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回 不敢想
把云嫣僵在那处,说不出话来。
确实,梅姨娘虽说起来是个姨娘,可到底生了一儿一女,且把云闱还是家中唯一的庶子,身份自然同旁的姨娘不同。
也不是说赶走便赶走的。
“再说我听和风细雨的意思,母亲也在等父亲回来,你又何必急在一时?”云娇见她有些被说动了,又接着劝说道。
把云嫣直直的坐在了椅子上,眼泪涌了出来:“九妹妹,我晓得你说的不错,可我想到姨娘在外头吃苦,我心中便不是滋味。”
云娇叹了口气,不曾说话。
将心比心,若是钱姨娘这般,她自然也心疼,她也能体会把云嫣心中的苦。
“我便再忍些日子。”把云嫣握了握拳头,红着眼睛道。
云娇又宽慰了她几句。
送走了把云嫣,蒹葭来回说谷莠子回来等了有一刻儿了。
“叫他来。”云娇说着走出门去。
不消片刻,谷莠子便来了,他恭敬的一礼:“姑娘。”
“事情办得如何了?”云娇瞧着他问道。
“办妥了。”谷莠子说着从袖子中取出银两:“这是余下的六十五两银钱。”
说着将那些银两交到蒹葭手中。
云娇一怔,不由问道:“不是说五十两吗?怎的还多出来了?”
谷莠子低下头,偷瞧了她一眼道:“黄菊那父母确实不是甚的好东西。
小的看不过眼,便将价钱压了些下来。”
他怕姑娘怪他擅自做主。
“他们是如何说的?”云娇倒是不曾着气,只是又问了一句。
谷莠子便将今朝所去的情形一一细说给她听了,又取出死契,递给了蒹葭。
云娇听了沉寂了片刻,点了点头道:“也罢。”
她瞧向蒹葭:“你将那几两碎银子给了他,多拿回来十几两,也是他的功劳,便赏了他吧。”
“姑娘,这太多了。”谷莠子连忙推辞:“小的替姑娘办事是理所应当的,这银钱是万不敢受的。”
“拿去吧。”云娇笑了笑:“这多出来的,你若是不给我,我也不晓得。”
谷莠子确实是个忠心的,该赏。
蒹葭便硬将银子塞在谷莠子手中。
“那……小的便收下了?”谷莠子欢喜的咧开了嘴瞧着云娇。
银钱这般好的东西,哪个不欢喜?
“去吧。”云娇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谢姑娘。”谷莠子唱了个大诺,欢天喜地的去了。
云娇才欲转身回屋子,便见他又风风火火的跑回来了。
“姑娘。”
“怎了?”云娇回过身有些奇怪的问。
“方才忘记同姑娘说了,黄菊父母还在那家客栈,等她去见一面。”谷莠子瞧着她回道。
“你去叫她吧。”云娇扭头吩咐蒹葭。
黄菊出了院子之后,蒹葭便去厨房取中饭了。
云娇去了钱姨娘屋中,打算同她一道吃中饭。
钱姨娘正在房中纳鞋底,云娇便在一旁陪着她。
娘俩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家常。
莳萝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怎了?”刘嬷嬷恰好守在门边,瞧着她脸色不对,便拉住了她小声问。
莳萝瞧了瞧里屋,欲言又止。
“不管是甚的事,蒹葭去拿中饭了,先莫要说了,等姨娘同姑娘吃罢了再说。”曲嬷嬷想了想说道。
瞧着莳萝的模样,想来不得甚的好事,姨娘原本胃口便不好,若是听了怕更是要吃不下了。
“可谷莠子说,说这事儿等不得。”莳萝有些不知所措,只得老实道。
“甚的事,你先同我说。”曲嬷嬷仍旧拉着她。
“谷莠子说,钱少爷来了。”莳萝略一思索,便说了出来。
曲嬷嬷是钱姨娘最靠心之人,她自然晓得该不该说,便说出来由她定夺吧。
“哪个钱少爷?”曲嬷嬷一愣。
“似乎是……姨娘娘家的侄孙。”莳萝并不曾见过钱胜,但也是有所耳闻的。
“钱胜?”曲嬷嬷一愣:“他怎的来了?这刻儿人在哪块?”
“谷莠子说,就在门口。”莳萝回道。
“他个人来的?”曲嬷嬷又追着问了一句。
“似乎……”莳萝皱眉思索:“似乎不是。”
“还有哪个?”曲嬷嬷一听,顿时急了。
“我也不晓得。”莳萝一脸迷惘:“不然嬷嬷去问问谷莠子?”
屋子里,云娇同钱姨娘此刻已然被惊动了。
二人一同走了出来。
“怎了?”钱姨娘问道。
“莳萝说钱少爷来了。”曲嬷嬷瞧着她,忧心忡忡的道。
“在何处?可是叫人拦在门口了。”钱姨娘一听顿时急了。
“他被拦在门口倒也罢了。”曲嬷嬷道:“怕就怕……”
“甚的?”钱姨娘疑惑的瞧着她。
“莳萝说来的不止钱少爷一人,二舅夫人不会也一道来了吧?”曲嬷嬷说出了自个儿心中的忧虑。
“二嫂子也来了?”钱姨娘一惊,脸色顿时发白。
她不敢想,若是连燕茹的人将她二嫂子拦在外头,会发生何等样的事?
“还不晓得呢!”曲嬷嬷也急了。
“是哪个来报的信?”云娇这时开口问道。
“是谷莠子。”莳萝连忙回了一句。
“他人呢?”云娇朝外头瞧。
“对对。”曲嬷嬷拍了拍自个儿的脑门子:“瞧我都急糊涂了,我去叫他进来问问。”
说着便开了门。
谷莠子正站在院子里头。
“你快些进来!”曲嬷嬷找他招手。
谷莠子听话的走了进来,一拱手正欲行礼。
钱姨娘便开口道:“不必拘礼了,你同我说,是哪个陪着钱胜来的?”
“是二舅夫人同表姑娘。”谷莠子低着头道。
“二嫂子真来了?”钱姨娘闻言脸色一白,差点不曾当场昏死过去。
“姨娘。”云娇忙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二舅母来了,也不碍事的。”
“你快去,快去看看,可莫要闹出甚的事来。”钱姨娘指着门,急切的吩咐云娇。
“可姨娘你……”云娇瞧她喘息着,脸色又不好看,不由得有些不放心。
“我不碍事,你快去吧!千万莫要将事情闹大了!”钱姨娘由曲嬷嬷扶着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那我去了。”云娇松开了她,还是有些不大放心,又叮嘱道:“曲嬷嬷,莳萝,你们好好照应姨娘,将桔梗也一道叫来。”
第272回 不许进我家的门
“姑娘放心吧。”曲嬷嬷连连点头,站在门口送她。
蒹葭恰好提着食盒回来了,远远的瞧着云娇急匆匆的往外走,不由问道:“姑娘要去何处?”
“你快跟姑娘去吧。”谷莠子忙拿过她手中的食盒。
再说把府门口,钱家的三人确实被拦在了门外。
钱胜性子沉稳,不急不躁,便是被拦在门外,面上也无半分气恼,反而气定神闲。
钱香兰也晓得钱芳馆这个小姑母在把家做妾,极为不易,是以也并不太过恼火,只耐心的等着。
左右谷莠子已然进去通报了,想来小姑母等刻儿便来了。
再说他们此番来是求人的,姿态自然要放得低些。
丁擒鸡本就是个急躁的性子,平日里无事还生三分非,更何况此刻被拦在门外。
“娘,你别着急,谷莠子进去了想来快了。”钱香兰怕她急起来口不择言,柔声宽慰着她。
“不急不急,你就晓得不急!”丁擒鸡心中早已不快,听了女儿的话,更是又恼怒了三分:“我大老远的来,就是为了由他们关在门外头的?”
“娘,小姑母也不容易,这些年你又不是不晓得……”钱香兰挽着她的手臂,劝说着。
丁擒鸡自然晓得这些事,若不是为了孙子的事,她才不受这份气。
听了钱香兰的话,冷哼了一声,倒也不曾再说甚的。
钱香兰有些焦急的瞧了瞧门内,再这般等下去,也不是个事。
便在此时,把府朱红的大门开了,里头婷婷袅袅的走出来一位佳人,后头跟着两个婢女。
她生的貌美,走路姿态轻盈美妙,便是平日里不苟言笑的钱胜,也不由得多瞧了她两眼。
“二姑娘!”门口的两个小厮连忙行礼。
把云妡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免礼,也不曾瞧他们,只是打量着门口的三人。
不愧是商贾之家,身上穿的衣裳倒也不错,不过那两个女子,便是穿的再好,瞧着仍是一身的土气。
钱家的这个孙子,生的倒还尚可,勉强算是有几分气度。
不过比起盛家哥哥,那便差远了,盛哥哥到底是金堆玉砌起来的,哪是这商贾人家的孩子能比的?
想着,她面上便带着几分倨傲。
“你们。”把云妡指了指门口的两个小厮:“如何办差事的?躲懒是不是?”
“二姑娘,小的们万万不敢。”两小厮面面相觑,连道不敢。
“不敢?”把云妡拔高了声音:“这几个人堵在门前,像甚的样子?为何不将他们赶走?”
她鄙夷的瞧着钱胜三人。
她鲜少路露出这般高高在上的嘴脸。
自幼,母亲便教导她,要学会隐藏自个儿的神思,有甚的都只藏在心中,面上不得表露出半分。
她自认平日里做的是极好的。
可钱姨娘身上的人,她为何要给他们好脸色?又不得事求着他们,装着还嫌累呢,不如这般痛快。
“这……”
两个小厮皆是一脸为难。
这三人是钱姨娘身上的人,他们也都晓得。
若是只是个钱姨娘,二姑娘这般说,倒也好办。
可大少爷平日里最是护着钱姨娘同九姑娘,这若是叫大少爷晓得了,那还得了?
二姑娘在家中虽然得宠,可也比不得大少爷。
虽说大少爷同老爷四头不对,可这毕竟是老爷唯一的嫡子,姥爷的心明明白白是偏向他的。
再说二姑娘都要出门了,为了她得罪大少爷,不值当。
“怎的?我说话不管用了是不是?”把云妡本以为支使这两个小厮将门口这三人赶走,是轻而易举之事。
不曾想这两个小厮这般无用。
“二姑娘……就别为难小的们了。”
两个小厮对视了一眼,忙跪了下来朝她磕头。
“养你们有甚的用!”把云妡有些气恼:“养只狗还晓得朝外头的野狗吠呢!”
她说着转身便欲进去。
便在这时,平地响起一声暴喝。
“你个细货儿,你骂哪个是野狗!”丁擒鸡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她,满面怒容。
把云妡才说第一句话,她便恼怒的要跳出来,被钱香兰死死的拽住了。
她原本便不是个忍气吞声之人,方才能不出声,已然是忍了又忍了。
可这把云妡竟不知收敛,她自然是忍无可忍了。
把云妡转过身来瞧着丁擒鸡指着她,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你是在骂我?”
她长到这般大,从来不曾有人拿这么脏的话骂过她。
“细货儿”在大渊朝民间,都是骂丫头的话,平日里说一两句,也不得人在意。
但细究起来,这话说的是要卖给勾栏瓦肆秦楼楚馆的那些小姑娘,人牙子称之为“细货”,久而久之便传开了。
这老妇竟敢这般骂她?
“我骂你怎了?”丁擒鸡收回手,两只手叉着腰:“骂你算是轻的,我还不曾扇你的大乔巴子,一点不得教养,你老娘就是这样教你的?
还大家闺秀,呸!”
丁擒鸡重重的往地上淬了一口
大乔巴子是一种吃食,瞧起来如同人的手巴掌一般,是以大渊朝民间说扇巴掌也说“大乔巴子”。
“娘,你别说了!”钱香兰拉着丁擒鸡,可如何拦得住她的张嘴?
