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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罗罗     奸雄天下txt下载     奸雄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可用否? 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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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祥甫,你觉得陈德兴此子如何?”

    陈德兴已经离开了贾似道的节堂,现在和贾似道说话的是刚刚从武锐军大营数完人头回来的李庭芝。廖莹中将陈德兴方才所献之计说给李庭芝听后,接着便是贾似道的提问。

    “陈德兴此子不凡,此子不凡……不凡!不仅有勇略,而且善机谋。竟能想出以水军扰敌后方,以高丽之财筑城募兵,在辽东于北虏周旋……真乃绝妙好计啊!”

    李庭芝满脸都是赞赏的表情,他追随孟珙、贾似道多年,现在虽是文官,但一直都在和军事打交道,现在的濠州知州也只是挂名,本人还在扬州管着两淮安抚司的参议署(宋朝文官有了差遣也不一定会去,廖莹中现在的差遣是太府寺丞,同样没有赴任),替贾似道策划军机。对于宋蒙两**队的长短优劣之处,他自然是极其了解的。

    蒙古长于弓马,在平原旷野之上可谓无敌。而宋军精于步战和守城,重甲神臂,倚城而斗是鲜有败绩的。至于水军,当然也是宋军的强项。宋军的水军不仅在内河交战中占有优势,在海上交锋中同样能压着北虏的水军打。在将近百年前的陈家岛海战中,三千宋军水军就驾着120艘战船,利用火攻重创了集中于胶州湾陈家岛一带的七万金国水军。

    至于如今的蒙古水军,在实力上还不如金国的水军。实际上也没有真正的蒙古水军,不过是益都行省相公李璮的汉军水军,没有多少实力,一直都是大宋水军欺负的对象。在陈德兴提出“陆守海攻”之前,两淮宋军的水军就没少袭扰过李璮的益都行省,只是每次出动的规模不大,纯属骚扰而已。

    但贾似道的声音,却显得有点冷淡,“祥甫,海上不比江中,风大浪高,稍有不慎就会折损战船。而且大海茫茫,东西难辨,风向莫测,连时常出海的胡商都视之为险途,焉能常置大兵海上?陈德兴此计,实乃纸上谈兵!”

    这盆冷水泼下来,倒不是贾似道真的认为陈德兴所说的计策不可用,而是在左思右想之后,觉得要实现这样的谋划并不容易。眼下的大宋朝,可以说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程度,不论做什么事情都面临着来自方方面面的制肘,这百多年来不知道有多少好的谋划沦为空想了。

    李庭芝也点点头,道:“相公所言有理,海上征伐却是不易。然吾大宋只守不攻,处处被动也不是办法。昔日孙仲谋可以遣兵万人渡海征辽,李唐又能发大军海渡攻打高句丽,何缘吾大宋水军视沧海为险途?下官觉得事在人为,只要用对了人,此事便有可能成功!”

    贾似道冷冷道:“事情总在人为,只是吾大宋又有几人能做事?祥甫,你觉得陈庆之能做事吗?”

    李庭芝淡淡一笑,道:“陈德兴是有勇有谋的,昨日保障河畔力克北虏千骑就是明证。只是……为人操切了一些,还有些不通人情。”

    这话不是无的放矢的,在陈德兴今晨上报战功的时候,已经将六百多颗首级和四十八匹战马的功劳分配好了……包括陈德兴本人在内,一共有一百八十八位参战军将名下有斩首的功劳。其中包括一百四十一名有家眷需要照顾的重伤员或战殁军将,蒙古汉军的二百多颗斩首大多归了他们。而余下的四十七人中,有二十一人的斩获颇多,够的上弄个官身了。

    也就是说,陈德兴要把昨日的斩获掠获的功劳全部分给跟随他作战的军将,这摆明了是要拉起属于自己的队伍。

    当然,在军中拉帮结派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现在不是天下承平的北宋,可以让兵不知将,将不知兵了。为将这拉拢一般厮杀汉共进退也没有什么了不得,而且陈德兴的官小职卑,区区一个承信郎而已,就是扣他一顶图谋不轨的帽子也没有人会相信的。

    但是,要一口吞下诺大的功劳,这吃相实在难看了些。

    贾似道轻轻哼了一声:“六百多颗首级外加四十八匹战马……他也真敢下嘴,就不怕给噎死?”

    贾似道的话,自然是对陈德兴自说自话分配军功不满……武人贪功他是可以理解的,陈德兴要拉队伍收人心他也不反对。贾似道并不是那种看见武人抓兵权就以为是要谋不轨的书呆子。但是他对于陈德兴现在这种急吼吼的吃相却是无法理解的。

    陈德兴不过20岁的年纪,已经是个承信了,现在又立下如此的大功,官家怎么都能赏他个横行的。这可是20岁的横行官啊,还能文能武,有勇有谋,又遇上如今的兵革乱世,将来还怕没有一个承宣使(正任官)吗?如果运气好的话,20年内做到太尉也是可能的。不过40岁的太尉,和昔日的岳武穆也差不多了,再要快的话……就不怕重演一次风波亭么?

    一旁的廖莹中这时低声建议道:“相公,不如由下官再去劝劝陈德兴,好歹分一半功劳出来。这样两淮将门那里也好说话……”

    当然不是陈德兴和他们好说话,而是贾似道好安抚这些骄兵悍将。陈德兴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建立起自己的班底,贾似道同样要安抚自己麾下的将门。

    贾似道的脸色,此时也渐渐的沉了下来,只是拈着自己保养的颇好的胡须,沉声道:“一半如何够?两淮将门苦战竟日,折损的人马数以万计,方才有了这点功劳。这陈庆之自己吃饱也就够了,那些赤佬军汉给些钱财便是了,这官也是他们能做的?群玉,你该知道不患寡,唯患不均的道理吧?如果没有这些斩首,下面的人也认了。可是现在有了,哼哼,可有的好争了……”

    廖莹中的眉头紧紧拧起,道:“相公,这陈德兴就是这等脾气,也正因为如此才肯有部下随之死战啊!”

    贾似道哼了一声:“好端端一场功劳,竟然惹出这等麻烦!这陈德兴也真是年幼无知!不,应该是和他老子一个脾气!”

    李庭芝摇摇头道:“相公,这可如何是好?总不能有功不赏,难道要连陈庆之的功劳也压下去……”

    廖莹中道:“这可不行,要是如此……还有谁肯去和城外的北虏死战?再说临安还有个丁大全等着挑毛病呢!”

    他收了礼,自然要帮陈德兴说话了!

    贾似道沉默了片刻,又冷冷一笑,“罢了,罢了,人头怎么分吾不过问了。陈德兴也是两淮将门出身,他们自家的事情自家去解决。这恩怨因果,我可不想沾身!”

    “相公,那陈德兴此子还可用吗?”李庭芝皱着眉头又问。

    廖莹中连忙道:“相公,现在可是用人之际,这样有勇有谋的将才如何能不用?而且扬州诸军之将有几人肯如陈庆之这样拼命的?不如先给他一个武锐军正将的差遣,让他把昨日随他回城的六百多人都管起来吧。”

    “相公,”李庭芝觉得廖莹中的话挺有道理,也附和道,“昨日一役,武锐军损失惨重,所余不过两千多人,其中能战的也就那六百多了,若是不用……只怕武锐军就再也恢复不了元气了。而扬州城内诸军多有暮气,如武锐军这样悍勇敢战的实在难得啊。”

    贾似道思索一下,点点头,“那就依群玉所言……至于怎么报功,今日军议时先不提,让下面自己去折腾。”

第三十二章 二十二兄弟 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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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和尚、高大、恶虎兄、二位王兄弟、顾哥儿,在座诸君,我等的第一杯酒,当敬昨日战殁的四千武锐军兄弟和卢右武。”

    此时此刻,月明星稀,凉风徐徐,扬州城内,十里长街,琼花楼上,陈德兴一身绿色窄袖官服,站在席间,举着酒杯,向如约而来的二十一位同生共死的兄弟如是说道。

    是的,是二十一位,包括陈德兴在内,一共是二十二人,单单少了卢大安一人。经过一个白天,陈德兴率领千余武锐军溃卒,在保障河边背水一战,击破北虏千余骑兵,斩真鞑子首级四百余级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扬州城。昨日出阵的诸军将领自然是闻风而动,都憋着股力气想抢到一份足够大的功劳!

    虽然赵宋立国以来便崇文抑武,坚定不移地奉行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国策,将一干武夫压制的死死的。但是到了南宋末世,随着蒙宋战争连续不断,国家的财政又濒临破产。大宋的官家和文官们渐渐的已经失去了对武人的绝对控制——以文驭武的关键,还是大宋朝廷能拿出足够的财帛喂饱一帮骄兵悍卒,使之不以三军主将为衣食父母。可是自绍定、端平以来,会子滥发,褚币贬值,军中厮杀汉们实际上的军饷已经大不如从前。这大宋的军将,自然也没有过去听话好指挥了。

    而且,此时的蒙古帝国实行的又是分封体制。虽然汉人在蒙古帝国的地位不高,不如蒙古人、色目人受信任。但是一干蒙古汉军世侯却实实在在的是一方诸侯,拥有自己的军队、地盘和百姓!

    整个北方汉地,真正由蒙古帝国直辖的地盘并不太多,大部分土地都是几十家汉军万户世侯的天下。其中地盘最大的益都行省相公李璮占有了差不多整个山东半岛,拥兵七八万之众,官位、地盘、军队都可以传给子孙,俨然一国君王。而他的父亲李全昔日率众归宋的时候,不过得了个正七品的武翼大夫,待到据有山东二府九州归宋也不过是升到了广州观察使(正任官)。

    相比之下,大宋武夫们的地位的确有些低下了,现在朝廷发下的财帛又大不如前,若是文官们再压制得太凶些,率众叛国的事情也不是不会发生的!

    如今四川的局势大坏,便是由于朝廷肃清余玠在四川的旧部和党羽而起——四川的军头们又是叛乱又是投降的,差不多把川北防线给拆了,全然没有当年高宗皇帝斩杀岳飞,清洗岳家军时的顺服了……

    这也是贾似道为了怎么分配几百颗斩首的功劳而头疼,又不肯出面强压陈德兴的原因。要是换成北宋天下承平的时候,有哪个武人敢让贾似道这个级别的帅臣头痛,直接用军法斩了都没一定!昔日北宋名臣韩琦不就随便挑了个罪名斩了狄青部下的勇将焦用的吗?

    陈德兴敢明目张胆拉山头也是基于眼下的形势。要是他不幸穿越到文治鼎盛的北宋,他敢忤逆韩琦、文彦博这样的名臣试试?明天说不定就是一个军法从事去挨刀子了。

    而今日赴宴的诸人,都已经知道陈德兴在为他们的官位奔走,还预备和扬州城里的两淮将门顶上一顶,都流露出了感激的神色。如今的大宋虽然有点官满为患,但是对于一帮没有任何背景的赤佬军汉来说,官还是很难得到的。哪怕他们在战场上立了功劳,斩获了北虏的首级,多半也会被上官吞没,他们顶多能得些日益贬值的褚币去吃顿好的……这大宋朝的会子真是越来越不值钱了!陈德兴今日在琼花楼内点的两桌酒席,竟然要价六百多贯(会子)。一个战士和蒙古人血战一日所得,还不够在扬州城内吃顿好的,这样的光景,让陈德兴想到了六百九十年后的民国末年,同样是国之将亡,还真有几分相似之处啊!

    不过所不同的是,如今的大宋,还拥有全世界最发达的手工业,江南、浙江、福建、广南等路,还拥有全世界最繁荣的工商业城市。而且,如今的大宋,还有全世界最先进、最发达的造船业!就凭这一点,陈德兴便有挽狂澜、扶天倾的信心!

    将手中一杯琼花露洒在地上之后,陈德兴看看左右,要挽狂澜、扶天倾可不能孤家寡人一个。这里的二十一人可都是和他一起在战场上打过鞑子,吼过共赴黄泉的!

    “诸位还记得昨日在保障河边所言吗?”

    “记得!愿随承信赴黄泉!”名叫高大的军汉第一个吼了起来。

    “愿随承信赴黄泉!”其余人等也跟着吼道。

    陈德兴点点头,道:“诸君愿以性命相托,某自当与诸君共富贵!此次,某便拼得性命不要,也为在坐诸君一人谋一个官身!”

    “俺们愿为承信效死!”这回是顾大力这个走江湖卖艺的出身的汉子嚷了一声。陈德兴准备替他争取的官阶是从九品承信郎,和陈德兴现在的官位一样。虽然是最小的官,但却是他这等军汉梦寐以求的,如何不感激涕零?

    “俺们愿为承信效死!”

    二十一人再次齐声高喊!不用说,肯定将酒楼内的客人们吓了一跳。不过这正是陈德兴想要的……能得二十一条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还砍过真鞑子脑袋的厮杀汉效死,已经足够让扬州城内的那些将门忌惮上几分了。

    现在督军援蜀的安丰将门领袖吕文德,不就是因为有一群伐木烧炭的好兄弟帮衬,才得现在的地位么?今日的陈德兴,难保不是又一个吕文德!

    对了,陈德兴和吕文德、夏贵好像还是同乡,都是淮西路安丰军人士……

    陈德兴微微一笑,冲在坐诸人叉了下手,道:“诸位看得起陈某,愿意追随陈某去做一番事业,实乃陈某之信。而陈某不敢让诸君效死,但求与诸君结为异姓兄弟,共患难,同富贵,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这是……要和古人拜把子了!来自后世的陈德兴是深知干部的重要性,没有好的干部,什么事情都很难做成,而没有干部,那么事情连做都没有办法做!而且陈德兴还知道要和人民群众打成一片的道理。这个时代的军中,结义兄弟和拜老头子是很流行的。陈德兴现在就准备采取这个方式,将自己的小团体草创出来。

    “俺们愿和承信结拜!”

    “承信就是俺们的大哥!”

