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九章 君不见5
最后只有白色的狮身神兽没有离开，它四蹄踏着水面，靠近游船。
这时周青雪手上已经拿满了各种昂贵的小礼物，她以为这位也是如此，连忙把手上的东西放下一些。
“抱歉，我一直很穷，并没有可以送给你的宝物。”这头白色神兽竟口吐人言，声音如同智慧的老人，“不过我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用以感谢你的动人歌声。”
孙大掌门心中一动，赶紧对周青雪狂打眼色。可惜周青雪完全被白色神兽的奇异双眼吸引了注意力。
毕竟嗜血的妖魔很常见，化形人类的妖族也很常见，但是这样独特的异兽，以往只偶尔有冒险者惊鸿一瞥，留下吉光片羽的记载。
周青雪也不知道怎么和陌生的存在打交道，只能求助的看向孙象。再说她也不知道该问什么，难道问这头狮身羊头的怪物，你是转基因的产物吗？
孙大掌门自然知道这是谁。
白泽的双眼可以洞穿世间一切的伪装和迷雾，因此眼前这位是人间真相的掌控者。白泽极少回答人类的询问，但如果他愿意回答，那么就一定是事实。
如果一位疑神疑鬼的丈夫询问白泽自己老婆的事情，一定可以得到一顶令人心碎的绿帽。当然，很少有人会这么浪费白泽回答问题的机会，大家一般会提出关于修炼和宝物方面的问题。
在上一纪元的经验中，面对白泽有一个很狡猾的提问方式。
不是“我怎么才能让你回答三个问题”。
白泽又不是傻瓜会落入逻辑的陷阱，他会很严肃的告诉你：“你需要连续三次拯救世界。”
白泽正确的打开方式，是询问他：“我近期最应该做的事情是什么。”
这个提问非常考究，是无数懊悔的前辈们的血泪总结。白泽虽然讨厌人类的贪婪，却很欣赏人类的狡猾。
他会很认真的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白泽掌握世间一切真相，同时拥有非凡的智慧，他能够给人类以最正确的建议——至少比当事人自己做出的决定正确得多。
但不能问“我最应该做的事情是什么。”
那样白泽会告诉你，最重要的事情是找一块好的坟地，毕竟人死的时间比活的时间长。
也不能问“我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是什么。”
因为白泽会告诉你，你现在应该吃中饭了/添件衣服了/睡觉了。
周青雪不明所以求助孙象，这一次终于发现孙象一直在给她打眼色。她是聪颖之人，立刻明白过来，便答道：“我愿意把这个提问的机会交给孙象大人。”
白泽的双目中闪过烛光般的色彩，山羊脸上很人性化的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
“灵墟子，你的事情我已全部知晓。”他对孙象道，“不得不说，你做的还行。所以，我可以回答你想问的问题。”
果然是洞悉一切真相的神兽，白泽不仅知道孙象的真实身份，而且还知道他现在想问什么。
“你近期最应该做的事情，是找到万妖尊者。”白泽抬抬前蹄，顿在水面上，以示强调，“万妖尊者的身份很重要，也会令你大吃一惊。”
孙象张了张嘴，但很快闭上。他知道白泽不会回答他的追问。
实际上他最近正准备把卢龙干掉。
然后再找万妖尊者的麻烦。
毕竟攘外必先安内嘛……
但既然白泽这么建议，一定有着非常重要的原因。
孙象需要慎重的考虑万妖尊者和卢龙这两者的顺序问题。
白泽不再理会陷入思考的孙象，他已经准备离开。
“那么，陷入烦恼的歌姬。很遗憾，限于规则，我无法告诉你摆脱烦恼的方法。”他对周青雪摇了摇双角，“不过很快会有另一位女士指导你正确的方法。”
“那么，后会有期。”
留下这些话之后，白泽迈开四蹄，沿着水面奔跑，很快消失在朦胧的波光中。
昼锦湖再次恢复平静，好像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个梦幻，只有聚灵阵中小蝶的光茧依旧不断生长。
“刚才那些是什么？”周青雪问道，“新世会中有极少数这样特别的妖族的记载，我没想到过其实有这么多。”
“刚才那些大多不是妖族。”
孙象对周青雪做出解释。
像白泽这样的神兽，并非万物妖化而来。实际上他属于天道规则的一部分，他始终存在于天地之间。
但只有在灵气的环境中，白泽才会具有在现实中化形的能力。
而且，如果神兽不想被看到，那么不管人类还是妖族，都无法发现他们的存在。
类似的存在还有遗忘之龙，北海巨妖这样的大能。他们共同的特征是涉及到这个世界更深层次的秘密，因而他们的存在通常不为人知晓。
“你的五蕴共鸣居然能吸引他们，看来相当不简单。”
孙象本人都很难做到这一点，因此相当佩服。
“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周青雪咬着嘴唇，难道心碎的时候威力才会这么大么。
“对了青雪，刚才白泽说你有烦恼。”孙象想起这一茬，问道，“有什么困难吗？告诉我，无论什么麻烦，放心的交给我。”
孙象这个承诺乃是真心实意，回想一下周青雪到底帮了他多少次了。
在怀池镇，如果不是周青雪的及时提醒，他根本来不及赶回去阻止卢龙娶笑月。
又促成了五十四城的同盟，滨海的实力瞬间飞跃，甚至能够开始考虑扫清**的事情。
现在又得到一次异常珍贵的白泽的建议。
更别说这么些年来周青雪在新世会中的周旋，为滨海付出的一切。
当初孙象也不过是顺手给她来了一发仙人抚顶，灌了些鸡汤。
至于第二次从邵金言手上救出周青雪，那时他其实也不是很在意周青雪的死活。
他是用撕票对撕票这种非常鲁莽的方式险险将周青雪换了回来。
这么一算，孙象发现自己果然欠了周青雪很多。孙大掌门当然不是一个喜欢欠人情的大佬，所以周青雪如果有什么难以解决的麻烦，孙大掌门当仁不让。
他也不想想看人家一个姑娘为啥这么不顾一切的为他付出，难道是为了自由与正义吗！
周青雪低下头，不想回答孙象的这个问题。孙大掌门正待追问，黄毛适时出现。
“孙爷，我来也~~”他大呼小叫，“幸不辱命，东西全都带回来了。”
第四百二十章 铁翼
黄毛十里迢迢带回来的灰色粉末，有一个很容易让人产生误解的名字：迅雷。
其实这是一种很厉害的铁。天上劈下的雷霆中蕴含着大量的雷光灵力。这种灵力速度快，破坏力强，对邪恶有着巨大的杀伤。
但这种灵力很难保存，除非这道雷正好劈在龙栖松上。龙栖松并非一个种类的灵木，而是在最高的山顶尖尖上生长的古松，才会有这样的称呼。
龙栖松生机勃勃的木系灵力能够些许吸收雷光，形成这种灰色的木屑样的铁英。
这不是一种很常用的灵材，只有很罕见的法宝需要添加这么一种偏门的辅料。
孙象在来昼锦湖的路上，便注意到一处山顶有刚刚被雷电劈过的龙栖松，想来肯定有些迅雷铁英留存。不过为了一种几乎没用的灵材专门折道跑一趟，似乎有些不划来。
现在这年头，根本不缺天材地宝，缺的是孙大掌门这种识货的大玩家。所以他眼光高着呢，一般的宝物他是不屑弯腰去捡的。
但当小蝶提出希望“厉害一点”的时候，孙象立刻便想到了迅雷铁英。
前面说了，没有几种法宝用得着迅雷铁英，但它恰恰祭炼飞翼类法宝的关键底材。
在以前玄门的时候，没有修真者会给自己搞对翅膀，因为会被同道中人嗤笑为“扁毛畜生”。