“你!你!”把云妡气的指着她,手都在发抖。
她何时见过这般阵仗,一时间竟不知所措,无法应对。
“你甚的你?”丁擒鸡却越发起劲,两手叉腰:“你以为你自个儿真是个富贵大小姐?
当初要不是我家帮你那个没良心的老子起家,你到如今还不晓得在哪个草叶子上飘呢!
哪有你投胎的机会!”
“你们还跪着做甚的!”把云妡总算缓过神来,气恼地朝着那两个小厮喝道:“还不……还不将她给我打走!”
“姑娘,姑娘,你莫要着气。”春分忙扶着她,瞧着路边驻足之人小声道:“姑娘消消气,这门口人来人往的,姑娘别同个泼妇计较,没得叫自个儿没了名声。”
把云妡气得胸口微微起伏,听了春分所言,也算清醒过来,晓得眼下越是纠缠越是于她无益,便一咬牙道:“先回去。”
“二姊姊。”
便在此时,云娇赶了过来。
第273回 打发了
把云妡一见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走上近前满面恨意的道:“把云娇,你方才可是躲在暗处,迟迟不出来,偷偷的瞧我的笑话?”
“二姊姊有甚的笑话?”云娇满面皆是茫然。
她确实是才到这处,不晓得方才发生了何事。
不过二能将姊姊气成这般,想来是极为严重之事。
不晓得二舅母到底说了甚的?
“左右你这亲戚,不许进我家的门!”把云妡回头朝大门处瞧了一眼,恨恨的说了一句。
那老妇骂的腌臜言语,她如何能够说得出口?
红着眼睛去了博观院。
云娇忙走出大门去。
远远的便含笑迎了上去:“二舅母,香兰姊姊,你们来了。”
“见过二舅夫人,表小姐。”蒹葭也跟着行礼。
“小姨。”钱胜见了她,便拱手一礼。
仍旧如同从前一般,一举一动,有板有眼。
“太客气了。”云娇笑了笑。
“娇儿。”钱香兰笑着想要走上前去。
丁擒鸡却一把拉住了她,冷眼瞧着云娇:“怎的你个人出来了?钱芳馆怎的不来?任由那个细货来赶我走!”
“姨娘在后头院子里呢。”云娇仍旧含笑解释。
“怎了?这是晓得我来了特意躲在后头,打心底瞧不起我。”丁擒鸡话语间极为不满。
“怎会,我姨娘平日里最敬重的便是二舅母您了。”云娇陪着笑道:“您又不是不晓得我姨娘,她轻易是不能到门口来的。”
做姨娘便是低人一等,无事不得出门,平日里更是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抛头露面更是不合规矩。
“哼。”丁擒鸡鼻孔朝天冷哼了一声。
“娘,娇儿都出来了,您就别着气了,大家哪个都不容易。”钱香兰挽着她的胳膊劝道。
“出来了又如何?这满帝京满大渊朝找找,有哪个人家在大门口待客的?”丁擒鸡伸手四处指着,声音越发拔高。
云娇暗自搓了搓手心,往前迎了一步赔笑道:“二舅母,香兰姊姊,你们同胜儿都不曾吃中饭吧?
不如……不如我们一道去会仙酒楼吃中饭,就当……就当为你们接风洗尘了。”
云娇说着回头瞧了一眼门边的两个小厮。
这两个是母亲安排的人,平日里便在门口守着家里的门户。
母亲若是不点头,他们是万万不敢将人放进去的。
如今只能先拖刻儿,叫人去寻哥哥回来,再将二舅母他们带进去。
“怎的?”丁擒鸡一听顿时不干了:“我大老远的从莱州跑到这块儿,你连门都不想让我进,叫我去个酒楼就要把我打发了?”
她嗓门大,这般一喊,路边便又有人驻足观看。
云娇忙拉住她道:“哪能呢二舅母,姨娘叮嘱我一定要好好招待二舅母您呢,怕家里厨房的饭菜拿不出手,便叫我带您去会仙酒楼。
那可是帝京吃饭数一数二的好去处,二舅母您去了便晓得了。”
“奶奶,不然便去瞧瞧吧。”钱胜瞧着丁擒鸡开口:“孙儿还不曾瞧过帝京数一数二的酒楼是何等的模样呢,也好长长见识。”
丁擒鸡见孙子开了口,自然没得不答应的道理。
当即便闭了口,也算是默认了。
云娇这才松了口气,感激的看了一眼钱胜:“那我们这便去吧。”
“娇儿。”便在这时候,连燕茹从门里头走了出来。
“母亲。”云娇连忙行礼。
连燕茹远远的打量着丁擒鸡几人,脸上含笑。
丁擒鸡没好气的撇过脸去。
这妇人便是个笑里藏刀的,不就是她叫人将他们拦在外头的?还有脸笑得出来。
钱香兰有些过意不去,也笑了笑。
钱胜拱了拱手,算是行礼了。
“你这是要带你二舅母去何处?”连燕茹笑着走上近前,慈爱的瞧着云娇。
“二舅母他们还不曾吃中饭,娇儿打算带他们去会仙酒楼。”云娇垂下头,低眉顺眼的回道。
“去甚的酒楼,又不是外头的人,在家吃就是了,我叫厨房再添几个菜。”连燕茹亲热的拉过云娇,笑看着丁擒鸡几人:“她二舅母,你们随我进去吧。
你们远道而来,我并不晓得,也不曾及时招待,还望你们勿怪。”
钱香兰连忙回道:“夫人真是客气了。”
“请。”连燕茹抬了抬手。
钱香兰瞧了一眼丁擒鸡。
丁擒鸡叫连燕茹这般一说,心头的气像是顺了不少。
甚的宰相府的孙女,不照样要对他们客客气气的吗?
这般想着,也便抬脚跟了进去。
进了门,连燕茹又道:“今朝,我那女儿不懂事,在门口冲撞了二舅母,还请二舅母莫要同她一般见识。
她还是个孩子呢,不懂事。”
丁擒鸡不曾说话。
钱香兰忙道:“哪能呢,二姑娘年纪小,我们不得同孩子计较。”
“她表姊姊真是通情达理。”连燕茹站住脚瞧着他们:“我院子里头还有些事务不曾处置,便不陪着你们了。”
说着又瞧着云娇:“娇儿,你好生招待你二舅母,若是差了甚的,差人来同我说。”
“谢母亲。”云娇行了一礼。
“如此,我便先回去了。”连燕茹又笑着说了一句,便带着嬷嬷婢女们走了。
“二舅母,香兰姊姊,胜儿。”云娇招呼三人:“走吧,我带你们去院子里。”
行走间,云娇问钱香兰:“香兰姊姊,二舅舅近日在忙甚的?怎的不曾同你们一道来耍子?”
钱香兰还不曾来得及开口。
便听丁擒鸡冷哼了一声道:“一道来弄甚的?叫你们关在门外吗?家去还更不得脸见人呢!”
云娇干巴巴的笑了笑,好不尴尬。
二舅母脾气……这些年还真是从未变过。
“娘,别总这般说。”钱香兰劝道:“小姑母也不情愿这般,这不是没得法子吗?”
丁擒鸡翻了个白眼:“还不是她自找的?好好的正头夫人不做,心甘情愿给人当小妾,还当自个儿是深明大义呢,哼。”
“好了好了,要到了,莫要说了。”钱香兰瞧了瞧云娇的脸色,心中很是过意不去。
她此番原是想自个儿同钱胜一道来的,可娘偏要来。
她也拦不住,只能任由她了。
第274回 姨娘的派头
博观院。
连燕茹回了院子。
把云妡还在屋子里头垂泪,刘嬷嬷在一旁陪着,口中小声劝慰着。
方才把云妡叫丁擒鸡骂的委屈了,便来寻母亲诉苦,原想着母亲心疼她,定然叫人去将那个老妇赶得远远的,也好叫她出了这口气。
可谁料连燕茹话才听了一半,便骂了她一句“个没脑子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便急匆匆的去了大门口。
把云妡心中更加委屈的紧,便忍不住哭了起来。
刘嬷嬷见连燕茹回来了,连忙迎了上去。
“夫人回来了。”
连燕茹进了屋子,瞧了瞧把云妡,口中吩咐刘嬷嬷道:“你先出去吧,把门带上。”
“是。”刘嬷嬷答应一声,晓得夫人这是要同姑娘说体己话了,自去了。
连燕茹走到把云妡身旁坐了下来。
把云妡见状越发的委屈起来,抽抽噎噎的眼泪流的更快了。
“你还哭!”连燕茹瞧着她,又是心疼又是气恼。
“娘……”把云妡扑进她怀中,委屈至极:“女儿不明白……女儿到底做错了甚的……那个老妇那样骂我,娘你还向着他们……”
“你啊。”连燕茹叹了口气,点了点她的额头:“枉费我耗费那么多心血一点一点的教你,你是半分也不曾记住。
那丁擒鸡是个甚的货色?满莱州城哪个不晓得她是个老泼妇,顶不要脸面的,也值得你朝她去开那个口?没得辱没了自个儿的名声。”
把云妡止住了哭泣,似有所悟。
连燕茹又细细的道:“她反正是皮五辣子,死猪不怕开水烫,你同这种人计较,吃亏的总是你。
她能骂出那般难听的话,你能如何?
再说,当年的事情她都知情,万一她气急了,在门口说出个什么来,要如何收场?
你父亲这官位,还要不要了?”
把云妡听她这般说,才恍然大悟,有些后怕道:“我便是瞧她面目可憎,没忍得住,当时倒不曾多想。
是我错了。”
“你不能不多想。”连燕茹教导她道:“人不能光看眼前,走一步要算三步,目光要放得长远些,眼瞧着你父亲快家来了,你的亲事怕也要提上日程了,你这般叫我如何放心让你去?”
“娘……”把云妡红了脸:“我晓得了,我往后遇事一定多想。”
连燕茹瞧着她如花似玉的脸,替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你生的貌美,又天生聪慧,只是一直跟着我,不曾独自经历过风浪。
待你出嫁了,过上两三年怕也就无师自通了。”
把云妡羞涩的垂着头不说话。
连燕茹又接着说道:“那个把云妙,不是盏省油的灯,我们从前都小瞧她了。”
若早晓得把云妙是这般性子,她是说甚的也不会叫她跟着去徽先伯府的。
“她这几日倒是消停了。”把云妡听到这话,不由抬起头瞧着连燕茹:“娘,自从定下她跟着我去徽先伯府之后,她似乎是变了不少。”
“那又如何。”连燕茹傲然道:“她以为她自个儿跟你去做了个妾,成了徽先伯府的姨娘,便可为所欲为了么?”
“娘的意思是?”把云妡不解的望着她。
“娘都给你铺好路了。”连燕茹含笑看着她:“只要安姨娘一日不死,把云妙便一日不敢反天,便是去了徽先伯府,她也不敢同你争。”
“娘,你待我真好。”把云妡闻言,乖巧的靠进她怀中。
“那是自然,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不待你好,要待哪个好?”连燕茹轻抚着她的秀发:“只不过出了门,往后的日子里要靠你自个儿了,我能替你挡住一个把云妙,可旁的我便无可奈何了,你可真要凭你自个儿的本事了。”
“娘,你放心吧。”把云妡到是一点儿也不担忧,眼中还隐隐有着憧憬。
盛哥哥那般喜爱她,定然会待她好的。
有盛哥哥的宠爱,想来做甚的都是事半功倍的。
她又得母亲这许多年的调教,定然会做好盛家这个四儿媳妇,叫所有人都对她交口称赞。
……
翩跹馆。
桌上饭菜基本上都不曾动,云娇出去之后,钱姨娘便在屋子里坐卧不安的,哪里吃得下?
桔梗才出去打探消息了,娇儿也不晓得到底是如何处置的,怎的还不见回来呢?
才想到这处,桔梗便急匆匆的回来了。
“怎了?你怎的又回来了?”钱姨娘一急便站了起来。
因着起身太快的缘故,脑子便有些眩晕,身子不由自主的晃了晃。
刘嬷嬷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姨娘你身子弱,别太着急了。”
“姨娘,姑娘带着二舅夫人他们回来了!”桔梗连忙回道。
“带进来了?”钱姨娘更急了:“到哪块了?”
