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回 最多余的那一个
“娘……”把云姝不依。
“跪下!”连燕茹厉喝一声。
把云姝见她严厉,不敢不从,强忍着眼泪跪了下去。
“你可知你做错了甚的?”连燕茹板着脸问她。
“女儿不知。”把云姝垂头,眼泪滑了下来。
“还说不知!”把言欢忍不住怒吼。
把云姝吓得猛地一惊。
把言欢虽在外头随和,瞧着温润可亲。
可在家中却总爱板着面孔,尤其是对着儿女,只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他这些孩儿们幼时可不曾少吃苦头,犯点小错动则便是家法伺候。
如今大了,他也不大动手了,可孩儿们心里还是怕他的。
自然,除了把云庭。
把云庭幼时是既怕他又敬他,可自他贬妻为妾之后,把云庭便如同换了个人一般,对他只有仇视与不屑。
把言欢也曾为此事打过他,想逼着他屈从,可根本不得作用,把云庭是个打死也不松口的主,性子犟的很。
加之他也是对这个长子确实偏爱,而把云庭又常年在外,他后来便不曾打过他,宁可自个儿气的半死,也只骂他两句了事。
现如今,把云庭已然长大成人了,更是不买他的帐了。
“说吧,你与那盛鹤卿,究竟是甚的回事!”把言欢不得耐心了,直截了当的拍着桌子问道。
“父亲说甚的……女儿不懂……盛少爷不是二姊姊未来的良人吗?与我有何干系?”把云姝听他提起盛鹤卿,心中慌乱,但还是急忙否认了。
此事若是认下来,她怕是要被父亲打死。
“啪——”
“还敢撒谎!”
把言欢恼怒的紧,毫不客气的甩了把云姝一个耳刮子。
他一听便晓得她心中发虚,平日里无事孩儿们对他都是以“爹”相称,方才把云姝情急之下唤了他“父亲”,不是心中有鬼是甚的?
连燕茹瞧着女儿面上五根通红的手指印,一阵肉痛,却也不曾上前劝阻。
这个女儿这次确实做的不对,是该好好教训,此番事若是传出去,养出这般恬不知耻的女儿,他们把家怕是无颜在帝京待下去了。
把云姝僵在那处,倔强的瞪着把言欢,方才还哭呢,此刻连眼泪都不流了。
“还敢瞪我!”把言欢气的抬手又要打下去。
“老爷!”连燕茹瞧不下去了,急忙上前拉住他手臂阻止:“你让她说,这其中怕有甚的误会,或是盛鹤卿拜托她做的也未可知。”
打一巴掌教训一下得了,打的多了她这个做娘的肉痛。
“能有甚的误会!”把言欢甩开她手,没好气的瞪着把云姝。
“唤唤你说,盛鹤卿那个荷包,到底是甚的回事?”连燕茹瞧着女儿,盼着事情同他们所想的不同。
“你们不都晓得了,还用我说甚的。”把云姝倔强的昂着头。
晓得了便晓得了,有本事将她打死吧!
“不要脸的东西,还敢犟!”把言欢克制不住,又甩了她一个耳刮子。
连燕茹站在一旁,脸上已经不见了怜惜,面上也是怒气冲冲一片。
家中女儿做了这般事,尤其还是她嫡亲的女儿,别人耻笑的同时也会说她这个母亲教女无方,她在这满帝京治家有方的声誉也便就此毁了,且还会连累娘家。
这个女儿确实该好好教训。
“平步,请家法来!”把言欢已然遏制不住内心的怒火了,这个逆女不打不行。
把家的家法,早年之时是一根藤条,那藤条还不得手指粗细,细细软软的抽在身上不留痕迹,却又痛到骨子里,是把家这些子女们还小的时候,把言欢常用的家法。
如今儿女们都大了,再打臀部也不像话,便换成了一柄戒尺,供在把家的祠堂之上,需要之时便请出来打手心。
平步应了一声去了。
不大会功夫,便转圜回来。
细雨推门将戒尺送了进来,又默默的退了出去,合上门。
把云姝一直直挺挺的跪在地上,也不言语,此刻见把言欢手中拿着戒尺,也不用他说,便咬着牙便将手伸了出来。
把言欢见她丝毫不知悔改,反倒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不由更加恼怒,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高举戒尺便抬起来重重的打她的手心。
“啪啪啪”的声音不绝于耳。
把云姝死死的咬着牙关,眼泪却忍不住不停的滑落。
“我打死你个不知廉耻的!满帝京都找不上你这样的,知错不改,上赶着去勾引姊夫!”把言欢口中怒骂着,拿戒指的手不停的举起落下。
连燕茹起初瞧着,心中也觉得有些解气,但看着她的脸逐渐白了,便有些担忧。
“老爷别打了,她快要晕了!”
“晕了怎了!我今朝打死她,也比让她出去丢人强!”把言欢手上不停,口中怒道。
“你打死我吧,你们都打死我吧,我不想活了!”把云姝猛的甩开把言欢的手,从地上站了起来,声音尖锐。
“反了你了,敢朝着父母这般说话!”
把言欢不曾想到这个女儿竟这般倔强,做错了事情还死不悔改,打了甚至还敢忤逆他,手中更是几乎拼尽全力没头没脸的落在把云姝身上。
“看我今朝不打死你这逆女!”
“打死我便罢了,左右你们也不疼我,叫我死了算了……”
把云姝也不闪躲,说着便嚎啕大哭起来。
把言欢不由停住了手。
连燕茹皱眉上前扶着她:“你说的这是甚的话,哪有父母不疼儿女的,你父亲打你也是为你好,你确实做错了事情。”
“我说的不是今朝!”把云姝恶狠狠的甩开她:“平日里,你有甚的好东西不是尽着二姊姊与六妹妹挑?最后余下的才给我!
平日里对二姊姊说话总是和颜悦色的,对六妹妹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冻了,可我呢!
你朝我说几句话,便不耐烦,我每次拿的东西都是他们剩下的,从小到大,你从不陪我,也不理我,出门赴宴也从不带着我。
高兴起来便哄我两句,不高兴了,便将我赶得远远的,我便是你们跟前最多余的那一个!
人人都觉得老九活的可怜,亲娘是个没用的。
可我才是最可怜的那一个,老九再可怜,她亲娘也是最爱她最护着她的,可我呢?”
第137回 母女一条心
连燕茹无比惊愕,她从来不曾想过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女儿,心中对她竟有这般多的怨恨。
也是,她平日里光顾着教养把云妡,又宠着小些的把云姌,便忽略了夹在当间的把云姝。
这般一想,她不由心生愧疚,她确实对不住这个女儿,伸手扶着她的手臂,瞧着她无比怜惜:“你说的这是甚的话,你同你姊姊妹妹一般,都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娘怎会不疼你?”
“疼我你便这般待我?”把云姝倔强的甩开她的手,一脸恨意的盯着她:“几句好话便想要诓骗我?
你摸着良心想想,你对你亲生的三个女儿你是不是都一般好,你的一碗水端平了的?
你们费尽心机的给二姊姊找了这么好亲事,谁管过我的死活?怕是将来随意找个人便将我给嫁了吧?
你们不管我的死活,我总要替自己考虑吧?
盛鹤卿生的俊美,家世又好,二姊姊嫁得,我为何嫁不得?我偏要嫁给他!”
“混账!”把言欢闻言怒不可遏,举起戒尺来又要打。
“老爷,不可!”连燕茹连忙将他拦下:“老爷你先去姨娘们房中歇息吧,这头的事我来做。”
把言欢瞪着把云姝,还是余怒未消。
“老爷,我是做母亲的,女儿家的心事也只能同母亲说,你便去吧!”连燕茹又劝。
把言欢这才冷哼了一声,将戒尺丢在一旁的桌上,挑帘子走了。
他晓得连燕茹是个有主意的,况且女儿家这些事,他这个做爹的确实不宜多管。
“女儿你来,坐下说。”连燕茹忙牵着把云姝,想叫她去床边坐下。
“如今还说甚的。”把云姝再次推开她的手:“我都已经挑明了,盛家我是一定要嫁的,我不蒸馒头争口气。”
“手是不是很痛?娘这处有药,先上药再说。”连燕茹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白瓷瓶子,拉着她在床上坐下来。
拿开瓶塞子,忽然又想起什么,高声朝着门外吩咐:“细雨,你叫和风去厨房吩咐一声,煮几个白水鸡蛋来。”
细雨应了一声。
连燕茹一边给把云姝上药,一边小声道:“你这脸上肿了,若是不拿热鸡蛋敷一敷,明日要青的。”
说着又给她吹手,抬头慈爱的瞧着她:“一定很痛吧?你有这许多话憋在心中,为何不早点同娘讲?
这许多的委屈,你闷在心中一定很难受吧?我可怜的儿。”
她说着便搂着把云姝落下泪来。
把云姝靠在她怀中,瞧她疼爱自己,不似作伪,不由心中一软,眼眶也跟着红了。
连燕茹又道:“都怪娘不好,以往娘确实不曾一碗水端平,以后娘改了好不好?”
把云姝眼泪忍不住往下掉,心中委屈的紧。
“我的儿,想哭便哭吧,哭出来要好受些。”连燕茹擦了把眼泪,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娘晓得错了,娘同你赔礼好不好?”
“娘!”
把云姝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足足哭了刻把钟,才止住哭声,心头好受多了,仿佛将这些年的委屈全都倾泻了出来。
“手还痛吗?”连燕茹心疼的瞧着她那只手心肿得老高的手。
“好多了。”把云姝手心肿的拳头都握不起来,不过方才娘给她涂了药,这刻儿凉丝丝的,虽还有些痛,但却比方才好多了。
细雨很快便将白水鸡蛋端了进来。
连燕茹便细致的给把云姝敷起脸来。
“娘,你不怪我吗?”把云姝想着有些过意不去,主动开口问道。
“娘怎么会怪你,你做的这些都是情有可原的,若是娘恐怕会比你做得更过。”连燕茹轻轻的用热鸡蛋缓缓的在她的脸上滚动,口中柔柔的道。
“但是,盛家那事……”把云姝也不知该如何说。
“你同娘说,你可是真心欢喜那盛鹤卿,还是只是为着同娘赌气?”连燕茹停下手中动作,郑重的瞧着她。
“我也不晓得,可他生的好看,也平易近人,我欢喜同他待在一处。”把云姝想了想道。
“傻丫头,你这不是欢喜他,只是你心中拗着气,加上对盛鹤卿也不反感罢了。”连燕茹笑着道。
“那如何才是欢喜?”把云姝不解。
“等你遇到了你便晓得了。”连燕茹拉着她那只不曾挨打的手:“唤唤,不要为了同娘赌气,便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开玩笑,这可不是小事,嫁过去是要过一辈子的,你懂娘的意思吗?”
“娘,我明白,但是二姊姊出门总要在妹妹们当中挑一个的,我去不是一样吗?左右盛鹤卿还是不错的。”把云姝靠在她的肩膀。
“你这个傻丫头!”连燕茹牌手点了点她的额头:“要带那也是带那些庶女,你可是名正言顺的嫡女,怎能如此作贱自个儿?”
把云姝点了点头:“我也晓得,我当初便是生气,才故意去同盛鹤卿说话的。”
“娘问你,他可曾碰过你手?”连燕茹担心他们有不规矩的举动。
“不曾,只是闲聊的时候说起来,他想要绣着山水图的荷包,外头卖的都是些鸳鸯花草之类的,我便说我给他绣一个。”把云姝解释道。
连燕茹松了口气:“那便好办了,你便说那荷包是你姊姊叫你帮着绣的。”
“可是……”把云姝有些不情愿,她还是有些怕的,她怕松开了盛鹤卿,娘又要像从前一般不疼她了。
“你放心。”连燕茹安抚她:“待你姊姊出嫁了,娘同你爹自然会考虑你的婚事,不说嫁个多高的门楣,起码不会比你二姊姊差,这家中的庶妹们,随你挑哪个带走都好,你瞧这般行不行?”