    “今后俺的性命就是大哥的啦!”

    下面一干武夫哪里会拒绝和陈德兴结拜?他们的官,他们的前程,他们的富贵,除了陈德兴还有谁能给?而陈德兴也立即趁热打铁,让琼花楼的厮儿取来了香烛雄鸡,就在这琼花楼上和一众赤佬军汉喝了血酒,拜了把子,结成了所谓的琼花楼二十二兄弟。

    而这二十二兄弟中的大哥,自然是年纪不大的陈德兴本人——当大哥是可以不看年纪的,不过接下去的兄弟却是按照年龄大小排列,分别是刘和尚、高大、陈硕、陆虎、顾大力、王威、齐塔、谢有田、王虎、谢有房、王陆飞、谢有财、王水飞、曾阿宝、于保、曾阿全、严济民、陆六、曹安、朱四九、谢千一。

第三十三章 军头们 求收藏,求推荐

    贾似道的抚帅节堂之内,此时有数名锦袍汉子,正按剑据几而坐。这些人都是汇聚扬州的诸军都统制,虽然都是手握重兵的一军之主,但是在督军多年的贾似道面前,却都摆出服服帖帖的样子,恭听将令。

    节堂之中,一片令人喘不过气来的肃杀。

    贾似道是进士出身,又是大宋官家赵昀最宠爱的贾贵妃(虽然已经死去多年,但是却留下一女,乃是赵昀唯一存活的后代,无比痛爱)的弟弟,以文士掌军事,在两淮、京湖等地督军抵抗蒙古十八年,早就磨练出了一股狠厉之气,在军中很有些威望。如今大宋的财政已经濒临破产,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用丰厚的军饷赏赐笼络将士,下面的带兵官们自然也就容易养成势力,一个个都桀骜起来了,也就是贾似道这样的人物还能镇住场子。这也是大宋官家赵昀对他信任有加的主要原因。

    但是这场子,终究是越来越难镇了!

    这个时候,贾似道只是目光淡淡的,从在座每人脸上缓缓看了过去。

    吉州刺史、河南招抚使、知淮安州兼京东招抚使夏贵。军中宿将,今年已经六十有二,须眉皆白,不过腰板仍然挺着笔直,一双眼睛半睁半闭。此公是淮西安丰军人,和同乡吕文德并列为两淮将门的首脑人物。眼下淮东、淮西诸军都统制大多是他的晚辈旧部,运河以东诸军也都受其节制。而且他所带的守淮诸军一直以来和山东李璮的人马打个没完,虽然不是什么大阵仗,但是却让军队一直处于战时,所以算是两淮诸军中的劲旅。这一次夏贵便是亲自带了一万大军自淮安赴援扬州。

    只是夏贵的资历实在太老,从军四十多年,功劳、官位都已经足够了,根本没有什么打硬仗的劲头了,不过争功的心思也淡了下来,昨日一战根本没有带兵出城,自然没有脸面去争功劳。虽然他的人在保障河对岸的城墙上用神臂弓支援了陈德兴的人作战,但是夏贵却当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左武大夫、道州刺史、雄胜军都统制卢兆麒,五十许人,身高体壮。这是昨日战死的卢兆麟的族兄,同样也是安丰一系的将领。不过他的雄胜军却已经暮气沉沉,既不雄,也难胜!就连新募集的武锐军,都比他们打得好!不过打得不好不等于不要功劳……倒不是为自己,而是替安丰卢家的子弟在争!毕竟昨天随卢兆麟战死的武锐军军将当中,就有不少人是姓卢的!

    宣正郎、宁淮军都统制李和,四十多岁,也是早年追随赵葵从军,参加过围剿李全和端平入洛等战役的老将,不也有些暮气沉沉了。他所将的宁淮军也一样满是暮气,在战场上提不起多少劲头了。但是对一个遥郡官——就是在武官阶后面加一个刺史之类的名号,和夏贵这样的“正任刺史”是不能比的——还是很有些兴趣的。

    宣正郎、敢勇军都统制程大元,四十许人,生得矮小精悍,淮东通州人士,从军二十多年,正是建功立业的年纪。

    正侍郎、雄边军都统制范胜,年过五旬,从军三十余年,也是两淮将门一脉,同吕文德、夏贵、卢兆麒、程大元还有范胜等人抱成了一团。

    以安丰一系为核心的两淮将门,现在隐隐就是一个军阀集团了!不过这个集团一直以来对贾似道还算恭敬。

    而在夏贵正对面坐着的,则是李庭芝和两淮抚司亲军都统制韩震、副都统姜才,此二人都是濠州人,但不是两淮将门的核心人物,是被李庭芝一手提拔起来的。现在的官阶都是右武郎,算是刚刚挤进横班(横行官),正是意气风发,想干一番事业的时候。昨日一战,他们俩指挥的亲劲簇帐军打得不错,斩获了五百多颗鞑子首级。可惜却被异军突起的陈德兴盖住了风头。

    想到陈德兴,贾似道就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年轻人的勇略、智谋都算得上成。可惜脾气总有些倔了。恐怕还需要打磨一番,才可当大任!就不知道官家会怎么提拔他了,万一真的给了个横行官……这可就和节堂之内的诸军都统制差不多了,谁还能压住他?还是找个老军头去打磨他一番,受点挫折才好使用……

    贾似道微微摇头,咳嗽一声,打破了节堂当中的宁静,看着众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他才淡淡一笑:“诸位,昨日一役虽然是个大捷,斩获了一千颗鞑子首级,但是北虏却没有退兵的意思,方才有哨探来报,北虏已经分兵渡过运河,看来是要袭扰宝应州和通州一带了。看这样子,还会继续分兵四掠,说不定还会驱赶扬州左近的百姓来扑扬州城……都是老套路了,总之就是百姓吃苦!吾等守土之臣还是得多想点法子快些击溃了北虏为上啊。”

    “相公,欲早日击溃北虏,还需尽早整补扬州诸军。”李庭芝接过贾似道的话头,继续道,“昨日一役,诸军皆有折损,又以武锐军为最,足足损了四千将士!连都统制卢右武都殉了国……现在应该尽快选一良将执掌武锐军,然后再募兵补齐军额。”

    贾似道点点头,目光环视诸将,最后落在了战死的卢兆麟的从兄卢兆麒身上,淡淡道:“左武,卢右武是你的从弟,武锐军中也多有安丰卢家的子侄。这一次和陈德兴一起立下大功的卢大安也是安丰程家的族人。这武锐军都统制一职,吾看暂时还是由你代理吧。”

    ……

    “诸位弟弟,时候不早了,大家都先歇息吧!待到诸位弟弟的差遣、官职下来,某家再和诸位去琼花楼痛饮!”

    这个时候,陈德兴已经回到了军营,豪爽的冲着二十一个新认的兄弟一叉手,然后就摇摇晃晃往自己居住的厢房走去。刘和尚和一个年纪很轻,样貌颇为朴实憨厚的汉子对视了一眼,便轻轻跟了进去。

    “和尚,四九……是你们吗?”

    陈德兴一屁股坐在了榻上,一边脱着自己的靴子,一边借着洒进窗户的月光,打量着跟进屋子里的两人。

    那样貌朴实的青年叫朱四九,泗州盱眙人,看名字就知道是劳动人民出身,今年只有十七岁,一年前到扬州投在了武锐军中,是陈德兴手把手教会他使用武艺的,因而也被陈德兴看成自己人,在昨日的战场上相遇后,就给他安排一个临时队将,现在更是要提拔他做官!

    只见朱四九取出火镰点上油灯,厢房里面顿时一片昏黄,然后又走到了门口,才回头道:“大哥儿,俺今晚就守在外面,您放心睡吧。”

    他要替自己守门……有那么严重?陈德兴揉了揉太阳穴,还是有些晕乎,琼花楼的酒度数不高,可是后劲却不小,从刘和尚手中接过碗凉茶喝了一口,才感到稍稍清醒了一些。

    “和尚,出了甚事情?”他看着一脸凝重表情的刘和尚问。

    “大哥儿,”刘和尚也改口叫陈德兴大哥儿了。“你没有发现卢大安不见了么?”

    陈德兴一笑,“和尚,有什么就说吧。”

    刘和尚皱着眉头道:“这卢大安今天下午就被雄胜军的人叫去了,和他一起去的还有新来的机宜梁崇儒。”

    “梁崇儒?”

    “他是雄胜军都统制卢左武的东床!”

第三十四章 众怒 求收藏,求推荐

    “正诚正诚,你可算来了!作日一战,真是苦了你了!”

    卢大安这辈子恐怕都没享受过卢兆麒这般的礼遇。两人虽然都姓卢,还都是淮西安丰军人士,但却没血缘关系,所谓的从兄弟不过是卢家将门凝聚人心的需要,就如陈德兴在琼花楼于人结拜一样。要不然卢大安也不会以承节的官阶,充当卢兆麟的亲兵队将了。当然,这也和卢大安从军三十年来从没有什么出彩的表现有关,这个承节的官阶,半是靠了卢兆麟恩典半是靠着硬生生的磨勘才得来的。不过今日,他还没有走到二门,卢家将门的一号人物卢兆麒就已经急急的迎到了二门外面十几步!

    这位大宋左武大夫、道州刺史、雄胜军都统制兼武锐军代都统制的卢兆麒,一个从人也没有带,就这样大步流星的迎了出来。身上还穿着公服,戴着窄翅纱帽。显然是刚刚参加完抚司的军议回来。可是脸色却很不大好看,眼睛也微微发红,好像是才哭过一场似的。

    昨日一役,对卢家将门而言,的确是值得伤心落泪的。一门两都统之一的卢兆麟阵亡,跟随战死的卢家儿郎数以十计。支撑卢家将门的两大柱石,已经有一根轰然崩塌。虽然贾似道让卢兆麒暂时代理武锐军都统制,但是谁都知道,卢兆麒真的只是暂代,绝不会有一身兼领二都统的可能。

    在昨日之前,在两淮将门中仅次于吕家和夏家的卢家将门,已经走上下坡之路了!如果说诗礼之家的门第要靠进士维持,那么将门的繁荣则要靠掌握的兵权维系。卢兆麟一去,卢家将门的兵权顿时失了一半。而卢兆麒今年已经五十多岁,还能掌兵几日?而且在昨日战死的卢家儿郎中,还有一个以保义郎的官阶担任统领的卢家二代,可是计划中卢兆麒的接班人啊!看到自己苦心经营半生才撑起来的将门陡然间就要衰弱,卢兆麒又如何不憔悴仓惶?方才在贾似道那里还绷着神经不流露出来,现在回来自家的宅邸,可就一下子渲泄出来了!

    在二门外面值守的几名雄胜军亲卫,此刻也都是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好像死了亲爹一样!实际上也差不了多少,他们几个可都是卢兆麒的义子!此时的军中,同袍直接结兄弟,上下之间结父子,已经司空见惯。

    卢大安和同来的梁崇儒见到卢兆麒的样子,都同时深吸口气,就要深深行礼下去。卢兆麒却容不得他们行礼,一把就抓住了二人之手:“正诚,易夫,这个时候还闹什么虚文,军中什么状况,快快讲来!”

    卢大安有些怔怔的不知所措。梁崇儒却左右扫视一眼,卢兆麒也反应了过来,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牵着两人的手就大步走入二门当中,急匆匆的直奔厅堂而去。脚步之快,让梁崇儒这个正当盛年的文士也有点跟不上!

    卢大安一路走进厅堂,人还没有站稳就大声向亲兵仆役下令:“一个人也不许留,都给某退出二门去!”

    这一声喊,本来在厅堂当中布置灵堂的那些雄胜军亲兵和卢家仆役,顿时就作鸟兽散。卢家现在已经是非常时刻,谁敢触这老军头的霉头?

    将闲杂人等打发出去后,卢兆麒就再也撑不住了,拉着卢大安的手,两行老泪就落了下来。卢大安本就是个没主张的人,要不然在昨日的战场上也不会被小他二十多岁的陈德兴指挥了。看到卢兆麒哭,也只是跟着一起嚎啕大哭。

    看着两个上了年纪的武夫如此做态,卢兆麒的女婿,那位名士梁崇儒也忍不住在心里叹息一声。如今的将门崛起虽快,但是衰败起来也是瞬息之间!一场血战,便能让一家将门的脊梁折断!不过这对自己而言,倒未尝是件坏事,卢家二代中如果没有能接班的武夫,就只能将维持家门富贵的希望寄托在自己这个东床身上了。文士知兵,再有一个进士出身,就是宰执也不是不可能的……

    他深吸一口气,低声道:“老泰山,现在武锐军中很不平静……昨日率众立功的陈德兴在忙着拉帮结伙,想用军功提拔二十一个亲近的赤佬军汉当官,今日还特意去抚司官衙见了廖莹中,还见了枢密相公……”

    卢兆麒啊的一声,忍不住就是低低惊呼。他一张老脸有些阴沉,神色变幻不定。可知这个时候,不知道有多少念头在他心中起伏!

    “竟然还见到了枢密相公!莫非枢密相公真以为昨日武锐军拿到的六百多级斩首都是陈德兴的功劳……俺们卢家可是有一十三人殉了国,这功劳怎么都该有卢家一份吧?”

    他一下僵在那里,喃喃自语。毫无疑问,在昨日的血战中卢家将门付出的代价极大,如果没有这多出来的六百多级斩首也罢了……可是现在有了这么一份天大的功劳,卢家难道不该大大的分上一份吗?如果全都让陈德兴这个后进小子吞了去,卢家将门岂不是成了陈德兴崛起的垫脚石?这如何能让人甘心?

    “那枢密相公是什么意思?”卢兆麒喃喃自语半晌,才反应过来。现在的关键是贾似道!武锐军并不是卢家执掌多年的雄胜军,而是贾似道、李庭芝新募起来队伍,卢家在武锐军中的根基不深,又经过这一次的折损……

    贾似道召见陈德兴,恐怕是存着让他接掌武锐军的心思了!