“要到门口了。”桔梗又急急的道。
“快扶我出去,扶我去迎一迎。”钱姨娘连忙扶着曲嬷嬷的手。
一旁的莳萝也去帮忙扶着。
钱姨娘心中担忧,她二嫂子这个人,最是挑理。
她不曾到大门口去迎接,怕是已经不得过生了。
如今到了院子门口,再不去迎一迎,她怕是更要挑理,况且若是再不去,钱姨娘自个心中也觉得过意不去。
“二舅母,这便到了。”云娇引着丁擒鸡三人,到了翩跹馆门口。
“二嫂子,你来了。”钱姨娘由曲嬷嬷扶着,走了出来。
一见丁擒鸡三人,便笑着迎了上去。
丁擒鸡一见她,便有些没好气:“你怎能出来的?还不在你的屋子中,摆出个姨娘的派头来。”
“娘!”钱香兰连忙扯了扯她的衣袖。
“二嫂子。”钱姨娘笑得苦涩:“我哪有甚的派头?我是迫不得已……”
“后头跟着几个伺候的,还不得派头呢!”丁擒鸡没好气的打断了她,瞧着她身后的曲嬷嬷等人。
钱姨娘被她一顿抢白,那脸色又更白了几分。
“先进去吧,进去再说。”云娇忙开口打圆场。
“是,二嫂子,香兰,胜儿快进来吧。”钱姨娘也忙招呼。
丁擒鸡这才斜了她一眼,抬脚走了进去。
第275回 白养着闲人
进了屋子。
钱姨娘招呼丁擒鸡三人都围着八仙桌坐了下来,这才问道:“二嫂子,我二哥怎的不曾一道来耍子呢。”
丁擒鸡轻嗤一声,正想再讥讽两句。
钱香兰忙抢着回道:“小姑母,我爹这些日子生意上忙,不得空出来。”
钱姨娘点了点头,又瞧着丁擒鸡道:“二嫂子,我瞧你走路利索,脚上的伤可是都好全了?”
云娇有些渴了,正端着青瓷茶杯喝水,听了她的话险些呛到。
姨娘真的是……不善言辞,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果然,丁擒鸡听了她的话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钱芳馆,你问这话是甚的意思?
我叫你们那两个看门狗关在外头半个把时辰,我朝你说点难看你还不服了?
我这脚是为你娘送殡才坏的,你拐弯抹角的拿话臭我,笑话我,你安的甚的心!”
“不……”钱姨娘顿时慌了,连连摆手:“二嫂子,我只是关心你的伤情,并不得旁的意思,你可不要误会了。”
“哪晓得你到底甚的意思!”丁擒鸡斜了她一眼,倒也不曾追究。
“先吃饭吧。”云娇招呼道:“我叫谷莠子到外头酒楼买酒买菜去了,大家先慢些吃吧。”
钱胜提起筷子道:“我还真是有些饿了。”
众人也都开始吃起来。
谷莠子回来的时候,把云庭也跟他一道回来了。
“二舅母,香兰表姊。”他朝着丁擒鸡二人行礼。
丁擒鸡对着把云庭,又变了一副脸,笑着道:“绍绍回来了,快坐下一道吃。”
“二舅母你们吃吧,我在外头吃过了。”把云庭朝她笑了笑。
“见过小舅。”钱胜起身恭敬的行了一礼。
“胜儿太客气了,快坐下吃吧。”把云庭笑着摆了摆手。
钱胜虽说起来是晚辈,但其实处起来,把云庭更愿意当他是朋友,再说钱胜性情坚毅,又正直不阿,把云庭内心对他很是有几分欣赏。
“既然绍绍回来了,那我就直说吧。”钱香兰方才一直不曾说话,思忖了半晌,忽然放下筷子道。
“表姊你说。”把云庭在桌边的空椅子上坐了下来,正色瞧着她。
钱香兰顿了顿道:“我上个月才听人说你今年过了年就不曾去书院,而是在家中跟着你父亲读书?”
“是。”把云庭点了点头,眼中有些了然。
云娇也隐约猜到了钱胜三人的来意。
“我听了这消息,便思量着过来一趟。”钱香兰瞧了瞧钱胜,又接着道:“胜儿一直自个儿在家中读书,我原先一直想着,下半年也将他送到你从前那个书院去。
可听说你父亲在家中教你,我就想让胜儿过来沾沾光,毕竟你父亲的见识不是一般的人能比的,你看这……”
钱香兰晓得他们家如今不受把言欢的待见,小姑母说话也不一定有用。
要求还是要求把云庭,把言欢对这个儿子,还是极为上心的。
说的不好听一点,甚至有些讨好。
钱香兰晓得求他反正没得错。
把云庭想了想点了点头:“那便叫胜儿留下来吧。”
“真的?”钱香兰有些惊喜。
她本以为没得那么容易,毕竟把云庭父子二人不和睦,家里头的人也是晓得的。
把云庭性子也是有些刚直,若非如此,也不会同把言欢一闹便是这许多年了。
原以为叫他开口他会有些为难,不曾想这般随意便答应了。
“真的。”把云庭肯定的点了点头。
“我就说,自个儿家里的人,绍绍不可能不帮。”丁擒鸡高兴起来,满脸都是笑容。
钱香兰忙道:“学资是多少?”
“自个儿家里人,要甚的学资。”把云庭笑着摆手。
“这如何好意思……”钱香兰过意不去。
“表姊不必太过客气,外头人都不收学资呢,何况家里人。”云娇在旁边道。
“那好。”钱香兰欢喜的拉了一把钱胜:“还不快谢过你小舅。”
“谢过小舅。”钱胜起身又是恭敬的一礼。
“以后我们便一道读书了,你同我便不必这般客气了,否则日日相见,要拘那许多的礼,多不自在?”把云庭笑着道。
“小舅说的是。”钱胜也点了点头。
“快坐下吃吧。”钱姨娘又招呼:“曲嬷嬷,将谷莠子买回来的酒菜都摆上来。”
“是。”曲嬷嬷带着莳萝同桔梗,满面笑意的上前摆菜。
“李嬷嬷呢?”丁擒鸡看着曲嬷嬷,忽然问了一句。
曲嬷嬷愣了一下,回道:“不曾瞧见,想来是在后头屋子歇着吧。”
“她倒是跑到这养老来了,晓得我来了也不出来见见我?”丁擒鸡说着便瞧向钱姨娘:“把个老奴这样宝贝,怪道你这屋里这些人都这么随意,没得点规矩。”
“二嫂子。”钱姨娘慢言细语的道:“李嬷嬷是跟着娇儿的,娇儿平时也不大用她,她便一直在后头屋子里。”
“不用还养着?”丁擒鸡阴阳怪气的道:“你们还真是有闲钱,白养着闲人。”
“二舅母。”云娇开口道:“李嬷嬷如今年岁大了,做不动甚的活。
她年轻的时候照应了婆奶奶大半辈子,没得功劳也有苦劳,婆奶奶临走的时候,我答应了她老人家要照应李嬷嬷的。
我养着她,是心甘情愿的。”
二舅母如何嚣张,如何撒泼,她都是不管的。
可是她若是想针对李嬷嬷,那绝对不行。
外祖母已然不在了,若是她连照应李嬷嬷都做不到,那几十年之后,还有何颜面去见外祖母?
再说了,二舅母管的也未必太多。
她来的时候气焰嚣张,也是被关在门外,心中有气,她不同她计较。
可她若是事事都要过问,她也不会那般任她拿捏。
左右如今外祖母已然过世,也不得甚的要求她的地方了。
“娇儿。”钱姨娘轻轻的拉了拉云娇的手。
二嫂子若是气恼了,可不好收场。
“瞧瞧这张嘴。”丁擒鸡瞧着云娇像不认识一般:“我往前怎的不曾发现,你这嘴像个铁叉一般,我说一句你回我十句,我就说要见见李嬷嬷都不能吗?”
第276回 倒是派上用场了
“二舅母要见李嬷嬷,自然可以。”云娇抬了抬手:“蒹葭,你去寻李嬷嬷来。”
“是。”蒹葭硬了一声去了。
不得多大刻儿功夫,李嬷嬷便来了。
“姨娘,姑娘。”她走了进来,不像平时那般随意。
先是朝着钱姨娘、云娇行了一礼。
又朝着丁擒鸡三人行礼:“夫人,姑娘,胜少爷。”
云娇瞧着她满头白发,还要这般卑躬屈膝,心中便有些酸酸的。
“难为你还记得我。”丁擒鸡见她主动挑不出错出来,口气不大好的开口。
“夫人说的哪里话。”李嬷嬷垂着头道:“老奴在钱家几十年,哪会不记得夫人。”
“你如今在这日子过得快活?像是比我还快活几分呢。”丁擒鸡打量着她:“身上穿的也是上好的蜀锦,这衣裳我今年也才做了两套。”
“都是姑娘抬爱。”李嬷嬷依旧垂着头。
“你家姑娘哪来的这些钱?”丁擒鸡听这话,便想起甚的来,瞧了云娇一眼:“李嬷嬷,你老实同我说,奶奶可是生前留了铺子给你家姑娘?”
钱芳馆做姨娘做了这许多年,吃穿用度却都不差,哪来的银钱?
一个姨娘,哪有这许多用度?
“夫人这话可不敢乱说。”李嬷嬷仍是那副模样。
“钱芳馆。”丁擒鸡看着钱姨娘:“我之前听人说,你在帝京手里头还有间茶叶铺子,可有这话?”
“哪个说的?”钱姨娘心里发慌。
那铺子,虽说叫连燕茹给夺走了,可仔细查还是能查出来的。
“你别管哪个说的,可是真的?”丁擒鸡坐正了身子,审视着她。
“没得这话。”钱姨娘摆了摆手,飞速看了一眼云娇。
“我姨娘手中若是有铺子,也不会被我母亲强压一头这许多年。
毕竟有银子,许多事情都要好办许多。”云娇晓得姨娘慌了,怕她露馅儿,淡淡的开口:“二舅母若是不信的话,就找人查查,看看我姨娘名下可有铺子。”
“你姨娘名下没得,那你名下呢?”丁擒鸡意有所指的看着云娇。
她平日里闲来无事,总会思及从前之事,老太婆最后留给云娇的那件衣裳,是不是其中有什么玄妙是她当时没看出来的?
否则,那件不值钱的衣裳,老太婆非要留给她做甚的?
再想想老太婆平日里对云娇的疼爱,她便越想越怀疑。
正巧此番说到这处,刚好可以借机盘问一番。
“二舅母真是说笑了。”云娇低头笑了笑,又抬起头来:“姨娘名下都没得铺子,我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上哪儿去有铺子?”
“你婆奶奶没给你留吗?”丁擒鸡追问道。
“我不曾瞧见。”云娇摇了摇头。
“二舅母无缘无故说这些话,可是要了家人之间的和气的。”把云庭在边上瞧不下去了,冷声开口道。
“我不过是说句玩笑话,你们不会当真了吧?”丁擒鸡哈哈的笑了起来,又看着云娇:“娇儿,你婆奶奶给你的那件衣裳,能不能拿出来给我瞧瞧?