而且飞剑比翅膀好用多了。
现在这年头没这么多思想包袱。小蝶是蝶妖，弄对花哨点的翅膀也没人会说啥，蝴蝶的翅膀本来就好看嘛。
小姑娘好可怜的，孙大掌门这人对小萝莉就是容易心软。此时已经是深秋，小蝶通过聚灵结界重塑出来的翅膀肯定是灰不溜秋的，没准搞得跟幺蛾子似的。那么这个事情孙大掌门做得就不漂亮。
但一对迅雷翼就不一样了，不仅颜值高，而且非常厉害。
希望这样能够令小蝶好受些。
孙象接过黄毛的布包，将其中一握不到的迅雷铁英洒向天空。
灰蒙蒙的粉末散射着阳光，这时才浮现出自己本来的模样，竟是粒粒细小的晶体，悬在半空如同稀薄的云雾。一时间星星点点的煞是好看。
黄毛大声赞叹。
他在树桩里抠了半天泥巴，没想到抠出来的是这么好看的东西。他伸出一根手指碰了一下。
然后被电得飞起。
“现在不要碰。”
孙大掌门慢悠悠的提醒这时才响起。
周青雪同样好奇，但是她可不会像黄毛那么毛糙。她笑呵呵的问道：“孙象大人，这又是什么神通。”
孙象便解释自己想在小蝶灵胎重塑的过程中，将迅雷铁英的特性融入。这样小蝶会得到一对超棒的翅膀。抛开可爱萝莉的身份，小蝶是正儿八经的滨海常驻人口，理论上是孙象大人的子民。
对子民好一些那是应有之意。
周青雪眨眨眼睛，把自己满手拿着的宝贝推给孙象。
“这些你看看能不能用得上。”她大方的说，“看起来好像都很厉害的样子。”
这些都是刚刚的异兽赠送给周青雪的礼物，权当演唱会的票价。周青雪对孙象是真的大方，她恨不得把自己系上缎带当成礼物送给孙象，更何况几件宝贝。
孙象眼皮跳了跳，赶紧拒绝：“这些用不上的。你手上的这些都是顶级灵材，小蝶没法控制，会酿成大祸。”
可不是嘛，如果把这些好东西都给小蝶用上了，且不说小蝶的妖核能不能撑住。就算她福大命大没有当场爆体，但是：
她飞过的地方，会燃起漫天大火，三月之久无法熄灭。
她停留的地方，幽冥会降临大地，鬼魂行走于光天化日之下。
甚至她每说一句话，每呼出一口气，百里之内都会凝结寒霜。
灭世冥蝶也就这种程度了。
小蝶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孙大掌门不想把她改造成大魔头。
见孙象推辞，周青雪便将这么多宝贝仔细收起来。她的五蕴共鸣不需要借助任何外物，这些东西没准孙象大人哪天用得上，她就暂时保管吧。
真是心里完全没有自己呢。
“你们且退开。”
周青雪和黄毛依言退开一些，因为此时迅雷铁英已经开始以玄奥的轨迹运动。它们的轨迹逐渐形成一百多个分散的同心圆的结构，然后这些同心圆又以三维的方式排列出一个更大的螺旋分型。
这一切当然都是孙象在控制。
他眉心紧皱，双瞳有白光涌出。云耀观想法全力运转时，神念溢出就会产生这种现象。
孙象刚才说的轻松，实际上将迅雷铁英融入灵胎，并不是简单的神通。
哪怕在上一纪元，能做到的大修不过寥寥之数。
利用迅雷铁英熔炼飞翼法宝很轻松。
因为飞翼法宝的核心只需要一个浮空术型和十二个特化稳定术型。其他的就是些储能、起灵、极效、认主等标准通用术型系统集。反正是几乎所有法宝都会有的简单玩意。
但是，怎样把祭炼术型融入灵胎，这就非常非常复杂了。
因为灵胎本身也是由繁复的术型构成。而且不是平面的，是非常复杂的立体结构。
怎样把飞翼的祭炼术型嵌入灵胎，这需要极为庞大的神念支撑。因为这不是在戒指上镶颗宝石，打个孔就成。
既不能破坏灵胎本身的功效，又要将飞翼术型和灵胎的神念连接统一起来。
这是一台精密的外科手术，需要极为庞大的神念进行支撑。
迅雷铁英形成的螺旋分形，缓缓并入小蝶的灵胎。
在双方接触的位置上，浮现出淡淡的灵力波纹，这是两者不相容的表现。
孙象眼中的白光更盛。融合处的微观结构上，四万九千多个关键节点都出现了一个“之”形字符。
紧接着又是四万九千多个“几”形字符。
这两个字符，是陆压均衡中的两个基础结构。
一个“几之”对，会引发一次“断续”，从而连接两个不同的术型。神念消耗为八念。
所以这一息之间，孙大掌门消耗近四十万念。
即使是他，一时间额头也是渗出一些汗珠，略微有些气喘。不过好在融合相当成功。
在神光大作中，小蝶的灵胎略微缩小了一些。但是原本纯白的光茧，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灰。
第四百二十一章 铁翼2
在各种戏剧电影乃至小说中，常常讨论的一个重要问题叫做“节奏感”。这个概念容易被说的神乎其神，几乎可以是一切扑街的标准原因。
实际上，所谓的节奏感就是在一个剧情和下一个剧情之间的过场动作不要太拖。
譬如说男主第一次看到女主到两人进房间办事之间，最好速度快一点。
如果其中夹杂了大量的恋爱剧情，行话就叫做“没节奏”。当你学会随时随地说着三个字的时候，恭喜你，你已经是一位合格的编辑了。
节奏很重要，因为大量密集的剧情可以牢牢吸引读者的注意力，让读者没有思考的时间。
因为万一读者有这么一点思考的时间，他们很快能够回过味来这本书的作者是个垃圾。那么这本书的生命也就到此为止。
但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并不永远是那么的节奏分明。对于个体来说，高·潮部分永远是那么短短的瞬间。
在生命的绝大多数时间中，都是无聊的等待。
如同现在。
孙大掌门以绝大神通将飞翼的术型融合进小蝶的灵胎，最完美的结局是下一秒，小蝶破茧而出。
可惜此时离她灵胎重塑完成还有至少一昼夜的时间。
孙象三人只能干等。
于是黄毛又被支走，去取百里之外的一窝很特别的蚂蚁。孙象继续泛舟昼锦湖，思考接下来的计划。白泽的建议必须慎重对待，这是血泪的教训。
而周青雪继续为他唱歌。
不过这一次两人终于学乖。孙大掌门教了周青雪压制歌声中真元的方法。她再次唱起来时，已经是单纯的歌曲，没再招来那些神神怪怪的存在。
一人倚舟闭目，一人侧坐清唱，气氛倒也和谐微妙。修行者体力充沛，两人也不觉无聊。
日头东升西落，湖面光影明灭，一个昼夜的时间悄然流逝。
不知不觉中，小蝶的光茧已经成熟，其中传来锦帛撕裂的轻响。
“来了。”孙大掌门睁眼。
周青雪正好唱完最后一个字，这是一首欢快的歌，她有些意犹未尽的理了理被湖风略微吹散的鬓发。她愿意就这样唱一辈子，只要能呆在孙象的身旁，可惜美好的时光终归短暂。
光茧终于被小蝶撕开，整个茧子上先是布满闪烁的裂纹，接着产生了一股不大不小的灵气爆·炸。
待能看清时，重生的小蝶以足尖轻点在水面之上。她的模样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但身后却张开了两扇金属的翅膀。
翅膀的设计感很强，棱角分明泛着金属的冷光。这让小蝶看起来并不像只仙侠中的蝶妖，而是某种赛博朋克的造物。
小蝶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旁边的周青雪和孙象。周青雪还想和她打个招呼，夸她的翅膀好看。然而小蝶两扇金属翅膀高速振动如同蜂鸟，只是xiu的一声，已经飞到百米之外。
湖面被她卷起的风压带起一道尾迹，如同贴海高速飞行的战斗机。同时，大量的风刃从两扇高速振动的金属翅膀上散落，将沿途的草木斩得七零八落。
果然是厉害了很多啊！
周青雪目瞪口呆，半晌才问道：“她去哪？”