“娘,你真好。”把云姝终于破涕为笑,想了想道:“到时我就带老九。”
这家中,老五是最好欺负的,可她老实巴交的欺负起来也没得甚的意思,倒不如欺负老九有趣。
“好,都随你。”连燕茹也跟着笑了。
这般二人相视一笑,她们母女又是一条心了。
再说把言欢,出了博观院一时间也无处可去,加之心头又烦躁,便漫无目的随意行走着。
不知不觉便站在了翩跹馆门前。
他抬头瞧着他亲手书的三个大字,一时间有些怔忡。
半晌,才抬脚往里走。
守在门口的小婢女抬头一见他,张嘴便要喊。
他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缓步走了进去。
钱姨娘屋中传出一阵笑语。
第138回 做个待诏
屋内,把云庭坐在梳妆台前。
铜镜里,他一头乌发犹如漆色随意披散在肩头,更衬的他面冠如玉,他淡淡的笑着,比之平日里的如松如柏之姿多了几分随和。
云娇手中拿着剃刀,在他身旁转悠,左右比划着,东边刮一下,西边刮一下。
钱姨娘在后头道:“我瞧着差不多了,你快些停手吧,叫你哥哥明日里去净发行将头发好好理一理,你剪的太短了到时待诏修不了。”
净发行顾名思义,便是专事打理男子须发的铺子,里头的理发师傅便叫做待诏。
曲嬷嬷与李嬷嬷在下首的桌边,一个纳鞋底,一个描鞋样子,不时的瞧着他们笑。
“娘,你由她吧。”把云庭含笑道:“今朝下傍午,我在馆子里头吃完酒之后,逐云本来邀我去净发行的,我不曾去,便是想着回来留着妹妹给我理。”
“上回年前便给你剃坏了,逐云笑了你个把月,今朝你还敢叫她给你剃。”钱姨娘嗔怪的看着一双儿女,眉眼里却忍不住带着笑意。
大渊朝男子剃发,只是将鬓角周围碎发清理干净,若是头发过长,也要剪去一些,否则便不好梳理。
那年云娇手重了,将把云庭鬓角边的发丝剪的豁了一块,可将秦南风笑坏了。
这理发也有规矩,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并非是说不能剪头发,不能剪指甲,而是不随意的残害自己的身体,哪怕是头发与指甲,剪下来之后也需找一块布包裹好,找个地方恭恭敬敬的葬下,以示对父母尊长的敬重。
“有甚不敢的,这头发又不是不长了。”把云庭无谓的道。
“若是真剪坏了,你出门可要遭人笑话了!”钱姨娘道。
“哎呀姨娘,这都几年了,我的手艺早已进步了。”云娇盯着手上的动作,又抬起手来对着钱姨娘招手:“姨娘,快将篦夹递给我,这里要好好的梳一下。”
篦夹便如同梳子一般,只是齿比梳子要密上许多。
钱姨娘行过去将篦夹递给她,她拿着在把云庭头上比划了两下,挑起几缕发丝:“姨娘,你帮我拿着这里。”
“你呀,我叫你别作耗了,要过年了,可别将你哥哥剪的无法出门见人,到时可怎生好。”钱姨娘口中说着,却还是走过去抬手帮她捏着那几缕发丝。
云娇又刮了两下,总觉得两只手有些不够用,加上姨娘的都不够,又喊道:“曲嬷嬷,你来帮我拿着这边!”
曲嬷嬷放下手中的活计,笑着往她跟前走:“来了。”
李嬷嬷在一旁忍不住笑道:“姑娘,若是都如同你这般剃发,那净发行的待诏可是跟前都配着三四个小厮?”
几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云娇也跟着笑,手抖的全然无法下手,只能停住手道:“嬷嬷,你别逗我笑,若是剪坏了可要你赔。”
“我赔,便将我这一头花白的头发赔给绍哥儿。”李嬷嬷笑着应道。
“嬷嬷,你说这个我忽然想起件事来。”云娇瞧着她道:“我前日里去市集,吃中饭时听旁边桌上闲聊说起一个方子。
说是用白米醋浆煮黑豆,熬足了两个时辰,待那汤汁如同粘稠的米粥一般,便倒出来放凉了,到时染在发丝上,再过一个时辰,便能将白发染黑,发色如漆。
明朝我给你试试如何?”
“我不要。”李嬷嬷想也不想便拒了:“我这样大年纪了,要什的黑发?”
“眼下便要过年了,嬷嬷也该打点打点自个儿才是。”云娇笑道。
“我一个老太婆,要打点甚的,倒是姑娘如今大了,要好生打点。”李嬷嬷意有所指的道。
云娇但笑不语,又重新举起剃刀,比划着打算下手。
“你可仔细着些。”钱姨娘又在一旁叮嘱。
“我晓得了。”云娇答应一声。
钱姨娘想了想道:“娇儿,你说的那个将发色染黑的方子,可真有用?”
“我不晓得,我也就是随耳那么一听。”云娇抬眼瞧她:“姨娘墨发如云,貌美如花,半点白发都不得,用不上这个方子的。”
“你这孩子。”钱姨娘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顿了一下道:“我不是替我自个问的,之前你祖母不是一直为白发烦心吗?明日里你给李嬷嬷试试,若是有用,你便去将这方子告诉你祖母吧。
要过年了,你祖母得了这个方子,定然欢喜,往后也好也好与你多亲近些。”
云娇点了点头,她晓得姨娘的意思,便是让她去讨好祖母,将来在婚配之事上若是不如意,也好有人替她说上两句。
她面上所以乖乖的应了,心中却不以为然。
她的婚事,祖母做不了主,母亲也做不了主,姨娘更是做不了主。
真正做主的人是她的父亲,父亲觉得外头哪家对他将来仕途发展有利的,便会将她给了哪家,说不上将她给人家去做个小妾,也不是不可能的。
只是如今说这些还早,她也不放在心上。
她细致的给把云庭剃了碎发,又左右瞧了几眼,觉得颇为满意,这瞧着镜子中的把云庭道:“好了,哥哥你看可有何不妥之处?”
“好极好极,我妹妹果然心灵手巧。”把云庭左右看了两眼,对着镜子笑夸道。
“那是自然。”云娇不免有些得意:“姨娘,我说的吧,这回我定然能剃好。”
钱姨娘也笑:“是是是,就数我们家娇儿有本事,天资聪慧,一天都不曾学过,还会给人剃头呢,这回可省了银子了!”
把云庭笑道:“这回我也可放心了,我这妹妹可算有了门手艺,将来若是走投无路了,也能去净发行做个待诏混口饭吃,总不至于饿死。”
众人都笑了起来。
云娇也跟着笑:“还不曾见过女子做待诏呢,那我岂不成了大渊朝第一女待诏?”
“你呀!”钱姨娘点她鼻尖:“叫你做个待诏,你还挺欢喜的。”
“做活计又不分高低贵贱,能挣到银钱便行。”云娇嘟了嘟唇。
“老爷,您怎的站在外头?奴婢给您开门。”
蒹葭端着铜盆从外头进来就看到把云庭一人呆呆的立在钱姨娘屋子门外,外头看门的婢女显然叫他给打发了。
第139回 愧疚
屋子里听到蒹葭唤“老爷”,登时一静,几人面面相觑。
老爷是何时来的?外头的婢女为何不曾通报?
钱姨娘最先走过去拉开了门,瞧见把言欢果然站在门前,不由又惊又喜:“逸郎,外头这般冷,你站在外头做甚的,快些进来暖暖身子。”
说着便侧开身子让他进去。
把言欢走了进去,心中有些微的感动,当初连燕茹夺她的铺子,他是晓得的,照理来说他是应当阻止的,可家中急需银钱,他也是走投无路。
原以为钱姨娘会怪他,不曾想她竟这般大度,还如同从前一般温柔体贴,他心中愧疚的同时又不由有些感动。
想起她母亲去世之时,他都不曾能亲自去吊唁,心中的愧疚又深了一分。
屋内方才欢快的气氛已然消散,蒹葭将铜盆放在一旁的洗脸架子上,垂手站在一侧,眼观鼻鼻观心。
刚才说说笑笑的两个嬷嬷,也拘谨的站到了一旁,不言不语,目不斜视。
把云庭头发虽还披散着,却已不见了方才的随和,板着一张俊脸眉头微皱,站在那处盯着一个前头也不知在瞧甚的,瞧都不瞧把言欢。
云娇也不见了方才的活泼,仍旧是平日里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一脸的乖顺,朝着他行了一礼:“女儿见过父亲。”
把言欢摆了摆手,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这一双儿女,在他跟前同不在他跟前,简直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他心中是有些伤感的,也有一些淡淡的悲哀。
在儿女面前,他好似成了个外人。
“你们方才在做甚的?”他瞧着把云庭问道。
“你不是瞧见了吗?还用得着问?”把云庭冷着脸回道。
“老爷,娇儿给绍绍剃发呢,你瞧,剃的还不错。”钱姨娘笑着在边上打圆场。
“是不错。”把言欢打量着把云庭,见儿子俊朗如松英姿勃发的,心中也暗暗有些自豪,又有些自得的,这便是他的儿子。
顿了片刻又道:“不曾想到娇儿还有这手艺呢。”
他今朝瞧这个小女儿好似也顺眼了许多,不管如何,总比四丫头那个逆女强,这孩子还是乖顺的,不会做出格之事。
云娇只是垂头站在原地,也不言语。
钱姨娘忙道:“娇儿,你父亲夸你呢,还不谢过。”
“谢父亲。”云娇又行一礼。
把言欢心中觉得无趣,方才还说笑的一双儿女,见他来了,一个冷着面孔,一个垂眉敛目,真的将他当做外人了。
不过,他也惯了,这一双儿女好似一贯如此。
“娘,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把云庭往前一步道。
“你头发还不曾洗呢,蒹葭皂角水都泡妥了,洗了再走吧!”钱姨娘开口挽留。
“今朝太晚了,明日吧,娘早些歇息。”把云庭说着又回头招呼云娇:“娇儿,你也早些回去睡吧。”
“嗯。”云娇点点头,又是一礼:“父亲,姨娘,女儿先回屋了。”
“去吧。”钱姨娘摆了摆手。
把言欢忽然道:“绍绍,我同你说几句话。”
说着便当先行了出去。
把云庭不想去,犹豫了一番,终究还是默默无言的跟了上去。
钱姨娘急的团团转:“这可怎生好?万一他们父子两个又起了争执该如何是好……”
“娘你别担心,天黑了,他们走不远的,我去瞧瞧。”云娇安抚着她。
“你别去了,叫莳萝去远远的望着,若真吵起来了,再来叫我。”钱姨娘急急的吩咐。
把言欢虽不听她的,但把云庭却孝顺她,她去说两句,想来这孩子还是听的。
她虽担忧他们父子俩,却也关心云娇,大夜天的她不想叫女儿去跟着他们,何况万一被瞧见了,把言欢怕是要更不待见她。
蒹葭很快去叫了莳萝,莳萝与桔梗一道去了。
莳萝虽有些胆小,但却是个机灵的,桔梗憨厚,这二人一道去打探,云娇是放心的。
“你先回去睡吧。”钱姨娘瞧着云娇:“不然,等刻儿你父亲转圜了,瞧见你还不曾回去……”
她是怕把言欢与把云庭说的不好,起了争执,回来又拿云娇撒气。
云娇晓得她的苦心,点了点头:“那我便先回屋子去了。”
她回屋之后也是担心的睡不着,便吩咐了蒹葭,待莳萝她们回来了,也同她说一声,她才好安心。
蒹葭自然是应了。
把言欢同把云庭转去了院外,父子二人便这般往前走着,良久也不得人先开口。
把云庭不得耐心了,站住脚道:“你有什的话便说吧。”
“绍绍。”把言欢叹了口气:“我叫你出来不是为了让你同我置气,我也晓得你心中怨恨我。”
“这些话你说了无数遍了,你若是想说这些,那我便先回去睡了。”把云庭不想与他多说。
“绍绍!”把言欢满是无奈,语重心长:“我便是再错,也是你的父亲,我做甚的都是为着你好。”
把云庭皱眉瞧着前方,也不言语。
把言欢又接着道:“你在书院的老师,他妻侄昨日都求到我跟前来了,要我收他做学生,我也晓得那个书院也不错,不过若是同我比起来,不自谦的说,我还是略胜一筹的。”
他说着瞧着把云庭,眼中甚至有些祈求:“过完年,你便留在家中,别出去了吧?