她老人家一眨眼走了都快一年了,我这心头倒是一直念想着。”
“二舅母要看,娇儿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云娇笑了笑,来一首吩咐蒹葭:“你去,将那衣裳取来。”
不消片刻,蒹葭将那件褙子拿了来,双手奉给了丁擒鸡。
丁擒鸡拿着那衣裳翻来覆去的瞧,几乎要将个衣裳瞧出个窟窿来,也不曾瞧出个好歹。
她笑着道:“这衣裳是真看不出娇儿是头一回学绣花,这针脚绵密,像是出自老手的手一样。”
“二舅母过奖了,仔细的瞧,边缘针脚那处还是不太齐的,到底同老手不能比。。”云娇笑着说道。
这衣裳自拆下来之后,云娇得空便会绣上两针,对于这件衣裳,她是不想假旁人之手。
而如今娴熟的绣花技巧,她也不曾用多少,只是沿着原来的痕迹,照旧绣了一遍。
她想尽量将这衣裳复原,便如同当初她送给婆奶奶的那般。
这般,这衣裳留在身边,也算是个念想了。
不曾想此番倒是派上了用场。
丁擒鸡失望的抖了抖那件衣裳,递给了云娇,干巴巴的道:“这衣裳保存的很好,你真是个孝敬的。”
“应当的。”云娇将那衣裳递给了蒹葭。
蒹葭又细细的叠起来收好,送了回去。
“李嬷嬷,这处不得旁的事,你便先下去吧。”云娇轻声吩咐了一句。
她不想叫李嬷嬷在这处站着受累,也不想叫二舅母再咬着她不放。
李嬷嬷点了点头,又朝着丁擒鸡行了一礼,这才转身去了。
丁擒鸡挑不出错处来,也便只能作罢了。
瞧着李嬷嬷出去了,她开口道:“芳馆啊,不是我说你,你不能由着云娇这般,这往后若是出了门,怎生管家?”
钱姨娘笑了笑道:“二嫂子,我一向身子不大好,过一天算一天,也不想那许多,左右是儿孙自有儿孙福。”
丁擒鸡晓得是推脱之辞,扯开嘴唇冷冷笑了笑:“也罢。
也只有正头娘子才能管家管事,娇儿她不学也好,就是学了,以后还不一定能用的上呢。”
钱姨娘闻言脸色难看起来:“二嫂子你这话说的……”
丁擒鸡这话便是明明白白的说云娇以后只能做个姨娘,不用学管家的本事。
钱姨娘自个儿做了姨娘,吃尽了苦头,说甚的也不会叫女儿去做个姨娘的。
云娇拉了拉钱姨娘的手:“娘,以后的路瞧不见,做主母做姨娘都是各人的造化,也不凭嘴说。”
她不愿同二舅母一般见识,她这种人,你越是搭她,她便越是闹起来没完,叫人好不厌烦。
“是靠造化,可一个庶女,能有甚的造化?”丁擒鸡仍旧咬着不放。
“二舅母。”把云庭半晌不曾说话,这时候缓声开口道:“娇儿是你的外甥女,她若是给了人做妾,你脸上怕也是无光。”
丁擒鸡张了张口想要回嘴,可瞧着把云庭冷冷的目光,硬是把原先想说同她不得干系的话咽了下去,心虚的道:“我也不得旁的意思……我这不是担心云娇吗……”
第277回 认定之事,从无更改
“那我便替娇儿多谢二舅母的好意。”把云庭说到“好意”,特意加重了口气。
丁擒鸡讪讪的笑了,见众人都不说话,她好不尴尬,没话找话的说道:“今朝这菜是买的哪家酒楼的?滋味倒是不错。”
众人都静默了片刻,谷莠子见无人开口,便开口回道:“是会仙酒楼的。”
丁擒鸡似乎也意识到自个儿方才太过了些,后来也再不曾开口说甚的难听的。
倒是钱姨娘有些过意不去,不时的说起一些家常来,钱香兰也有意说了几句,总算叫屋子里头的气氛好了些。
云娇只是听着,随意的吃了几口,一顿饭便这般没滋没味的吃罢了。
下人们收了碗筷。
把云庭待了片刻便走了。
钱姨娘留着丁擒鸡在屋里说话,因着钱香兰在,云娇也不好回自个儿屋子,只好勉强留了下来。
丁擒鸡先是说了一阵子钱芳如,如何如何的胆小懦弱,又如何如何的叫儿媳妇欺负。
好容易说罢了,原以为她没的甚的可说的了,不料她又开始说钱芳吉。
云霄心中暗暗好笑,这个二舅母,说来说去也便是这番意思,左右这五个姑子,便不得一个得她的心意的。
钱姨娘听了也不生气,她多久也听不到姊姊们的消息,二嫂子虽然说话不好听,可好歹也能从她话语间探听一些姊姊们如今的处境。
听着丁擒鸡说着家长里短那些事,云娇也一扫方才的不情愿,听得津津有味。
连带者瞧着丁擒鸡都觉得顺眼不少,不像方才那般面目可憎了。
钱香兰在一旁却有些听不下去。
可丁擒鸡是她的母亲,她不好开口说甚的,只好由着她。
丁擒鸡说的越发起劲。
钱香兰有些坐不住了,趁着她喝水的功夫站起身开口道:“娘,外头也不早了,胜儿不是说要去瞧瞧酒楼吗?
顺便找个客栈住下。”
“住甚的客栈。”钱姨娘连忙起身道:“我这院子里头有地方住,你们若是想要出去瞧瞧,便尽管去,晚些时候回来吃夜饭,晚上便住在我这住。”
“不用了小姑母。”钱香兰握住她的手体贴的道:“我晓得你的苦处,我若是住下了,你这上头当家的那位怕是要坐不住。”
“不碍事的。”钱姨娘反手握住她的手:“都进来了,住下来有甚的要紧?”
“我也不曾住过客栈,正好去瞧瞧客栈里头是何等模样。”钱香兰笑着道。
钱姨娘也是个怕事的,见她坚持,也不再劝,又问道:“那你们明日还来吗?”
“绍绍答应了让胜儿留下来,我们也不得旁的事了,我同娘明日一早便回去。”钱香兰回道。
“那你们便住在我这处吧?你们来一趟这般远,只吃顿饭便走了吗?”钱姨娘也有些舍不得她。
到底是娘家人,这个二嫂子虽然为人不大好,可这娘家侄女却是个好的。
“左右胜儿留在之处,我往后得空了再来瞧你。”钱香兰笑着道。
钱姨娘点了点头,眼中满是不舍。
“胜儿,你也同我们一道去吧?”钱香兰回头瞧着他。
这孩子长到这般大,还是头一回离开她的身边。
她心头多少是有些舍不得的。
“娘,我们来了这许久,都不曾去拜见把老夫人,这不应当。”钱胜忽然开口道。
他方才一直在边上站着,一言不发。
云娇几乎当他不存在了,这会儿忽然冒出来一句,也叫她愣了一下。
接着便想起钱胜的为人,想来他是又想起那些“仁义礼智信”,是以执意要去拜见祖母吧?
云娇在心头猜测着。
“去拜见她?”丁擒鸡闻言顿时便不乐意了:“凭甚的?
我们远道是客,她儿媳妇还把我们拦在外头个把时辰,她不说她半句,也不来同我们赔礼,我还去朝她低这个头?”
“祖母,话不是这般说的。”钱胜瞧着她一板一眼的道:“大夫人是大夫人,老夫人是老夫人,不可混为一谈。
再说,老夫人也不曾指使大夫人这般待我们。”
“你晓得她不曾指使。”丁擒鸡不服的道。
“至少我不曾瞧见,我们来到把家,便该敬重把家的长辈。”钱胜固执的道。
“她有甚的值得敬重的?”丁擒鸡指着钱姨娘说道:“若不是她在背后作祟,你小姑奶奶能从正头娘子沦为如今的小妾吗?”
“那是小姑奶奶自个心甘情愿的。”钱胜一丝不苟的回道:“再说,小姑奶奶同把老夫人之间如何,又同我有何相干?
我只做我应当应份的事。”
“你这孩子!”丁擒鸡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这辈子,也就只有这个孙子能叫她说不出话。
见钱胜仍然固执的站在那里。
她无奈的道:“你既然要去,那你就去吧,我在这等你。”
“祖母同娘在把老夫人来说都是晚辈,既然来了,便没得不去拜见的道理。”钱胜依旧执着的说道。
“照你这么说,我还非去不可了?”丁擒鸡有些急了。
她是拿这个孙子没法子,这若是换了旁人,她可不得这般客气。
“请祖母与娘同胜儿一道去把老夫人跟前问个安。”钱胜说着弯腰对着她们行了一礼。
“你……”丁擒鸡气不打一出来,指着他朝着钱香兰道:“你瞧瞧你生的好儿子,胳膊肘往外拐,还非要叫我们去拜见那个老虔婆,她可是顶坏的一个。”
“娘,你便同我们一道去吧。”钱香兰小的儿子的性子固执,也不好违拗他的意思,只得随着他一道劝道:“她说到底也是长辈,礼多人不怪嘛,我们便去瞧瞧吧。”
“你们要去你们去,我反正不去。”丁擒鸡直接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不打算起来了。
“那便不去了,我们一道家去吧。”钱胜说着便往外走。
“你!钱胜!”丁擒鸡一下子跳了起来:“你这个夭寿,你不读书了?”
“都不能尊礼,还读甚的书?”钱胜直直的回了一句。
他认定之事,从无更改。
第278回 怪道你那般纵容她
“罢了罢了。”丁擒鸡只能迁就着他:“我同你去,总妥了吧?”
她还指望着这个孙子学有所成,将来中个进士,也好给她脸上增光。
不读书总是不行的。
春晖堂。
把老夫人正在屋子里头睡中觉。
她每日皆是如此,因着她规矩大,晚辈都需得早早来请安,连带着她自个儿也日日清晨起的早,中午自然是要睡一刻儿的。
如今她年岁也是日渐大了,仿佛比从前更困倦了些,中午睡得时辰也比从前长。
春晖堂大门前,一个小婢女正拿着笤帚靠在墙角边躲懒。
忽然瞧见钱胜三人来了。
她忙走上前去,拦在了三人跟前。
“三位这是……”
她只是个粗使婢女,才来这院没几个月,自然认不得钱胜等人。
“在下钱胜,是来拜见把老夫人的。”钱胜客气的道。
“老夫人正在睡中觉,你们若是有事的话,晚些时候再来吧。”小婢女想了想,如是说道。
“派头倒不小。”丁擒鸡被拦住了,心中便有些不快活,见这小婢女这般说,终是忍不住了:“你去问问她,可是忘记了当初同我家交好的日子,日日上赶着去我家,替我奶奶做活计,如今倒是不认得我们了。”
“娘……”钱香兰扯了扯她的衣袖。
“我说的个老实话,怎了?”丁擒鸡才不顾及那许多。
花嬷嬷正倚着门框打盹儿,丁擒鸡声音拔高了,她一下便被惊醒。
皱着眉头,朝着门口走了过去。
“怎了?”她不曾睡得好,口气便有些不大好。
小婢女见了她忙道:“花嬷嬷,这三人说要见老夫人。”
“你们是哪个?”花嬷嬷走上进前,上下打量着钱胜三人。
她是把家发迹之后,把言欢挑选回来伺候把老夫人的,并不认得钱家的人。
“我是哪个,轮不着你来问。”丁擒鸡瞧着昔日成天讨好巴结他们家的寡妇,如今要见一面这般难,心头便不痛快。
“轮不着我来问?”花嬷嬷一听,顿时满心不悦:“那你便走吧,我们老夫人不会见你的。”
想她在把府之中,跟着把老夫人这些年,便是老爷同夫人也要给她三分脸面,试问哪个敢这般同她说话。
这妇人,真是好大的口气。
丁擒鸡冷哼了一声,正欲开口,钱胜拉了她一把,开口道:“这位嬷嬷,我们是莱州来的,特意来见老夫人,烦请通报一番。”
“莱州来的?”花嬷嬷愣了一下,上下打量着钱胜,猜测着他的身份。
“是。”钱胜点了头。
“你们等着,我这便去同老夫人说。”花嬷嬷脸色忽然便缓和了,转身往里走。
莱州来的,这想来便是那个钱胜了,再瞧那妇人的德性,显然便是传闻中的丁氏了。
既是钱家来的人,花嬷嬷自然不敢擅作主张。
“有本事便别去。”丁擒鸡见花嬷嬷急匆匆的去了,还忍不住在后头补了一句。
花嬷嬷听到了,也不曾理她。
她晓得这个丁氏的名头,愈是搭她,她便愈发起劲。
丁氏虽上不得台面,却也不是她能惹得起的。
还是早些通报老夫人为妙。
花嬷嬷进了屋子。
把老夫人睡在床上,身上盖着个绿荷的薄锦被,正睡到好处。
花嬷嬷走到床边小声的唤道:“老夫人,老夫人……”
“唔……”把老夫人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句,转身朝着床里头,又继续睡了。
“老夫人快醒醒,莱州来人了!”花嬷嬷有些焦急的道。
“嗯?”把老夫人听到了,睁开了眼睛转过身看着她,还未彻底清醒:“莱州来甚的人了?”