于情于理，小蝶现在都应该先向孙象表达感谢吧。
孙大掌门看了看小蝶飞走的方向，心中了然。
“她这是去追白泽。”他说，“我们讨论白泽的事情，她在茧里应该听到了。”
既然白泽知道世间的一切，那么他肯定知道小蝶到底是不是邱乐的女儿。
孙象并不看好小蝶的一厢情愿，不说白泽金口玉言愿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单单找到白泽本尊，这本身就是一项特别困难的挑战。
果不其然，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小蝶垂头丧气的飞回来。
顺手还把黄毛给捞回来了。
“对不起。”她向孙大掌门道歉，“我太心急……”
孙大掌门哼了一声，示意自己并没有太计较，毕竟是理论上的小姨子。
“神兽白泽可遇而不可求，你可以把疑问暂时放在心中。”孙象教育道，“为今之计，你需要接受系统的指点。迅雷翼是很强大的法宝，但如你现在这样鲁莽的使用只会伤人伤己。
我有空的时候会传授你一些，你现在暂时跟在青雪的身边。”
孙大掌门把小蝶安排的明明白白。
这只新生的蝶妖经历此番，心性终于有所成长。她没有像以前那样傻乎乎的站着答应，而是跪在孙象面前，重重磕了一个头：
“弟子知晓。”
孙象点点头。他绝对不会自己开口收徒，但既然小蝶有这样的觉悟，那是再好不过。
一行四人共乘一辆车，沿原路返回滨海，一路上再无波折。
孙象回到滨海之后，立刻在会议上宣布了昼锦会盟的具体情况，裴光、蒋平、闪电、宋兴等军方高层列席会议。
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滨海从一城一地的小势力，一跃成为统领一半人类力量的盟主。进可进攻妖魔联军，退可震慑卢龙领导的新世会。
大家对促成会盟的头号功臣周青雪恭维有加。在座各位之前都和这位万家生佛的大长老有着或多或少的接触，没想到周长老为滨海带来了这么一份大礼。
毕竟很多人原本以为弄掉新世会，需要一城一城的打过去，一地一地的收编。那样的话人类的内耗也太严重了。这是大家颇为犹豫的原因。
至于周长老为何对滨海如此青睐，这难道不就是所谓的“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嘛。
没有人知道这位周长老和孙象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有很深的纠葛。
俞笑月则非常矛盾，她当然知道周青雪心里打着什么算盘。如果是别的女人勾搭孙象，她必然不会客气。
可周青雪不同。
两人在滨海最艰苦的岁月中结下深厚的友谊。她们爱着同一个的男人，她们用这个“不知道死哪去了”的男人互相鼓励报团取暖。
在最恶劣的环境中，她们彼此配合默契，终于坚持到春暖花开。
尴尬的是，那个“不知死哪去了”的男人又回来了。
从情感上来说，俞笑月希望周青雪立刻卷铺盖滚蛋。从义气上来说，她肯定不能这么做。
如今看孙象对待周青雪的态度，明显这两人并没有发生什么。那么俞笑月决定作壁上观，她既不会阻止，也不会点破。
一切顺其自然吧。
第四百二十二章 铁翼3
小蝶回到滨海之后，找到了在酿酒厂苦苦等待她的舒小琴和白咕咕。三个傻妞抱头痛哭，梨花带雨，令胖子潘子明的心中升起强烈的怜悯。
他想将三个小美女搂入怀中，好生安慰。可惜他不得不忍下这样危险的冲动。
被拘留了三天之后，相菲给潘子明定下规矩，严禁他进入小蝶十米范围之内。
“哪条腿过了这条线，就打断哪条腿！”相菲原话如此。
潘子明不敢招惹丫头们，只好叹气摇头离开。
三个丫头哭过之后，小蝶向姐妹展示自己得到的新翅膀。这对科幻风十足，又快又厉害的的翅膀让小白和小琴羡慕不已。
小别重逢之后，小蝶前往城防军处询问邱乐安葬的事情。她现在毕竟已经长大了，知道什么事情自己必须去做。
但她得到的回复是，邱乐的遗骸已经被望安城的同伴带走。
失望之后，小蝶将望安城记载心中。
之后三人按照原定计划，再度前往宁泉洞天。只是这一次不敢单独行动，而是和叶聪的换防队伍同行。
直到所有城防军都对她恭恭敬敬的时候，小蝶才明白到“孙象的弟子”这个身份有多么宝贵。
小蝶做了许多年的小透明，不管在妖族世界还是人类的世界，她无依无靠，已经习惯被无视被欺负。
但是现在，因为有她在，膀大腰圆的城防军战士们不得不再三向她请示各种决定。
比如：
“大人，后队安排二十名士兵，妥否。”
“大人，一辆运输车出现故障，我们决定暂时抛下，留下三人检修，妥否。”
小蝶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种情况，只能：
妥！很妥！妥妥的！
另外两个姐妹对此充满惊讶，当然也挺高兴。之前小蝶无依无靠的太可怜了，但她们两个能力有限，根本帮不上忙。
现在能找个铁靠山，真是太好了。白咕咕阴搓搓的建议小蝶，干脆嫁给孙象师父得了。
小蝶则表示自己现在还小，暂时不想考虑这方面的事情。
她们在宁泉洞天游玩了一周的时间。在此期间，舒小琴也得到了一对法宝翅膀。原因是两个姐妹都有翅膀，她也想要。她本来有一辆电瓶车可以和姐妹们并驾齐驱，但是电瓶车被天杀的北川混蛋砍成了废铁。
她和孙象不太熟，但是她可以死皮赖脸的缠着她哥。
舒自谦被妹妹吵得头疼，不得不斋戒三日之后，沐浴焚香更衣，以古礼向孙大掌门提出这个“不情之请”。
孙象表示，朋友你这也太隆重！一件法宝而已，打个电话不就成了。
三个丫头七天之后相伴飞回滨海，一人已等待她们多时。正是去而复返的钱洋。
他在平淳的驻地等了邱乐一夜未见人影。其实当夜平淳要塞灵气扩散炮灵光大作，他已隐隐察觉大事不好。
第二天一早，他从蒋平处得知邱乐的死讯。作为邱乐不多的朋友之一，他命令望安的队伍先行回归，自己留下处理邱乐的后事。
否则，这位性格孤僻的老伙计，可真的没人扫墓了。
之后，他又陆陆续续得知邱乐战死的一些细节，知道这位朋友是为那只傻乎乎的蝶妖而死。不管邱乐为何这样做，钱洋决定有必要见一见小蝶。
~~~~
“他的确有过一个女儿，名叫小雨。”
两人在墓园中见面，邱乐的墓前点上了几根烟，还有一壶酒。老伙计烟酒不离身，不知道在下面能不能克制点。
“不过他只提过一次，那一次他好像真的喝醉了，具体的细节我也不清楚，她女儿是生是死我也不知道，只记得小雨这个名字。”
小蝶咬着嘴唇，她叫雨蝶。
“丫头，你想和我回望安城吗？”钱洋问道，“我们那里虽然不像滨海，妖族可以自由进出。但城主是个好人，他不会为难你。”
小蝶想了想，摇摇头。
“我的师父，我的朋友都在这里。还有。”她看着邱乐的墓，“他也在这里。”
“那好，邱乐的遗物，就交给你吧……既然他为你而死，你也应该为他而活。”
钱洋说到这里，将七绝枪交到小蝶的手中。
这是一支三米的长枪，几乎有小蝶两倍高。
但她坚定的握在手中，打定主意这将是她永远的武器。
~~~
周青雪在城主府的侧面得到了一栋三层的办公楼，同日昼锦盟联络中心也在此处挂牌。接下来五十三城的军事力量、物资和人员的调配都要在此处进行协调，可以说是事务繁多。
孙象本打算给周青雪安排一批人手，被她婉拒。
“老杜他们应该很快能回来，都是老部下，我用的也顺手。”