    “枢密相公未置可否,此事还有一争。”梁崇儒猛地摆手:“昨日一战的功劳如何是他陈德兴一人的?俺家的卢正诚官阶在他之上,如何不能居得首功?”

    一旁的卢大安闻言一怔,定定的看着卢兆麒。这是要推他出去和陈德兴争功争权啊!可是自己又如何争得过陈德兴?昨日若不是靠了陈德兴的勇略机谋,自己的性命都送在保障河边了……

    而且跟随陈德兴从战场上回来的六百多尸山血海杀出来的军汉,都已经被陈德兴用花言巧语笼络住了。自己怎么和他去争?再说了,自己要争的还不是一个首功……而是要替那些根本没有上阵的卢家将门子去夺那帮赤佬的功劳!

    正在卢大安不知道如何应答的时候,身边的梁崇儒突然又提醒了一声:“老泰山,昨日这一役,武锐军功劳甚大,这六百多颗脑袋加上四十多匹战马可是能顶上二十几个官呢!扬州诸军将门恐怕都翘首以望……”

    卢兆麒一怔,“他们?”

    梁崇儒点点头,低声道:“人人都想分杯羹,这众怒可是难犯啊!”

    卢兆麒冷哼,“分!分给他们,但是大头必须俺们卢家拿!”

    ……

    “不能分!这些功劳是兄弟们拿命赚来的,凭什么让那些将门子白白分润?他们要立功自己上阵去斩几个鞑子不就有了!”

    同一时刻,武锐军大营中,陈德兴也在同刘和尚讨论着同样的事情。

    “二郎啊,这次的功劳太大,扬州城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红眼睛了!”

    “那又如何?”陈德兴嗤的一笑,“为将着首要赏罚分明,言必行,行必果。如是方可号令三军,将士方肯舍命效死!”

    “可是这样一来就犯众怒了!”

    “哼,众怒若是能退扬州城外的十万北虏大军,这些功劳,不要也罢!”

    “二郎,你难道有办法退扬州城外的大军?”

    “当然!”陈德兴很肯定地点点头。

    “那明日二郎速去抚司献计……”

    “不急,明日吾先回趟家,顺便准备一些东西。”

第三十五章 回家 求收藏,求推荐

    陈德兴再没有想到,在扬州城内自己的宅子,竟然是如此的宽敞富丽。就在卢兆麒、梁崇儒忙着串联扬州城内诸军将门的时候,他正带着刘和尚,穿了身小武官的常服,皱着眉头直奔那里。

    才转到巷口,就看见一个好大的宅院门脸儿,挂着“将军第”的牌匾。门口还有两头戴无脚幞头,身穿青色布衣,打扫尘除的家人。看见他们过来了,都一个个赶紧叉手行礼。

    门口迎出一个满脸堆笑,有张恭喜发财的面团团脸的中年人,笑吟吟的行礼,“小的王季,见过官人。”

    王季……在陈德兴的记忆中却有此人,原是陈家的仆人,因为办事干练,讨了郭孺人也就是郭芙儿的欢心,代替刘和尚当了管家。

    另外,这位王季还有一个清丽可爱的女儿,今年不过十三岁,也在陈家为女使,是陈德兴的贴身使唤丫头。几日前陈德兴被蒙古铁骑撞伤后,似乎就是她在伺候照顾——就是出现在陈德兴脑海中的那位眉目清丽的古装少女,有个使唤名叫“蓉儿”。是王蓉儿,不是黄蓉儿……

    “孺人,孺人,二郎回来了,二郎回来啦!”叽叽喳喳的喊声儿从院子里面传出,陈德兴听着觉得耳熟,再一想正是王蓉儿在喊。这小丫头有些疯野,她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连个小家碧玉都不是。就是寻常的农家女孩儿,卖身契还在郭芙儿手里捏着呢……什么?惶惶大宋朝竟然有卖身契这种落后的东东?

    实际上是有的!

    但不是整个儿大宋都有卖身为奴这种事儿。在承平时……也就是南宋人所指的北宋,是没有或是很少有的,至少在官面上不合法。但是在兵荒马乱的南宋,特别是如今的南宋末年,不仅买卖奴婢的陋习已经恢复,就连佃户也成了可以随田买卖的附属品了!而且还可以公开进行,这乃是大宋朝廷所承认的!

    当然,买卖佃户的事情在两淮是基本没有的,因为两淮连年兵火,官府为了有效抵抗蒙古入侵,自然要最大限度动员民间武力。各种武艺社、弓箭社多如牛毛,乡间百姓几乎全部被武装起来组成保甲,农闲之时就操练武艺,家家户户都备有刀矛弓箭……人人利器在手,自然不容易沦为奴隶了。

    而在江南东西两路、浙江东西两路这等在南宋来说最太平的土地之上,底层民众当然是豪门巨室肆意压迫的对象了。王季父女原先就是浙东的佃户,是被“连人带田”一起卖到陈家的。此时南宋的某些地区的佃户,实际上已经沦为农奴了。

    才一进门,陈德兴便看见自己那位年轻漂亮的有些过分的娘亲已经在院子里面迎候了。只见她上身穿着件青色的窄袖短衣外套红色对襟衫,下身一席白色细褶长裙。衣裙之上还绣着花边儿,将一副丰腴诱人的好身段儿都衬了出来。头发也是精心打理过的,梳着高髻,簪插花朵。一张俏脸儿上也描了淡妆,眉目如画,朱唇淡红。这样一个娘亲,瞧着真是赏心悦目啊!

    “二哥儿,总算回来了,事情可办得顺利?”

    俏娘亲郭芙儿笑吟吟地道:“若是能转上几个官再得个优差就不妄那份厚礼了。”

    陈德兴连忙行礼,道:“娘亲,廖世伯已经许了孩儿一个武锐军正将的差遣,而且武锐军在昨日一战中损失惨重,急需整补,没有几个月上不了战场的。”

    郭芙儿抿嘴一笑,道:“这倒不错,几个月后,北虏多半退了,到时候又能过太平日子了。二哥儿,正将下面至少七八百人……可是个肥差,等到差遣下来,别忘了再送一份厚礼给你廖世伯。”

    陈德兴讶然,自己这俏娘亲倒会做官,要是自己的亲爹有她这等本事便好了。

    俏娘亲一笑,伸出玉手拉着陈德兴便往厅堂中走,“二哥儿,现在时候不早了,定是饿了吧?家里正好有些酒菜,先吃了吧。”说着话,她又对那个跟在身边清丽可爱的小丫头道:“蓉儿,快去吩咐厨房开饭。”

    “奴奴晓得了。”小丫头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了陈德兴一眼,忽地一笑,就转过头风也似的往后厨跑了去。

    陈德兴望着离去的倩影,心说这小丫头的年纪……也就相当于后世的初中生吧?真是鲜嫩啊!

    一旁的俏娘亲却用有些幽怨的眼神瞟着陈德兴,忽又莞尔一笑,“二哥儿,蓉儿这丫头不错,莫如今晚上就让她陪房吧。”

    这可是个未成年的少女啊!陈德兴扭过头看着风姿绰约的郭芙儿,心里想着,‘你才是好女人啊……’

    郭芙儿似乎从陈德兴的表情上发现了什么,忽然收起笑脸媚态,白了他一眼,又叹道:“二哥儿,你也不小了,该是时候娶亲了,临安的大官人可有安排?若是没有,我这个当娘亲的就要为你操办了。”

    说话间,母子二人已经进了厅堂。这栋宅子是陈德兴的祖父陈虎山所留的,虽然显得有些陈旧,但仍然不失宽敞气派,陈德兴前世的那套三室两厅加在一块儿,都没有这间吃饭的厅堂大。不过宅子虽大,伺候的仆役女使却没有几个。除了王季、王蓉儿父女之外,便是王季的浑家王阿刘和两对上了年纪的夫妻。都是跟随过陈虎山的老仆,两个男仆都在六十岁上下,须发皆白,筋骨倒还结实,都有些武艺。两位老太太则是陈家的厨娘,做得一手宋朝风味的扬州菜。

    厅堂之中,已经摆好了一张圆桌三把椅子——这是给陈德兴、郭芙儿和刘和尚坐的。陈德兴是一家之主,郭芙儿是有皇封的外命妇,而刘和尚因为跟着陈德兴从军已经不是陈家之仆,还救过陈德兴的性命,自然可以和故主同桌而坐。

    桌子上面已经摆了下酒的凉菜,不是冷荤,而是精心腌制的咸甜果蔬,用梅红匣儿盛着。陈德兴知道这些吃食不是自家厨房所作,而是着人到街上买来的。此时的扬州城不但是两淮安抚司的所在,还是两淮地区的经济中心,商业繁荣,户口重多,衣食住行都极为方便。除了凉菜,酒也已经摆了上来,乃是扬州城有名的琼花露,飘着浓郁的芳香。

    郭芙儿亲自替陈德兴和自己斟了杯酒,又将酒壶递给了刘和尚让他自斟自饮,然后便接着和陈德兴说话。

    “二哥儿,可有中意的姑娘么?告诉为娘,为娘找媒婆去说。”

    陈德兴看了看眼前的俏娘亲,轻轻叹了口气,道:“娘亲,孩儿还年轻,尚未建功立业,不如再过几年吧。再说,孩儿的兄长也没有成亲呢。”

    原来古人结婚未必是早的,和后世差不多,也同受教育程度有关。那些饱读诗书的士子往往晚婚,三十大几还孑然一身的大有人在……估计都是想先得个功名再娶上一门好亲!此时的宋朝似乎是个一切围绕科举进行的社会,只要金榜题名,便会有大好的亲事送上门。

    不过从军的将门子却是大多早婚,现在毕竟是乱世,上阵杀敌可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要是不早点生一窝儿子出来,随时就要绝后的!

    郭芙儿闻言却蹙起了眉头,道:“二哥儿,你莫不是也和大哥儿一样,想要去考功名了?”

第三十六章 地主老财 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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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在陈德兴大宅子的厅堂里面,这个时候正是艳阳高照的正午,一席家宴,已经到了酒足饭饱的时候儿。

    对于这一世的家境,陈德兴只有一个感觉——好!

    不仅房子住得宽敞,吃的也是美味佳肴,家里面还有一大一小两个美人儿相伴……可惜只能远观不能把玩。而且陈德兴名下的产业也不少,除了这所宅子之外,在扬州城内还有一所小一点的宅院,现下免费供刘和尚一家居住——刘和尚并不是真和尚,当然是有老婆的,还有一对十来岁的儿女。除了家宅,陈德兴名下还有间生药铺名叫本草堂,在扬州城外运河东岸还有一千多亩上好的水田……算是一家大地主!这些田当然也是其祖父陈虎山留下的,不过却不是买来的而是强占来的!

    呃,并不是把原来的田主驱走强占,而是强占无主之地——扬州城周遭这些年来历经战火,而每一次兵灾之后,总会有无主之田出现,原来的田主或是死于战乱或是举家逃亡。他们的土地便被两淮将门无偿占有了,这便是一个官身的价值所在!

    如今的扬州,甚至是整个两淮几乎已经没有自耕农这个阶级了。只有占据大片土地的大地主和无寸土可以安身的佃户。而前者,不是世宦便是将门,如果有一两代人出不了一个官,家门便会衰弱。而陈家因为陈虎山、陈淮安父子阵亡后没有了拥有实职的家主来支撑家门,在过去十几年间,田产也是不断减少的。不过如今陈德兴眼见就要崛起,这家门自然也该复兴了。

    在确定儿子无意科举之后,郭芙儿掩口轻笑道:“这就对了,我们淮人读书可比不了江南的士子,扬州左近的耕读之家这些年凋零的厉害。这次北虏南侵,又不会有多少耕读之家破灭,莫如等兵祸过了,再给二哥儿觅一个知书达礼的,最好是爷娘兄弟都折了的。”

    这郭芙儿果然是会算计的。知书达礼的闺女肯定不是农夫的女儿,家中肯定是有田产的。而父母兄弟都被蒙古人杀光光的话,这份田产自然只能让身为武官的女婿继承了……这也是两淮将门侵吞“无主之地”的一个方法!便是郭芙儿自己,一度也是他人觊觎的目标!只是有个可以荫补官位的养子和一位在临安当文官的大伯子,这才得以保全家业。

    而现在,随着陈德兴地位的提升,郭芙儿也从猎物转变成了猎人!开始打起他人田土的主意了。

    陈德兴微微摇头,说道:“娘亲……此事倒不急,孩儿眼下诸事繁忙,再过几个月可能要带兵去京湖,待到明年春夏江水上涨后还要去四川同北虏一战!”

    郭芙儿听他说要去四川打仗,眉头微微一蹙,“还要去四川战北虏?听说四川的鞑子乃是他们的大汗亲统,光是真鞑子就有几万呢!恐怕又是一场苦战……”

    陈德兴的这俏娘亲到底是将门之妇,平日往来的也多是差不多身份的女子,知道的军国大事可是不少。

    陈德兴垂目看着面前光可鉴人的硬木桌面,说道:“四川的北虏多,立功的机会也多,孩儿想升到横班再娶亲,说不定可以攀上高门大户。”

    在生死边缘走了几遭,陈德兴算是已经想开了。既来之,则安之,魂穿重生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那么想办法活好这一生才是最要紧的。而一门好亲事对于自己将来的事业,必然有极大的帮助。可不能随随便便就娶个老婆……

    郭芙儿呵呵一笑,道:“二哥儿原来是有大志,不想急着成亲便罢了,不妨先纳一房妾室吧。你看这蓉儿……如何?”

    王蓉儿现在就在厅堂之内伺候着,听到这话,小姑娘赶紧抿着嘴唇看着陈德兴,大眼睛里面水汪汪的,满是期待的神情。

    这位陈二哥儿,之前可是对自个儿垂涎三尺,自个儿也每天晚上都心头小鹿乱撞的等着他摸门儿呢!