你便是不为了照顾你娘同你妹妹,也该为自己的前途打算,你已经不小了,继续待在书院,只会不得寸进,你不能再继续这样浪费自个儿的时辰。”
“我自个儿的事情我自个儿心中有数,不劳你费心。”把云庭说着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把言欢在原地伫立良久,叹了口气,回身进了翩跹馆。
蒹葭进了房间与云娇小声通报:“老爷去咱们姨娘屋子了,莳萝说少爷不曾跟老爷起多大的龃龉,二人说了会儿话,少爷便回院子去了,姑娘可安心睡了。”
云娇这才算是安心了。
第二日清早,云娇起身之时,把言欢已然起身离去了。
云娇晓得他自然是去了春晖堂请早安去了。
忙洗漱了一番也跟着去了。
回来之时,见钱姨娘将炉子放在院子里头,上头摆着一口小锅,带着几个婢女与嬷嬷们忙得不亦乐乎。
“姨娘,你们在做甚的?”云娇好奇的走过去,掀开锅盖。
第140回 也是急的
一股热酸味扑面而来。
云娇想起昨晚她所说的那个方子,瞧着锅中黑糊糊的东西问道:“姨娘,这锅里熬的是黑豆?”
“是白醋黑豆。”钱姨娘含笑点头:“时辰差不多了,放在旁边晾一晾,等不烫了便给李嬷嬷试试。”
“好。”云娇笑了笑。
她昨日不过随口一说,不曾想姨娘却这般放在心上。
她瞧着姨娘气色比前些日子好了许多,想来是昨日夜头父亲来陪过她的缘故,这个父亲,倒也不是半分作用不得。
桔梗将把锅端下来,放在地上,用铲子不停的搅动着散热。
“姨娘,李嬷嬷只有一人,你怎么熬着许多,用得完吗?”云娇奇道。
“等刻儿放凉了,先给李嬷嬷试试,若是管用,你便将余下的端过去给你祖母。”钱姨娘望着桔梗的的动作:“今朝都二十九夜了,若是待李嬷嬷试了,再熬我怕赶不及,明日便是年三十了,你祖母那头事情多着呢。”
云娇点了点头,晓得她想的这般周到,都是为她。
心中虽对此不以为然,却也不好驳了她的好意。
待到那白醋黑豆浆晾凉了之后,曲嬷嬷便动手给李嬷嬷涂在了头发之了,约莫等了一个时辰,这才洗去。
云娇瞧着李嬷嬷一头花白的头发又重新变黑,人看着年轻了不少,笑道:“随意听来的方子,不曾想竟有这般奇效。”
“娇儿,你将这余下的端去给你祖母吧!”钱姨娘催促她:“顺便,在那处亲手伺候了她染上,再洗净,你再回来,你可一定要上心。”
从前,她也曾劝过云娇去讨好把老夫人,可云娇硬是不上心,她也无奈。
这回好容易她点头了,可得教着她些。
人家有些庶女自幼养在祖母跟前,比一般庶女都要高贵一些,有些吃穿用度甚至比嫡女还要冒尖。
钱姨娘也不指望着把老夫人能这般疼爱云娇,只盼着往后谈婚论嫁之时,老夫人能瞧着她孝顺,给她把把关。
云娇心中不情愿,却又不好不应,便道:“我有些饿了,不如吃了中饭再去吧。”
钱姨娘也不好太过逼着她,便依着她了。
到中饭吃罢了,钱姨娘又催促她:“我都叫她们将余下的膏子装在那个陶罐里了,叫蒹葭提着便可去了。”
她说着指了指地上的陶罐。
云娇道:“姨娘,我这刻儿去,祖母怕是歇息了吧?”
把老夫人每日中午都要上床歇会儿,养养精神。
“也是,那你便等刻儿去吧。”钱姨娘点了点头,女儿这话说的不错,若是打扰了老夫人休息,怕是不仅讨不得好,还要挨一顿训斥。
“那我也回去睡会。”云娇掩唇打了个哈欠:“今朝上午光顾着给李嬷嬷染发了,都不曾睡回笼觉。”
“你睡吧,晚些时候我叫你。”钱姨娘心疼女儿,自然不会不叫她睡。
云娇起身打算回房,钱姨娘上前两步道:“蒹葭,将这陶罐提回去,回头去春晖堂的时候好带上。”
“好嘞。”蒹葭脆生生的答应了一声,提着陶罐跟上云娇。
到了门前,云娇停住脚步道:“蒹葭,你便将罐子放在门口吧,放进屋中一股酸味,不好闻。”
“好。”蒹葭依言而行。
云娇进了屋子,用清水漱了口,脱了外衣鞋袜躺下,没得多大刻儿便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便听到有人唤她:“娇儿,该起来了,你祖母该是时候起身了。”
她裹着被子翻了个身,还想继续睡。
“娇儿,起来了,夜头再睡。”钱姨娘扯她被子。
云娇只得不情不愿的起身,李嬷嬷打来温水给她洗了脸,这才觉得瞌睡散了些。
她打量着李嬷嬷,见她头发已然晾干,重新盘上了,笑道:“嬷嬷,你这头发黑了,瞧起来好似小了十多岁。”
“都是托姑娘的福。”李嬷嬷面上都是发自内心的笑,她是真开怀。
这女子,不管多大年纪,便没有哪个是不爱俏的,李嬷嬷也不例外,早先推辞,不过是不想让云娇太过烦神。
她既感动又欣慰,姑娘能待她一个下人这般,她真的知足了。
“嬷嬷客气了,小事而已。”云娇见她开怀,也觉心中舒畅:“蒹葭,走吧,去祖母那处。”
“将陶罐带上。”钱姨娘跟上去叮嘱。
“晓得了。”云娇应了一声。
跨出门,蒹葭疑惑:“咦?陶罐呢?”
钱姨娘同李嬷嬷闻声一同走了出来:“怎了?”
蒹葭不解,四处瞧了瞧:“不对吧,我回来时明明放在这门口着的,怎的不见了?”
“你说陶罐丢了?”钱姨娘听懂了蒹葭的言语,有些焦急。
云娇也环顾四周,不紧不慢的道:“好像是。”
“我的小姑奶奶,你怎的不着急呢!”钱姨娘越发焦灼。
云娇怕见她真急了,忙道:“我也是急的。”
“还不快找找!”钱姨娘催着莳萝与桔梗。
云娇道:“不用了,今朝中午是谁守的院子,叫来问一问便晓得了,说不上是婢女怕罐子丢了收起来了。”
照理说,不该是外头的人勾结里头的人来翩跹馆偷东西,她都清理过好几回了,如今这院子里头留下的人虽不多,但却都是些干净可靠的。
“对,今朝中午是哪个守的院子?”钱姨娘问桔梗。
桔梗瞧了瞧莳萝:“是苁蓉吧。”
“是苁蓉。”莳萝也在边上点头道:“姑娘,自我到了姨娘跟前之后,这院中的三等婢女便只于下一个苁蓉了,二等婢女也只余下一个茉莉,平日里不忙还好,只是这年下了,姑娘是不是……”
人家姑娘都晓得要婢女多,要派头,她们这九姑娘倒好,嫌人多,自个儿跟前只余下一个贴身的蒹葭同李嬷嬷,这也就罢了。
便是钱姨娘跟前伺候的人也都不全,一旦忙起来,人手便不够用。
“姑娘,莳萝说的不错。”蒹葭也开口道。
姑娘虽是她最欢喜的姑娘,但她对姑娘这般省俭婢女倒是颇为不赞同,都是公中使得银子,这人不要白不要,姑娘又是何苦呢?
第141回 怕是出了内贼
云娇点了点头:“你们说的是,回头我再去物色两个人来。”
她虽不欢喜院中人太多了,但总归要够用才是。
“九妹妹。”这时,把云嫣带着婢女走进院中,抬眼便见云娇几人站在门口,远远的笑着朝她打招呼。
“三姊姊来了。”云娇笑了笑。
“三姑娘。”钱姨娘与婢女们一道行了礼。
照规矩,姨娘只能算半个主子,身份比不得庶女,是以姨娘见了庶女是须得行礼的。
不过,这院中的姨娘们,没得几个守这规矩的。
“钱姨娘客气了。”把云嫣笑着回了一礼。
“你们姊妹聊着,我便先回屋去了。”
钱姨娘晓得云娇一时半会是走不开了,近来这把云嫣一来便是半日,也不晓得到底打甚的主意。
况且那陶罐丢了,空着手去春晖堂,倒还不如不去。
“好。”云娇应了一声,带着把云嫣进了屋子。
自上回云娇替把云嫣力证清白之后,把云嫣便成了翩跹馆的常客。
云娇晓得这个叶姨娘性子太过厉害了,这个三姊姊不曾受过挫折,为人十分单纯,不得甚的心眼,对她常来倒也不反感。
左右也是闲着,有个人说说话也好。
把云嫣是听了母亲叶亭玉的话,说云娇是个值得深交的,叫她一定要同云娇交好。
这处的久了,她也觉出这个九妹妹确实不错,遇事冷静,处变不惊,平日里待下人们也随和,她越发的欢喜同她一道。
“九妹妹,我方才瞧着你好似要出去?”把云嫣问她。
“嗯。”云娇点了点头,也不瞒她:“我姨娘熬了一些能将发丝染黑的膏子,叫我拿去给祖母,谁料我进屋里睡了一觉,那陶罐放在门口便丢了。”
她说着笑了笑:“倒省得我跑一趟。”
“放在门口的东西还能丢了?中午守院子的人呢?”把云嫣奇道。
蒹葭恰好打帘子走了进来:“就姑娘,姨娘问过苁蓉了,她说夜头守着院子一夜不曾睡,白日里便靠着廊柱打了个瞌睡,不曾瞧见陶罐哪去了。”
云娇点了点头:“你去叫姨娘不要责备她,怨我考虑不周,叫她日夜守着院子,这些日子吃苦了。”
“是。”蒹葭打帘子去了。
把云嫣道:“九妹妹,你跟前守院子的人手都不够?不如我回去将我家姨娘从你这处领走的人都送回来吧?”
云娇思忖了片刻道:“不用那许多,三姊姊既舍得,便给我两个吧。”
她原想着自个出去买两个,她不想要连燕茹买来的婢女,一个个不晓得安的什么心思。
“甚的舍得不舍得,那原本便是你的人。”把云嫣娇嗔:“从前是我姨娘太霸道了,我代她与你赔个不是。”
云娇笑了笑:“那些事都过去了,三姊姊还提它做甚的。”
“九妹妹,你要哪两个?我回去便叫他们来。”把云嫣问她。
云娇方才便已想好了:“便叫瑞香与香茅回来吧。”
她所说的这两个婢女,原先便是她跟前的三等婢女,年纪都不大,一个九岁,一个十岁。
“她们两个,年岁太小,怕是不能成事?不如将那两个年长的叫过来?”把云嫣顿了顿道。
“不用了,左右不过是轮流守夜,年长的来了我这处也是白费。”云娇笑道。
她有自个儿的思量,瑞香与香茅虽然年岁小,可自打进了把家,便在她跟前伺候,这些日子虽跟着叶姨娘,也是定然得不到重用的,是以这两个该是可靠的。
旁的便是再能干,不得忠心,也是无用。
“那好,便依九妹妹的。”把云嫣笑着起身:“我这便回去叫他们来。”
“三姊姊着甚的燥。”云娇也起身:“再坐会吧?”