“你来帮忙，还要你把班子带过来，我心里过意不去。”孙大掌门有点挠头，“我为你祭炼一件宝物吧。”
“不用这么客气……”
周青雪不求回报，但孙象在这一点上很坚持。周青雪一曲哀鸣，路过的神兽争相献宝。孙象听了人家整整一天一夜唱歌，现在才想起来要付门票钱，可以说很不地道了。
“那你需要他们给我的灵材吗？”
祭炼法宝当然需要灵材，周青雪把当时收到的宝贝全部拿出来。但孙象摇摇头。
“我只需要你的头发。”
周青雪二话不说，将齐腰的秀发割断，交给孙象。
~~~
除了办公场地，滨海还给周青雪安排了一座雅居以供日常居住。她毕竟是顶尖的修行者，相关待遇肯定不会落下。
在整理住所的时候，周青雪得知小蝶暂时还没有安顿的地方，便给她安排一个房间一同居住。孙象让小蝶暂时跟着她，那么小蝶的新工作就是新成立的联络中心的办事人员。
小蝶本人对这份“坐办公室”的工作似乎挺满意。
安排妥当之后，周青雪对着窗口发呆。在这里可以看到孙象和俞笑月的住处。她摸了摸脖子有点凉，才明白过来自己已经是齐耳短发。虽然很快还能长出来，可是终归有些不习惯。
不知道孙象大人要对自己的头发做什么。
还有，白泽在离开前曾经说过，会有另一个女人为自己解惑。
自己还认识什么女人？俞笑月吗？但俞笑月这几天明显在装聋作哑。
忧虑中，这位歌姬对着窗外，低声哼唱。
“我已剪短我的发”
“剪断了牵挂”
“剪一地不被爱的分叉”
声音婉转又哀伤，不过她很快停下，因为她发现窗头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毛球。挂在那里像个晴天娃娃一样晃悠悠。
周青雪指尖抬起一道灵光，如果这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小鬼有恶意，她不介意把新家打扫的干净一点。
“周长老，别来无恙啊。”毛球口吐人言，声音居然有些熟悉。
周青雪从记忆中对上了这个声音，她惊讶道：“许炜玥，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周青雪担任大长老巡视的时候，曾与千蹬城主许炜玥有过一面之缘。未料再次相见之时，竟是这么一番怪异的模样。
“我的事说来话长，而且这不是重点。”许炜玥晃了两下滚下来，落到周青雪的肩头，“你已经被孙象渣了吧？”
周青雪大窘：“你在瞎说什么啊……”
“别掩饰。”毛球道，“我已经暗中观察你们两好几天了，你瞒不过我的，石锤了已经。”
周青雪张张嘴，最后扭过头不想讨论这个问题。
毛球转了几圈，语气缓和一些道：“周长老，我可以帮你。你看着我，你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周青雪：“一个毛球。”
“错！”许炜玥纠正道，“在你面前的，是一位真正的情感专家。
孙象这种男人，你不了解，但我太了解。
只要你按照我教你的去做，保证你抱得猛男归！
但前提条件是，你必须将孙象对你的所作所为如实交待。
这样，我才能分析出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毛球很真诚的滚来滚去，周青雪犹豫不决。她当然不希望将自己心底的秘密大白于光天化日之下。
但白泽的告诫浮现耳畔。难道白泽所说的能为我解惑的，就是许炜玥。
她是女人对吧，虽然现在是个毛球。
思来想去，周青雪邀请许炜玥坐下，将前因后果捋了一遍。
这一聊，就是半个白天。
当周青雪说完昼锦湖的事情之后，毛球许炜玥陷入思索。她的目的主要是搜集孙象的黑料，以便有一天能够向世人揭露孙大掌门道貌岸然的嘴脸。
当然，分析还是要分析的，毕竟许炜玥超爱八卦这些话题。
“很明显，孙象根本就没把你放在心上，只把你当成一个朋友。”毛球教育道，“你现在最大的劣势就是他不知道你喜欢他，你现在最大的优势同样是他不知道你喜欢他。”
“此话怎讲！”
于是许炜玥一通分析猛如虎，最后告诉周青雪。
“孙象以前有个女仆叫丽姬的你知道吧，你最好使用她的保守策略。丽姬一直跟在孙象身边照顾起居，孙象一直不知道她喜欢他，她本人也不告白。但是他根本离不开她。你看现在丽姬失踪了，孙象经常跟人念叨，要把丽姬找回来。
事情做到这种地步，知不知道已经不重要了对不对。你要做的就是陪在他身边，用时间活活耗死他！”
这是许炜玥的领域，她一番天花乱坠，听得周青雪目眩神迷。
“我觉得你说的都好有道理哎，你真的是情感专家。”
周青雪叹服，许炜玥的建议正合她意。贸然告白，很有可能失败，那样的话她只能静静离开。还是保守一些好。
想到这里，周青雪随口问道，“许炜玥，我记得你当时有个男朋友吧。他一定对你很好吧。”
毛球尴尬的笑了两声。正打算随口找理由敷衍的时候，孙象恰好到来。
“青雪，法宝已经祭炼好了。”他兴冲冲的将一口道剑交给周青雪，但忽然脸色一寒，“许炜玥！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就不能串个门？德性!”
孙大掌门伸手作势要诛杀此獠，但毛球顺势一滚，消失得无影无踪。
周青雪端详着手中的道剑，剑身通体柔软，却并非软剑，偶尔有乌黑的灵光划过。这乌黑并非邪狞的气息，反而握在手中有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周青雪以神念深入，惊讶的发现，这竟是自己的一头秀发。
“这是什么剑？”她问。
“此剑名为君不知。”孙象答道。
“君不知？哪个君不知？”
“心悦君兮君不知。”孙象淡淡笑着。
周青雪抬头看着孙象平静的脸庞，在心中，她第一次冲着孙象大声咆哮：
“你踏马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第四百二十三章 一只鸭
孟正初今年四十有二。他身材高大，浓眉大眼，国字脸，看起来颇有刚正不阿的气势。
六年前，天下承平，孟正初贵为滨海高级法院副院长，权势显赫。他熟读法条，公正严明，判决过好些令人民群众拍手称快的案子。
以前，他的这个形象恰好和他的职业非常匹配。人人都说，孟法官人如其表，是个好法官。他家庭幸福，事业有成，名声在外，令旁人心生羡慕。
灵气复苏之后，社会秩序崩溃，法院自然关门大吉。孟正初并未觉醒任何能力。
他和妻子躲在家中，浑浑噩噩的靠着城主府的善粥度过了好几个年头。
陪伴他的，除了一病不起的妻子，只有那些已经成为废纸的法律书籍。
滨海复产之后，形势好了一些。许多普通人走出家门寻找工作改善生活，孟正初也是其中的一员。他希望为妻子改善伙食。
可惜这个时代对他的专业不太友善。
在以往，法律是适用面很广的专业。孟正初这样有法院任职背景的，如果跳槽到律师事务所，有大把的老板抢着要。
可现在，滨海大街小巷贴满的招工广告，招收的都是技术工人。像他这样的文职，几乎无用武之地。
作为男人，作为曾经的成功人士，他不甘心靠领救济度日。但现实是，乱世根本不需要法律。滨海已经算很好的啦，孟正初听说别的城市，普通人的生活与奴隶无异。
滨海至少还有自由。
好在孟正初在担任法官时结下过不少善缘，马伟德就曾受过他的恩惠。
当年，马伟德经营的大型连锁饭店遭遇合伙人的合同欺诈，他本人几十年的心血付之东流，险些被扫地出门净身出户。