“钱家的人。”花嬷嬷压低了声音:“丁氏也来了。”
“甚的?”把老夫人忙坐起身来:“你说哪个来了?”
“丁氏。”花嬷嬷又重复道。
把老夫人坐在那处,有些愣神。
想起从前,两家才做亲的时候,丁氏因着怀疑钱老夫人暗地里贴补了钱芳馆,总是三天两头的指桑骂槐,平日里见了面说个话,也都拐弯抹角的骂她。
那时把言欢还不曾出人头地,把老夫人也便只能忍着,谁叫她家穷,供不起儿子读书呢。
如今,猛然听到丁氏来了,不由得想起从前那些事来。
“老夫人,快起身吧。”花嬷嬷见她愣愣的坐着不动,开口劝说道:“那丁氏,瞧着便是个燥脾气,老夫人可别耽搁了,我怕她闹出什么事来。”
“替我起身吧。”把老夫人回过神来,又恢复了一贯当家老夫人的做派。
花嬷嬷忙叫来两个婢女,三人一同上前伺候着把老夫人起了身。
“你去将人叫进来吧。”把老夫人整理妥当一切,这才抬了抬手吩咐了一句。
“是。”花嬷嬷应了一声去了。
不消片刻,钱胜三人走了进来。
“晚辈钱胜见过老夫人。”钱胜恭敬的行了一礼。
钱香兰也跟着行了一礼,不曾开口。
只有丁擒鸡站着不曾动。
她可不想来拜见这个老寡妇,这是叫孙子逼的没法子了,才来了一趟。
但若是叫她朝着这个昔日只会对她陪笑脸的老寡妇行礼,她是万万做不到的。
把老夫人颇有气度的抬了抬手:“不必客气,快些请坐下吧。”
钱胜谢过之后,同钱香兰一道坐下来。
丁擒鸡却站着不曾动,瞧着把老夫人这一番做派,几乎将眼珠子的斜的掉下来了,才洗掉泥腿子几日的?便装出这副模样来,呸!
“她二舅母,快些坐呀。”把老夫人见她不动,有心卖弄:“可是嫌这凳子硬了?
不碍事的,花嬷嬷,你去将我那冰丝的坐垫子拿来,给他二舅母坐。”
“是。”花嬷嬷应了一声。
丁擒鸡仍然站着不曾动。
把老夫人又道:“他二舅母,我这冰丝的坐垫子可是好东西,里头夹层可是狐狸毛,是我大儿媳特意从娘家取来,又一针一线绣给我的。
听说,只有宫中才有呢,她娘家那点,也是官家赏赐的。”
“那你这大儿媳可还真是孝敬呢。”丁擒鸡阴阳怪气的道:“怪到你那般纵容她。”
“纵容?这话从何说起?”把老夫人不解的问道。
第279回 给她个说法
“我们大老远从莱州来,你那大儿媳妇,把我们一家三口人关在大门外头,我若不是……”丁擒鸡说到这处顿了顿,转过话头道:“不过你将能做出这样的事,也不稀奇,到底你家也是丧惯了良心的。”
“他二舅母,你这话说的可不对,我家可从不做丧良心的事。”把老夫人听了她的话顿时满心不悦。
这说的甚的话?是个人听了都要着气的。
但因着要时刻维持大家老太太的风范,她并不曾恼怒的反驳丁擒鸡,那不合规矩,可她脸色却忍不住有些不好看。
“怎的不对了。”丁擒鸡可不饶她:“当初若不是我家,你家能有今朝这般好日子过?
你们倒好,翻过身来就把正头娘子变成了小妾,怎的,我这娘家人说两句还不成?”
她说这番话,可不是为了替钱姨娘出头,只不过是这老寡妇这般矫情做派,叫她瞧了心头不快活,这才找出这些话来说她。
瞧她还如何能装模作样下去。
“他二舅母,话不是这般说的。”把老夫人忍不住阴沉了脸色:“当初是芳馆做小妾之事,都是她自个儿心甘情愿的,你如今怎能怨我家呢?”
“你说的也不错。”丁擒鸡讥讽的笑了笑:“她也是头脑子不大精钻,才叫你们唬了去。
当初我奶奶在的时候,可是说好了的,你家待我家,要如从前一般。
可如今我奶奶走了还不到一年,你家是怎样待我们的?”
她原本不想着来的,可这会子来了,倒想起这件事来。
今朝被关在外头那许久,她心头便一直堵着一口气。
这刻儿话说到这处,她倒是想起来,是该找这个老寡妇算算账了。
旁的人怕她,她丁擒鸡可不怕。
到底,她也是握着把家的把柄的。
“连氏想来是不晓得你们来,若是晓得,说甚的也不会将你们关在外头的。”把老夫人分辨道。
“晓不晓得,先放在旁边。”丁擒鸡老神在在的道:“她将我们关在外头那么久,还让她的女儿去羞辱我们,你说这事儿该怎生算?”
“她不懂人事,我代她同你打个招呼。”把老夫人想了想道:“回头我便说她,下回若有这般的事,我定然不饶她。”
“还下回?这回你先给我个交代清楚再说。”丁擒鸡得理不饶人。
钱胜有些坐不住。
今朝被关在外头许久,他心头也确实不舒服。
可他来这里的本意是想把老夫人问安,可不是叫祖母来吵架的。
祖母这般闹腾,他便觉得面上有些无光。
知子莫若母。
钱胜一有动作,钱香兰便瞧出了他心头的想法,伸手轻轻的扯了扯他的衣袖。
这把家的人高高在上惯了,也是该吃些苦头了。
小姑母这些年日子定然极为难过,连燕茹也不是盏省油的灯,叫娘给她些教训也好。
钱胜瞧了瞧钱香兰。
钱香兰朝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钱胜便又默然瞧着前方,不再有动作。
“那你要如何?”把老夫人极为不耐,却仍旧强压着怒火。
她晓得,丁擒鸡轻易惹不得,她要甚的,顺着她便是了。
否则若是闹起来,会更下不来台。
“你说呢?”丁擒鸡反倒反过来问了她一句。
把老夫人顿片刻,开口吩咐道:“花嬷嬷,你到外头让婢女去叫老大家的来,再沏一壶上好的茶来。”
“是。”花嬷嬷应了一声,自出门去了。
不消片刻,花嬷嬷便端来了一壶茶走了进来。
“老夫人,这是上好的团茶拆的散茶。”
“快给他二舅母倒上。”把老夫人抬了抬手:“他二舅母,快别站着了,坐下歇会儿。”
丁擒鸡瞧着把老夫人殷勤的模样,心下总算舒坦了几分,走到一旁的桌边上坐了下。
花嬷嬷连忙上前给她斟了茶,又给钱胜和钱香兰各倒了一杯。
“他二舅母,近几年家里的生意还好做吗?”把老夫人套着近乎。
“生意还行,日子也算过得去。”丁擒鸡有些得意,捧着茶杯喝了一口,脸色都变得和善起来。
“那便好,照理说做生意奔波是不容易的,你们挣的也都是辛苦钱。”把老夫人颇为体谅的说。
“那是,香兰她爹日日在外头跑,有时候几天都不着家的。”丁擒鸡打开了话匣子。
二人这般闲聊了一刻儿,外头有婢女走进来回道:“老夫人,大夫人来了。”
“叫她进来。”把老夫人收敛了脸上的笑,朝着门口望去。
“母亲。”连燕茹走进来,恭恭敬敬的对着把老夫人行了一礼。
“来了。”把老夫人板着脸瞧着她。
“是。”连燕茹垂着头低眉顺眼的道。
“你们都下去吧。”把老夫人吩咐了花嬷嬷和那些婢女。
待他们都走出去了,又带上了门。
把老夫人这才缓声开口道:“连氏,你可知我叫你来所为何事?”
“儿媳不知。”连燕茹抬头瞧了一眼丁擒鸡几人,心中暗自猜测着,想来是同这个泼妇有干系了。
“我听说,你今朝将绍绍他二舅母关在外头了?招招还去朝人家说了难看?”
“母亲,这是误会。”连燕茹连忙说道:“门口那两个小厮,您老人家也是晓得的,早已安排在那处,主要还是怕闲杂人等混进来,闹得家中不太平,并非是针对他二舅母。”
“这话倒也是。”把老夫人瞧着丁擒鸡:“他二舅母,你瞧,我就说我是儿媳妇不是故意的吧?”
“是不是故意的,眼下已然不重要了,还是给我个说法的好。”丁擒鸡斜着眼睛看着连燕茹:“我被关在外头个把时辰,许多人都瞧见了,也不晓得等刻儿我出去的时候,人家问起我的身份,我该如何说是好呢?”
把老夫人被噎了一下。
这个丁擒鸡说话一向直来直去的,不得半分心眼,也藏不住半句话。
今朝还真是奇了怪了,竟也会拐弯抹角的威胁起人来了。
这话便是说,今朝这事儿若是不给她个说法,她便要将这其中的事说出去了。
第280回 寻钱姨娘说道说道
静默了片刻,把老夫人再次开口了:“老大家的,祸是你闯下来的,你给他二舅母陪个不是吧。”
连燕茹僵直着身子站在那处,她是宰相府里出来的姑娘,天生带着贵气同傲气,长到这般大,几乎从来不曾朝哪个低过头,更莫要说赔罪了。
眼下,这老婆子竟然叫她朝着丁擒鸡这等货色低声下气的赔罪,那不是折辱她吗?
“怎的?你不愿意?”把老夫人拔高了音调。
她瞧出了连燕茹的不情愿。
“母亲,我并非故意……”连燕茹想要解释。
“好了,你莫要再说。”把老夫人一抬手,有些气恼的道:“你若是再不赔礼,便别叫我母亲了。”
她心中急躁,丁擒鸡是个甚的事都做得出的。
万一她出去说起从前之事,虽说外头的人不一定会信她,但总归有辱如儿子的名声。
这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真要是被谁揪着这条不放,那儿子的前程可就完了。
她可赌不起,这一身的荣华富贵,她还不曾享受的够呢。
连燕茹脸色一白。
她嫁进来十多年,婆母不说多欢喜她,至少对她还算过得去,也不曾说过几句重话。
今朝这般说话,还是头一回,她又是个极度自傲之人,一时间自然是无法承受的。
把老夫人瞧着连燕茹一脸不愿的模样,心中愈发急躁,愈是急躁,便愈瞧她不顺眼。
“你若不愿,便走吧,往后别来我这处,我瞧见你便头疼。”
她气恼的道。
“母亲莫要生气。”连燕茹咬了咬牙道:“儿媳听母亲的便是。”
她说着走到丁擒鸡跟前,深深的行了一礼:“他二舅母,今朝的事情都是我考虑不周,委屈你们了,我在这给你赔个罪,还请海涵。”
“这还差不多。”丁擒鸡得意起来,站起身挥了挥手:“既然你晓得错了,我就不跟你一般见识了。”
在相符的女儿又如何,不还是朝她低头赔罪了吗?