“不了,我回头再来。”把云嫣笑着带着婢女们去了。
她紧着回去同姨娘说,九妹妹可算同她亲了些,不然也不会要那两个婢女。
她总觉得从前九妹妹待她不好不坏,不咸不淡的,今朝好似一下子亲近了不少,她心里欢喜的紧。
云娇跟着出门去了钱姨娘屋子。
“三姑娘走了?”钱姨娘问她。
“嗯。”云娇点头。
“今朝怎么走的这般早?往日她来不做个半日是不走的。”钱姨娘有些奇怪。
“我同她将瑞香与香茅要了回来。”云娇解释道:“三姊姊急着回去叫她们来。”
“添几个婢女也好,若是能换便换了吧,”钱姨娘忧心忡忡的:“咱这院子,怕是出了内贼了。”
“便是因那陶罐丢了,姨娘便怀疑院中有内贼?”云娇笑问她。
“你这丫头还笑得出呢,姨娘都快要急死了。”钱姨娘微蹙着眉头:“好好的东西放在门口,总不能自个儿长脚跑了。
这外头的人,若不是听了确切的消息,也不会来的这般赶巧,便晓得那时来能将那陶罐抱走,你说到底谁会是内贼呢?”
她倒不太忧心自个儿,她如今也不得甚的好忧心的了,她是担心云娇叫人给算计了。
“姨娘,左右咱院中也没得几个人,与其在这里猜测,倒不如叫她们来问问。”云娇想了想道。
钱姨娘叹了口气:“问怕也是无用,哪个做了还上赶着承认,又不呆,还能往板子上撞?”
“先问问看吧,左右也不得旁的法子,便死马当做活马医吧。”云娇笑了笑。
她倒不在意那陶罐,只是这院中若是真的出了内贼,那是绝对要排查出来的,否则日后怕是不得安枕。
这院中本来便不得几个人,要叫起来自然快的很,蒹葭很快便叫齐了所有人,站在院子中央。
云娇在廊下,来回瞧着他们。
这院中,加上两位嬷嬷,拢共才不过七个下人。
“今朝我午休之时,有个陶罐放在我屋子门口,你们谁瞧见了?”云娇轻声问道。
婢女们面面相觑,过了片刻,纷纷开口。
“奴婢瞧见了!”
“奴婢也瞧见了。”
李嬷嬷小声提醒云娇:“姑娘,我染黑头发这事,院子里头人人皆知。”
云娇点头:“那我问你们,是谁将膏子装进陶罐的?”
第142回 还怕她个老九不成
“是奴婢。”
“还有奴婢。”
茉莉与苁蓉站了出来。
云娇点头,这院中婢女便数她二人等级最低,粗活杂活等自然落到她二人头上。
“你们又是在何处将膏子装起来的?”云娇又问。
“便在院子门口。”茉莉垂头回道:“奴婢觉得这醋味太大了,院门口有过堂风,也好吹散一些,便带着苁蓉一道在那处装的。”
“嗯。”云娇想了想又问:“你们仔细想想,期间可曾望见有甚的人路过?”
茉莉与苁蓉对视了一眼,二人思索了一番,苁蓉摇头,茉莉开口道:“还真不曾。”
“那你们今朝可曾有人朝外头的人说这膏子是做甚的?”云娇扫视着众人,声音也大了些。
众人纷纷摇头,都说不曾。
“姑娘,奴婢倒是说起过。”苁蓉小声道:“倒不曾对外头的人说,是奴婢问茉莉的,上午奴婢在屋中歇了会,错过了姨娘与姑娘熬这膏药,便问了茉莉几句这膏药的方子,想着年后回去也给家里奶奶染一回。”
“且还闲聊了几句老夫人见了这膏子的奇效,自然会欢喜姑娘,便只有这些。”茉莉想了想,在边上补充了几句。
云娇点点头,摆了摆手:“都散了吧,这些日子叫你们受累了,等刻儿瑞香同香茅便回来了。”
“姑娘,此话当真?”苁蓉眼睛亮了,天晓得她这些日子多瞌睡,又忧心忡忡的,总怕自个儿守夜不曾尽职,疏忽了闯出祸事来。
“自然当真。”云娇笑道:“往后,你便是二等婢女了,守夜的活儿等她二人回来之后轮流着来吧。”
“太好了,谢姑娘。”苁蓉喜不自胜的行了一礼。
这提了二等婢女,月例可是加了不少数的,且活计也比从前松快的多,她怎会不欢喜。
待她们散了,钱姨娘才小声问道:“娇儿,你瞧出谁是内贼了吗?”
“不曾。”云娇摇了摇头:“咱院子里该是不得内贼的,想是她们在院门口谈家常,叫谁听了去。”
“那该如何是好?”钱姨娘想想还是觉得有些可惜。
那是她为女儿备着的,便这般便宜了旁人。
“也不是甚的大事,姨娘不必放在心上。”云娇笑着宽慰她。
钱姨娘叹了口气:“明日清晨,我同她们再熬一锅吧。”
云娇点了点头:“好。”
却在心中叹了口气,若是那膏子真叫旁人拿去了,怕是等不到明日姨娘再熬出新的膏子来了。
不过她不曾说出来,或许那贼没得那么大的胆,将偷盗别人之物堂而皇之的拿出来去讨好春晖堂。
连燕茹连夜劝说了把云姝,第二日清晨,又去找了把云妡谈了心。
她晓得,因着盛鹤卿之事,把云妡心中对把云姝是有怨言的。
她是过来人,都理解的。
不说旁的,便说她对叶亭玉,到如今,十多年都过去了,她心中仍旧有解不开的疙瘩,更是一世都不可能同她交好。
更遑论她们这是亲妹妹勾搭未来姊夫,把云妡又心属盛鹤卿。
她晓得女儿心中定然不好受,要趁着这个结还没有打死,早些解开,才好让她们姊妹往后和睦相处。
为了两个女儿这些事,她也算是操碎了心了。
好在把云妡自幼就乖巧省心,也不曾费甚的事,便懂事的同她说不怪妹妹,甚至还怪自己,说她这个姊姊不曾当好,妹妹这些年心中这般难过,她都不曾察觉,说到动情处还忍不住掉下几滴泪来。
连燕茹瞧着极为欣慰,招招就是懂事,她这三个女儿若是个个都同招招一般贴心,便是再生三个也使得。
她欢欢喜喜的离去了。
把云妡面上的悲悯便化作了怨恨。
这个把云姝,平日里母亲有何等好东西少过她的?便是她挑过又怎样?她是嫡长女理应如此,有本事她怎的不生在她前头?
母亲偏心把云姌,碍她甚的事?把云姝不去找把云姌算账,反而怪到她头上来,竟然妄想也跟着嫁入盛家,真是痴人说梦。
她做出那般无耻之事来,母亲说算便算了?
把云妡坐在桌边,神色阴晴不定。
谷雨急急忙忙走了进来,见屋中只有春分,便上前声音不大不小,将自个儿方才所做之事说了出来。
把云妡站起身来:“东西在何处?拿来我去给祖母染上。”
祖母虽是个没见识的老妇人,但终归还是要讨好的,往后她出门子只是,也好叫祖母多添些妆。
她晓得老婆子这些年手头可攒了不少好东西。
“便在门口呢,我叫外头的婢女换个罐子,免得到时翩跹馆的人瞧出来。”谷雨有些得意的道。
原来,茉莉同苁蓉在门口将膏子往罐子内装,她恰巧路过,便躲在树木后头,将她们的话听了个全本。
原想着回院子找春分商议,说甚的也不能叫九姑娘去讨好老夫人,若是九姑娘在府中得势了,她们怕是都得不了甚的好。
谁料那膏子拿进钱姨娘房中又拿了出来,便随意的摆放在门口,守院子的小婢女睡的像个死猪一般,如此好的机会,真是意外之喜,此时不偷,更待何时?
她便悄悄的将罐子偷偷拎了回来。
“瞧出来又如何,我还怕她个老九不成。”把云妡面上满是不屑,家中那些庶女,没一个能入她的眼的。
不过平日里,她总是一副温婉娴静,爱护庶弟妹的模样,这的她母亲自幼便教她的,无论何时只要有外人在,面子上的功夫一定要做足了。
此刻,跟前就只两个贴身的婢女,她自然不得甚的好装的。
“姑娘。”春分上前一步,欲言又止。
“这又不得外头人,有话说便说。”把云妡掸了掸衣角。
“那奴婢可就多嘴了。”春分顿了顿小声道:“这膏子送过去,老夫人自然开怀,这是毋庸置疑的,不过这膏子来路不正,奴婢斗胆劝姑娘还是要爱惜自己的羽毛。
若是姑娘真将这膏子拿了去,往后九姑娘会如何说?
她虽是微不足道的庶女,可姑娘别忘了,少爷可是她嫡亲的哥哥,且这些日子便在家中……”
第143回 吃个教训也好
把云妡仔细一想,春分这话说的似乎颇为在理,确实如此。
老九不值得忌惮,可上头那位哥哥,连父亲都敢惹,又宠着老九,还是要谨慎些。
“那这膏子要如何处置?”谷雨虽泼辣,可却对春分言听计从,听她这般一说,登时有些不知所措:“难不成还给九姑娘送回去?”
“拿都拿回来了,自然不能送回去。”春分笑着摇了摇头。
“那你说怎生办?”谷雨瞧着春分,反正不论甚的事,春分总是有法子的。
“春分,你可是心中早有想法了?”把云妡也瞧了出来。
春分可说是她的军师,用足智多谋来形容她也不为过,把云妡平日里对她也是颇为倚重的。
“奴婢确实是有想法,也不是早便有了,而是方才才有的。”春分恭顺的低头道。
“说来听听。”把云妡饶有兴致。
“这不是四姑娘惹了姑娘您着气吗?奴婢想着,不然便叫四姑娘去孝敬孝敬老夫人吧?”春分试探着道。
把云妡思忖了片刻道:“这般做,怕也是无用。
四妹妹刁蛮惯了,见了老九便上赶着欺负她,又如何会买她的帐?老九便是告状,也拿不住她的,况老九又是个胆小怕事的。”
“姑娘可是忘了,大少爷在家呢。”春分微笑着道:“这般,叫四姑娘吃个教训也好,往后便晓得姑娘不是好惹的。”
“这倒是个好法子。”把云妡闻言点了点头,面上便有了笑意:“春分,你做的很好,梳妆台上那个银簪子赏你了。”
“谢姑娘。”春分弯腰行礼。
谷雨一听,便急着打帘子朝着外头吩咐:“这罐子不用换了,便搁在门口,小心守着,若是弄丢了可仔细着你们的皮!”
外头人惶恐应了,她这才回身含笑进了屋子。
“姑娘,我去请四姑娘来。”她自告奋勇的道。
“你是打算直接同四姑娘说?”春分笑着问她。
“自然了,这般讨好老夫人的机会,四姑娘又怎会放过。”谷雨理所当然的道。
春分摇了摇头瞧着她,显然并不赞同。
谷雨有些急了:“你做甚的摇头,还这般瞧着我?可是我说错了?”
春分笑道:“你听姑娘吩咐便是了。”
把云妡眨了眨眼睛,思忖片刻,招呼她二人到近前来,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下去。
春分与谷雨一道出了屋子。
谷雨不解的道:“姑娘为何要这般费事?直接叫四姑娘来拿走便是了,左右四姑娘也不怕九姑娘。”
“你懂甚的。”春分瞪了她一眼:“若是我家姑娘主动给四姑娘,四姑娘便是不得我家姑娘聪慧,事后也能估摸出味来,到时又去大夫人跟前哭,说我们姑娘算计她,我们姑娘如何自处?大夫人也是要责备的。
可若是她自个儿上赶着要去,到时便怨不得我们姑娘了,她只能哑巴吃黄连了。”
谷雨愣了片刻才道:“春分,你同姑娘实在是……高。”
她想不出言语来形容了她二人的聪慧了。
春分只是笑了笑。
“你快些去吧。”谷雨催促她。
往日跑腿的事都是她做的,今朝只能瞧春分的了。
春分应了一声,往院子外头去了。
约莫两刻钟的功夫,才带着把云姝同她的婢女们一道回来了。
把云姝是不愿来的。
她做下那般事,自觉无颜见二姊姊。
只不过,春分的嘴皮子了得,说是母亲盼着她姊妹两个和好,又说二姊姊半点怪她的意思都没得。
她犹豫了半晌还是来了,姊妹们往后总要见面的,毕竟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姑娘,四姑娘来了。”春分挑帘子走了让把云姝先进去了,这才跟了进去。
屋里,把云妡坐在棱花椅子上,满面怒容,谷雨跪趴在她跟前的地上。
把云妡一见把云姝来了,连忙起身握上前握住她手:“唤唤,我苦命的妹妹,你有那般多的委屈,为何不同姊姊说?可心疼死姊姊了。”
“姊姊……”把云姝见她这般关切她,由心中感动,眼眶一红:“你不怪我吗?”
