了。
“九姑娘能欢喜我家闺女,我心中也欢喜。”黄贵富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可惜,她没得这个福气留在九姑娘身边,她这没用的父母,要拿这个女儿换银钱哩!”
黄贵富哭着便捶打着自个儿的胸膛,老泪纵横,一副痛苦无奈的模样,叫人瞧着都有些不忍心。
陈氏抱着他的手臂,不叫他打自个儿,也跟着哭的伤心。
谷莠子只好劝道:“你们莫要哭了,听我将话说完。”
黄贵富擦了把眼泪:“小哥你说。”
“我们姑娘说,要将黄菊留在身边,多少银钱她出。”谷莠子干脆也不绕弯子了。
“你也晓得那家是个痴儿吧?”黄贵富瞧着他。
谷莠子点了点头。
“那家许了我二百两。”黄贵富伸出两根手指头。
“那你的意思是?”谷莠子双目炯炯的盯着他。
“按说,九姑娘待黄菊好,我的心头也是知足的,只要女儿过得好,便是不要银钱又怎的?
可黄菊她弟弟如今病得越发严重,那病变是个无底洞,我也是没得法子……”黄贵富说着痛苦的捂着脸。
“那你是说,我们姑娘若是要留下黄菊,便要给你们二百两?”谷莠子冷眼看着他。
瞧着他装模作样的,若不是事先晓得他想要诓骗姑娘,还真是瞧不出,这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便好似他说的都是真的一般。
他忍了几忍,不曾翻脸。
姑娘说了,要他客气些。
黄贵富一抹泪,点了点头:“我也是没得法子……”
谷莠子站起身来道:“那……二百两这许多,我们姑娘怕是拿不出,不然你们便将黄菊接走吧。”
“接……接走?”黄贵富不由得一愣。
瞧了一眼一旁的陈氏。
陈氏也有些迷惘。
黄菊昨儿个说了,九姑娘定然会舍不得她,怎的今朝同她说的情形不同?
“是。”谷莠子点了点头笑道:“老丈,姑娘虽舍不得黄菊,可这般高的价钱买一个婢女,满帝京也不得这般的痴儿。
再说你家黄菊签的是活契,便是如今舍不得,往后也是要走的,这天底下便没得不散的筵席。”
黄贵富呐呐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九姑娘是有情有义的人,情义值千金……哪是这点银子能比的?”陈氏连忙在旁边说道。
她昨日便说二百两太多了些,瞧瞧,这事果然不成了,还白白丢了差事。
她心中懊恼不已。
“你说的也是,我们姑娘也不是无情无义之人。”谷莠子朝着陈氏说道:“外头的婢女十几两一个,二百两银子够买好些了,签的还是死契。
你家黄菊便是再厉害,也抵不过那许多人吧?”
“那是那是。”陈氏连连点头。
“我来时姑娘说了,也不说十几两的价,给你们三十两,你们若是愿意,黄菊往后便是死契。
若是不愿意,便将她领回去。”谷莠子轻描淡写的说着。
“三……三十两?”黄贵富脸色有些不好看。
原来想好了二百两,他盘算着没得二百两,能有个一百两也不少了。
不曾想这个九姑娘这般鬼,只肯出三十两。
“嗯。”谷莠子心中已然有些不耐烦了,但忍就忍着,不曾说出甚的不好听的话来。
“这九姑娘也太……”陈氏有些忍不住。
黄贵富一把拉过她,示意她闭嘴:“也不瞒小哥,那户人家也不曾出到二百两银钱那般多,只许了五十两。”
谷莠子见他竟不打自招了,挑了挑眉头:“我瞧着也是,有二百两银钱,娶哪家的姑娘都够了,又何必非黄菊不可?”
“小哥说的是。”黄贵富点了点头笑了:“我不过是想同九姑娘多要些,我儿身上有病,往后花钱的地方多了,便贪心了些。
你不见怪吧?”
谷莠子在心里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黄贵富又接着说道:“你既然是九姑娘跟前的人,你说话她自然是听的,这银子你若是能要来一百两,我也不叫你空手。”
说到这处,他凑上前去压低了声音,鬼鬼祟祟地道:“我同你七三分,如何?”
谷莠子几乎要气的笑了,黄菊这父亲瞧着是个老实相,不曾想鬼心眼倒多的很。
瞧他这模样,想来从前这般事情不曾少做。
“旁的不用说了。”谷莠子脸色冷了下来:“我既然在姑娘跟前当差,自然是忠心耿耿的。
三十两,你可愿意?”
第270回 是个顶厉害的
“你这……便是买东西,也是要还价的。”黄贵富口气不大好。
这谷莠子,不过是个小厮而已,装甚的清高!
谷莠子不愿意同他耗,耐着性子说道:“也罢,给你加五两,你若是再不同意,我转身便走。”
黄贵富扭头瞧了一眼陈氏。
陈氏微微的点了点头,三十五两就不少了,真把人家逼走了,可就真是鸡飞蛋打了。
黄贵富咬了咬牙一点头:“好,就依你说的办。”
“那你们摁个手印吧。”谷莠子从袖中掏出一份文书。
正是黄菊的死契。
黄贵富见他连这都备妥了来的,想来一开始便吃定了他们,心中更加不痛快。
但事已至此,说甚的也没得用了,便同陈氏一道儿在文书上摁了手印。
“妥了。”黄贵富在自己的衣摆上擦了擦手,朝着谷莠子说话也不客气了:“银钱呢?”