这回了莱州,可要叫那些乡邻们惊掉了眼珠子。
她想到便喜滋滋的,抬手招呼钱香兰:“我们走。”
钱胜也起身对着把老夫人行了一礼:“老夫人,晚辈先告辞了。”
又对着连燕茹拱了拱手:“夫人,告辞了。”
“慢些走,得空来耍子!”把老夫人送到门前,又叮嘱了几句,这才回过身来。
回身便瞧见了连燕茹。
她低着头,一言不发。
把老夫人瞧不见的是她眼中隐隐的泪光。
她不是轻易掉泪之人,可朝着丁擒鸡这样的人低头赔礼,是她此生最大的耻辱。
她又怎会不难过。
“你坐下吧。”把老夫人沉声开口。
连燕茹低着头道:“母亲若是不得旁的事,我便先回院子去了,还有些事务不曾处理好。”
她说着便要往外走。
“你朝我甩这样的脸子,是心里头怪我叫你赔罪不好了?”把老夫人忽然冲声冲气的说了一句。
连燕茹顿住脚,却不曾回头,等于是默认了。
若换作平时,她虽然会回头行礼,诚惶诚恐的说“不敢”。
可今朝她实在气的狠了,也不得哄着把老夫人的心思。
“你嫁进来十几年了,你的性子,我也晓得点。”把老夫人继续高高在上的道:“你身为宰相府的姑娘,自然是有几分傲气的,朝着丁擒鸡低头,你心中不能接受是不是?”
连燕茹还是不曾说话。
把老夫人声音忽然拔高:“你以为我情愿朝她低头?我恨不得她全家的人都死光了才好呢!”
她说着起身,走到连燕茹跟前。
连燕茹也不好在朝她摆脸色,只是硬生生的将眼泪逼了回去,她不爱流泪,更不爱当着旁人的面流泪。
“你只记得你是在相府里头出来的姑娘,你却忘了你还是我把家的当家主母,你要替这个家考虑。”把老夫人露出一副说教的嘴脸:“丁擒鸡若是出去,胡乱的说一通,你当你有甚的好果子吃?
言欢要是有甚的事,你可是他的夫人,被牵连的人第一个就是你。
你以为你是宰相府里出来的,就甚的事也没得了?”
连燕茹已然冷静了下来,点了点头道:“母亲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这刻儿得母亲点拨,我才算是恍然大悟。”
她晓得把老夫人的性子。
许是原先在庄上的时候,叫人轻贱惯了,如今翻了身,越发见不得旁人忤逆她。
她说话,你只需顺着,便甚的事也没得。
若是敢顶撞,那可没得好果子吃。
“你晓得就好。”把老夫人撇了她一眼,朝着屋子里头走:“你回去吧,我乏了。”
“是。”连燕茹这才出了门。
她一走出去,刘嬷嬷同和风细雨便一道赢迎了上来:“夫人。”
“走吧。”连燕茹不曾多说连,只是两手死死的绞着帕子,径直朝着春晖堂的大门走了过去。
刘嬷嬷朝着和风细雨对视了一眼,三人都瞧出了,夫人的脸色不大好。
出了春晖堂,刘嬷嬷回头瞧了一眼,见无人跟上来,这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夫人,老夫人将奴婢们都遣出来,所为何事?”
“她叫我朝着丁擒鸡那个悍妇赔不是。”连燕茹说这话的时候,手上的帕子绞得更紧了。
刘嬷嬷一愣。
细雨忍不住道:“竟有这等事,那丁氏哪来的这般大的脸面,竟叫我们夫人同她赔礼?”
和风也愤愤不平:“真是岂有此理了,她这是找上门来欺负我们夫人。”
“想来,老夫人也是迫不得已吧?”刘嬷嬷毕竟是老人。
这其中的恩恩怨怨关门过节她多少了解一些,不会如同和风细雨一般,两眼一抹黑,甚的都不晓得。
连燕茹不曾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夫人心中可是有气?”刘嬷嬷凑上近前问道。
“你说呢。”连燕茹目视前方,脸上不得甚的情绪。
“夫人不必憋着气。”刘嬷嬷压低了声音:“丁氏这般做,不就是为了替钱姨娘出气吗?”
“想来是。”连燕茹点了点头。
“丁氏既然替钱姨娘出了气。”刘嬷嬷声音更小了些:“夫人有气,自然该去寻钱姨娘说道说道。”
第281回 可商议妥了
连燕茹顿住了脚步,思虑片刻道:“你说的不错,我们去翩跹馆瞧瞧。”
这钱姨娘想来是太平日子过久了,忘了她的厉害了,竟敢叫丁擒鸡来羞辱她。
丁擒鸡走了,她却是逃不掉的。
她虽说谨慎,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随意的找个籍口,便能训斥她一顿。
连燕茹走了几步停住脚步道:“细雨,你回去拿家法,我们在前头亭子里等你。”
既是要训斥她,自然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否则,到时候要动手,不得趁手的物件儿,未免不美。
“奴婢这便去。”细雨领了命,急匆匆的去了。
待得细雨取了鞭子回来,一行人这才朝着翩跹馆的方向去了。
此时,钱姨娘正在屋子里头伤神。
想起年幼之时,她在家中几乎不曾吃过苦,兄长姊姊们对她都极为爱护,重话都不肯对她说一句。
如今似乎不过眨眼的功夫,兄弟姊妹们便各自成了家,孩子们也都人大了,兄弟姊妹之间也不是从前那般亲密了,甚至变得生疏了起来。
若是娘和大哥还在,二嫂子说甚的也不敢来这般朝她说话。
她如今是没得娘家人撑腰了,哪个都能来欺负她一顿,连带着女儿也跟着她吃苦。
她越想越觉得心中不是滋味,不由悲从中来,靠在床头抹起眼泪来。
曲嬷嬷去打水来给她洗把脸,好睡中觉,可端着盆回来,便瞧见她坐在床边垂泪,忙放下手中的木盆,走了过去。
“姨娘,这是怎了,唉,好好的,又哭甚的。”曲嬷嬷走过去,心疼的瞧着她。
她照应了钱姨娘几十年,钱老夫人在世的时候,便待她极好,她将这份恩情全都报答在钱姨娘身上,打心底里将她当成了自个的妹妹一般疼爱。
瞧着她难过,曲嬷嬷心中也不好受。
“没得事。”钱姨娘擦了擦眼泪:“我是想着,外头人欺负我也就罢了,我自个儿的亲嫂子,今天来这是甚的作子,她瞧我是个姨娘,是打心底里瞧不起我,也瞧不起娇儿。
她瞧不起我也就罢了,瞧不起娇儿,我就心口堵得慌。”
“姨娘你别生气。
二舅夫人生来便是那样个人,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许多年你还不晓得她吗?”曲嬷嬷轻声劝慰着:“她也是有口无心,不过是被关在外头时辰久了,心里头有些不痛快罢了,气撒出来也便罢了。
她也不是瞧不起你,你别多想了。”
“我自个儿倒也罢了,她还那样说娇儿。”钱姨娘忍不住又红了眼睛:“娇儿又何错之有?再说娇儿也从来不曾得罪过她,她何必开口那般刻薄?总是诅咒我娇儿要做妾。”
“她说那些也是无用之话。”曲嬷嬷宽慰她道:“姑娘往后找个甚的样子的人家,那是姑娘的造化,她再说甚的也不管用。
咱姑娘这般好,往后会有好姻缘的。”
钱姨娘擦了擦眼泪,思忖了片刻道:“娇儿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二嫂子今天这般一说,我倒是想起该是时候准备起来了。”
“姨娘的意思是……”曲嬷嬷惊疑不定的瞧着她。
“娇儿的婚事,绝对不能依着老爷。”钱姨娘柔弱的面孔上,显现出少有的坚毅:“我自个儿这辈子过的作了,从前走错的路,回不去了。
我不能叫我的女儿也走我的老路。”
“可家里姑娘的婚事,是由不得姨娘做主的。”曲嬷嬷忧心的道。
“我晓得。”钱姨娘瞧着前方,眼中有着思虑:“我早已想好了,这回等老爷回来,我便跪着求他,求他答应我,娇儿的婚事由我来做主。”
“老爷怕是……”曲嬷嬷犹豫着,不敢将话说得太满。
老爷如今同从前,早已如同换了个人一般,眼中只有名利,只有平步青云。
哪会管一个庶女出嫁了过得好不好?
左右是同嫡出的姑娘一道送出去,给了个对他有用的人罢了。
老爷早已变了,这府里人人皆知,也只有姨娘,还会对老爷心存一丝妄念,指望着他能念旧情。
他若是能念旧情,当初也不会贬妻为妾了。
“你先让谷莠子去。”钱姨娘忽然想起什么来:“去找我二姊夫。”
“姨娘要做甚的?”曲嬷嬷不解的问。
“我二姊夫成日里走街串巷,认得的人多,叫他给娇儿寻个婆家。”钱姨娘思索着又叮嘱道:“寻常人家便可,只要那孩子品行好,待我们娇儿好,旁的都不挑。
也不要是个读书的,便是个普通的生意人,或是有个营生,能养家糊口,也便妥了。”
“姨娘,这般大事,你可要问问姑娘?”曲嬷嬷皱着眉头。
她总觉得姨娘这般做,太过轻率了些。
再说姑娘是个有主见的,或许姑娘心头早已有想法了呢。
“我让你去做,你便去做。”钱姨娘有些着急:“早有准备,也比到时候两眼一抹黑的好,我也不是非叫娇儿要听我的,我只是先预备着。
若是老爷到时候说要将娇儿给谁家做个妾,我也好有个说辞,说从前已经给她瞧了人家。
这也算是有备无患。”
“姨娘说的有道理。”曲嬷嬷点了点头,又说道:“我先伺候姨娘洗把脸,你睡下了我再去找谷莠子说。”
钱姨娘轻轻的点了点头,正欲答应。
屋子的门忽然便被推开了。
“是哪个?进来都不先通禀的!”曲嬷嬷才将拿起手巾,便扔在了水中,抬脚走出里间去看。
钱姨娘也愣在那处。
便听曲嬷嬷恭敬见礼的声音:“奴婢见过大夫人。”
钱姨娘吃了一惊,连燕茹甚的时候来的,怎的不曾听外头的婢女开口?
她连忙靸了鞋,走了出去。
便见到连燕茹站在门口,后头跟着刘嬷嬷,还有和风细雨。
和风细雨手里头押着的,正是守在门口的桔梗。
二人瞧见钱姨娘出来了,便松开了桔梗。
“大夫人。”钱姨娘走过去,弱弱的行了一礼。
连燕茹也不客气,走到外间的主座上坐了下来。
“你们方才是在商议九姑娘的婚事?可商议妥了?”
第282回 像是要动手
钱姨娘连忙回道:“奴婢不敢,姑娘的婚事,哪里轮到奴婢做主。”
“我方才在外头听得清清楚楚。”连燕茹目光锐利的的瞧着她:“妹妹也太健忘了,才说的话,便忘记了吗?”
钱姨娘情知自个儿理亏,也不知该如何说,只是垂头不语。
连燕茹笑了笑道:“妹妹不说话,那便是承认了?”
钱姨娘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说甚的,只得再一次垂着头。
连燕茹等了片刻,又接着道:“府里少爷姑娘们的婚事,皆是该由老爷同我这个母亲商议决定的,你一个姨娘,如此僭越,私底下决定姑娘的婚事,你可知该当何罪?”
她说话轻飘飘的,面上还带着三分笑意,看起来无比和煦,丝毫都不像是要问罪的模样。
钱姨娘紧张的往后退了退,鼓足了勇气的:“大夫人,您也是有三个姑娘的人,女儿便如同奴婢身上掉下来的肉,奴婢心疼她便如同夫人心疼三个嫡出的姑娘一般。”
“妹妹。”连燕茹慢悠悠的道:“云娇是你生的不错,可你却不能称她做你的女儿,家里这些孩子,都是我的孩子。
你莫要忘记了你的身份,你只是个姨娘。”
钱姨娘脸色一白:“是奴婢失言了。”
“你身为姨娘,妄议家里头姑娘的婚事,这是我亲耳所闻。”连燕茹淡淡的看着她:“你抵赖不了,也无话可说了吧?”