“怪你做甚的。”把云妡也红了眼眶:“要怪便怪我这个做姊姊的,对你照应不周,竟不晓得你心中有这许多委屈。”
“姊姊,这怎能怪你。”把云姝感动不已,泪流满面。
“傻妹妹,莫要哭了,往后姊姊疼你。”把云妡拿出帕子来给她拭泪:“来坐下歇会儿。”
姊妹二人互相扶持着,在床边坐了下来,二人皆是哭的情真意切。
哭了好大会功夫,才算缓过来。
把云姝擦干眼泪,才瞧向仍匍匐在地的谷雨,问道:“姊姊,这个婢子犯了甚的错,竟惹得姊姊动怒了?”
“这个糊涂的!”把云妡瞧着谷雨,满面的恨铁不成钢:“我一直同她们说,庶出的妹妹们活的不易,不要同她们过不去。
可这个奴才倒好,九妹妹好容易熬出膏子来想去给祖母染黑头发,她这个坏心肠的走门口听见了,竟将九妹妹的膏子偷来了。
这若是叫九妹妹晓得了,我还有何颜面见她!”
把云妡瞪着谷雨,柳眉倒竖,真真的是恼怒至极。
“姑娘莫要生气,同这个不懂事的气坏了身子不值当。”春分忙劝慰她,又呵斥谷雨:“还不将那膏子还回去,好生同九姑娘赔礼。”
“是。”谷雨磕了头起身,正欲转身离去。
把云姝却叫住她:“等刻儿。”
“四姑娘。”谷雨行了一礼。
“那膏子真管用吗?”把云姝问道。
“该是管用的吧。”谷雨垂着头:“听闻九姑娘先给院里的李嬷嬷试过了,说是好用,才要给老夫人拿去的。”
“你快去吧,瞧着你便着气,一天到晚做的甚的事。”把云妡不耐的挥了挥手。
“姊姊,别叫她去。”把云姝有些急了。
这大好的讨好祖母的好交易,怎能让把云娇去?岂不是叫她占尽先机?
这绝对不可!
把老夫人眼中只有几个孙子,对这些孙女向来不大上心,她手中有那许多好东西,谁若是能够讨了她的欢心,好处自然少不了。
把云姝登时便动了心思。
第144回 全部的家当了
“妹妹为何不让她去?”把云妡满面不解。
“姊姊不倒还如自个儿送去呢,这天大的好处干嘛便宜了云娇,祖母手头可是有不少好东西的,姊姊难道不想要?”把云姝劝道。
“这恐怕不妥吧……”把云妡左右为难。
“有何不妥的,难不成姊姊要眼睁睁的瞧着九妹妹去讨好祖母?”把云姝抓着她的手。
“可这膏子原本便是九妹妹做出来的。”把云妡仍旧犹豫不决:“说句不该说的,我或许年后就出门了,何苦得罪了九妹妹……”
大渊朝,出嫁也叫出门。
“姊姊你既不肯自个儿去,便将那膏子给了我吧,我去送给祖母。”把云姝有些按捺不住了。
“给你?”把云妡一怔:“这怕是不好吧?”
“姊姊是要出门的人了,怕得罪人,我左右还在府中,我不怕得罪她。”把云姝蠢蠢欲动的。
“正因为妹妹还要在府中待下去,才更不能得罪人,都是自家姐妹,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般不好。”把云妡苦口婆心的劝她:“我瞧着,这膏子还是给九妹妹送回去吧。”
“姊姊。”把云姝小脸一垮,不快活了:“你方才还说以后疼我,你如今到底是向着我,还是向着九妹妹,有这般好的事偏不给我去做。”
“我的好妹妹,你别着气,我向着你还不行吗。”把云妡满面无奈:“不过,你可要仔细着些,将那罐子换了,别叫九妹妹院中之人瞧出来。”
“我晓得了,姊姊,还是你待我好。”把云姝挽住她的手臂,面上这才算是又有了笑。
春分道有些为难的道:“姑娘……这般怕是不妥吧,若是九姑娘那头闹起来,夫人那边……”
“母亲若是怪罪由我顶着,绝不透露姊姊半句。”把云姝打断她的话。
把云娇若是敢闹,那倒有出息了。
可惜她是个胆小如鼠的,自回了府中便躲在院中,平日里能少一事便少一事,她便是心里不服气,也不敢真同她闹,再说,她便是闹了也讨不着好!
“那奴婢便安心了。”春分瞧了把云妡一眼。
主仆二人暗中相视一笑,要的便是把云姝这句话。
把云姝急急的提了那陶罐去了春晖堂。
把云庭被小厮叫了回来。
把言欢说今朝腊月二十九了,把云妡那头婚事算是定下来了,盛家哪怕是二斤肉二斤糖,今朝也是要送年礼的,否则便不合规矩。
原送礼是要挑双日子的,只不过,这年下了,年三十又不好送礼,便只有在今朝了,回头找个风水先生做个法便妥了。
这盛家人来送礼,把云庭这个做哥哥的不在,把家面上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把云庭也晓得家丑不可外扬,同朋友打了招呼,便先回家了。
回来之时,才过未时,瞧着时辰还早,便去翩跹馆转了一圈。
进院子便瞧见钱姨娘脸色不大好,云娇在边上劝着。
“出甚的事了?”把云庭大跨步走了进去。
“哥哥回来了。”云娇见他便笑:“也不得甚的大事,院里丢东西了。”
“丢了甚?”把云庭皱眉。
云娇便将那染发膏子之事说与他听。
把云庭思忖片刻道:“不管是谁偷走的,只要他敢拿出来去讨好祖母,那便露了马脚。”
“嗯。”云娇点头:“也不是甚的大事,罢了吧。”
把云庭瞧着钱姨娘:“娘别着躁,等刻儿我去祖母那处瞧瞧。”
“嗯。”钱姨娘点了头。
“娘若是累了,便回屋就歇着吧,我瞧着你面色不大好。”把云庭关切道。
“嗯,确实有些头疼。”钱姨娘抚额:“你也别在院中多待,你父亲叫你回来有事,你可别耽误了。”
“我晓得。”把云庭应了,朝着曲嬷嬷道:“扶我娘进去歇着吧。”
“是,大少爷。”曲嬷嬷应了。
瞧着她二人挑帘子进了屋,把云庭这才拉着云娇的手腕,往门口行了几步。
“哥哥可是有话要同我说?”云娇瞧出来了。
“今朝我去铺子瞧了。”把云庭又瞧了一眼钱姨娘的屋子,接着道:“那铺子还是卖些茶叶,生意不咸不淡的,若想同从前的铺子一般红火,怕是不大容易。”
云娇点头:“我晓得,先开起来,往后再慢慢来。”
从前,钱老夫人留给钱姨娘的两家铺子,都是大铺,这小铺自然比不得。
“对了哥哥,吴先生那头买票子也不曾从我这支银子,哪来的银子?”云娇想起这事来。
大渊朝要做生意,须得同官府打交道。
比方说卖茶,铺子里要进货,须得先拿银子到管票的衙门去买票子,而后再拿着票子到存茶叶的衙门去取茶叶。
这般便能保证商人赋税一文不少,且还规范了市面上的价格,制定这条规则之人,也是极为聪慧了。
“你说这个,我想起来了,那日吴先生同我说起这事来,恰逢逐云在边上,便先给你垫上了。
我这几日忙着吃酒,倒险些将这事给忘了。”把云庭一拍脑门,有些懊恼。
“那哥哥可记得共计多少银钱?”云娇好笑的瞧着他,哥哥倒是鲜少有糊涂的时候,这般倒也有些有些可爱。
“两千八百多两。”把云庭道。
云娇皱眉:“吴先生进的都是中等的茶饼吗?”
两千八百多,在卖茶来说实在不多。
“嗯。”把云庭点头:“吴先生说铺子小,怕是进的好东西多了,不得人来买,毕竟铺子门脸瞧着不打眼。”
云娇点头:“我去取了交子给哥哥还给逐云。”
她回身又顿住脚:“逐云哪来那许多银子?”
秦南风是时常不回家的,回去了他爹也不会给他那许多银钱。
“他舅舅此番立了战功,官家赏赐了不少,他好歹也跑了一趟,好处自然少不了。”把云庭想了想又道:“不过这两千多两恐怕也是他如今全部的家当了。”
云娇点点头,去房中取了交子票据回来:“哥哥,这是五千交子,多余的便放在吴先生那处,你叫他自个儿瞧着使。”
把云庭正欲答应,金不换便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大少爷,盛家来人了,老爷让您快去前庭。”
第145回 真是岂有此理
“好。”把云庭应了一声,又瞧了瞧云娇。
“哥哥快些去吧。”云娇摆了摆手,催他快走。
把云庭这才抬脚去了前厅。
把言欢与连燕茹已陪在厅中了。
盛鹤卿跟在一青年男子身后。
那男子比盛鹤卿年长一些,五官同他有些相似,穿的极为华贵,气度自然也是不差的。
“把大人,把夫人。”他先是见了礼。
盛鹤卿也跟着行礼。
“盛大少爷客气了。”把言欢喜笑颜开,忙拱手回礼。
来人正是盛鹤卿的长兄盛慧卿,徽先伯虽未亲至,但派长子陪着幼子前来送年礼,已然是给了极大的面子。
把言欢自然欢喜。
“这位想来便是把兄了?”盛慧卿朝着把云庭又是一礼。
把云庭回了一礼:“盛兄客气了。”
几人客套一番,互相问了家中尊亲安好,这才落座。
把言欢叫人上了最好的茶,又闲谈了一会子家常,期间众人都有些拘谨,毕竟是新结的亲家,且还未最终定音,自然怕失了礼数,叫对方见笑。
“家父叫我陪着小弟来瞧叔父,顺便带了些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闲谈中,盛慧卿称呼已然变了,两家人之间显得越发亲近。
“徽先伯真是客气了。”把言欢忙道。
“来呀,抬进来。”盛慧卿拍了拍手。
下人们穿梭着,一抬又一抬的大红杉木箱子抬进厅中,上头绑着红丝绸的大花,瞧着喜气洋洋的。
把言欢不动声色的数了数,有些惊愕。
这徽先伯府真是好大的手笔,帝京如他们这般的门第,刚做亲头一年送年礼,有个十抬年礼便已是大气至极了,再配上十圆,叫做十全十美。
十圆倒不值钱,譬如桂圆,红豆,麻团,汤圆之类的,只要是圆形吃食皆可,配个样子图个吉利而已。
可这徽先伯府,红杉木的箱子便抬进来二十抬,他家这长女,到底还是个有福气的,徽先伯府这般看重她,往后日子怕是不得差的。
“贤侄,这也太客气了。”
他激动的有些坐不住了。
长女得徽先伯府这般看重,他这个父亲也是与有荣焉,外头人议论起来,也是他教养出来的姑娘,自然是极为有脸面的。
再往后说,家里余下的那些姑娘便不用愁了,尤其那两个嫡女,往后怕是提亲的媒人要将门槛都踏破了。
他越想越是喜不自胜。
“叔父不必客气,毕竟二姑娘同四姑娘都是叔父与叔母手心里的宝,我家这般也是理所应当的。
四姑娘虽说是做小,但也是嫡出的姑娘,我们家也绝不偏颇,这年礼彩礼,皆是同二姑娘一样多。”盛慧卿笑道。
盛鹤卿在一旁点头称是。
把言欢僵在那处,压住心头的怒火,缓了缓才道:“贤侄说甚的,我家谈亲谈的是云妡,不是云姝,云姝还小,还不曾到议亲的年纪呢。”
这盛家简直欺人太甚,之前只字不提,今朝这二十抬年礼便想要定他家两个嫡女?