孟法官详细的研究了马伟德的案卷，在追加调查取证之后，将马伟德的产业原原本本的判决归还给他本人。
马伟德永远无法忘记孟法官的恩情。所以即使世界已经发生剧变，他还是一眼就在应聘的人群当中认出落魄如斯的孟正初。
“孟法官，如果你实在找不到工作，可以到我这里来端盘子。”马伟德的诚恳并非作假，“我开的工资虽然低，但店里经常有修行者光顾，会有一些剩菜……”
这年头，修行者享受着整个社会最好的资源，说是锦衣肉食一点也不为过。能吃上他们的残羹剩饭，对于平民来说不仅不丢人，甚至是可以拿来吹嘘的资本。
所以这是一项非常优厚的福利。
岁月早已磨平了孟正初的棱角和傲气，想到家中受弱多病的妻子，他千恩万谢的接受了这份新工作。
马伟德的连锁饭店自然早已灰飞烟灭，他现在在商业街开了一家上下两层的小饭店，名为老马土菜馆。店面不大，六个包厢，外带一个四张桌子的大厅。
这样的小买卖现在挺火。而且马伟德早年是大厨出身，这么多年他的手艺倒也没生疏。一来二去，在修行者圈子里有了点名气，生意日渐红火。
所以，甚至有些闲钱招几个伙计。
端盘子这份工作有手有腿就能上，就是有点委屈孟法官。要知道，孟法官以前可是有身份的人。
但世道就是如此，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孟正初穿上服务员的油腻衣服，对客人们笑脸相迎，点头哈腰，丝毫不见当初**官的威严。
他自己倒是想得通，勤劳致富嘛，什么工作不是工作呢。每天忙忙碌碌到凌晨一两点才能下班。有些奢侈的食客点了一大桌子，运气好能剩下大半。
这样的残羹剩饭在外面能抢破头，因为里面有许多的肉和油。这两样现在还是稀缺货，辛苦工作的平民一个月也就见个一两次。
马伟德照顾他，每次收拾好了之后，总把最好的那部分留给他。
孟正初自然每次千恩万谢，用一口不锈钢的锅子装好带回家。
但其实他自己并不会去碰这些。
都是带回去给自己体弱多病的老婆补身体。
如果不是为了老婆，杀了他，他也不会要。
这就是孟正初孟法官的故事，在乱世中，这样的人间悲苦不胜枚举。
但总的来说他是幸运的，他没有饿死，没有被妖怪吃掉，没有在乱世中因为随便一个可笑的原因丢掉性命。甚至家人平安。他时常安慰自己，知足常乐，这就是幸福。
如果计玉树今天没有走进老马土菜馆，孟正初大概会一直这么平淡的生活下去。
计玉树是滨海的修行者，实力不高不低蓝衣水平。他胸无大志，无论战斗还是修炼都是勉勉强强。不过有修行者的身份打底，他过得倒也潇洒惬意。
这不，最近修行者的圈子里传闻，东街的老马土菜馆手艺绝佳。他便和三五好友相约，趁着晚饭时间前来一探究竟。
而且还不是空手，他们每人手上还拎着一只鸭子。
继生猪饲养之后，滨海这边又找到门路，现在已经开始尝试饲养家禽。当然现在还是试养期间，平民肯定看不到的。
只有有军功的修行者有资格尝新。
计玉树等人前几日战斗有功，俞城主便一人赏了只肥鸭。
几人拿到手一合计，计玉树建议：与其自己乱搞浪费，不如顺便带到老马土菜馆，让老板做成烤鸭。
这多久没吃过烤鸭了，顿时几人口水直流，纷纷叫好。
于是这三位修行者大人，一人抱着只鸭子招摇过市。怀中嘎嘎乱叫，路人指指点点，露出羡慕的眼神。平民认不出法宝的高下，但是鸭子认得。
“修行者待遇真好。”跟在后面的路人交头接耳，“还有鸭子吃！”
计玉树等人更是得意，一脚踏进老马土菜馆，便开始大声嚷嚷：“老板呢？给我们做烤鸭！”
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马伟德从后厨满脸堆笑跑出来，看到这个场景，哪里不知道来了贵客。
“里面请，各位大人先坐着。”他一手抓住翅根，三只鸭子便老实下来，“烤鸭要一点时间，不知各位大人……”
“我们等得起！”计玉树大手一挥，“快去烤，还有，钱少不了你，但你别给我们克扣！”
“怎么会！”马伟德笑哈哈朝着后厨喊道，“老孟，给几位大人泡茶！”
孟正初闻言便将准备好的茶盘端上来。他本来和老马一样满脸商业笑容，但是和计玉树一打照面，两人顿时愣住。
猜猜原因。
难道以前计玉树在孟法官手上吃过苦头，今天正好能够装逼打脸？
或者孟法官的老婆是计玉树的初恋情人，当初被横刀夺爱，今天终于能报复过来？
可惜现实并没有那么狗血。这两人确实有纠纷，但是是一种非常常见的纠纷。
他们是高中同学。八年前，计玉树向孟法官借了伍万元钱。
至今未还。
第四百二十四章 一只鸭2
八年前，原高中同学计玉树在同学聚会后找到孟正初。他向自己的老同学诉苦，因为生意资金周转不灵，希望孟正初借他五十万元急用。
并且再三保证，一个月内保证归还。
孟正初没那么多钱，但他碍于面子，借了计玉树五万元。双方写下欠条，约定一个月后归还。
计玉树没有按时还钱。他不仅不接孟正初的电话，而且还和其他的高中同学抱怨：
“他做那么大的官，手上没有百八十亿，总有个几百万吧，五万块还追的这么急，又不是不还他。”
这话自然是传到了孟正初的耳朵里。他当时很气愤，甚至想直接在自己的单位把计玉树给起诉了。
后来他从其他同学那里了解到，计玉树的财务状况非常糟糕，因为生意失败欠了一屁股债，小孩的学费都是这位同学给接济的。
孟正初思考再三，最后放弃追讨这笔钱。一方面五万块对他确实不算伤筋动骨。另一方面计玉树穷得叮当响，就算官司打赢了，也执行不了啊。
就当给自己买个教训吧。
这是一桩小事，甚至对于双方都尘封在记忆深处，直到今天在老马土菜馆的不期而遇。
只是两者的境遇已经天差地别。曾经的落魄商贩计玉树如今贵为修行者大人，衣着华丽走路带风。曾经的**官孟正初，如今端着盘子满身油腻。
正可谓造化弄人。
就这一愣神的功夫，计玉树认出眼前的老同学。他哈哈一笑，故作亲切道：
“这不是老孟吗，快来坐，好久不见，真没想到你还活着。”
将孟正初拉过坐下之后，他便向自己的同僚介绍道：“各位，这是我的高中同学孟正初，以前滨海法院的**官，厉害着呢！”
计玉树的两位同僚都是蓝衣身份，他们嘴上说着幸会，实际上态度很敷衍。
这种戏码在乱世之后经常出现。作为修行者，经常会被八竿子打不着的普通人强认亲戚。其实都是想从修行者身上捞点好处。
大家也都习惯了。
念点旧情的，拉过来喝杯酒，给点财物。心狠一点的直接借口闭关修炼恕不接待。老计这态度算可以了。像他的两位同僚，如果路上遇到老同学，绝对视而不见。
但孟正初并没有顺势坐下，顺便巴结他的这位老同学。他的脸上阴晴不定，看了计玉树的朋友几眼，他对孟正初道：“计大人，有点事，我们出来单独谈谈。”
计玉树眼睛转了两圈，最终点头答应，两人一起走出包厢。
他们身后，计玉树的两个修行者同僚磕着瓜子冷笑。一位是瘦黑脸，他龇了龇牙：“我猜是借钱，你呢。”
另一位是个谢顶的秃子，即使灵气都拯救不了他的地中海。他附和着笑道：“老计这个人就是穷大方，发一回善心，这些刁民就会像苍蝇一样围上来。”
这两个家伙，对普通人不苟言笑。除了自己的父母还接济一些，其他的亲戚朋友就当不存在。
现在有一个说法在修行者圈子里很流行：成为修行者，凡人时的事情就应该一笔勾销。
这不叫忘恩负义，修行者的事情，能叫忘恩负义吗？
这叫太上忘情！
其实从现实的角度出发，这也是很正常的选择。