    “娘亲,蓉儿太小了。”陈德兴摇摇头。

    “蓉儿太小?”郭芙儿怔了一下,“不小了,蓉儿已经十三了,过完年就是十四,为娘当年嫁给你爹爹的时候也就这么点大。”

    陈德兴心想,这俏娘亲真是可怜,十三四岁嫁了个二十多的军汉,没过多久便守了寡!现在明明是朵怒放的牡丹花,却无人采摘,夜夜只能独守空房……

    王蓉儿却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儿,自己哪里小了?十三四岁不正是给人做妾的好年份儿?这二哥儿嫌十三四的姑娘小,难不成喜欢二十多岁的半老徐娘?

    “还是再过几年,等蓉儿长大些再说吧。”陈德兴轻轻转动着手中的杯子,目光却不由得被郭芙儿吸引过去了。他虽然拥有了一份古人的记忆,但是审美观和意识,却还是现代的。郭芙儿这身段容貌,在偏好弱不禁风的女子的南宋显得太肥了,二十七八的年纪在宋人看起来也是个半老徐娘了。可是在陈德兴眼泪,却是风姿绰约,娇艳欲滴,不可方物……

    郭芙儿被陈德兴灼灼的目光一望,脸颊顿时粉红起来,却又舍不得斥责,似乎颇为享受这目光打量似的。过了半晌,才轻咳一声:“二哥儿,今日已经不早,不如且先歇息吧。”

    说着话,郭芙儿便起了身,莲步轻移逃了出去。

    陈德兴有些不舍得收回眼神,又投向了和自己对面而坐,只管埋头吃喝的刘和尚——这老刘倒是个识趣的。

    “和尚,”陈德兴淡淡道,“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吧,明日去武锐军营中替我告个假。”

    “小弟明白。”刘和尚站起身,给陈德兴施了一礼,便告退出去。走到门口,却又被陈德兴叫住了。

    “和尚,这次多亏你了,待你的官身下来,定给你谋个副将的差遣。”陈德兴道。

    刘和尚之前连个无品杂官都没有,只是以一介效用。前日之战的功劳虽然不小,但是底子在那里,升到承信郎已经连转了九个官。在陈德兴的二十一个义兄弟里面有好几个官比他还大。但是宋朝的文武差遣并不一定和官阶完全对应。官阶较低者也能得到一个大些的差遣,官阶较高者也可能担任较小的差遣。

    遣走了刘和尚,陈德兴又冲王蓉儿招了下手,道:“蓉儿,明日清早取一把尺子,几根白鹅翅膀上的羽毛,金粟纸一沓送到我的书房。”

    小丫头愣了愣,眨了下大眼睛,追问道:“二郎,您要的是……鹅毛么?”

    “是鹅毛,”陈德兴点点头,道:“须是白鹅翅膀上的长羽毛,若有乌鸦翅膀上的长羽毛也可,明日一早送到书房,我有用处。”

第三十七章 无价之图 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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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陈德兴家里,俏娘亲郭芙儿刚从本草堂回来,就听家里的厨娘说起今儿早上王蓉儿陪着陈二郎玩射鹅的事情。顿时大感诧异,想去陈德兴的书房一探究竟。可走到门外,又是一阵心神不宁,真想悄悄离去,就听见屋子里面陈德兴的声音传了出来。

    “成了,终于成了。”

    什么成了?俏娘亲儿顿时好奇起来,不再犹豫,推开门就往里面探头看了看。里面就是陈德兴和王蓉儿两人,孤男寡女的却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成。只见陈德兴伏在书桌上面,手中好像捏着根……鹅毛,在一张铺满了桌子的纸上写着什么?

    而王蓉儿则哭丧着脸在磨墨。小丫头今儿真是倒霉,一大清早就出门去替陈二郎买纸买鹅,买回来以后还要负责拔毛。这丫头也笨,不是先宰了鹅用开水烫了以后再拔,而是活生生的硬拔,结果惹毛了大白鹅奋起反抗,追着小丫头用嘴一顿乱啄。最后还是陈二郎出马,一箭射死了大白鹅,救了小丫头王蓉儿……呃,或者说差点儿一箭射死王蓉儿!至少在小丫头看来就是如此。

    “娘亲,您回来啦!”陈德兴听见动静,抬头看见俏娘亲,蹙了一天的眉头顿时展开了。

    “回……回来了,”郭芙儿望着这个站起来好像一座铁塔似的,比自己只小了七岁的养子,忍不住又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颜。“二哥儿,忙什么呢?”

    “画图呢。”

    “画……画!?”

    郭芙儿似乎有些难以置信,脸上微微露出惊讶的神色。她只知道自己这养子善武艺、通兵法,却从不知道他还会作画。好奇之下,她紧走几步到了书桌旁边,抬眼一瞧。哪里是什么画,尽是些笔直的线条,横横竖竖,长长短短,拼在一起。

    “这个是……是条船?”

    郭芙儿努力辨认了半晌,方才认出陈德兴画得是船。一条颇为细长的船,没有帆,却有多得不正常的船浆。而去这船的船舷只有一半有木板遮挡,另一半却是无遮无挡,露出了里面的两层甲板和一块块竖起的隔板……

    “这船怎么缺了一半的船板?”郭芙儿好奇地问。

    陈德兴一笑:“此乃造船之图,待战舰造成,自然不会缺少船板。”说着话,他又从旁边一张椅子上取过另一张图,摊开给郭芙儿看,“娘亲,孩儿的船造好以后就是这样子的。”

    郭芙儿一看,又是嫣然一笑,道:“二哥儿,这船怎的翻了?”

    原来这幅图上分别画着船的底部、艏部、侧面和俯视效果图。陈德兴今儿一整天,连屋子都没有出,就伏在书桌上用鹅毛笔画着些图纸来着。除了画出了一艘三层浆座战舰的结构图、效果图之外,还画了扭力发石机的结构图和效果图。另外,还凭着记忆,画出了一幅世界地图,还绘上了经纬度和信风带……

    “这些图有甚用处?”郭芙儿又问。

    陈德兴瞟了俏娘亲一眼,笑道:“这几幅图可是无价之宝啊!”

    “无价之宝?莫不是比吴道子的画还值钱?”郭芙儿半开玩笑道。

    陈德兴重重点头,笑道:“那是自然的!”

    画圣吴道子的画,拿到后世的拍卖行中可以卖出天价,即便是在此时的宋朝也已经价值不菲。但是陈德兴画的世界地图上却有迄今为止并没有被文明世界发现的大陆和岛屿,放在七百多年后自是一文不值,可在如今,的确是无价之宝!陈德兴深知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的道理,因而才准备将自己所知的地图、海图、船舶和武器设计图一一画出来,以便将来可以派到大用场。

    郭芙儿笑着摇摇头,道:“二哥儿,作了一天的画,想必累了吧?你身上还带着伤呢。”

    陈德兴笑笑,“不打紧的,今天还要将这艘三层浆座战舰图和扭力发石机图临摹上一份。对了……娘亲,您可知道扬州城内有什么手艺出众的木匠、铁匠和铜匠?”

    郭芙儿道:“这可多了,木行巷、铜铁街上到处都是手艺出众的匠人,另外扬州都作院、造船场也有不少手艺不错的匠人。二哥儿,你找他们作甚?”

    “做模型……就是依着图纸打造出缩小尺寸的三层浆座战舰和扭力发石机。”陈德兴一指画着三层浆座战舰图纸,“然后和图纸一起献给枢密相公。”

    陈德兴日前在贾似道跟前并非夸夸奇谈,而是真的有可行性,实行起来也不算难——至少对他这个在前世当过高级海员,而且还是航模制作爱好者的灵魂穿越者来说是不难的。

    郭芙儿却又蹙起了秀眉,道:“这都是匠人的活儿,你是武官,岂能做这些不入流的事情?”

    “不入流?”陈德兴笑着摇头。其实宋朝工匠的收入和社会地位比起明清两朝或许不算低,但是仍然不能和士大夫相比。唯有读书高的思维,便是在宋朝树立起来的。陈德兴的武官身份固然比不上文官,但是比起匠人却又不知道高了多少。

    “娘亲,要不明日就去请几个木匠到家里,就在家里开工做模型吧。”陈德兴可不打算让匠人把他的图纸带回去,倒不仅是害怕泄密,还因为担心那些匠人看不懂图纸。

    另外,他还打算请木匠制作一批制图和测量工具。包括直尺、三角尺、圆规、卡尺、平行尺、量角器、六分仪、直角仪等等。

    郭芙儿皱了皱眉,刚想再劝劝养子把心思用在做官上面,管家王季的声音却从外面传来了。

    “孺人,二郎君,安抚司的廖参议到访。”

    廖莹中来了!

    陈德兴和郭芙儿对视一眼,连忙站起来整了下身上的袍子,“娘亲,孩儿去迎接廖世伯了。”

    郭芙儿道:“为娘和你一同去。”接着她又吩咐王季道:“王三(季不就是三的意思么),赶紧去琼花楼叫桌酒菜。”

    吩咐完了之后,郭芙儿便和陈德兴一起出去迎接,却看见穿着身对襟长衫,头戴一顶方桶形帽子(名叫东坡巾)的廖莹中已经站在了庭院当中,正笑吟吟看着从屋子里出来的陈德兴和郭芙儿。

    “小侄见过廖世伯。”

    “奴家见过廖先生。”

    陈德兴和郭芙儿双双给来客见礼,将廖莹中请到了厅堂之中,自有王蓉儿端了茶具上来——宋朝的茶道看着有点像后世的日本茶道,用滚水冲泡茶末,一边冲还一边用个小笤帚一样的东西快速搅动,让茶末跟滚水充分混合,这叫“点茶”。今天给陈德兴和廖莹中点茶的是郭芙儿,看她熟练的手势,显然是精于此道的。也不知道是平日生意上的需要,还是学来打发时间的?

    点完茶后,郭芙儿便告退而出,没有参与谈话——她虽然是持家多年的寡母,但是一家之主还是陈德兴,出面点茶已经有些不守礼法,若是在士大夫之家是断然不会如此的,不过两淮将门却没有那么多讲究。

    “蓉儿,去书房取我今日所作之画过来,就是书桌上面的几幅。”陈德兴和廖莹中寒暄几句,便吩咐王蓉儿去取他画的战船和发石机的图纸过来——世界地图早就已经收藏好了,这是最大的秘密,不能轻易示人。

    “什么?画?”

    廖莹中此时已经是小有名气的藏书家,对于书法、绘画也颇有研究,不过一个赳赳武夫请他鉴赏自己的书画还是头一回。

第三十八章 够用就好 求收藏、求推荐

    第三十八章这是宝贝!

    廖莹中端坐在几案后头,只是不住的打量着眼前的“画作”,一脸苦笑不得的表情。这哪里是画,明明就是一堆线条拼凑成的船和……

    “庆之贤侄,这是什么?”廖莹中指着一张扭力发石机的图纸,一脸的疑问。三层浆座战舰的图纸他还能看出是条船,就是浆忒多了点,也没有翼轮,而且船艏部下方还有个长长的尖角,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但是那张扭力发石头机的图纸,他就实在认不出是什么了。

    “这是发石机。”陈德兴轻轻敲打了一下发石机的图纸,郑重地道,“此乃军国利器,对我大宋来说,当在神臂之上!”

    “在神臂弓之上!!”廖莹中吸了口气,实在不敢置信,“庆之贤侄莫打诳语,神臂弓乃是吾大宋以步克骑的利器,此发石机……可制骑兵?”

    廖莹中凝视着这扭力式发石机的图纸,这架发石机的样子实在有些奇怪,没有用来牵引的绳索,不知道如何将石头发射出去?

    “此发石机不能克骑兵,但是可克步兵,可守坚城,可击敌船。有此利器,吾大宋步军当如虎添翼,吾大宋城池当固若金汤,吾大宋水军当可纵横江海!”

    陈德兴侃侃而道,说着这架扭力发石机的好处,很有一点后世推销员的意思。不过……话说回来,他并没有信口开河,而是实事求是。这架扭力发石机的确是一件可以扭转大宋陆上军事劣势的利器!

    如果没有真正上过这个时代的战场,陈德兴一定会想当然的认为大宋步兵最大的敌人是纵横欧亚的蒙古铁骑。但是经过日前扬州城下一战,陈德兴已经知道,所谓蒙古铁骑根本不是什么克服不了的难题——大宋自立国以来,就处于北方游牧民族的严重威胁之下,如何克制骑兵一直就是军队的头等大事。早就总结出了一套有效的步克骑的办法。虽然宋军步兵在野战中对上蒙古铁骑还是有劣势的,但是宋人有多少?蒙古人才多少?哪怕是十比一的交换率,成吉思汗的子孙也是不禁死的!

    如果蒙古人真的要靠他们的铁骑攻打南宋,二十多年的战争打下来,蒙古人大概已经绝种了!在蒙宋战争的战场上,真正让大宋军队陷入困境的不是蒙古铁骑,而是被蒙古铁骑驱使的北地汉儿!用后世的话说,就是汉奸!因而要保住属于华夏民族的残山剩水,要把蒙古人从中原大地打出去,主要的对手不是蒙古铁骑,而是数量庞大的汉奸步军……

    而要对付汉奸步军,用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洋枪洋炮当然是最理想的,如果再加一支小规模的骑兵和拿破仑时代的欧式陆军战术,一路扫到蒙古高原绝了蒙古人种也没有问题!