真是岂有此理!
“这……”盛慧卿瞧了瞧盛鹤卿:“我家四弟弟回去说起此事,起先父母同我兄弟几个皆是不信,可他拿出信物来,又说同四姑娘约定好的,此事,怕是要问问四姑娘的意思……”
他虽不曾明说,但明眼人都能听懂,你家姑娘都与我四弟私定终身了,连信物都送了,你还有何可说的?
把言欢气的胸口微微起伏,可又不好发作,狠狠的瞪了一眼连燕茹,看看你教的好女儿!
把云庭冷眼瞧着他夫妇二人,一言不发。
他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除了云娇的婚事,这些妹妹嫁与谁家,都同他不得干系。
连燕茹温婉笑道:“鹤卿想来是误会了,你所说的信物,可是那绣着山水的荷包?”
“正是。”盛鹤卿瞧了瞧腰上的荷包。
把云妡声名在外,是连燕茹亲手调教出来的,掌管后宅自然不在话下,盛鹤卿欢喜她中规中矩的模样。
不过这个四姑娘活泼开朗,逗起趣来极为有意思,与把云妡比起来又是另一番滋味,加之明里暗里的于他有意,他也挺欢喜的,于是便打定了主意,这姊妹二人他都要了。
今朝这般送礼,也是他与把云姝商定的,把云姝怕父母不同意她给姊夫做小,便教了他这个法子,左右抬进门的箱子,不得抬出去的道理。
若是抬出去了,外头众目睽睽的,还不晓得会传出怎样的流言呢。
她晓得父亲是要脸面之人,只有这般才有奇效。
可她却不晓得把言欢心中的打算,徽先伯府虽荣耀,可上头还有公府侯府,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将两个嫡女绑死在徽先伯府这一棵树上的。
“贤侄果然是误会了。”连燕茹笑道:“那山水图,是我家云妡亲手所绘,她妹妹只是代她绣之,也是代她赠予贤侄的。”
“叔母此话不对。”盛鹤卿自幼娇生惯养,自然不会顺着她的意思,而是据理力争:“这荷包上,还绣着姝儿的‘姝’字呢,况且她亲口同我说定的,叔母若是不信,可叫她出来说话。”
连燕茹轻咳一声:“这……怕是不妥吧。”
这待字闺中的女儿家,怎能轻易见外男?
“那……不知叔父打算如何?”盛慧卿眉头微皱,显然有些不满。
把言欢正欲开口,打算使个缓兵之计,再从长计议。
却听连燕茹道:“既然如此,我便将我家云姝叫出来,在屏风后头同鹤卿对上一对,看看可是这荷包绣差了。”
盛慧卿同盛鹤卿对视一眼,都觉得她这籍口未免找的好笑,这绣花又不是写字,也不能一蹴而就,还能绣错了?
不过,他们也不好戳破,毕竟往后还要做亲,二人便点头应了。
“和风,你去将四姑娘请到屏风后头来。”
连燕茹说着起身,自个儿先去屏风后头待着了。
盛鹤卿有些不服气,他自然晓得她定然是去后头作弊。
盛慧卿却扯了一下他的袖子,示意他稍安勿躁,这事,把家总归要给他家一个说法的。
连燕茹到了后头,先与细雨耳语了几句。
细雨忙找平步。
平步又将话传给了把言欢。
把言欢听完,眉头才算舒展开来,看来今朝这事也不是不能善终。
第146回 换个庶出的姑娘
细雨同平步传了话过后,便急急忙忙往后宅去了。
那头,和风唤了把云姝来,从后门进到了屏风后头。
连燕茹和煦的开口:“云姝,还不快见过盛家的大少爷同四少爷。”
“见过盛大少爷,盛四少爷。”把云姝乖顺的行了一礼。
“四姑娘客气了。”盛慧卿一拱手。
盛鹤卿不曾开口。
连燕茹又开口道:“云姝,你可是同盛家四少爷逗趣了?将你姊姊送他的荷包说成是你送的?”
把云姝瞧着她,一时间不知该说甚的好。
这盛鹤卿,她起初也是钟意的,可经过母亲点拨之后,她才晓得自个儿上赶着同人做妾是有多蠢,心中后悔不已同时有有些庆幸,幸好生米不曾煮成熟饭,还能挽回。
她如今自然是不想嫁的,只是这送年礼之事,也是她与盛鹤卿亲口商定的,现下贸然反悔,她觉得对不起盛鹤卿,便有些说不出口来。
“云姝,你实话说吧,不妨事的。”连燕茹声音随和,可屏风后头的她却狠狠的瞪了一眼把云姝。
把云姝忙垂下头道:“是……是我同盛四少爷说着玩的,那荷包是二姊姊叫我帮她绣的,说是盛四少爷欢喜山水样式的荷包,绣一个给他新鲜新鲜。”
“唤唤,你……”盛鹤卿闻言大急。
“四弟!”盛慧卿轻斥了一声。
盛鹤卿也意识到自个儿不该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唤她小名,立刻改口道:“四姑娘,那荷包分明是你绣了送我的,上头还有你的‘姝’字呢。”
“都说了,那是云姝手快绣错了。”连燕茹口气不容置疑:“云姝,你说是不是?”
把云姝垂下头:“是,确实是绣错了,是该绣姊姊的‘妡’,我平日里绣惯了自个儿的名,便给弄混了。”
“好了,此间没得你甚的事了,你下去吧。”连燕茹见她说的差不多了,便挥手打发她。
把云姝行了一礼,一言不发的去了。
“你……”盛鹤卿还待再说,却被盛慧卿一把拉住。
待把云姝从后门退了出去,连燕茹便缓步从屏风后头行了出来,脸上带着得体的笑。
“贤侄可听清了?都怪我家云姝逗趣没个轻重,我这个做母亲的代她与你赔礼了,还请贤侄不要同她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说着,当真对着盛鹤卿柔柔一福。
盛鹤卿平日里不曾经过事,哪见过这等阵仗,傻在拿处,也不晓得该如何应对。
盛慧卿忙拉着他回礼:“叔母真是太客气了,不过是误会一场,不足挂齿。”
“大哥,这分明……”盛鹤卿还是不服气,把云姝怎能这般!这不是欺骗他吗?
盛慧卿拉住他,笑道:“今朝之事,原是我家冒犯了二姑娘,还请叔父叔母见谅。”
“大哥……”盛鹤卿急的几乎要跺脚,大哥怎的糊涂了,明明是把家不对,怎的他还给人家赔起礼来了?
盛慧卿给了他一个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这东西都抬进来了,还怕把家不给他家一个说法吗?把家若是不嫌难看,便让他们将年礼抬回去一半便是了,左右他们是男方,无论如何都不吃亏的。
把言欢对盛慧卿真是刮目相看。
原本以为这等勋贵世家养出来的孩子,年纪轻轻的,大多骄纵且目中无人,定然没得甚的算计,可这盛慧卿不愧为徽先伯长子,这一招以退为进真是用的极好。
也晓得他们家要脸面,不会叫他们将东西抬回去。
他轻咳了一声,笑道:“也怪我们不曾教导好女儿,让两位贤侄见笑了。”
“叔父说的哪里话,四姑娘不过是贪趣而已。”盛慧卿笑了笑。
“不如这般吧,我家还有几个女儿,虽不是嫡出的,但也是养的知书达礼,自古便有嫡姊出嫁庶女陪嫁的风俗,若是贤侄看得上,便从中选一个吧。”连燕茹微微一笑,温婉得体。
把言欢也在边上点头,平步方才与他说的便是此计,是连燕茹的主意。
“四弟,叔父的意思是换个庶出的姑娘,你意下如何?”盛慧卿问道。
盛鹤卿瞧着他,见他朝自个儿微微眨眼,便点头道:“我都听大哥的。”
“那便照叔母所言吧。”盛慧卿应下了。
把言欢打了个哈哈:“那这年礼,我便厚着脸皮收下了。”
说着叫人将箱子抬了进去。
“那我便先去安排了,二位贤侄稍坐。”连燕茹说着含笑退了下去。
把云庭在边上冷眼瞧着,脸色有些不大好,连燕茹也就罢了,左右庶出的妹妹都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
可这天底下哪有这般的父亲?将女儿当货物一般任由别人挑选,还满心欢喜的,且还打心眼里瞧不起庶出的,难不成庶出的便不是他亲生的?
又想起若不是这个父亲为了自个儿的前途贬妻为妾,云娇也正经嫡出的姑娘,不由心中更气恼。
把言欢瞧着把云庭,见他面色不雯,开口问道:“九霄,你瞧着这般处置可妥当?”
把云庭在心底冷哼了一声,漠然开口道:“妹妹们都是您的孩子,您如何安排便是如何,我不得甚的好说的。
只一条,小九年纪尚幼,不宜议亲,还请您不要叫她出来见外客。”
他说的极为尊重,口口声声的“您”,却不曾称呼他半句“父亲”。
“你说的不错,小九还小,今朝不叫她出来。”把言欢讪讪的笑了笑。
而此刻,把家后宅里头,早已忙的人仰马翻的。
细雨自前厅直接去了后宅,便通传了各个院子,说徽先伯四子要在庶出的姑娘里头挑个姨娘。
整个把府的后院几乎都掀动了,个个姨娘都张罗着给自家姑娘装扮起来,盼着女儿能嫁入徽先伯府。
不谈旁的,入了伯府姑娘们往后荣华富贵自是不愁,而她们这些姨娘身份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钱姨娘听闻此事,却是脸色大变,不管不顾的便去了云娇房中。
云娇正在捏茶饼,她近日想用散茶自个儿做出茶饼来,若是能做出滋味极好的茶饼来,铺子里头的生意便不用愁了。
第147回 借身衣裳
钱姨娘一进门便瞧她像个没事的人一般,便急道:“我的姑奶奶,你怎的还有心思弄这个。”
“姨娘,怎了?”云娇抬头。
“蒹葭不曾同你说吗?”钱姨娘瞧了瞧蒹葭。
“姨娘,奴婢方才便同姑娘说了,可姑娘不放在心上。”蒹葭有些委屈。
“这事不放在心上,你要将何事放在心上?”钱姨娘板着面孔。
“姨娘,我才多大,便是跟着姊姊们去了前头,人家也不会选我的,你怕甚的。”云娇放下手中茶饼,在铜盆中净了手,这才拉着她在椅子上坐下。
“不行,你不能去,我这便去回了你父亲,不能叫你去。”钱姨娘如何坐的住,刚坐下便又站起身来:“我这一世就是吃了做妾的苦,我的女儿,绝不做妾!”
“哎呀,姨娘!”云娇拉住她:“不去我自有不去的法子,不用去回父亲,若是现下去回了,反倒显得刻意。”
“你说的也对。”钱姨娘点了点头,又瞧着她:“你有何法子?能顶用吗?”