因为灵力的改造，修行者的衰老速度大为延缓。像俞笑月这样的大修为者，这几年的时间里，容貌没有发生任何的改变。
有的原本年老体衰的人觉醒为修行者，甚至发生了逆生长。
可以预见到的是，修行者的寿元，较之凡人已不可同日而语。
这种情况下还和凡人的朋友太多纠缠，就不合时宜了。因为凡人很快会死，这朋友交得就没什么意义。
一句话概括，修行者只和修行者玩，就像以前有钱人只和有钱人玩。
所以说计玉树今天对凡人孟正初这么客气，是一种罕见的友好，甚至可以用屈尊两个字形容。
但两人没想到，在外面窃窃低语的计玉树和孟正初，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竟然大声争吵起来。
争吵的原因，是老板马伟德手中的鸭子，他还没来得及宰，现在拿在手上不知所措。
其实原**官孟正初并不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人，招呼过这么多修行者大人他从未有过不敬的举动。甚至有一次一位修行者酒喝多了直接喷在他脸上，他照样唾面自干笑脸相对。
但是今天，当计玉树抱着一只鸭子，大声嚷嚷要吃烤鸭的时候，孟正初动了真火。
包括马伟德都不知道，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孟正初的妻子小惠终于在五天前病死。
在临死前，妻子对他说，要是能喝口鸭汤就好了。
多年前相识时，小惠是位白富美，追求者众多。那时刚正不阿的**官孟正初也不知怎么就开窍了，他每天熬一锅鸭汤送给下夜班的小惠。
就因为这个，他顺利把小惠拐到手。
乱世之中，小惠始终陪伴他不离不弃。但她从小养尊处优，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常年累疾，终是香消玉殒。
临死前，她想起当年孟正初当年为他熬的鸭汤，喃喃道好想再喝一口。
但是这时候孟正初到哪给她找鸭汤啊！
他的世界里一只鸭子都没有！
他把当晚从老马那里带回来的肉汤热了一下，捧给妻子喝。
妻子却虚弱的笑了，她说：“亲爱的，这不是鸭汤的味道。”
说完就死了。
所以当今天计玉树抱着一只鸭子趾高气昂的出现时，孟正初悲从中来。爱妻临死时求而不得的东西，对于修行者竟是这样的轻而易举。多年的屈辱，化作满腔的悲愤。
他把计玉树叫出去，向他追讨当年欠下的五万块钱。
修行者计玉树可不知道孟正初的悲痛，他觉得简直莫名其妙。这年头，银行的人都不追债了，这孟正初真是不识抬举。枉自己还跟他和颜悦色。
计玉树不是不记得这笔欠款，这也是他对孟正初客气的原因。
但既然孟正初不识好歹当面讨要，那就事论事！
“五万块钱，好啊！老子记得！”计玉树掏出一张面值一元的滨海券扔到孟正初脸上，“拿去，多了是大爷赏你的！”
这并非计玉树仗势欺人，实际上他确实给多了。他当年欠下的五万元是人民币，乱世之后已经成为废纸。而他拿出的是滨海前不久发行的钞票，这一元，相当于孟正初在老马土菜馆大半个月的工资。这确实可以换好多好多以前红色的百元废纸。
“账不是这么算的。”孟正初根本不惧修行者带来的庞大压力，他据理力争，“当初的五万元可以买一万斤的大米，你现在给的这钱远远不够。”
计玉树给气笑了。
“那你说账怎么算？”他问，“你是不是还要算算通货膨胀，银行利息？
老子当年落魄你发达，求你借点救命的钱，你推三阻四。现在见老子发达了你就讹上了？
不愧是官字两张嘴，谁都没你嘴大。
成！当年的五万块，老子认，你说怎么个算法，说出来给大家听听！”
两人剑拔弩张。
第四百二十五章 一只鸭3
此时外面已经有一些人围观两人的争吵，其中包括正在吃饭的食客，还有外面进来凑热闹的路人。计玉树的两位修行者同僚也站了出来。
态度最矛盾的就是老板马伟德，一边是他曾经的大恩人，一边是他惹不起的修行者大人。他苦着脸，拉着孟正初的衣服：“老孟，好了，以前的事情还追着干嘛。听老弟的，泡杯茶给修行者大人认个错。”
“是啊，老板说的有道理，以前的事情哪能作数。”围观者中有人起哄，“老子以前欠了五百万的房贷，到今天也没哪个跟我逼逼。”
有人接话道：“擦，这位爷能欠银行五百万，不是凡人啊！哈哈哈。”
但也有人嚷嚷：“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人不死债不烂。房贷不还是因为银行没了，但这位既然撞上了债主，还是应该还钱的。”
这句话就很有道理了，众人纷纷点头。其中一位修行者对计玉树笑骂道：“这位爷，身为修行者，你总不能赖了凡人的债吧。”
计玉树对他拱拱手道：“大人您说的是，我这不正让他算么。当初的五万块钱，你便算算我现在该还你多少。
不过事先说好，如果你的目的是讹我的法宝或者灵药，那免谈！”
修行者的法宝灵药现在在黑市上都是天价，而且这些都是修行者安身立命的本钱，旁人绝对碰不得。
孟正初脸色苍白。
“我不要那些东西。”他指着马伟德手中的鸭子，“我就要这只鸭子抵债。”
这个要求，有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刚才帮忙说话的修行者嗤笑一声。
“嘁，原来是个吃货。”
鸭子虽说现在极罕见，但并非多么值钱的东西，与法宝灵药等灵力物品不可相提并论。
用来抵债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但听到孟正初的要求，计玉树沉默了。
“凭什么？”他拔剑缓缓的靠近孟正初，“你凭什么吃这只鸭？就因为你多读了几年书会说话有道理？”
孟正初一步不退。
计玉树的两个同僚见势不妙，赶紧拉住他：“老计，别冲动！”
滨海城内禁止动手，这是铁律。
计玉树虽然被拉住，但是他这个态度，让围观的人很不满。
“一口吃的而已，就急吼吼的要动手。”一个普通路人阴阳怪气道，“修行者大人还真是威风呢！”
计玉树没有争辩，他放下剑，向同伴示意自己已经冷静下来。
“你要一只鸭子，确实不过分。但是这只鸭子，你不配吃。
知道为什么吗？”
计玉树撕开自己的前襟，露出自己伤痕密布的胸膛，他冲着孟正初大声咆哮：
“这是俞城主赏给老子的，这是老子用命拼出来的，你踏马躲在城墙后面享福的人你凭什么！”
计玉树超火大的好么，本来和朋友一起出来聚餐心情超好，居然被这么闹，真丢脸。
这下围观的人全部沉默，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为什么修行者可以享受这个城市所有最好的资源，因为是他们用生命在保护这座城市。普通人无法对抗妖族，只有修行者的超凡力量可以与之对抗。
那么普通人有什么立场与修行者争抢。
孟正初紧握双拳，指甲刺进手心毫无察觉。他不觉得自己错了，但想到爱妻最后的目光，他感到无限的悲凉。
寂静中，一位食客站起来。
大堂里有不下十几人围观，他一直坐在那里，所以并不显眼。
如今他站出来，一时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普通人不认识他。
但是计玉树，他的两位同僚，以及刚才围观者中主持公道的那位修行者，一齐大惊失色。
他们赶紧放下争执，一躬到底，恭敬道：“大人！”