    但是制造洋枪的钢铁从哪里来?陈德兴这几日已经研究过宋军制式的环首刀了,根本不是钢刀,甚至连熟铁刀都算不上,脆了一些,也不够坚硬。

    陈德兴猜想可能是因为宋朝的铁匠不知道如何去除铁矿石中的硫和磷,也不知道如何向铁水中加入适当的碳。因此炼出了高硫、高磷、低碳的铁。如果去除了硫和磷倒是可以算熟铁了,能拥有不错的锻造性能,可以打造出高质量的刀身,也能用来打造滑膛枪的枪管。只是这样的炼铁工艺改革并不容易,陈德兴毕竟不是学冶金的,虽然懂得些原理,但是要他真的将原理付诸实行,恐怕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

    而且有了熟铁,也不等于能立即造出滑膛枪。有了滑膛枪,也不等于立即可以大量生产装备部队,并且让宋军学会相应的战术。

    所以陈德兴干脆另辟蹊径,拿出了最简单的解决方案——扭力发石机加铁砲。哦,宋朝的铁砲并不是火枪,而是一种填装了火药的炸弹!有点类似于后世的手榴弹,不过却因为**的质量不好,因此铁砲的个头一般比较大,投掷起来比较费劲儿,一般都用抛石机投射或直接从城墙上丢下去。在日前扬州城外一战中,宋军就没有动用火药武器。

    根据北宋编纂的《武经总要》中的记载,宋朝**非常复杂,除了硫磺、硝石(焰硝)、碳(竹茹、麻茹)之外,还有大量的黄蜡、松脂、清油、桐油、浓油等油脂,用这个配方生产出来的火药只能用来生产燃烧弹而不是炸弹。而到了南宋,火药配方已经有所改进,但是和后世的颗粒火药还是不能比的,虽然可以勉强生产炸弹,但是用来充当发射药似乎有些困难。所以这些会燃烧或是会爆炸的“铁砲”大多是由发石机抛射的。

    但是在蒙宋战场上使用的发石机却都是巨大而笨重的人力牵引式发石机。没有轻便型的扭力发石机,这就造成了南宋的火药武器很难在野战中发挥决定性作用。而西方人早在古希腊时代就发明出来的扭力发石机却可以造得比较轻巧,当成一门原始型的野战榴弹炮来使用。

    “贤侄的意思是,这种发石机极为轻便,可以用于野战,可以装在战船之上?”廖莹中听了陈德兴的一番解释,也意识到了扭力发石机配合铁砲使用的价值——可以直接将铁砲投到敌步兵方阵的头上!步兵作战,全靠密集战阵,要是有上百枚的铁砲落在一个蒙古汉军千人队的头上,这后果就可想而知了……

    “正是,此发石机并不是用人力牵引绳所,而是以扭力发石……哦,道理非常简单,待吾演示于世伯一观。”

    陈德兴觉得和廖莹中说不清楚,于是就取下了挂在房中墙壁上的一张软弓,又多取了一根弓弦和一支羽将。然后他将多出的一根弓弦也安装上了弓身——便是一张弓装了两根弦。又取出一支羽箭,折了箭头,插入两根弓弦之间,再反复转动,直到两根弓弦拧成麻花状再也无法转动,又将着断的箭头按在箭杆上,然后又抽动了一下箭杆,使之可以被弓身阻挡,最后又突然放手。

    “绷!”的一声轻响,那支被折去箭头的羽箭在两根弓弦扭力的作用下飞速弹出,却被弓身阻挡,但是箭头却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向前飞出,最后落在了几丈之外的地面上。

    “世伯,您可看明白了?”陈德兴收好弓箭,笑吟吟地看着廖莹中。

    “宝贝!这是宝贝……是军国重器啊!”廖莹中怔了一下,然后一下就吼了起来,脸上更是堆满了狂喜的表情,仿佛已经看到了蒙古汉军的步兵方阵被无数从天而降的铁砲炸了个七零八落。“有此利器,两淮之役定当报捷,日后西援川蜀也当大获全胜……庆之,你这下又立了大功,谁再想夺你前日之功,别说老夫会帮你做主,便是枢密相公也会出来主持公道的!”

    陈德兴闻言一愣,露出了极其惊讶的表情,“世伯,您说甚么?有人想夺某家之功?”

    廖莹中点点头,哈哈一笑,“老夫今日就是为此而来,不过现在好了……有了这个发石机,这等小人只能自取其辱!庆之,快随老夫去抚司衙门吧。”

第三十九章 谁是小人 求推荐

    贾似道在两淮安抚司的节堂的陈设简单肃穆,但是在他的内宅当中,却是极其富丽堂皇,比之临安的王侯府第也丝毫不差。

    总体来说,贾似道是一个很有能力的帅臣,可以领导两淮、京湖等地的宋军和强大的蒙古帝国周旋近二十年就是明证。在这一次的蒙宋之战中,这位史书上的大奸臣还会建立起这个时代所有和蒙古帝国作战的皇帝、苏丹、国王和将军们都不敢想象的功勋——让一位蒙古大汗死于合州钓鱼城下!

    若此公早死上几年,不知道会在史书上留下何等光辉的形象——说不定会被后世历史学家评为改变历史进程的伟大统帅之一吧?事实上,蒙哥之死便意味着蒙古帝国的分崩离析,的确改变了欧洲的历史进程……

    不过这位军事才能在这个时代蒙古人的敌人中算得上出众的帅臣,却是一个操守有亏的贪官,就和大宋王朝的大部分的高级官员一样!出身名门,又有个贵妃姐姐的贾似道年轻时便是临安有名的浪荡公子,连大宋官家都知道他的豪奢——但是话说回来,他要真是财宝无所取,妇女无所幸,生活的像个革命家一样,大宋官家恐怕就要怀疑贾大奸臣有大志了。

    总之,身为帅臣大将,奢侈贪财从来不是罪过,反而是让官家放心的必要品德。而这种品德,贾似道是从来不缺少的。

    扬州城的安抚司衙署内宅,早就给整治得精致无比。厅堂当中,一场庆功宴刚刚结束,一地的胭脂花钿,正是扬州官妓舞后留下的痕迹。香炉在四下犹自散发着幽幽的香气,而收拾东西的小厮女使们却还在厅堂之外不曾进来。

    因为此间的主人还在听几位将领和幕僚说着关于小人的故事。不过在这个版本故事中,小人名叫陈德兴!

    “相公,学生已经查明,日前武锐军一部士卒在保障河边的血战并非是武锐军训练官陈德兴指挥的,乃是武锐军亲兵队将卢大安指挥,陈德兴乃是冒功欺上,实在罪大恶极……此等冒功欺上的小人若不严加惩治,扬州城内诸军将士还有谁人肯力战杀敌,还有谁肯为国捐躯,还有谁会相信两淮抚司的军法如山!”

    正在义愤填膺说着所谓真相的正是武锐军书写机宜文字梁崇儒,说到激动之处,他那张白净的面皮都微微有些抽动,似乎是被陈德兴的无耻下作给气着了。

    “是啊,相公,这个陈德兴实在可恶,若不严加惩治,何以告慰战死的武锐军四千儿郎和吾程家一门十余英烈?”

    梁崇儒的话音未落,他的岳父老泰山卢兆麒又须发倒竖地怒斥起陈德兴来了,一张颇为英武的老脸铁青似黑,说话的时候浑身上下都在抖动。看来真是给陈德兴气得不轻啊!

    “枢密相公,请您给小的主持公道!给那些随小的背水力战的儿郎们主持公道……”

    身为“陈德兴冒功事件”的主角,卢大安这时候已经跪在了贾似道的面前,磕头如捣蒜,一边述说着自己的委屈,一边嚎啕大哭。看得贾似道贾大奸臣也微微摇头——能带领千余残卒背水一战,高呼着共赴黄泉去和鞑虏血战,该是何等英雄的人物?怎么可能是这副窝囊样子?不过这个窝囊废现在被卢兆麒和几个诸军之将推出来争功,真是有些让人头疼!陈德兴此子虽然有些本事,但是为了他得罪那么多将门也是不值的。这扬州之役,又不是缺他一个不行,还是稍稍委屈他一下吧……

    “枢密相公,请您为卢家一门忠烈主持公道!”

    “枢密相公,卢家一门十三口不能白死啊……”

    在场的两淮诸军之将,这时候也大多开口替卢家说话,不过却没有人提及陈德兴冒功,只说卢门忠烈……卢兆麒虽然许了他们好处,但是陈德兴背后却有廖莹中这个后台——这两淮抚司内的事情,如何瞒得过一干将门之主?所以大家伙也不会把话说死,免得到时候下不来台。

    贾似道却只是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扭头看着不发一言的李庭芝和夏贵,“此事若是属实,陈德兴的确是罪大恶极,不过也不能单凭一面之词就做出决断……用和,祥辅,不如就由你们二位再去武锐军大营中调查。”然后他冷冷瞥了眼卢兆麒,“另外,前日一战,武锐军将士功不可没,理应厚赏优恤,且先赐下会子一百万贯。”

    “下官替武锐军将士谢相公厚赏!”暂时代理着武锐军都统制的卢兆麒连忙叉手行礼,心中却是一阵狂喜。这是贾似道要用一百万贯会子来平息武锐军中那些被冒功将士的不满。

    这次卢家将门要夺的可不是陈德兴一人的功劳,如果仅仅是为陈德兴的一份功劳,卢兆麒是不会跳出来当这个小人。但是为了七个当官的资格——另外十四个当官的资格已经说好分给其他将门了——卢兆麒无论如何都是要争一争的!可陈德兴和被夺了做官机会的另外二十一人会不会煽动武锐军士卒闹事,可就难说得很了。为了保险起见,最好重重打赏一下士卒……

    贾似道摇摇头,正打算吩咐小厮送客的时候,厅堂之外突然一阵扰动,然后就传来了廖莹中的声音:“快去禀报相公,廖莹中求见。”

    “群玉来了?快进来吧。”贾似道喊了一声,廖莹中是他的心腹幕僚,自然是随时可以见他的。

    不过当众人看见从厅堂之外走进来的陈德兴,却都是微微一愣。

    “下官陈德兴拜见枢密相公。”陈德兴看了眼跪在地上发愣的卢大安,又瞅瞅脸色铁青的卢兆麒和一脸怒气不知道在和谁置气的梁崇儒,只是淡淡一笑,便上前去给贾似道施礼。

    贾似道抬头看着他,眼神当中不断变幻着颜色,有疑惑,有无奈,还有一丝害怕!眼前这位可是斩杀鞑子如探囊取物的猛将,要是发起飙来,这厅堂之内有人能挡得住他?靠那个跪在地上哭的卢大安能行吗?

    贾似道在发愣,梁崇儒却已经反应过来,大声怒喝道:“陈德兴,你可知罪!?”

    陈德兴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径直往跪在地上的卢大安走去。

    “你……你要做甚?”卢大安被好像要扑过来的陈德兴吓了一跳,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虚,一下没跪稳就一屁股坐瘫在厅堂之上了,看得厅堂上的诸将都连连摇头。

    卢兆麒倒是见惯了世面,冷冷的一哼:“陈德兴,尔不奉相公将令,直闯抚司厅堂,该当何罪?”

    陈德兴哈哈大笑,看着卢兆麒道:“卢左武,下官听闻有人诬指下官冒功欺上,所以才带了铁证来抚司给枢密相公,好让相公替在下主持个公道。”

    梁崇儒冷笑:“那也该先治你擅闯抚司之罪!”

    陈德兴瞥了梁崇儒一眼,也不理他,只是将目光投向了贾似道,一拱手道:“相公,下官的证据干系扬州之战的胜负,干系吾大宋国运,所以就急切了一些,还望相公恕罪。”

    “相公,请治陈德兴妄言之罪!”梁崇儒似乎被陈德兴的无视态度给惹恼了,只是厉声高叫着要治陈德兴的罪。

    贾似道的眉头也越拧越紧,沉声道:“陈庆之,吾已让李祥辅、夏用和彻查此事,你有什么话就和他们说吧。”说着一抖袖袍就想离开。

    陈德兴笑了笑,高声道:“相公慢走,下官的证据已经请廖太丞(廖莹中的差遣是太府寺丞)带来,相公一看便知。”

    此时廖莹中已经一脸喜色地走上前去,将一张叠起来的扭力发石机图纸双手奉上。“相公,请看此图!”

第四十章 铁证如山 求收藏、求推荐

    看到廖莹中将一张不知道写着什么的纸展开在贾似道跟前,刚刚受命要去调查的夏贵和李庭芝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有些苦笑。

    夏贵并没有参与这次争功事件,他麾下的军队根本没有出城,再要去分润城外将士的功劳,可就不是在欺负陈德兴而是在欺负贾似道了,到时候准保被贾大奸臣一脚踢去临安当枢密副使。对于这次程大元和另外几个诸军之将跳出来和晚辈争功,夏贵其实是不大支持的。陈德兴又不是外人,他是安丰军陈虎山的孙子,陈虎山则是和夏贵、吕文德一辈的两淮老军头,要不是十几年前在寿州一役中殉国,现在没准也和自己一样做了刺史了。只是凭着昔日和陈虎山的那点交情,实在不值得为了陈德兴的事情去得罪那么多人。所以,无论陈德兴拿出什么样的铁证,自己也只能装糊涂……

    李庭芝则在琢磨怎么保下陈德兴。一边是以卢兆麒为首的诸军主将,一边是陈德兴这个小承信……这场官司打得本来就不是证据,而是势力!除非夏贵肯出头力挺陈德兴,否则自己最多保住陈德兴一个次功,转上三四个官总是不成问题的。

    至于他的二十一个“义弟”就只能升到校尉、副尉,最多再赏赐些财帛以资安抚,同时还要在差遣上予以重用……卢兆麒的代都统是当不了几日的,等他做完了恶人,就该让姜才去接班了。

    而卢兆麒和梁崇儒则在不断交换着眼色——打虎不死,反受其害的道理他们怎不知道?这次既然和陈德兴对上了,那就一定要把他往死里整!至少也要夺了官身!否则以他的年龄和本事还有廖莹中这个后台,要不了十年准是一军都统制!到时候卢兆麒可是六十多了,还能活几日?若梁崇儒中了进士自是不怕,一个知兵有军功的进士,十年升到朝官也是可能的,但要是不中……

    至于堂上其余诸将,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十四个官分了那么多家,一家不过一两个而已。跟着卢兆麒起起哄还行,要是真的和贾似道、李庭芝、廖莹中对着干可不值当。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贾似道,各人心思不同,但是却都对陈德兴拿出的证据不屑一顾——无非就是参战将士的笔录证词,算不得什么。

    “这是……什么?”贾似道一开始也因为是笔录证词,可是入眼的确是一堆线条组成的不知什么物件的图纸。

    “这是陈德兴献上的扭力发石机图样,可以将二十斤的石块抛射到两百步开外!”廖莹中一脸兴奋地道,“而且此物并非用人力拉扯,乃是以机关之力发动,所以个头不大,只需数人操控,便于在野战中使用。”

    “二十斤石块……”

    “也可以是三个铁砲!”廖莹中只是眉飞色舞,将自己的兴奋情绪,还要加重三分,“若是打造上百架用于野战,当可轻易催破北虏汉军的步阵!”