“怎的不顶用?便说我病了,躺在床上不得起身。”云娇笑道。
钱姨娘想了想:“这倒是个好法子,就是有些晦气。”
“有甚的晦气不晦气的。”云娇不以为意。
“那好,你快些躺下。”钱姨娘拉着她坐在床上:“装便要装的像一些。”
云娇哭笑不得:“姨娘,不碍事的,没得人来我们院子里瞧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待会子若是有人来了,你便来不及了。”钱姨娘此番出人意料的固执,将云娇摁着在床上躺了下了,又吩咐蒹葭:“你去取两条洗脸布,拧干了备着,若是有人来便放在姑娘额上,就说姑娘烧着呢,人迷迷糊糊的。”
“是。”蒹葭瞧着云娇无奈的模样,笑着掩唇去了。
其实,钱姨娘虽没得甚的本事,人也懦弱,可待她们姑娘,倒是疼到骨子里去了。
蒹葭回来没得多大刻功夫,院中便来了位不速之客。
“姑娘,是五姑娘来了。”蒹葭行至床侧,小声通传道。
五姑娘把云妙,安姨娘所生,安姨娘便是那年逃难被父母卖给把言欢的。
“五姊姊?”云娇有些惊讶:“她来做甚?”
她素来同这个五姊姊不得甚的来往,平日里见了面连话都很少,云娇只晓得她小时被四姊姊推下荷花池,自幼少言寡语,也同她一般无事不出院子,旁的一概不知。
“请进来吧。”云娇坐起身来。
为瞧着像是个生病的模样,她还叫蒹葭在她腰眼处垫了两个枕头,虚虚的靠在上头,并搭了一块洗脸巾在额上。
蒹葭瞧着她确实有几分病了的意思,这才去挑帘子将人迎了进来。
“五姊姊。”云娇“虚弱”的唤了一声:“我今朝身子不爽利,便不下床迎你了。”
“九妹妹这是怎了?”把云妙行至床侧:“早上给祖母问安之时,不还是好好的吗?”
“大抵是回来的路上吹了风。”云娇说着装模作样的掩唇咳了两声才道:“五姊姊来找我有事吗?”
把云妙垂下头,有些为难,又有些难堪。
云娇又道:“五姊姊有何话直说便是了。”
“九妹妹,我今朝厚着脸皮来找你,便是想求你帮帮我。”把云妙似乎下定了决心,定定的瞧着云娇。
“姊姊说的这是哪里话,自家姊妹说甚的求不求的,你说吧,我若是能帮定然帮你。”云娇摆了摆手。
她心中好不奇怪。
她同这个五姊姊素无交集,她怎的求到她跟前来了?
罢了,且先听听她说甚的事吧。
“我……我想同妹妹借……借身衣裳。”
把云妙垂着头,脸红到了耳朵根子。
若是平日里,她虽被人瞧不上,但也不会这般轻贱自个儿。
可这机会难得,错过了这次,下回还不晓得何时有这般好的机会,说不准过年把便被大夫人随意配个人家,她定要抓牢了这次机会!
她受够了,不想再过这种一潭死水的日子,不想一直守着胆小怕事的姨娘,不想时常被人呼来喝去的,她真的遭不住了。
只要嫁去了徽先伯府,哪怕是个姨娘,这把府只人也再不敢轻慢她,若是她肯再花些心思,得了夫君的宠爱,她姨娘在把府后宅也会跟着沾光的。
大夫人能将把云妡嫁过去,那徽先伯府定然是极好的。
她不能错事了良机。
可她连件像样的衣裳都不得,衣裳都还是前几年的,她生瘦俏,虽不嫌细,却也有些嫌短了。
把府的姑娘每季都会添两身衣裳,可她添衣裳的全是把云姝的尺寸,新衣裳甚至到不了她手,便被把云姝给拿走了。
她一直在隐忍,等的便是这一日!
她晓得女儿家若是成亲了,便是另一番天地了!
为了前途,她不要甚的脸面了,豁出去借衣裳也要入盛鹤卿的眼!
可跟谁借?
几个嫡出的姊姊自然不会借给她,再说庶出的,个个都巴不得她们自个儿嫁过去,她若是穿的破破烂烂的,她们还少一个对手,谁会愿意借给她?
只有九妹妹,她年纪还小,离婚配之年尚还有几年,九妹妹该不曾动这般心思。
只有同她借了。
此番不管能不能成,她总要试试,试了便有机会,总比直接放弃来的要好。
“五姊姊,你……”云娇瞧了瞧她身上的旧衣裳,有些说不出话来。
把云妙穿的的确寒酸,浑身上下都是些旧衣裳,都洗的有些发白发透了。
“九妹妹,你还小,盛四少爷不会选你的,父亲母亲定然也舍不得你这般早出门,往后还有好人家等着你呢,你帮帮我吧!”把云妙有些急切,云娇不言语,她当云娇不想借她:“若是今朝我成了,定然不会忘记九妹妹的恩情。”
“姊姊说的哪里话。”云娇摆了摆手道:“蒹葭,将那装衣裳的柜子与顶下头的箱子全都打开,五姊姊你随意挑。”
云娇幼时跟着外祖母,到五岁才回把府,虽有些可怜,可长到这般大倒是从来不曾愁过吃穿。
第148回 与人方便便是与己方便
尤其钱姨娘,闲暇之余因着极为想念她,便给她做衣裳,亲手做的,铺子里做的,一套又一套,穿都穿不完。
她回了把家之后,虽不得从前那般铺张了,可钱姨娘手中有铺子,平日里也不差银钱使,外头出了甚的时兴的衣裳或是布料,钱姨娘总是要想方设法给她买来的。
日子久了,便攒下来不少。
有不少她不欢喜的艳丽颜色,从未穿过便成了压箱底的了。
把云妙这般模样,确实可怜,同为庶女,她也动了一分恻隐之心,左右也就一套衣裳而已,别说借,便是给她又如何?
“多谢九妹妹。”把云妙隐隐有些激动,九妹妹能答应,这是个好的开端。
她不曾想错,九妹妹果然是个好说话的。
“五姑娘,您瞧着欢喜哪一件,奴婢取给您穿上瞧瞧。”蒹葭开了箱子道。
“九妹妹,我能叫怜儿进来吗?”把云妙小心翼翼的问。
怜儿是她的贴身婢女,方才怕云娇不方便,她便叫她在门口候着。
“这有何不能的。”云娇倚在床头朝她笑了笑。
把云妙这叫开口叫了怜儿进来:“你瞧瞧,九妹妹这些衣裳哪件我穿着合适?”
怜儿选了一身胭脂粉的曳地裙,上头零星掐着几朵素色的花:“姑娘,这衣裳里头配个袄子,该不丑。”
“我试试。”把云妙脱了自个儿的外衫,将那衣裳套上。
“好看。”怜儿赞道。
蒹葭也在一侧点头。
把云妙转身瞧着云娇:“九妹妹你说呢?”
云娇打量着她,这衣裳她穿着倒也合适,她生的瘦,气血也不好,脸色边有些泛白,瞧着有那么几分我见犹怜的意思。
不过这颜色穿着,总显得有些小家子气。
“蒹葭,你将第二个箱子里头那件樱草色的孔雀纹缎裙拿出来给五姊姊试试。”
云娇思忖片刻开口道。
蒹葭应了一声,取出那件衣裳。
把云妙瞧了一眼便有些迟疑:“九妹妹,这衣裳我穿怕是不合适吧?”
樱草色是极为亮眼的黄,瞧着倒是好看,可她从未穿过如此明媚的衣裳,她穿这件不合适。
九妹妹莫不是故意的?
她瞧了云娇一眼,见她笑的恬静,不似作伪。
可她心中仍是不愿。
“五姊姊,我瞧这件衣裳很配你。”云娇笑道:“你不妨试试,若是不欢喜,便穿你身上这件,或是再挑旁的,都不妨事的。”
把云妙在心中暗暗羞愧,方才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还怀疑起九妹妹来了,九妹妹才多大,哪有那许多深沉的心思?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人在深宅大院住久了,心思也变得狭隘了。
她依言换上了那件樱草色的衣裳,忐忑的瞧着云娇。
云娇瞧着赞道:“明眸善睐,美极,这衣裳五姊姊穿着合身着呢,便如同量身定做的一般。”
“真的?”把云妙低头打量着身上的衣裳,局促的手都不晓得该往何处放了,她真从未穿过这般显眼的颜色。
“五姊姊不信便问问怜儿。”云娇笑道。
把云妙瞧着怜儿。
怜儿满面惊艳之色:“九姑娘可真太会选了,姑娘穿这衣裳果真比旁的衣裳好看了许多,这颜色衬肤色,姑娘面上瞧着比平常白嫩了许多。”
还有话她不曾说出来,这般穿着才像个大家闺秀,平日里五姑娘所穿的那些衣裳,比她这个婢女好不到哪处去。
把云妙仍然垂头瞧着身上衣裳,一时间难以决断。
蒹葭道:“五姑娘不如去铜镜前瞧瞧。”
说着扶着她站在了梳妆台前。
把云妙打量着镜中的自个儿,安姨娘肤色不算白,她便随了安姨娘,五官甚的都生的精致,便是这肤色她自个儿也是一直是耿耿于怀的。
不曾想换了件衣裳倒好了许多,整个人几乎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一扫平日里的少言寡语的模样,仿佛活泼了许多,看来九妹妹确实是真心帮她选的这衣裳。
“这衣裳是好看。”把云妙说着还是伸手去解领口处的盘扣。
“好看姑娘便穿着吧,为何要脱?”怜儿有些着急。
她晓得自家姑娘的志向,如今有这机会,九姑娘又肯相帮,自然是挑最让她出挑的衣裳穿,好端端的又脱了做甚的?
“我穿不惯这颜色。”她自幼便惯了叫自个儿显得不起眼,叫她穿的这般抢眼的衣裳,实在是强人所难。
“五姊姊。”云娇忽然开口道:“你晓得,四姊姊同那个盛鹤卿是甚的回事吧?”
“晓得。”
都在一个家中住着,她便是消息不那么灵便,却也有所耳闻了。
“我瞧着四姊姊总是跟他说说笑笑,我猜着他该是欢喜明媚一些的女子,已经有了一个端庄沉稳的二姊姊,你说他今朝会挑个何等样的?”云娇状似无意的道。
这个五姊姊,想来也不是个蠢人,话说到这种地步,她若是不听,她也没得法子了。
左右她是仁至义尽了。
把云妙思忖了片刻,毅然道:“好,九妹妹便将这身衣裳借了我吧。”
“一身衣裳而已,自家姐妹,说甚的借不借的。”云娇摇了摇头:“这衣裳便送给五姊姊了,祝姊姊心想事成。”
“九妹妹。”把云妙郑重朝她一礼。
云娇忙抬手:“五姊姊你这是做甚的。”
把云妙瞧着她,神色极为庄严:“大恩不言谢,今朝无论这事能不能成,九妹妹的恩情我记在心间了。”
“五姊姊不必这般客气,瞧着时辰快到了,姊姊快去吧。”云娇笑了笑。
她实在不曾想到,一身衣裳而已,她竟看的这般重,被她拜的极为不自在。
把云妙离开之后,蒹葭忍不住问道:“姑娘,五姑娘同姑娘素无交集,姑娘随她挑哪一身便是了,何故帮她?”
“与人方便便是与己方便。”云娇笑了笑下了床:“再说,五姊姊同我一般,都是可怜人,我不过是同病相怜罢了。”
“哦。”蒹葭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姑娘不比五姑娘好多了?至少不愁吃穿,往前还有钱老夫人护着,不曾吃过多少苦,有何同病相怜的?
她又想不通了。
第149回 竟敢嘲讽她
再说把云妙出了翩跹馆,便径自往西行去。
怜儿跟在后头有些看不懂了:“姑娘,去前厅直往南走便是了,你怎的还往西去?”
把云妙垂头继续前行:“你跟着我便是了。”
“是。”怜儿应了一声,心中猜测着姑娘到底要做甚的。
往西可便是嫡出的三个姑娘的院子了。
那三个院子又隔着一些距离,瞧姑娘走的方向,像是四姑娘的院子。
她心中更是奇怪。
姑娘平日里躲着四姑娘都来不及,今朝怎的还上赶着去她院中?
但瞧着她低头前行,一言不发,又不敢开口询问,只好亦步亦趋的跟着。
行至四姑娘把云姝的院前,她顿住了脚步,抬头打量着院门,这院落名字取得颇有诗意,叫做宛芳甸。
“江流婉转绕芳甸。”把云妙轻声念了一句,心中却冷哼了一声。
把云姝的品行,糟践了这么好的个院名。
昔日如何被她踩在脚下,今朝便如何踩着她爬到想要爬的地方去!