能让修行者这么恭敬的，除了城主俞笑月，也只有站在城主背后的男人孙大掌门了。
虽说孙大掌门从未公开过自己的身份，但修行者之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大家又不是傻。闪电大人对孙象毕恭毕敬，城主俞笑月甚至还容忍他娶了个小的。
这身份，猜起来太费劲，反正是自己绝对不能惹的存在。
孙象走到场中，清了清喉咙：“刚才大家的争论，我都听到了。我只能说，确实都有道理。不如今天我做主，先这样散了吧。你们几个……”
他指的是计玉树等修行者：“继续吃你们的烤鸭，但是不许记仇，更不许找这家店的麻烦。听清楚了没有？”
“清楚了！”
“大人您要尝一尝烤鸭吗？”秃子嬉皮笑脸的巴结道。
“一边去。”孙象哈哈一笑，抬抬手指让他们回包厢。
“老板你呢，继续去做你的烤鸭。”孙大掌门安排老板马伟德，“烤鸭要转炉吧，您这后厨有设备吗？”
“不一定非要转炉。”老马见有大人物圆了场，开心的很。他表示自己可以用碳火慢慢烤，绝对不会浪费这几只鸭子。不愧是真正的大厨。
冲突各方都被孙象三言两语遣散，现场只剩下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孟正初。孙象叫上他，两人走进一旁的包厢。
“从你的眼神中，我看不到贪婪，只有悲伤。”
坐定之后，孙象叹了口气道：“所以其实并不是你想吃那只鸭，对吗？”
孟正初沉默片刻，回答道：“是一个回不来的人想喝口鸭汤。”
这句话模棱两可，孟正初并不愿与人分享自己的悲痛。不过孙象眼中闪过了悟的色彩，他明白到，眼前的是一位伤心的人。
“每个人都有坚持的理由。”他安慰道，“幸好鸭子并不是只有那么几只。
你想要的话，我可以送你一些。相应的，有一项工作我希望你不要拒绝，因为你是非常合适的人选。”
孟正初并不怀疑孙象的话，能让计玉树等人如此服从的，绝对是滨海的顶级人物。
他只是不明白一件事。
“大人。”他抬头问道，“您觉得我错了吗？我向计玉树讨要当年的欠债，这件事是不是错误的。”
孙象的态度很严肃：“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因为我也不知道答案。
但是
你即将进行的这项工作，很有可能为我们找到答案。”
第四百二十六章 冬柿
白狐施云在丛林间奔驰，无论带刺的荆棘还是密布的藤蔓，丝毫不能阻碍她轻盈的脚步。三条蓬松的尾巴拖在身后，丝毫不显累赘，反而随着身躯飘动，轻柔如云如锦。
当初，尊者正是看到这一幕，心生欢喜，将“云”字赐予她。施云念念不忘尊者的点化之恩，便从此以云为名。
狐妖在森林中速度飞快，身形矫健。有鬼头鬼脑的妖兽自密林的阴影中探出头。它们静静观察片刻，选择退到丛林的更深处。
妖兽对力量最为敏感，施云看似瘦弱，但庞大的妖力哪怕露出一丝，也震得这些没有灵智的宵小退避三舍。
没错，施云是一位强大的狐妖。狐妖两尾即可化形，而施云却有三尾。
几年前，尊者现身人世，万妖拜服。
尊者发下宏愿，要为妖族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域，让每一名妖族都有繁衍生息的领地。因为这个原因，施云加入妖族联军，追随尊者南征北战。
尊者是强大而睿智的，在他的领导下，整个南方地区被妖族收入囊中，人类被彻底驱逐。
可惜滨海城如同一根钉子拦在联军北伐的道路上。
久攻不下，尊者下令暂时休整。
虽然联军中很多强大的将领认为尊者太过保守，如果全军压上，哪怕十个滨海加上十个俞笑月也能碾碎了。
但尊者就是尊者，他的智计绝非他人可以揣度。有太多的前车之鉴证明，尊者的话就是真理。
曾经有些自视甚高的妖将不听号令自行其是，结局异常凄惨。所以妖将们哪怕心中再不满，也只能服从命令暂时蛰伏。
而对于施云来说，她并不怀疑尊者的决断，但是她非常非常担心自己的部落。
她也有家，也有一群共同生活的姐妹。当初尊者的青铜棺舆途径部落，心高气傲的施云毫不犹豫的加入联军。她立志将用自己的一身本事，为部落争取一个辉煌的未来。
而不是成为某支强大势力的附庸，沦为强者的玩偶。
狐妖绝不是花瓶，绝不！
施云发誓要证明这一点。
只是现在想想，当初自己还是太年轻！
奔跑中的施云暗自神伤，但一股熟悉的香甜吸引了她的注意。
也不见白狐有任何额外的动作，便化作一道白色的流光。下一秒钟，施云的身形出现在一株柿子树的枝头。
如今已是初冬，柿树叶片早已落尽，只有满满当当的通红柿子压弯了枝头，就像一个个小小的灯笼，煞是好看。
林间野果，大多被饥饿的妖兽啃噬一空。唯独柿子，因为带着独特的涩味，幸免于难。
白狐轻盈的站在柿子枝头，长吻凑近一颗柿子，咬破外皮，舔舐其中流出的苦涩汁水。
想品尝柿子的美味，必须先熬过最初的苦涩，待到嘴巴里被涩味麻木，这时再细细品尝，便有了丝丝辛甜。
在追随尊者的时光中，施云品尝过无数的山珍海味，但唯独柿子的苦涩辛甜无法忘怀。
因为那是家的味道。
在灵气复苏之初，施云的部落孱弱无力，包括她在内只有五只两尾。剩下的，都是些骨瘦如柴的单尾幼崽。而且狐妖的战斗能力本就不强，姐妹们根本无力与那些强大的妖族争夺食物。
恰恰是没人争夺的柿子，帮助部落熬过了那个最艰苦的冬天。有段时间，施云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会吃柿子。可是多年过去，那个与姐妹们抱在山洞中依偎取暖，满嘴发麻的滋味，久久回味。
既然已经出现柿子树，那么，离家也不远了。
白狐昂起头，在枝头眺望远方。她的小小部落在一个长满柿子树的山谷中，谷底有一口清泉。山谷很隐蔽，在这里并不能直接看到。
可是另一个丑陋的庞然大物却突兀的耸立在视线中。
黑色的钢铁，狰狞的巨炮，还有城头来回徘徊的恶臭的蝼蚁。那里是人类的平淳要塞，距离部落所在的山谷，只有一个危险的距离。
“人类！！！”
白狐咧开嘴咆哮，露出锋利的牙齿。
当初施云年轻气盛离开部落，但她刻意遗忘了一件事：她是部落中的最强战力。没了她，姐妹们能在这混乱的世界中生存下去吗？
在经历杀戮的洗礼，在双手沾满鲜血之后，施云在无人的夜里辗转难眠。
姐妹们，是否也会这样被人杀戮？附近的野猪，会不会欺负她们？如果她们都死了，部落没了，那么自己到底在为谁而战？
这样的疑问始终伴随着她，近来越发强烈。她很想回家看看，但她的防区并不在这个方向。军令如山，擅自离开就是背叛尊者。
压垮施云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来自滨海前方的消息。最近军营中盛传，滨海城不但没有被击垮，反而蒸蒸日上，甚至在平淳岗的地方建立了一座巨大的要塞。往后攻打滨海更困难了。
听到平淳岗这三个字的时候，施云的心猛的抽紧。她知道这个地方，她和姐妹们曾在那里翻过鸟蛋，还在人类的废墟中找到了一双小皮鞋。
那里，距离部落只有两小时的脚程！
人类近在眼前！
施云简直不敢想象，如果人类的修行者发现了部落，姐妹们会有怎样凄惨的下场。
她再也无法忍受，冒死向尊者提出回家探亲的请求。
她本来有被当场处死的觉悟，但一向严厉的尊者，居然爽快的答应。
不但如此，尊者还专门传下玉音：
施云，你此番前去，会遇到一位连接古与今的人。他会向你提出一个邀请，这个邀请关乎妖族的未来，万不可拒绝。