钱姨娘静默了片刻,像是下定了决心,往前走了一步,抬头直视着连燕茹。
“不错,那些话确实是奴婢方才说的。”她交握在跟前的双手藏在袖子之中,两只手死死的互相掐着:“可奴婢希望夫人能理解奴婢的苦心。
奴婢自个儿走错了路,沦落到今朝这种地步,已是后悔莫及。
不管娇儿名义上到底是不是奴婢的女儿,她确实是从奴婢身上掉下来的,奴婢不想她走奴婢的老路,过奴婢这种生活。
求夫人放过她。”
钱姨娘说着跪了下来。
连燕茹面上在笑的瞧着她,过了片刻才缓声道:“听你这意思,你是后悔做这个姨娘了?
但你既选择了这条路,后悔又有何用?
不过你方才这话说的也不对,娇儿也是我的女儿,我如何不放过她了?”
“求您,不要叫她做妾。”钱姨娘磕着头:“奴婢只求您这一件事。”
连燕茹又笑了,瞧着钱芳馆卑微的跪着求饶的模样,心头真是痛快。
她缓声开口:“妹妹,你这些年躲在这院子里头,不声不响的,我还真当你是无欲无求了呢,不曾想,你也有求我的时候。
当初我顶替了你,成了把家的主母,当家的正头娘子,你如今后悔了,心头想必一直是怨恨着我吧?”
钱姨娘匍匐在地上道:“当初的事情,皆是奴婢心甘情愿,也是老爷的意思,同夫人不相干,若是换了旁人,奴婢也是同样的结局。”
若说不怨恨连燕茹,那也不是真心话。
不过,她更怨恨的是她自个儿。
若是她当初坚持不允,哪怕是和离,也比如今要好。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单是她自个儿,倒也罢了,只是想到女儿也要跟着她吃苦,她真是万分揪心。
“你倒还算是拎得清。”连燕茹有些意外:“你疼爱娇儿,我也不是不明白,你我待孩子皆是一般的心意。
可你僭越之事,不能便这般算了。”
……
外头。
李嬷嬷晓得丁擒鸡走了,钱姨娘心中自然会难过,想着过来劝慰一番,便瞧见连燕茹站在门前,后头两个婢女押着桔梗,显然是在偷听里头人说话。
她连忙躲到一侧。
见到连燕茹既然进了屋子之后,她去门口听了片刻,这才急匆匆的去寻云娇。
云娇正在屋里研制着茶饼,边上蒹葭同黄菊陪着,三人闲话家常,颇有些自在。
便听到外头传来敲门声。
“是哪个?”蒹葭起身走了过去。
打开门,传来李嬷嬷压低的声音:“姑娘在屋里头吗?”
“是李嬷嬷。”蒹葭笑嘻嘻的让开了道:“快些进来吧,姑娘在里头呢。”
李嬷嬷步履匆匆的走了进去。
“嬷嬷,来,坐下歇会儿。”云娇忙起身招呼她。
“姑娘。”李嬷嬷走过去握住她的手,急切的道:“大夫人来了。”
“在哪块?”云娇连忙瞧了瞧门口。
“早已来了,这刻儿在姨娘屋子里头,她先是在外头偷听了,才进去的。
我瞧着事情不对,她像是在屋子里头训斥咱们姨娘,我趁着她们进去了来找你的。”李嬷嬷拽着她的手:“姑娘,你快去瞧瞧吧,我方才听大夫人的意思,像是要动手。”
“走。”云娇听了,有些焦急又有些奇怪。
母亲已经有好些年头不曾来翩跹馆了,今朝怎的突然造访?
还在姨娘屋子外头偷听,可是听到了甚的才冲进去的?
可姨娘能说甚的?
她走到门边才回过神来,对着黄菊吩咐道:“黄菊,你就别跟着去了,你到前头去寻我哥哥,他这刻儿应该是在书房,你叫他快些来,说院子里头出大事了。”
“是。”黄菊答应了一声,便急匆匆的跑了。
云娇自带着蒹葭同李嬷嬷往钱姨娘的屋子去了。
走了几步,她又停下脚步道:“李嬷嬷,你也别跟着了,你年岁大了,万一有个磕着碰着的不好。”
“我怎能不跟着呢。”李嬷嬷一脸担忧的道:“我不放心你呢。”
“不碍事的,我去瞧瞧,不一定就有事。”云娇宽慰她道:“你回去歇着吧。”
“不行,我得跟着姑娘。”李嬷嬷固执的道。
“嬷嬷不走,可是想要我叫蒹葭送你?”云娇故意一板面孔道。
“罢了罢了,你便硬是要赶我走。”李嬷嬷摆了摆手:“我自个儿走,不用人送。”
说着便去了。
她可不想叫蒹葭送她回去,蒹葭跟着姑娘进去还能照应着些。
再说她也是确实年纪大了,不顶作用了,跟着去别到时忙帮不上,反倒给姑娘添了麻烦。
第283回 往日都瞧错了你们
云娇瞧着李嬷嬷远去了,这才走去了钱姨娘的屋子门口。
抬起手正欲叩门,便听里头传来曲嬷嬷惊慌的声音:“大夫人,大夫人可使不得!
姨娘她身子弱,打不得,这是要出人命的……
大夫人要打便打我吧……”
连燕茹来的时候,便已然生了要教训钱姨娘的心思,是以叫婢女将行鞭挞之刑的鞭子都准备好了一并带来。
她原先是想着,先同钱姨娘说话,从中找个由头,将她一顿打。
可谁料才走到门口,钱姨娘便自个儿将个由头送到她跟前。
还真是天遂人愿,钱姨娘这也是自找的,可怨不得她。
那便打她一顿,也好出了今朝在丁擒鸡那头受的气。
“她爱拦着,便一道打吧!”连燕茹冷眼瞧着钱姨娘主仆二人,淡漠的吩咐道。
曲嬷嬷倒也是个忠心的,可惜跟了个无用的主子。
“是。”
刘嬷嬷手中的鞭子高高扬起,毫不留情的落了下来。
钱姨娘痛得惨呼了一声,曲嬷嬷瞧着不忍心,忙上前去护着她。
可护了这处有那处,有三四鞭子下来,两人身上都见了血。
“姨娘……”桔梗吓得不知所措,忍不住哭了起来。
“姨娘!”云娇听着里头的动静,也顾不上旁的,连忙推门而入。
便见到了里头乱糟糟的,钱姨娘同曲嬷嬷正跪在地上,互相抱着彼此,身上的衣服已见了血迹。
刘嬷嬷手中的鞭子不停歇,直落在她们身上。
“姨娘!”
云娇顾不上多想,忙扑上去护住了钱姨娘,口中朝着连燕茹急切的道:“母亲,母亲息怒!
姨娘身子弱,经不得打,若是这般打下去,怕是要出人命的!”
“你姨娘犯了错,那便该受罚。”连燕茹抖了抖自个儿的裙摆,轻拂了一下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外头人人都晓得,我治家严谨,怎能因你姨娘身子弱,便放过她?
岂不是叫外头人笑话?
这府里头若个个都说身子弱,我便饶了他,往后,我在这后宅之中,要如何能够服众?”
云娇咬了咬牙,朝着她道:“母亲,不知姨娘所犯何错?”
“你姨娘不记得自个儿的身份,私底下妄自议论你的婚事,你说该不该打?”连燕茹沉着面色瞧着她。
云娇想没想到:“姨娘确实不该妄议姑娘的婚事,可说说又有甚的打紧?不过是说句闲话而已,何至于把这般重刑?”
“你姨娘可不是说说而已,可要上赶着叫曲嬷嬷出去给你说媒呢。”连燕茹讥讽的瞧了一眼钱姨娘。
“姨娘,可有这事?”云娇回头瞧着钱姨娘。
钱姨娘已然没了气力,靠在曲嬷嬷身上,一动不动的。
云娇晓得,她这是默认了,不由心中暗暗着急。
按说私底下说这些事儿,也没得甚的,可偏生叫母亲听着了。
她平日里找不到姨娘的错处,今朝可算是抓到把柄了,定然不会轻饶。
连燕茹见云娇面露思索,又接着道:“这僭越之罪,我只罚了她二十鞭挞,这责罚重不重?”
云娇摇了摇头:“不重。”
姨娘若是真僭越了,莫要说二十鞭挞,当场打伤了赶出去也是有的,甚至还有打死的。
连燕茹这般责罚,说起来还是轻的。
“那你可以让开了?”连燕茹神色肃穆,朝着她抬了抬下巴。
“母亲。”云娇毅然挡在钱姨娘的跟前,开口道:“姨娘身子弱,余下的鞭挞,可否由女儿代劳?”
“娇儿……”钱姨娘脸色苍白,已然痛得要昏死过去了,听了云娇的话,不由有些急了,伸手朝着她。
云娇瞧了她一眼,又回头瞧着连燕茹行了一礼:“还请母亲准许。”
“你倒是个孝敬的。”连燕茹一笑:“就是不知,若此刻受刑的人是我,你可有这般孝敬?”
云娇点了点头,道:“女儿自是应当替母亲受刑,不过母亲怎会有受刑之时呢。”
“那可说不准,这人呢,瞧不见往后的路。”连燕茹似乎有些感慨。
“便真有那日,想来也轮不着女儿上前,我那三个嫡出的姊姊,可比我孝敬多了。”云娇说着低下头。
连燕茹打量着她,像是瞧着什么新奇的物事一般:“我从前瞧着你,总是胆小懦弱,成日里里躲在院子里头,也不敢出去惹事。
我还当你是个胆小如鼠的呢,不曾想你竟有这般的勇气,嘴巴也不钝,很有几分伶牙俐齿。
想来我往日都是瞧错了你们。”
一个老五如此,现在是老九似乎也同平日里的姿态不同。
这一个一个的,都不是甚的省油的灯。
往后对这个老九,也要多加防范了。
“母亲。”云娇垂目道:“官家以仁孝之国,我虽人微言轻,但凡事也以孝字当先,还请母亲成全。”
她晓得今朝出了头,往后若想要做小伏低混日子,怕是不容易了。
“那好。”连燕茹点了点头:“这可是你自个儿要求的,若是伤了痛了,可怨不得我。
莫要到时候说出去,是我这个母亲黑了心肝,欺凌你这个庶女。”
既然把云娇要求,那便应了她。
左右打在钱姨娘身上,钱姨娘只是肉疼。
打在把云娇身上,钱姨娘便是心疼了。
再说,钱姨娘吃了几鞭子,脸色便苍白的很。
云娇便是不开口求情,她也不会叫刘嬷嬷接着打下去的。
左右这几鞭子已经够她受得了,若是打死了,老爷回来了反倒没得法子交代。
这个把云娇这刻儿自个跳出来,那可怨不得她,是她求着她打的。
“谢母亲。”云娇恭敬的行了一礼,走到刘嬷嬷身旁,直直的跪了下来:“动手吧!”
“不要!”钱姨娘尖叫了一声。
可大抵是气极攻心,她眼睛一翻便昏死了过去。
曲嬷嬷连忙扶住了她:“桔梗,你快来,我这身上痛得紧,个人扶不住姨娘。”
桔梗忙擦了眼泪,走过去帮忙扶着钱姨娘。
那一边,刘嬷嬷已然举起鞭子,重重的抽了云娇一下。
云娇只觉得后背上一片火辣辣的,痛得厉害,却哼都不哼一声,只是死死的咬紧了牙关,不让自个儿发出声音。
第284回 无异于是在打她的脸
刘嬷嬷见状,更是发了狠,手中又加大了力气。
就不信这个小小的九姑娘能顶得住几鞭子,还咬着牙不吭声。
今朝真是打的爽快。
她一直以来便说夫人对这些庶女姨娘的太过好了,大多数时候都不曾动过手。
再瞧瞧别的大户人家,哪个正头娘子不是将这些上不得台面之人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照她说,夫人往后便该这般,做错了事情便狠狠的责罚,瞧这后院里头还有谁敢翻起浪来。
“姑娘,姑娘!”蒹葭见到云娇生生的挨了一鞭子,不由心疼极了。
不顾一切的扑上去抱着她。
刘嬷嬷手中不停,连抽了三四鞭,云娇主仆二人身上便都见了血。
蒹葭痛得直哭,却仍旧抱着云娇不放:“姑娘你靠着我……我帮你挡着……呜呜呜……好痛……”
云娇却死咬着牙关,硬是不吭声,不过是皮肉之伤而已,喊与不喊都是一般,喊出来又如何?