    上百架发石机一次就将三百个铁砲投向一个步兵方阵……在场众人的脑海中同时出现了这样一幅可怕的场面!

    这步军野战自古以来都是要结阵的,要是分散开了,既抵挡不住骑兵冲击,也不是结阵步军的攻打。而要保持结阵,那就必然是上千乃至更多的将士拥在一起。这要是几百个铁砲从天而降,在人堆里面炸开来……

    “这个……真的能行?”贾似道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却又一时想不起来,所以眉头还是紧紧皱着,“没有绳索拉扯,如何发力抛石?”

    “回相公的话,此发石机名曰扭力发石机,不用人力拉扯绳索,乃是依靠筋弦扭转之力。”陈德兴微笑着解释道,“道理其实很简单,若有一张弓身、两跟弓弦、一支无头断箭,一枚棋子便可在堂上演示。”

    ……

    “绷”的一声轻响,贾似道手中一张软弓又投了枚白色象牙棋子出去,足足有几丈之遥,啪嗒一下落在了地上。没错,是投,不是射。用的正是陈德兴交给廖莹中的“扭力法”。

    “哈哈哈,真是奇妙啊,这么简单的道理,吾怎么会没有想到?”贾似道将软弓丢给身边的廖莹中,抚掌大笑道,“庆之贤侄还真是有些奇思妙想,吾知陈君直也喜欢机关技巧之学,看来是一脉相承的本事。”

    廖莹中在一旁满脸堆笑道:“机关技巧终是些小道,相公可看得过去。”

    廖莹中所言的只是这个时代宋朝士大夫们的普遍看法而已,机关技巧是小道,兵法武艺同样是小道,经商敛财更是不入流,唯有文章经义才直指大道!这南宋覆亡,华夏天倾的根子怕就在此处吧?

    “小道是小道,但也不在神臂之下!”贾似道拈着胡须,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有此发石机,吾大宋水军当大破北虏于蜀江!”

    神臂弓可以说是大宋的护国重器,贾似道竟然将这个早就让欧洲人发明出来一千多年的扭力发石器比作了神臂弓!而且贾似道不仅想到了将扭力发石机用于陆战,更想到将之装在水军兵船之上。

    “末将替相公贺!”

    “下官替相公贺!”

    周围的文官武将纷纷高声向贾似道道贺——蒙古在四川本无水军,但是在得到宋军将领杨大渊等人的归顺后,得以利用投降的宋军建立起水军,装备训练都和大宋正规水军相差不大。又占据了川江上游的优势,因而极为棘手。不过现在陈德兴献了“扭力发石机”是蒙古水军所无的,将来川江水战的优势必然属于贾似道统帅的宋军了!

    陈德兴献上的扭力发石机,的确是堪比神臂弓的军国利器!有了这份功劳,贾似道再不力挺他一把,那可就太不上道了。

    不过在场的卢兆麒和梁崇儒的脸色却有些难看了——方才贾似道称陈德兴“庆之贤侄”了!这是在公开表示对陈德兴的支持啊!而且扬州城内的宋军若有了这扭力发石机,大破城外的北虏军便是个时间问题,等破了北虏,复了两淮的失地,两淮诸将还会少了功劳?到时候谁家不能得几个官,犯得着为了一两个官去和贾似道顶吗?

    这陈德兴送上来的证据,果然是铁证如山啊!

    “诸位,”贾似道目光淡淡,从堂上诸人身上缓缓扫过,“可是铁证如山么?”

    夏贵和李庭芝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叉手行礼,刚想说话,梁崇儒却抢先插话了。

    “相公!陈德兴献此发石机实是有过无功啊!此发石机真如陈德兴所言,乃是摧破北虏汉军的野战利器,那便能用来摧破吾大宋的步军!若是让北虏得之,吾大宋灭国之日不远矣!”

    这话一出口,堂上顿时一片沉默,原本大声道贺的诸将的脸色全都阴沉了下去,贾似道的脸色更是一阵白一阵青,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第四十一章 炮军 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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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抚司后院的厅堂当中,只能听见沉重的呼吸声音,其他一时间只是鸦雀无声。

    梁崇儒的话说得有些胡搅蛮缠,但是在扬州城内诸将和贾似道他们听来却不是没有道理的。陈德兴所献的扭力发石机的原理非常简单,制作起来想必也不复杂,以蒙古人控制的北方汉地工匠的水平,想要仿造是没有问题的,只要蒙古人能从战场上缴获一架扭力发石机的实物……

    而且更让他们担心的是,这架扭力发石机对于机动性强,阵形相对分散的蒙古骑兵恐怕没有多大威胁。这种军国利器主要是用来对付列阵而斗的步军的,一旦蒙古人大量制造,恐怕真的是大宋步军的末日了!

    “相公,请毁此图,请斩陈德兴!”梁崇儒看到机会,连忙大声地提议。

    他话音未落,陈德兴却呵呵笑了起来,看着梁崇儒:“今日堂上知道扭力之理的人可不少……你梁崇儒可敢以梁氏阖族性命担保,斩了陈某,北虏就不会有这个扭力发石机了?”

    梁崇儒冷哼一声,“如何不敢?陈德兴……尔以为吾等大宋之臣不晓得守口如瓶的道理么?”说完,他又向着贾似道一躬到地,“崇儒愿以阖族性命担保,请相公速毁此图,速斩陈德兴!”

    廖莹中这个时候也凑到了贾似道身边,伏在贾大奸臣的耳边,低声道:“庆之此子尚有义弟二十一人,皆可为其效死力!”

    他的话其实只说了一半,还有一半便是:只要有一人带着相同的图纸投靠城外的蒙古人,大宋朝还能不能熬过眼前这关可就难说了……

    贾似道的脸色顿变,他如何想不透这层道理?立即换上了一副笑吟吟的面孔,一挥手道:“这是甚道理?怕鞑子仿造就不要这军国利器?吾大宋还有可以流传千古的文章道理,此乃大道,不知道要强过扭力发石机多少倍,难道因为怕鞑子学了圣人的大道去,吾大宋还要学秦始皇焚书坑儒么?”

    这个道理说的真是牵强了,但是出自枢密相公贾似道之口,却是无人敢反驳一句。

    贾似道冷冷看着和他为难的卢兆麒、梁崇儒还有卢大安三人。这个时候,谁都能看出来,贾似道的立场是完全站在陈德兴一边的。谁要再找陈德兴的麻烦,就是和贾似道过不去了。

    ……贾似道整人的手段可是很有一些的……

    梁崇儒深深的吸了口气,叉手道:“枢密相公教训的是,学生……所虑不周,还请相公恕罪。”

    陈德兴闻言却眉头一皱,这梁崇儒倒是能屈能伸,看到苗头不对,立即服软……这个人不好对付,得多留点神了。

    旁边的李庭芝,发出了一声响亮的低笑:“梁机宜,那你说陈德兴拿来的证据可是铁证?”

    “自是铁证如山,学生和左武都是被卢大安所欺瞒。”梁崇儒一脸正色,回头一指卢大安,“卢大安,尔可知罪否?”

    卢兆麒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也指着瘫坐在地上的卢大安道:“卢大安,尔竟敢如此欺瞒老夫,老夫险些被尔所骗,害了忠良,尔该当何罪!?”

    卢大安这时已经傻了……因为他知道自己死定了,他是武官,区区从九品的承节郎。贾似道杀他如杀一狗!督军两淮,知枢密院事的贾似道是有此权力的。

    而梁崇儒,别看他只是一布衣文士,但是有前太学生和扬州名士的身份,贾似道是不会和他为难的。否则御史的弹章就要如雪片一样飞来了,太学里面那帮没事也要找事儿上书的“无官御史”更是不会放过这种扬名立万的机会。

    至于卢兆麒,虽然也是武官,但毕竟是入了横行加了遥郡还掌握一军的大官,贾似道不会为了陈德兴去死整卢兆麒的。

    所以贾似道要给陈德兴一个交代,顺便平息这场争功事件,唯一可以拿来开刀的就是他卢大安了。

    “帐前亲兵安在!”贾似道再开口时,语气已经阴森起来,从厅堂之外唤来了亲兵户卫,然后一指已经瘫在堂上瑟瑟发抖的卢大安,“给我拿下,夺去官职,且压入抚司大牢,容后重重治罪!”

    简简单单几句话,卢大安的性命算是交代了,堂上诸人都知道,这位已经是个死人,明天一早就该听到他畏罪自杀的消息了……

    处置完了替罪羊,贾似道缓缓拈着胡须,笑吟吟地看着陈德兴,满脸都是喜爱欣赏的神色。

    “庆之贤侄果然是少年奇才,先有保障河畔血战杀敌之勇,后有献扭力发石机之智。大宋有你这样的智勇双全之将,实乃是国家之大幸,官家之宏福……”

    不要钱的好话,贾似道毫不吝惜地往外抛着。四百多颗真鞑子的首级,再加上堪比神臂弓扭力发石机,大宋官家还会舍不得一个横行官吗?这可是20岁的横行官啊!日后只要稍有些运气,吕文德、夏贵如今的地位还不是闭着眼睛就能得到的?哪怕是再进一步,如孟珙一样成为一路帅臣也不是不可能的!这样的人物,已经值得贾似道拉拢了。

    “相公,”陈德兴要的可不是这等不值钱的好话,他一叉手,又给贾似道行了一礼,“下官还有建言。”

    “哦,但说无妨。”贾似道道。

    “下官所献之扭力发石机乃是新创之物,制作、使用皆非易事,又无前列可循,而且还需保守秘密,以防被北虏获得。因而下官建议单独设立一只砲军,专门制作使用扭力发石机。”

    此议一出,厅堂之内的梁崇儒脸上顿时就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然后就是躬身一礼,“相公,学生以为陈承信所言极是,学生建言,可令陈承信为砲军都统制。”

    这可是一军都统制啊!陈德兴听闻此言,也是一怔。他提出设立砲军,自然是想在砲军中谋一个统领一级的差遣,同时在把跟随他的弟兄都编入砲军。但是却没有想过可以一步登天当上都统制!虽然此时宋军的编制很乱,同样的都统制也是有大有小。大的都统制就如卢兆麒,掌握五六千兵马,官拜横行大夫(横行官共分二十五阶,其中级别较高的十三个有大夫名号的称横行大夫),领遥郡。小的都统制,往往只将着一两千人,入了横班就可以做了,哪怕没有横班的资历,一个大使臣加个权发遣的名义也是可以暂时担当的。

    不过陈德兴在军中的资历太浅,哪怕只是一个指挥一千人的都统制,还是有些大了。况且,这个砲军还要负责打造发石机,肯定要管辖不少工匠,军额不可能只有一千,而且还会有大量的经费过手,这可是个肥缺啊!

    贾似道当然知道这是梁崇儒在放暗箭,砲军都统制的差遣是肥的,但是肩膀上的担子也不轻,也容易出纰漏。比如没有能及时造出足够数量的发石机,比如发石机在战场上的效果不如预期,再比如发石机的制造方法泄漏……都可能变成能让陈德兴一栽到底的篓子!

第四十二章 军令状 求收藏,求推荐

    第四十二章军令状

    “庆之,你可愿担当权发遣砲军都统制一职?”

    虽然知道梁崇儒的图谋,但是贾似道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了几分,只是目光炯炯地望着陈德兴。

    一军都统制!对几日前还是以从九品承信郎充训练官的陈德兴而言,无异于一步登天!从此便是一军之主,虽然不足以和卢兆麒、程大元、范胜、李和、姜才、韩震这样的前辈宿将平起平坐,但是也差不了多少了!如此机遇,一生能得几回?

    不过陈德兴也知道,贾似道绝不会轻易将这个差遣交给自己,否则扬州城内诸将可都是要不服的,除非自己拿出一个可以让人信服的理由……

    就在众人都以为陈德兴会谦逊推辞的当口,他却猛的一撩衣襟,大礼对着贾似道参拜下去:“相公,某家愿立军令状!用某家这颗项上人头担保,三个月内练成2000砲军,打造出百架发石之机,为相公摧破北虏汉军!”

    贾似道重重点了点头,却没有答应下来,而是目光淡淡地扫视着厅堂之内的诸军之将,“还有人愿意立此军令状吗?若是尔等不愿,也可替有官身的子侄接下权发遣砲军都统制一职……只要如陈德兴一般立下军令状!”

    这是在公开招聘砲军都统制?谁有这个信心就来当,事情做不好就掉脑袋,机遇和风险共存!

    厅堂之上,鸦雀无声。扬州城内的诸军主将都不发一言。都统制的位子是好,但是拿脑袋打赌的事情也不是开玩笑的!而且,这个劳什子扭力发石机是陈德兴所献,也只有一张图,一个原理,并没有实物可以参照。而且扬州都作院(专门制造武器的官营手工作坊)那些工匠的手艺,谁还不知道?就是应付差事而已,所造的兵器大多粗劣。指望他们照着图纸打造出什么堪用发石机,真是比登天还难!