“哎呦!”
下一刻,她便脚下故意一滑,险些摔坐在地上,其实并不碍事,可她却惊叫的如同受了巨大的惊吓一般。
几乎是瞬间响彻了整个宛芳甸。
“姑娘,别喊!”怜儿吓得魂飞魄散,这般喊若是招来了四姑娘,那该怎生是好?
挖苦讽刺都是轻的,就怕她还动手。
若是将姑娘的脸打花了,还如何去见盛家四少爷?
把云妙示意她闭嘴,探头瞧着把云姝院子里头,瞧见那守院的小婢女急匆匆的跑进屋去了,不由唇角微勾。
这宛芳甸中,从把云姝到最末等的婢女,没得哪个不晓得她把云妙是最好捏的软柿子,不论哪个瞧见她出来了,都会急忙去通报把云姝,好叫她来教训她。
十几年了,一向如此。
家中父亲、母亲、祖母,哪个不晓得?可偏就不得人管。
有时把云姝实在太过,连燕茹也会当众说她一顿,说完便罢了。
可她确实实实在在的受了这么多年的苦,除了自家姨娘,这府中没得一个心疼她的,她过够了这种日子,也受够了把云姝,今朝她要放手一搏!
估摸着把云姝快出来了,她才装作路过的模样,匆匆朝着前厅方向而去。
“把云妙!”
如同噩梦一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把云妙这次却不曾害怕。
她顿住脚回头,并不似往常一般唯唯诺诺,只是淡淡瞧着她:“四姊姊,叫我有事?”
“小蹄子穿成这般。”把云姝瞧见她身上穿的衣裳,顾不上她今朝态度与往常不同,三步并作两步行至她跟前:“穿的人模狗样的,以为这般,恕己哥哥便会瞧上你吗?”
把云姝正色道:“四姊姊,盛四少爷那是咱们的二姊夫,四姊姊私下里还是不要以哥哥称呼,于姊姊的名声不好。”
“你敢说教我?”把云姝顿时怒了,平日里随她捏扁撮圆的堕落货,今朝竟也长胆子了,她自然不能忍:“你真以为自个儿穿成这般便能嫁入徽先伯府?”
“能不能谁晓得呢,只要事情不曾定下来,我总归还是有些想头的。”把云姝说着惋惜的瞧着她:“可惜的是四姊姊,一点想头都没得了,真是可惜的很。”
“把云妙!”把云姝抬手便要给她一巴掌,这个贱蹄子今朝是反了天了,竟敢嘲讽她!
“四姑娘!”
把云姝贴身的婢女杏雨一把抓住她高高扬起的手。
把云妙心中暗道可惜。
“撒开!”把云姝气急败坏。
“姑娘打不得!”杏雨连忙劝说。
“这个贱人对嫡姊不敬,为何打不得!”把云姝虽放下手,仍是余怒未消。
“她可是要去前厅的。”杏雨小声道。
把云姝一想便明白过来,平日里在后头,只要是不出大事,怎生欺负这个五妹妹,都是无谓,有娘护着她呢。
可这刻若是这刻儿打红了她的脸,到前头有人问起来,叫家中客人晓得了,她苛待庶妹的名声便会传出去,那可不得了。
便是不传出去,这些日子她频频出错,此番若是再给父亲丢脸,父亲定然饶不了她了,一顿教训自然是免不了的。
她这般一想,便不再动手,可瞧着把云妙在她跟前耀武扬威的,她心中那口气哪咽得下去。
“把云妙,你这身衣裳哪来的?”她忽然想起在她手底下,把云妙都好几年不曾有过新衣裳了,都是些老旧的衣裳改的,还有一些是她穿旧了不要的,她身上这衣裳是何来路?
难不成是谁给她的?可瞧着也不像是旧衣裳。
她忽然一拍手道:“我晓得了,你是偷来的!为了嫁给盛家去做姨娘,你偷了家中姊妹一身衣裳去前厅,能做出这般无耻的事情来,这满帝京也就你独此一个了吧?”
把云姝说着忍不住娇笑起来,她那两个贴身婢女也跟着笑。
“四姑娘,我们姑娘的衣裳是九姑娘给的。”怜儿瞧不下去了。
把云姝走过去便想扇她,主子说话,奴婢哪有插嘴的份儿?
把云妙却出乎意料的拦在她跟前:“四姊姊要打便先打杏雨,她方才先插嘴的。”
把云姝怒不可遏,若不是这小蹄子这刻儿要去前头,她今朝非打死她不可。
她气极反笑:“把云妙,你最好能一举嫁出去。”
“那四姊姊便拭目以待吧。”把云妙轻笑了一声,鄙夷的扫了她一眼,带着怜儿去了。
把云姝被把云妙这般鄙夷,一时间自然是意难平,急躁的在原地转了两圈,停住脚道:“不行,我偏要去瞧瞧她到底会不会被瞧上!”
“姑娘,前头到时会有消息传来的。”杏雨劝道:“姑娘不觉得,今朝五姑娘与平常不同吗?我瞧她是故意想要激怒姑娘,说不定酝酿着什么阴谋诡计,姑娘还是不要去了,去了便要上当了。”
“她要能有那个脑子,还能任由我欺负这么多年?”把云姝才不信。
“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姑娘还是留在院中吧。”杏雨也可谓是苦口婆心了。
第150回 老脸快不够丢了
“姑娘还是别去前头了,实在不放心便由奴婢们去吧……”香雪也怕把云姝再惹事,忙附和道。
“我不去,那贱人若真被选上了,我这口气堵在心中,何时才能消?岂不是要将我气闷至死!”把云姝这刻儿气急攻心,甚的话都听不进去了。
“可若是老爷瞧见了姑娘,定然会大发雷霆的,姑娘……”杏雨想拿老爷威慑她。
“我躲在后门那处瞧瞧便是了,不会叫他们瞧见的,我倒要看看那个小贱人若是选不上,还能不能同我嚣张。”把云姝不以为然。
“姑娘……”杏雨还待再劝。
便见她已然拔腿朝着前厅方向而去。
两个婢女无奈的对视一眼,只好叹了口气一同跟了上去。
她三人行过去之后,把云妙带着怜儿从一株大树后头转了出来,瞧着把云姝离去的背影,轻轻一笑:“我就晓得她定然按耐不住。”
“四姑娘何时被姑娘这般挑衅过,自然是恼怒的,不过姑娘激怒了她,这是要做甚的?”怜儿不解的问。
“等刻儿你自然便可知晓。”她说着转过脸瞧着她,淡淡的道:“怜儿,你扇我两个耳光。”
“甚……甚的?”怜儿几乎不敢相信自个儿的耳朵,姑娘让她打她?
“我叫你扇我两个耳光。”把云妙又重复了一遍。
“啊……”怜儿吓得接连后退了两步,一脸惊慌,连连摆手:“姑娘,这可使不得。”
“你怕甚的,我叫你扇你便扇,照着这一侧脸扇,要扇的又红又肿才好。”她说着指着自己左侧的脸颊。
“姑娘……奴婢……奴婢不敢……”怜儿都快哭出来了。
她跟着五姑娘成日里只有挨欺负的份儿,胆子极小,何时打过人?
更遑论打自个儿的主子了,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做这般大逆不道之事的。
“怜儿,我问你,你想不想让我嫁入徽先伯府?”把云妙定定的瞧着她。
“奴婢自然想!”怜儿毫不犹豫的道。
她何止是想,她是日思夜想,姑娘若是嫁出去了,她便能跟着享福了,不用成日里活得提心吊胆的了。
那是她最大的愿望。
“想便扇我!”把云妙轻喝。
怜儿颤颤巍巍的抬起手,却怎么也下不了手,眼泪顺着面庞往下滑:“姑娘……”
“打!”把云妙暴喝一声:“你想叫我脱离苦海,想叫我从今后不受欺凌,想叫我再也不要对把云姝卑躬屈膝,你就打!用力打!”
“是!”怜儿闭上眼睛,一巴掌照着她左侧面颊扇了上去。
“啪——”
“不够用力,再来。”
“啪——”
“便是这般,再来一下!”
“啪——”
连着三巴掌,把云妙深吸了几口气,只觉得面上火辣辣的疼。
“姑娘,你没事吧?”怜儿浑身都在瑟瑟发抖,瞧着自个儿通红的手掌,她都做了甚的……
“你做的很好。”把云妙轻抚左面颊:“你瞧瞧可是又红又肿?”
“是……”怜儿说着又哭了起来:“姑娘,你这又是何苦呢!”
“走。”
把云妙走的坚毅而决然,她晓得自个儿此番大大的得罪了把云姝,这一去是不成功便成仁。
走近前厅,远远的便瞧见把云姝在后门处朝着屋子里张望。
那头隔着个屏风。
里头,郭媒婆已然来了,这虽是相姨娘,也要有个媒婆在场,否则私底下相见,传出去便有些不好听了。
再说把言欢的意思,家里头姑娘都大了,叫郭媒婆瞧瞧,以后有合适的亲事,郭媒婆也还能上门来。
有郭媒婆在,她本就是个嘴皮子利索的,再加上二房的邹氏同连燕茹一块,三个妇人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
把言欢同盛家两兄弟陪在一旁喝茶。
三姑娘同七姑娘姑娘皆羞答答的等在屏风后头,等着前头唤进去吃茶,同盛鹤卿相看。
把云姝瞧了半晌,不曾瞧见把云妙,心中正觉得奇怪,便有人拽她裙裾。
她有些烦躁的回头,便瞧见杏雨正扯着她裙裾瞧着后头。
她顺着她的目光瞧去,便见把云妙垂着头,一只手捂着脸,后头跟着怜儿,朝着这处缓缓行来。
把云姝拦在后门口,鼻中轻蔑的轻嗤了一声,这小蹄子不晓得又绕到哪处去了,还做出这般奇形怪状的模样,到这刻儿才来。
把云妙捂着左边脸颊,垂着头,想从她边上挤进去。
把云姝也不言语,脚下一挪,继续挡着她。
两人便这般面对面挤了起来。
不得几个回合,把云妙顿住脚,一把掐住把云姝腰眼上的软肉,手上使了巧劲一拧。
“啊……”把云姝痛呼一声,怒不可遏,抬手便是一巴掌:“小贱人,你敢掐我。”
把云妙瞧准了她手落下来之际松开捂住脸颊的手,让她的巴掌落到她脸上,顺势摔坐在地上,手又捂了上去。
怜儿扑上去扶着她,哭道:“姑娘……你不碍事吧……”
杏雨同香雪皆是大惊失色,左右扶着把云姝,有些不知所措。
“你们在做甚的?”
听到后头有动静,前头的人自然觉得奇怪,把言欢一动,众人都跟了过来。
便连盛家的两兄弟,也按捺不住好奇心,跟了进来。
左右是前厅,也不是后宅,不算是失礼。
把言欢一见把云姝怒气冲冲的,把云妙坐在地上,登时气的呼吸都有些不畅了:“还不起来。”
“是。”把云妙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垂头站在一侧。
盛鹤卿见她半边脸红肿着,显然是吃了大亏,却倔强的站着,不哭不闹,见了父母也不诉委屈。
反观把云姝,面色通红,胸口微微起伏,显然气的不轻。
嫡女同庶女起了争执,庶女面上又红肿成这般,孰是孰非,盛鹤卿心中几乎登时便有了定夺。
郭媒婆打量着场中情形,眼中都是笑意。
邹氏则站在一侧,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在幸灾乐祸。
反观连燕茹,脸色便有些不大好了,可在外人跟前,还是要维持一贯的和善得体:“想是姊妹间起了些龃龉吧?”
“说说吧,怎了?”把言欢忍着怒气,沉声问道。
若非这刻儿有这许多外人在此,他非先将这两个丫头一人一顿家法不可,丢人现眼的东西,他的老脸快不够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