“你们随我去取吧。”谷莠子当先往外走。
黄贵富连忙拉着陈氏一道跟上去。
去钱庄取了银钱,黄贵富便带着陈氏往外走。
“你们不见一见黄菊吗?”谷莠子追了上去问道。
姑娘昨日叮嘱了,若是黄菊的父母拿了银钱,便叫他们再见一面。
“还能见吗?”黄贵富有些诧异。
“照理说,她如今已然是我们姑娘手里的人了,你们是不得见的。”谷莠子回道:“不过我们姑娘仁义,许你们再见一次。”
“那我们还回那个客栈等她。”黄贵富说着便拉着陈氏走了。
谷莠子瞧着他们的背影,叹了口气。
这夫妇二人不得半丝感激之情,好似姑娘该他们的一般。
若不是姑娘对黄菊存了几分情谊,要他说,还不如另外买个婢女回来的好。
他摇了摇头,转身往回走。
云娇正在院子里头浇花,估摸着谷莠子也是时候该回来了。
这时候,院门口急匆匆的走进了一个人影。
云娇抬头一瞧,是把云嫣。
她似乎有甚的急事,不等通报,便冲到了云娇跟前。
“怎了?三姊姊?”云娇拎着浇花的水壶,诧异的瞧着她。
这个三姊姊,这些日子同她走的颇近,闲来无事总来小坐片刻,二人一道吃茶说话,倒也怡然自得。
云娇晓得她是个慢性子,鲜少有这般风风火火的时候。
“九妹妹,我晓得是哪个害我姨娘了!”把云嫣激动的拉住云娇的手臂。
她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浑身都在微微发抖,云娇手臂被她掐的生疼。
“三姊姊,你冷静些。”云娇弯腰放下手中的水壶,想抽回自个儿的手臂。
无奈把云嫣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将她的手臂捏的死死的。
“三姊姊,好疼的。”云娇没得法子,只好推着她的手道。
把云嫣这才反应过来,忙松开了手:“九妹妹……对不住,我……是我太激动了。”
“你方才说你晓得是哪个害你姨娘了?”云娇揉着手臂瞧着她问道。
“我听到了,我亲耳听到的!”把云嫣激动起来。
“三姊姊!”云娇只好拉着她回了屋子,倒了杯茶递给她:“你先吃杯茶冷静一番,再同我慢慢说。”
把云嫣像是真的渴了,一股脑儿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放下茶杯瞧着云娇道:“今朝我从祖母那处请安回院子,闲来无事,便同暖儿顺儿一道去厨房取早饭,回来的时候,路过假山那处,便听到有人在交谈。”
她仔细一听,是大夫人身边的和风同细雨。
她起先想要走过去,却听到他们说话间隐隐约约的提起她姨娘。
她不由得止住了脚步。
便听到细语道:“你说,夫人日日给八少爷送这些好吃的,府里顶好的东西都挑给了八少爷,八少爷怎的就不领情呢?”
她话语中极为愤愤不平。
从去年年下,夫人便处处对八少爷把云闱示好,还亲手给他做了好几身衣裳。
可把云闱毫不领情,还说在衣裳衣角针线做的没得他姨娘做的好。
夫人倒是个好脾气的,竟然不曾生气。
她们这些做婢女的,早已瞧不过眼了。
八少爷真是半分也不懂事,不知道她们夫人这般对待。
“还不是梅姨娘。”和风也有些气愤:“她生怕八少爷同我们夫人亲近,没日没夜的守在八少爷的院子中。
自从老爷不在家中之后,她便不曾离开过,说是分开住,如今不还是住在一处吗?”
“瞧这光景,怎的也要等老爷回来了。”细雨叹了口气。
“不等老爷回来,夫人说了她不一定听的,梅姨娘可是个厉害的角色。”和风说道。
“可老爷若是晓得了苏姨娘的孩子是梅姨娘设计弄掉的,定然又要将那个叶姨娘给接回来了。
叶姨娘也是个顶厉害的。”细雨忧心忡忡。
“两个叶姨娘,也抵不上一个梅姨娘。”和风却不以为然:“你要晓得,会咬人的狗不叫……”
二人说着话远去了。
把云嫣却站在原地,浑身微微发抖,不知所措。
还是顺儿提醒,她才急急忙忙来找云娇的。
云娇听她说完,微微的点了点头,也不大意外:“年夜饭本来便是你姨娘同梅姨娘一道办的,此事同她有干系,也属正常。”
“你也相信是她做的?”把云嫣又激动起来:“九妹妹,你同我一道去找母亲吧!我要让她将我姨娘放回来!”
“你不是听到了吗,和风细雨都说母亲说了梅姨娘也不会听的。”云娇冷静的分析:“这般,反倒会打草惊蛇,叫她毁了证据。”
“那要如何?”把云嫣急切的问。
“左右都这般久了,父亲想来用不了多少日子便回来了,三姊姊便耐心等等吧。”云娇拉过她的手劝慰道。
“我等不及了。”把云嫣站了起来,急急道:“我一想到姨娘在庄上受那样的苦,我心中便难受至极。
既然母亲说了不算,我便去找祖母!”
“祖母也管不了的!”云娇用力的拉住她:“三姊姊,这是如今你我亲近,若是换做旁人,我便不劝了。
你不等父亲回来,便将此事捅出去,难不成指望着母亲同祖母趁着父亲不在之时,赶走他的姨娘?
你莫要忘了,她可是生下了八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