    除了陈德兴本人,谁还有把握在三个月内就打造出一百架,同时还要训练出两千砲军?

    “既然无人和陈德兴争抢都统制一职,那便由承信郎陈德兴权发遣砲军都统制。”贾似道的语气突然放沉,拈着自己的须髯,看着陈德兴,沉默半晌,又道,“不过三个月练2000砲军、打造100架发石机太缓了,老夫只能给你两个月,要300架发石机!陈德兴,你还敢立军令状吗?”

    只有两个月!倒不是贾似道有意为难陈德兴,而是整个战局对大宋相当不利,两淮战事必须尽快结束,以便抽调主力西援以解四川之危。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陈德兴。这个年轻人在短短几日内,已经从一个默默无闻的训练官,摇身一变成了扬州城内的诸军主将之一了!前提是他敢立下一份很可能会要了他的性命的军令状。

    “下官有两个要求,只要枢密相公答应,下官便敢立军令状。”

    “说。”贾似道不置可否地看着陈德兴。

    “第一,下官想在扬州都作院、扬州造船场中各选工匠百人,编入砲军,专门打造发石机。”

    这个要求并不算过分,虽然扬州诸军中都没有几个打造兵器的工匠,但是砲军的情况不同,之前宋军使用的牵引式抛石机是没有机动性的,必须由随军工匠在敌城之下临时打造。

    不过贾似道还是没有完全满足陈德兴的要求,思索了一下,道:“都作院良匠不足,只可在造船场选工匠百人,如有不足,可募民间工匠入伍。”

    日前扬州城下一战,宋军可谓损失惨重,需要补齐的兵器衣甲太多,扬州都作院根本忙不过来,倒是扬州造船场没有多少业务。

    “下官需从都作院选火药匠人数名。”陈德兴连忙还价道。他已经知道这个时代的火药性能有多糟糕了,自然有了自己配制火药的想法,要不然用发石机投出去的铁砲都炸不响,还有何用处?

    “火药作皆划归砲军。”贾似道倒是够干脆的,把扬州都作院火药作一并给了陈德兴……其实这个火药作也没有几个人,配制的火药质量很差,产量也低。两淮军前的火药大都是临安的制造御前军器所提供的。

    “下官多谢相公!”陈德兴心中却是一阵大喜,他所谋者甚大,除了需要培养自己的军事班底,同样需要控制一些工匠好用来打造和试制兵器——前世受过良好教育,也有一定动手能力的陈德兴自信是可以将自己掌握的知识当成金手指的,但是必要的助手和试验还是不可少的,这就需要一些能听他指挥的宋朝匠人。

    “还有什么要求?”贾似道又问。

    “下官想从武锐军中挑选七百人做为砲军之骨干。”陈德兴的第二个要求倒是在贾似道预料之中。

    六百几十号跟随陈德兴在保障河边殊死而战的武锐军士卒,还有二十一个在琼花楼和陈德兴结义的兄弟,自然是他的班底,不用他们,陈德兴还能用谁?

    “准了!”贾似道蓦地哈哈大笑,“好罢!既然庆之你有这等雄心,老夫便成全了你!群玉,去取军令状上来!”

    言罢他的目光突然就凌厉起来,语气更是加倍的冰冷,“陈庆之,军前绝无戏言,今日是九月十五,老夫再饶你三日,十一月十八,你若拿不出200架发石机,或者是这300架发石机中有一架不能将3个铁砲抛至200步外,到时候就是军法无情!”

    到这个时候,还有什么说的。陈德兴自然知道富贵险中求,况且,这件事情的风险比日前在保障河边血战时可小多了。他又是一礼到地,“但凭相公所言!”

    ……

    到了抚司之外,陈德兴这个时候才感觉到自己的脖子下面凉风飕飕的。廖莹中陪他一起出来,倒是一脸笑呵呵的,“庆之,你可真有一套……才20岁便是一军都统制了!虽然只是权发遣,但只要打造出了300架发石机,这个都统就实在了。若是不出意外,官家到时候还会给你一个横行官的。孟忠襄、江古山昔日的际遇也不过如此了。”

    陈德兴苦笑拱手,“廖世伯,小侄不过有些蛮勇,懂些机关,如何敢和孟忠襄和江古山这样的一时俊杰相比?”

    廖莹中淡淡一笑,“庆之,你倒有几分自知,你的确不如此二人。孟忠襄能经善权,以孤军与持荆襄巫夔间,屹然为东南砥柱者有年。若孟忠襄尚在,国事必不至于如此。江古山文武双进士,又知兵善用,可谓朝中砥柱,来日必将大用。不过此二人最让吾佩服的,还是拿得起、放得下,知晓进退,从不贪恋兵权。”

    他扭头看着陈德兴,语气真诚地道:“庆之,你切莫忘记自己是武人,吾大宋素来重文抑武,最忌武人跋扈,这几日你在扬州城的所为,已经能够得上跋扈二字了!”

    说完这番话,他朝陈德兴一拱手,“庆之,今日就此别过,吾之所言,你回去好自思量吧!”说罢就转身径自回了抚司。

第四十三章 故人之后 求收藏、求推荐

    “……给朝廷上表章报功吧,就且先按照陈德兴给出名单报上去……哦,卢大安用不着功劳了,他活不过今晚的,且把他名下的首级叫卢兆麒去分了吧。另外,让人临摹一分扭力发石机图一并送去临安,请官家赐个佳名,什么扭力发石机也忒难听了。这陈德兴的文采真是不及他老子一成,就是官运好得出奇,也不知道能不能长久?”

    贾似道低声说了几句,回头朝侍立在身后的廖莹中笑道:“真没想到陈君直能教出这等跋扈的儿子,还好遇上了某这个量大的,要是换个量窄些的阃帅,恐怕不由分说就斩掉了。只是今日给他一个权发遣都统制,来日不晓得会不会害了陈君直一门……”

    廖莹中脸上露出了奉承的笑容,“陈君直能有相公这样的朋友,真是三生有幸。若不如由学生走一趟临安,请陈君直来辅佐相公吧。”

    提到让陈德兴的老爹出山,贾似道脸上的笑意中也多了几分无奈,摇摇头道:“他是个一心要做官的,这一点还不如他儿子,吾大宋如今就是能做官的人太多,能做事的人太少,能做事又肯做事的人更少……”

    “相公,如果不请陈君直来,待来日大军西进,参议署该让谁来领衔?”廖莹中问道。

    贾似道并不能亲自指挥大军,现在全是靠李庭芝参赞。不过两淮一旦告捷,李庭芝就会留守扬州,到时候贾似道身边还需要一个通晓军事,且能文能武的良才辅佐。

    贾似道思索了一下,又道:“请江古山吧,他当年是和孟忠襄齐名的,在西边是有点基础的,也是知兵的,带吾的亲笔信去吧。”

    “学生定不辱命。”廖莹中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相公,学生走后,和故人之后的联络,该交给谁?”

    提到故人之后,贾似道脸上笑意就全然不见,只是皱着眉头不说话。廖莹中也把眉头拧了起来,看来这位故人之后也是个让人头疼的家伙。

    贾似道猛的一甩衣袖,“……这故人之后,是极其机密之事,只能由你我二人知之!……若是让临安的官家知道吾与那故人之后还有联络,吾这枢密相公也就到头了!”

    贾似道抬头看着庭院里阴沉的天色,只是喃喃自语:“这故人,也是可惜了,多好的机会啊……对了,群玉,这次你还是不要去临安了。”

    “学生不去的话……难道让应龙走一趟?”廖莹中皱眉问。

    “应龙不行的,还是叫梁崇儒去吧。”

    “梁崇儒?他如何去的?他连个官身都没有呢,到了行在如何替相公活动?”

    贾似道笑了笑,“没有官身正好,老夫是不指望有官的御史台能把丁青皮搬到的。另外,让吕家那人去砲军当个管办机宜文字……这打造发石机的本事可不能只有陈德兴一人掌握!”

    ……

    这个时候,在扬州城内卢兆麒的宅子里头,卢兆麒也负手站在庭院当中。他背着腰,似乎一下子苍老了不少。

    今日在抚司厅堂发生的事情,对他的打击有多大自不待言。以堂堂一军之主,居然没有斗倒一个小小的训练,还眼睁睁看着这训练一步登天,也掌了一军!虽然这新建的砲军是没有办法和老牌子的雄胜军相比,但是宁欺白头翁,莫嫌少年穷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这陈德兴不过二十岁,已经有了这样的成就,十年之后,二十年之后,三四十岁的陈德兴搞不好就是一路安抚了!到时候安丰卢家,还有活路可走吗?

    背后突然传来轻轻的声响,卢兆麒漫然回头,就看见自己的女婿,可以用玉树临风形容的梁崇儒站在身后。

    “老泰山,抚司使人来告,卢大安名下的首级可以由您分配。”

    卢兆麒一笑,“他们已经当大安是死人了!”

    梁崇儒淡淡地道:“老泰山,卢大安不会白死的!”

    卢兆麒只是深深看着自己的女婿,最后摇摇头,“不白死还能怎么样?枢密相公正是看中他的时候,你真以为老夫还有办法搅和了打造发石机的事情?”

    梁崇儒重重的哼了一声:“老泰山,您何时见过如此跋扈的大宋武将可以善终的?”

    卢兆麒摇摇头,“那也得升到正任官后,官家岂会嫌一个承信郎跋扈?”

    梁崇儒看了一脸忧恼的岳父一眼,嘿嘿一笑,“一个承信郎也动不了安丰卢家的……老泰山不必烦恼,枢密相公只是用陈德兴之勇,用完了就该嫌他跋扈了。”

    卢兆麒看着女婿,半晌才道:“易夫,今日之后,枢密相公还会把你当自己人么?”

    “如何不会?”梁崇儒拈着须髯,淡笑道,“吾在临安太学中故交颇多,枢密相公若是想真正在政事堂里面做主,还得靠吾等士子以正言逐奸佞。只要帮助枢密相公把这事办妥了,即使这科不中,下一科也能高中的。到时候,还怕一个跋扈的武夫?”

    “如此就好。”卢兆麒长出口气,目光中充满期待地看着女婿,“易夫,吾的几个儿子没有一块读书的料,都是不成器的武人,将来的卢家就要靠你遮护了。”

    ……

    扬州城,卧虎坊,陈家将军第。

    厅堂之内,红烛高照,两桌便宴,已经到了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的时候。酒席之上,是二十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个个长得恁叫一个凶恶,吓得那个负责端盘子端水待客的王蓉儿小萝莉嗖嗖的直抽凉气儿。

    二哥儿怎么整日和这等粗野汉子往来啊?

    “哥哥,真没想到您恁般快的就当了一军都统制了,二十岁的都统制,虽然有个权发遣,而且眼下都统制的名号也越来越滥,但总归是个了不得的大官了!俺陆恶虎这回服了,这辈子就跟定哥哥了!”

    在酒席上大声说话的正是那个叫陆虎的校尉,前几日还嚷嚷着要拿十个首级去连升四个官,便是知道这升官背后的潜规则有多黑!没想到陈德兴不仅保住了弟兄们应得之官,还顺带捞了一个权发遣砲军都统制!

    要知道这官难得,差遣更难得,一个好的差遣更是难如登天!这等官场厮杀的手段,如何不叫陆虎和一般弟兄们卖账?

    陈德兴的脸上却没有多少喜悦,只是目光冷冷地看着这般兄弟,最后把目光停在了说话的陆虎的恶人面孔之上。

    “恶虎,你说的可是真的?”陈德兴的语气淡淡的,不过却自有一种威严。

    陆虎虽然长相鲁莽,不过心思却有细的时候,知道眼前这人是他这辈子富贵的希望。连忙一叉手,正色道:“但凭哥哥吩咐。”

    陈德兴点点头,道:“明日开始,你跟我读书。”

    “读……读书!?”陆虎瞪大了眼珠子,定定看着陈德兴,“哥哥,俺恶虎又不打算考状元,读甚鸟书?”

    陈德兴一哼,“方才还说但凭吩咐,现在怎的就不听了?”

    “听的,听的……哥哥叫俺读书,俺就读书!”陆虎连忙改口。

    陈德兴又环视了一圈周遭的弟兄,道:“各位兄弟很快都是官了,但是你们自己是甚出身,肚子里有多少货,自己都清楚吧?这官你们可做得好?要知道扬州城里面不知有多少人等着找毛病,看笑话呢!所以,从明日开始,你们哪里都不许乱跑,都给吾老老实实呆在军营里面,练武、读书,听吾安排去做事情!可明白了么?”

    周遭自是众口一词:“但凭哥哥安排!”

第四十四章 要打炮,先读书 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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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扬州十里长街旁边,原先属于武锐军的大营盘子,今儿开始就一分为二了。最靠东面原来武锐右军的营盘,包括一个面积颇为可观的校场,全都归了新鲜出炉的砲军所有。这里原来是可以安置两三千人的大营,现在就给陈德兴麾下的六百几十人使用。至于余下的一千三百余军额,还需要些时日才可以募集起来。虽然只有六百多人,但也是堂堂一军的架子,各级将佐自是不能少的。当日琼花楼上和陈德兴义结金兰的二十一人,都是换了武官的袍服,腰悬宝剑,据案而坐在砲军都统制的大堂之上,等候着刚刚从抚司衙门领到了正式的将令,成了一军之主的陈德兴给他们安排差遣。

    而在陈德兴之侧,还多了一个头乌纱软帽蹼头的文官,不是白面书生,而是个筋骨如铁的黑脸汉子,正用凌厉的眼神打量着陈德兴的这些义兄弟。

    陈德兴抬起右手,指着这位黑脸膛的汉子,对他的一干弟兄们道:“这位是我们砲军的管办机宜文字,官拜从政郎的吕慕班,也是某家的安丰军同乡世交,某家在临安时就常和吕世兄往来,不想今日能同在枢密相公帐下效力,真是三生有幸啊。”

    姓吕,安丰军人士,和将门出身的陈德兴是世交——堂下几个在军中厮混多年的军汉的心头都冒出了另一个吕姓的大人物,安丰将门首领吕文德!