连燕茹瞧着心中极为痛快,这母女二人不是找来了丁擒鸡替她们出头吗?以为靠着那个泼妇能骑在她头上?今朝便狠狠的教训她们,瞧她们下回还敢!
曲嬷嬷同桔梗一道扶着钱姨娘,瞧着云娇的惨状,坐在地上忍不住哭了起来:“我的个天老爷呀,这可怎生是好……”
桔梗也陪着一道流泪。
“住手!”
便在此时,外头传来一声爆喝,一道人影几乎是随着声音冲了进来。
曲嬷嬷抬头去瞧,不由吓的一个哆嗦:“大……大少爷……”
“你这个老虔婆,你做甚的,敢把我娘同我妹妹!”把云庭低头便瞧见云娇月白色的衣服上皆是渗出的鲜血。
如今已经快六月了,眼瞧着便要进大伏了,穿衣自然单薄,身上叫鞭子抽破了,也能瞧出明显的痕迹。
把云庭顿时红了眼睛,劈手夺过曲嬷嬷手中的鞭子,朝着她劈头盖脸的便是一顿猛抽。
曲嬷嬷被打的鬼哭狼嚎的,匍匐在地上连连磕头:“大少爷饶命,大少爷饶命……夫人救命啊……痛煞我了……老奴晓得错了,大少爷饶了我吧……”
“绍绍,你冷静些!”连燕茹瞧不过眼,走过去想要夺回那根鞭子。
曲嬷嬷到底是陪在她跟前几十年的,最是懂得她的心意,她跟前这些人,也只有曲嬷嬷是最合用的。
况且,这府里头哪个不晓得曲嬷嬷是在她跟前最得脸的人,把云庭这般打曲嬷嬷,无异于是在打她的脸。
“你给我躲开。”把云庭一把推开她,又连抽了数鞭,只将个刘嬷嬷打得奄奄一息,趴在地上不能动了,这才将手中的鞭子丢在了地上。
“今朝先饶你一命,若下回还敢,我便抽死你!”他恶狠狠的丢下一句话。
刘嬷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也不晓得听到了不曾。
把云庭也不管那些,抬手扶起云娇,又朝着外头道:“人呢,都进来,将我娘扶到床上去,去叫个大夫。”
黄菊原本吓得躲在外头静观其变,这会儿听到大少爷的话,连忙走进来扶着云娇,瞧着蒹葭被打的满身伤痕的惨状,不由心中暗自庆幸。
幸好她被派出去叫大少爷,若是蒹葭去的话,挨打的人便是她了。
这满身的鞭痕迹,瞧着便疼,若是落在她身上,那可要痛煞了。
“我看你们谁敢动。”连燕茹这个时候威严的开口。
那些婢女们都是一僵,面面相觑了几眼,便无人敢动了。
“怎么?我在这后宅说话无用?”把云庭瞧着娘和妹妹都伤成这般,心中本就恼火,见这些下人也不听他的话,心中的火气又增添了三分。
他并非暴躁之人,性子也不急,平日里性子刚正,也好相处,并非是个不好说话之人。
只是连燕茹今朝伤到了他心中最在意的亲人,他是怒火无论如何也按捺不住。
几个婢女瞧了他一眼,又瞧了连燕茹一眼,皆有些不知所措。
要论起来,大少爷是家里唯一的嫡子,身份自然是要比夫人高的。
可夫人才是管着后宅的人,大少爷说不上哪日便不在家中了,她们若是听了大少爷的话,不听大夫人的,这往后的日子可就难熬了。
是以虽说她们心中是向着大少爷的,但到底还是不敢违拗连燕茹的意思。
只一个莳萝红着眼睛,去扶着钱姨娘,她虽有些胆小,但却是个忠心耿耿的。
其余的小婢女都在一旁站着。
“绍绍。”连燕茹走上近前瞧着把云庭,满面不悦:“你无缘无故将我跟前的嬷嬷打成这般,她是我跟前最得脸之人,你这般可是在打我的脸?”
“她先打我娘同妹妹的。”把云庭身姿站得挺拔,冷冷的睥睨着连燕茹。
“那是钱姨娘犯了错在先,我才责罚她的,不信你问她自个儿。”连燕茹振振有词的道。
“我问她自个儿?”把云庭冷笑了一声:“那我倒不如先问问你,我娘成日里躲在这院子里头,有何处对不住你的?
你还特意跑到她的院子里头来,将她一顿好打。
我若是不曾记错,你已经好些年不曾踏足此处了吧?今朝来又是为何?
难不成是特意为了来打她一顿?
你别当我不晓得你在祖母那处受了我二舅母的气,便跑过来拿我娘撒气。”
连燕茹不曾想他言辞如此犀利,开口便说及此事,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分辨。
把云庭冷冷的看着她:“你可是无话可说了?还是说,你的心思叫我猜中了?
你原本便是存了心思想要来教训我娘,拉我娘出气的?
再说说娇儿,她又做错了甚的?你叫那个老婆子对她下这般重的手!”
他说着瞧了瞧一旁被蒹葭同黄菊一左一右扶着的云娇。
“云娇她是个孝敬的,她自个儿心甘情愿替钱姨娘顶罪的。”连燕茹也瞧了一眼云娇:“娇儿,你说可是?”
云娇站在那处,不敢动分毫,后背是在痛的厉害,她痛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站都快要站不住了,没得说话的力气。
第285回 她生的好儿子
“你口口声声说甚的罪不罪的。”把云庭仇视着连燕茹:“你倒说说,我娘到底犯了何等弥天大错,要叫你如此待她?”
“我今朝闲来无事,便说来瞧瞧钱姨娘。”连燕茹静默了片刻,总算缓过神来,恢复了一贯的端庄神色:“结果便听到她同她跟前这个曲嬷嬷在妄自议论娇儿的婚事,绍绍你说,我打的可错?”
“娇儿是她的女儿,议论娇儿的婚事,便该打?”把云庭直视着她。
“她身为姨娘……”连燕茹自认有理,打算同把云庭好好的说一说。
把云庭却不想听,直接打断了她:“怎了?如今这后宅便是你的一言堂?躲在自个屋子里头,同跟前的嬷嬷说些体己话都不可?
你口口声声说她是姨娘,她是如何做的这姨娘,你心中比我清楚。
旁人说也就罢了,你也好意思说得出口?”
“绍绍,如今说的不是从前之事,你又说那些做甚的。”连燕茹脸色有些难看:“若单是嘴上议论一番,我也不至于下此重刑,口头训诫一番也就罢了。
可钱姨娘她竟叫曲嬷嬷去寻她二姊夫,要给娇儿说个人家,你说这……”
把云庭不耐的打断了她:“曲嬷嬷去了么?去寻我二姨父了么?”
“好在我恰好来了,及时阻止了,否则她……”连燕茹还想辩驳。
“那照你所说的意思,曲嬷嬷是不曾去吧?”把云庭皱着眉头瞧着她。
“若非我来了……”连燕茹解释道。
“你莫要多说,我便问你曲嬷嬷到底是去了还是不曾?”把云庭再次打断了她的话。
“绍绍。”连燕茹脸色难看至极:“无论如何,无论你心中多恨我,在外人眼中,我也是你的母亲,你便是这般待我的吗?
你好歹也是个读书人,就算不是我,换成旁的长辈,你也不该三番两次的打断我说话吧?”
把云庭冷哼了一声:“我从前从来不曾承认过你是我的母亲,往后也不会承认。
至于尊重长辈,那是对于值得尊重人来说,而你不值得。”
连燕茹有些站不住脚了。
把云庭这番话可谓丝毫情面也不曾给她留,这满屋子的嬷嬷婢女瞧着,连燕茹觉着自个儿简直是颜面扫地,不由得怒道:“把云庭,你一定要这般同我说话吗?”
“不然呢?”把云庭冷眼瞧着她。
“我……”连燕茹气得胸口微微起伏:“你便是你父亲太过骄纵,才养的你这般性子,为所欲为。
同母亲说话口气这般恶劣,数次打断我说话,今朝我便要教训教训你,叫你也学点规矩。”
她想着,把云庭再怎么说也是个读书人,她又占了母亲的身份,所以说在嘴皮子上说的难听,但再怎样她也料定了把云庭是不敢对她动手的,最多也就是不服管教,跑出去而已。
她捡起地上那根鞭子,便不客气的朝着把云庭挥了过去。
把云庭生的高她一头还多,又怎会叫她打到,抬手便握住她手腕,冷冷的道:“对我动手,你还不得这般大的脸面!”
“我今朝便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逆子!”连燕茹也是气坏了,把云庭实在太不将她当人了。
她也是累积了许多的气在心头,从她进了把家的门,把云庭便从未给过她好脸色。
平日里说话也多是些冷言冷语,要么就是讽刺,从来不曾对她好好说过话。
她这气憋在心头也好多年头了。
若是放在平时,她是不会这般失去理智的。
哪怕是刘嬷嬷还清醒着,也不会叫她同把云庭起这般大的冲突。
这毕竟是家里唯一的嫡子,老爷又一心向着他,说甚的,也是不能撕破脸皮的。
可惜,刘嬷嬷还在地上昏厥着呢。
和风细雨不知所措的站在不远处,她们虽担心夫人,可总不能对大少爷动手吧?
二人瞧着,也都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把云庭冷哼了一声,手中猛地一使力气,一把便将她推开了。
连燕茹踉跄着连退数步,撞在了后头的高凳上,脚又恰好踩到了后头的裙角,一个趔趄便摔了下去。
“夫人!”
和风同细雨大惊失色,连忙跑了过去,可惜为时已晚。
“咔——”
一声细微的清脆的声音响起,连燕茹的腰身往后倒去,恰好担在了高凳上,前后那般一折,便痛的惨叫了一声:“哎哟!”
“夫人,怎样了!”
和风细雨一边伸手去扶她,一边慌乱的问着。
“别……别碰我……”连燕茹痛的一张端庄的脸都有些扭曲了:“叫我自个儿缓一缓……”
她又痛又恨,她乃是大家闺秀,从来都是姿态端庄,形容大方,何时这般狼狈过?
更何况是当着这许多人的面?
今朝这张老脸算是丢尽了,全都怪钱姨娘!她生的好儿子!
边上那些婢女都吓呆了,大少爷怎敢……怎敢这般对大夫人?这可是大夫人呐!
便连金不换都吓得瞪圆了眼睛。
他家少爷平日里可是彬彬有礼的,便是厌恶大夫人,也是不曾做过如此无理之事的。
今朝想来是气的狠了。
也难怪了,大少爷平日里最在意的便是钱姨娘同九姑娘,大夫人将她们打成这般,大少爷不发怒才怪。
大夫人也是,不晓得钱姨娘同九姑娘碰不得吗?偏生要来寻她们的晦气。
他瞧了瞧把云庭冷峻的神色,偷偷咂舌,大少爷这般可真是可怕,他都不敢上前说话了呢。
众人都关切地瞧着连燕茹,怕她有个好歹。
只有把云庭不买账,他大跨步走上前去,弯腰抱起钱姨娘进了里间的屋子,轻轻安置在了床上。
曲嬷嬷也挣扎着从地上起身,跟着走了进去。
桔梗同莳萝也一道上前。
“嬷嬷,你身子还吃得消?”把云庭问曲嬷嬷道。
“我这把老骨头还行,伤的不重,不碍事,少爷快去请大夫吧,姨娘她身子弱,怕是吃不消。”曲嬷嬷颤颤巍巍的道。
“我晓得,你们先照应她。”把云庭说着走了出去,吩咐金不换:“你去请大夫,越快越好。”
“是。”金不换应了一声,如同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