    这个吕慕班就是吕文德的从子(侄子),名师虎,慕班是他的字,取义仰慕投笔从戎的班超。不过安丰吕家的子侄投笔从戎的不多,弃武从文的却不少。可惜也大多是科场失意,吕师虎也不例外,一个从九品的从政郎还是靠吕文德的功劳萌补而来的。只是眼下单靠萌补出身的文官,如果没有特别的机遇,是很难爬到高位的,哪怕有个名叫吕文德的叔叔也没用——能萌补当官的主儿,谁没有好爹好爷好叔伯?要是都能飞黄腾达,那就不是唯有读书高的宋朝,而是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的晋朝了。

    所以即便是萌补入仕的文官,都不会放弃文章经义和科举正途。如今开府两淮的贾似道便是先萌补入仕,再中的进士。不过这个进士是极难考取的,整个大宋读书人数以百万,能够金榜题名的,每一科不过五六百。别说是没有多少文章底蕴的将门子,便是诗礼传家的衣冠世家,出个进士都是非常了不得的大喜事。

    因而在科场失意了几回之后,这位望之不似文人的吕师虎就只好再从军功路子上往上爬了。如今是乱世,宋朝又实行以文驭武的国策,文官们取得军功的机会自然不会太少。如贾似道的父亲贾涉便是萌补入仕后,靠着军功一路升到淮东置制使兼知楚州的。虽然军功路子上升的文官总不如科举出身的文官清贵,但也好过把文资转成武阶去带兵……

    “某等拜见机宜。”

    堂下的“陈家班”兄弟,自是不敢怠慢安丰吕家出身的吕师虎,全都恭恭敬敬起身行礼。陈德兴也是满脸堆笑,将自己是这些弟兄一一介绍给了吕师虎。最后还一拱手笑道:“吕世伯,你能屈才来小弟这个草台班子,真是让小弟喜出望外啊!今后这砲军,便是小侄和世伯同掌了。”

    陈德兴的话说得客气,还按照安丰将门内部的辈份称吕师虎为世伯。但吕师虎却不会糊涂到去染指人家尸山血海里拉出来的队伍,这也不是他来砲军的目的。当下也哈哈一笑,叉手道:“庆之,你哪里话来,某家一介书生,只懂些文章字句,军务上的事体是一窍不通的,能做好机宜文字的本分,就已经烧高香了。而且你我年纪相仿,世伯我是不做的,都快把我叫老了,还是兄弟相称吧。”

    陈德兴只是微笑,双手连连虚按,示意他的一班兄弟坐下来,“……吕世兄的学问,某家在临安就听家尊说起过,还关照某家到了扬州后要时常向世兄请教学问的。”

    吕师虎只是苦笑着摇头,“吾有甚学问?不过是些无用的文章经义,并非是济世的实学。如庆之献上的发石机,吾不仅做不出来,连样图都看不懂,还望庆之可以不吝赐教。”

    听这意思,他似乎是来学习打造发石机的。

    陈德兴算是摸到了对方的底牌——这个要求他可以满足,安丰吕家也是大宋的将门,如果学会打造使用扭力发石机对大宋也是有好处的。至于将来会不会和安丰吕家在战场上见面,陈德兴根本不担这心思。真要有这一天,自己的砲兵早就是炮兵了!

    而且这扭力发石机真要用好了,也是很不容易的!

    想到这里,陈德兴一笑,不再和吕师虎废话,而是目光在堂下一扫,沉声道:“堂下可有会做木工、铁工的兄弟?”

    他这一问,堂下的二十余人都是一愣,随后便有六个人立了起来。陈德兴目光一扫,认得那几人分别是齐塔、陈硕、谢千一、陆六、于保、严济民。

    “都说说会些什么手艺吧。”陈德兴笑着问道。

    “小弟齐塔,从军之前是铁匠,能打造诸般兵器。”说话的是个高大魁梧的青年,面貌也颇是粗豪,很有两膀子力气,能开一石的硬弓,原来是打铁练出来的。

    “小弟陈硕,从军之前是木匠。”陈硕是个又高又瘦的青年,长得很黑,还有一对微微凸出的鱼眼,多半是个近视,看人的时候总是眯着。

    “小弟谢千一,是铁匠铺子的学徒。”这是个粗壮的少年,最多十六七岁,同样是膀大腰圆,就是个子有些矮,不到五尺。

    “小弟陆六,是个船匠,也能做些木工。”陆六是个中年男子,脸上尽是沧桑凄苦,原是真州(仪征)打造渔船的匠人,家人都在真州城外居住,而昨日传来了真州被鞑子攻打的消息……

    “小弟于保,也是船匠出身,还跑过船。”扬州地处水乡,渔业和水运发达,自然有不少人干过造船的营生,现在说话的这个黑不溜秋的小伙子一看就知道是个靠水吃水的。

    “小弟严济民,从军之前当过木匠。”这是个长相忠厚的青年,生得一双大手,指节粗大,一看就知道是做过活的。

    陈德兴微笑,“甚好,有六个兄弟会铁木手艺,看来右军的架子可以搭起来了……本官的意思,砲军之下当分左右两军,左军操砲,右军造砲。左军皆是战士,右军则是匠人。”说着他又将目光转向刘和尚,“和尚,右军统领暂时由你来做,右军之下设木工将、铁工将、组合将、火药将等四将。齐塔、陈硕、谢千一、陆六、于保、严济民等兄弟皆在右军为将佐,具体的差遣容后再议。今日下午,你们先随本官和吕机宜去都作院、造船场挑人吧。今日上午,本官先和你们说说砲军野战之诀窍。”

    这些诀窍,其实都是陈德兴闭门造车琢磨出来的,好不好用还得慢慢摸索。

    “某等遵令。”

    刘和尚和六个被点到名的兄弟,都躬身行礼,另了将令。一旁的吕师虎则目光灼灼地看着此六人,也不知心里在盘算着什么?

    陈德兴则将目光投向堂下众兄弟,只是一笑,“众兄弟,你们可知道砲军是如何作战的,可知道砲军杀敌建功的诀窍是什么吗?”

    底下的军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脸茫然。一旁的吕师虎也有些好奇地看着陈德兴。

    陈德兴语气平平常常,只是笑着说:“砲军打仗不是靠勇气武艺,而是靠学问!要在二三百步外将铁砲抛到北虏的头上可是个大学问!所以,自今日开始,你等除了练武和做事,还得跟着吾读书!”

    读书?打砲和读书还有关系?吕师虎闻言却是目瞪口呆,定定地瞧着以弱冠之龄便掌一军的陈德兴。

第四十五章 打炮的学问 求收藏、推荐

    宋朝人无疑是喜欢读书的,哪怕是在这南宋末世之中,人们还是相信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哪怕是升斗小民,也会尽可能让子弟去读几日圣贤书,哪怕没有考功名的天赋,多识得几个字,多懂些圣人的道理也是好的。

    但是自认为博览群书的吕师虎,实在也想象不出打砲和读书有甚关系——是打砲,不是造砲,造砲的工匠还可以去读一下《鲁班书》。可打砲该读什么书?总不成是《奇门遁甲》吧?

    吕师虎感到奇怪,下面陈德兴的一般兄弟同样是一脑袋疑问,只是不说,都定定地看着陈德兴。

    “打砲要通的首先是算学,只有算好了距离、方位、风速、砲重、弦力、角度、抛物线,才能百发百中,使得俺们砲军成为枢密相公麾下克敌制胜的劲旅奇兵!”

    底下的众人都眨巴着眼睛,完全听不懂陈德兴的意思——打个砲嘛,对准了打不就行了?最多再测一下距离,咋还有恁般多的门道呢?

    “庆之,吾对算学也有些涉猎,也读过算经十书,只是不知该将何种算法用以砲术?”

    一旁的吕师虎这时很感兴趣地插话问道。

    宋朝的士人虽然有些忽略自然科学,但也不是无视。此时已经渐渐成为儒学主流的理学,也还讲究“格物致知”,要“穷天理,明人伦,讲圣言,通事故”,这“事故”便包括了草木、器用。宋朝的理学只是将草木、器用至于天理之下,视为天理的阐发应用。而南宋理学大家朱熹本人对于自然科学也颇有研究,在其所著的《北辰辨》、《尧典》和《舜典》之中,都有大量关于天文、地理方面的研究内容。除此之外,朱熹对地质学化石、否认神创论、宇宙起源、地心说、大地自转、日食与月食、潮汐、雪花六角晶体形状、雨虹等的形成、地理对气候的影响、生物与人类起源、中医诊脉、农业生产结构、农作物布局及具体的生产技术等问题都有见解阐述。后世被定为科场程式的《四书章句集注》不过是南宋理学的一部分而已。

    而此时南宋的儒生,虽然已经以道德文章为第一,但是对草木、器用之学的兴趣还是高于明清的——但是儒生士大夫们的主流思想,还是视儒家经义为大道,其余皆是小道……

    “吕世兄,德兴所欲用以砲术的算法并非来源于算经十书,而是源于大食、天竺和西域大秦等国。”

    陈德兴微笑着回答。他的前生是科班出身的高级海员,数学当然是不差的。但是后世的数学都是源于西方,和中国的算经十书并非一脉相承。陈德兴本人也没有读过算经十书,更不可能将自己掌握的后世数学知识用算经十书中的语言和标准阐述出来——这可是做大学问!没有多年的苦心研究,根本不可能成功。如果陈德兴有志于去当一个元代大数学家,倒是可以去干这事儿……

    “何缘不用算经十书里面的学问?”吕师虎只是好奇,并没有流露出丝毫鄙视。如果说南宋的儒生和明清儒生还有什么不同,便是对外部世界并不排斥,也不是盲目自大。

    根据陈德兴今生的记忆,大宋其实是一个相当开放的国家,对外贸易极其繁荣。泉州、广州、明州、临安等处,中外客商运集,还有许多来自大食的商人定居在那里。而南宋的商人同样遍布周遭的日本、高丽、交趾、三佛齐、爪哇、占城、高棉等国。甚至还有不少宋朝商人远赴天竺、大食经商。宋朝官方对于外部世界,自然也不是一无所知。

    而且宋朝自立国之日起,便是个被动挨打的弱国,哪怕在东亚世界的国际权力结构中也不处于顶峰。到了南宋更成了偏安一隅的小邦,所以宋儒脑袋中也没有多少天朝上国的思维——世上哪儿有向外国称臣纳贡的大天朝?

    “不瞒世兄,小弟并未研习过算经十书,却是在机缘巧合之下学过大食、天竺的算学,其中有些算法简单实用,正好用来教授军士。”陈德兴也未隐瞒自己不通算经十书之事,省得这个黑炭似的书生没事儿就找自己讨论一些自己听都听不大懂的高深算学。

    “哦,原来如此。”吕师虎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不再纠缠用什么算经去教军汉们打砲了——反正打砲也不是科举,管它怎么算,只要能打得着就行了。可问题是,打个砲真用得上算学吗?

    “诸位一定不明白砲术和算学的关联吧?”陈德兴用眼角扫了一眼吕师虎,笑吟吟道,“抛石之机古以有之,也不曾听说要用算学的。然而古之抛石机也无用之于野战者,更无间瞄之法,多是以目测校射之法直射城墙,自然不需要用到算学了。”

    “庆之,你说得间瞄是甚意思?”吕师虎又听到个新词,好奇地问。

    “间瞄就是砲手在无法直视敌方的情况下发石破敌!”陈德兴道,“如此便可将砲兵至于步军之后运用,以防砲军被北虏马队践踏。”

    “岂不是和弓弩抛射一样么?”吕师虎道,“弓弩抛射可无甚准头……若以发石机射三百步外之敌阵,只怕要偏得没边了。”

    “而且敌阵不是城墙,不会伫立不动等着砲军慢慢校射的,所以砲军野战,必须用到算学。另外,砲军野战还需要注重以下几点……”

    陈德兴非常仔细地向吕师虎还有在坐的砲军军官们解释起了发石机野战的难点——他不记得历史上有什么发石机野战的成功战例,这种武器在欧洲也是多用于攻坚或是水战的。而在陆地野战中,发石机的弱点非常明显:一是过于笨重,难以移动。此时在蒙宋战场上使用的发石机都是牵引式的大型发石机,基本没有机动能力,大多是在战场上现做的。这玩意儿用于攻城没有问题,用来野战就不行了,敌人可不会给你打造发石机的时间。

    二是对于移动目标的威胁不大,可没有什么敌人会傻乎乎等着你用发石机慢慢校射的,若是轰上几发不中,人家早就挪窝了。所以发石机想要在野战中发挥威力,除了拥有一定的机动性之外,便是高水平的砲术——必须在敌军做出反应之前,将最多的铁砲轰到他们的军阵之中!

    第三则是要拥有大威力的铁砲(炮弹),如果只是抛石头的话,发石机对野战目标的杀伤力是非常有限的,很难像后世的炮兵一样,成为可以决定战斗胜败的决定性力量。

    听完了陈德兴的讲解,吕师虎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道:“没有想到这发石之机,尽也有如此多的学问,师虎今日真是开了眼界。”

    陈德兴知道对方是来偷师的,不过他也不在乎,对他而言,这发石机只是个开始而已,当下便拱拱手道:“世兄何出此言,此发石机之法实乃小道,不值一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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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乃奸恶,雄乃豪雄。治世为权奸,乱世为枭雄,身处末世,则为天下之仰望,是为奸雄。因为一场事故,某大型远洋轮船二副陈国栋抛下大好前程,魂迈千年,穿越到了天下将亡而未亡的南宋末年。前方是铁马金戈,身后是万丈深渊,放眼寰球,又是大有可为之世,且看一代奸雄陈德兴如何在狂澜即倒之时,力挽民族的千年沉沦……奸雄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奸雄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奸雄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