尊者的话，施云无法理解，什么叫连接古与今的人，又是什么样的邀请能关乎整个妖族的未来。
不过尊者的话，本来就没有几个人能弄明白。直到他预示的事情发生在眼前时，当事者才能领会尊者的深意。
这就是尊者最不可思议的地方。
因为这个原因，施云星夜赶来，又是忧虑又是期待。
她跳下柿子树，继续向部落的方向飞奔。无论相隔多远，狐狸都能找到自己出生的地方。
但在某个瞬间，白狐的鼻子忽然又抽了抽。
空气中，传来火焰的气息。
隐约中，还有姐妹们的哭泣声。
“不！”
白狐双目通红，她如旋风一样冲向家的方向。
第四百二十七章 冬柿2
人类的痕迹越来越明显。
白狐压低身体，鼻子贴近地面。这里有一条新鲜的车辙，时间不超过两小时。
“是人类的大部队，有重型武器，不少于一百人。”
施云心中很快得出结论，她并非无能之辈。在妖族联军中，施云带领部队与人类交战多年，敌人的路数早已了然于胸。
以往这种级别的人类武装，施云完全不会放在眼里，因为她一个人就可以统统杀光。人类士兵手中的火器，对施云这样的大妖根本不起作用。
但最近的情况很不妙，不得不谨慎行事。
各方陆续传来消息，人类世界似乎配备了一种新式的武器。他们有些普通士兵也可以激发灵气攻击，在数量较多时，甚至能对大妖造成伤害。
已有数名将领不慎遭重。
因此，施云不得不按捺心中的焦虑，选择隐蔽潜行。
她的部队不在身边，如今更是孤身一人。不说人类士兵那种莫名其妙的武器，假如前方这支部队里有超过十名人类高级修行者，她亦无法保证自己可以全身而退。
在越过一大片青苔铺满的岩壁，摸过一条天光狭窄的幽深岩缝后，眼前豁然开朗。一大片低矮的柿子树围绕谷底的浅潭生长，其间还有茂盛的灌木点缀。
这里就是柿子谷，施云的家。
但她现在并没有回家的欣喜，满脸只有扭曲的仇恨。
狼烟四起，哭声震天，这就是她抬眼看到的一切。
近百的人类将那片不大的浅潭围住，每个人手中都拿着剑，剑上还滴着血！
两只单尾的幼崽蜷缩着身体，四肢正在濒死的抽动。她们的皮毛被鲜血染红！
大大小小的灌木丛和美丽的柿子树被点燃，冒着熊熊火焰，升起浓浓黑烟。
十几位化形的妖狐，被人类用刀逼在一个角落。她们抱在一起，哭声震天，跪地求饶。
人类丝毫没有怜悯，他们脸上带着嗜血和贪婪的表情。妖狐的化形，都是极美的女子。对于人类来说，妖狐不仅可以杀掉取材，还有更多的“妙用”。
最棒的是，妖狐的战斗力并不高。
她们简直是最受人类欢迎的妖族。
在最前面瘫坐的，是一位容貌艳丽的女子。此时，她泪流满面，神情凄苦。而站在她前面的，正是这伙烧杀抢掠的人类的头领。
一位玉树临风，穿的光鲜亮丽的修行者。
他负手而立，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感情，反而脸上写满得意。
跪在地上的狐妖抬起头，她似乎对眼前的男人还有一丝幻想。
“阿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说你爱我，难道都是骗我的吗？！”她的哭喊如此凄厉，连漫天神佛听了都会闭上眼睛。
但唯独那个玉树临风的阿文，他却哈哈大笑对周围的帮凶说道：“都说狐狸精祸国殃民，我看这智商很难，也就跟那些小鲜肉的脑残粉没区别。人妖殊途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这人尽可夫的女表子还真以为我会娶她，玛德智障！”
女子慌乱的辩驳：“阿文不是的，我只有你一个男人，我只爱过你一个人！”
玉树临风的阿文一口口水吐在女子的脸上：
“谁会信一只骚狐狸的鬼话。告诉你，要不是为了找到你的老巢的位置，你当老子会跟你虚情假意这么多天？”
女子的心碎了。
她没有擦拭脸颊，反而双手捂在小腹上。她泪流满面，可是此时，脸上却有了一点点母性的光辉。
“可是，阿文，我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你的孩子。”
这个消息让人群一阵骚动。男人们咧开嘴，对阿文指指点点，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玉树临风的阿文似乎有些不悦。
“住口！”他骂道，“谁知道你肚子里到底哪来的孽种！”
他心一狠，宝剑上亮起灵光，喝道：“就让我剖开来让大家看看！”
女子根本没想到爱人会如此绝情，她绝望的闭上眼睛。
暗处的施云不再隐藏，汹涌的怒火在她的胸中回荡。
以至于她踏出第一步时，庞大的气势甚至将前面的人类生生逼退。
人们看到，一只三尾的妖狐突兀出现，周身散发的火红色的妖力近乎燃烧。
她双瞳漆黑如同深渊，在迈出第三步时，妖狐的身躯立起，在燃烧的妖气中化作一位绝美女子。三条尾巴自后缠住身体，变为一袭纯白色的劲装覆盖全身。
“人类！”她说，“该死！”
说完，一记朴实无华的冲拳直取阿文的面门。
玉树临风的阿文是一位实力相当不错的修行者，青衣水准。但他直面这一拳，竟忘了躲闪招架，甚至有一种尿裤子的冲动。
并非施云强大的妖力压制，而是因为这纯粹的拳意。施云含怒出手，如风雷涌动，有一股有敌无我的惨烈气势。
阿文被这气势所慑，如同普通人第一次直面惨烈沙场吓得无法动弹。
眼看就要被这一拳轰杀成渣，他的同伴中终于有人在惊变中反应过来。
“小心！”
这又是一位青衣修行者，他的功力深厚，一眼便看出施云这一拳的不凡。即使对拳脚颇有自信的他，也不敢直掠锋芒。心念急转之间，他合身撞开阿文。
此时施云的铁拳已近在眼前，此人手腕画圆，心法急速催动，试图以卸劲将这有我无敌的一拳化解。
在两股劲道相撞的一瞬间，施云眼底闪过嘲讽之色。
“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交手的修行者顿时发现手中一松，他这卸劲居然卸了个空。施云无可匹敌的一拳，居然能够化实为虚。修行者大惊，因为这种程度的力量控制，已经远超他的水准。
“当心！”他高喊，“对方是……”
还没来得及喊完，冲拳的劲力在他身上全面爆发。而他刚才一招落空，再无招架的余力。
一瞬间，厚重的真元护盾被完全洞穿。下一秒，庞大的拳劲便会摧枯拉朽的撕碎他的胸膛。
危急时刻，修行者胸口泛出一股紫炎挡住致命的一击，他被剩余的力道击飞道十米开外。不过并非没有代价，他胸口佩戴的一颗纯白的骨珠破碎，一件上品的保命法宝就这么被一拳毁了。
施云脸上闪过轻蔑之色。作为顶尖武道家，徒手格斗的大师，她鄙视在战斗中借助任何外物。包括神兵和法宝。
她一拳收回，再提一气，不是为了追杀这位被击飞的修行者，而是再次杀向屁滚尿流的阿文。
这是真正的恶首！
必须第一个碎尸万段！
但这时，原本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女子认出了施云。
“姐！”她惊叫道，“住手啊！！！”
第四百二十八章 冬柿3
姐妹的惊叫没能阻止施云，她只是偏过头，狠狠的瞪了瘫坐在地的姐妹一眼。
这是小七，施云最疼爱，也是最头痛的小妹。在施云尚未离开部落，与姐妹们一起狩猎的时候，小七就特别喜欢偷看人类冒险者。
她对人类的一切充满好奇，模仿他们的一举一动。
施云当年追随尊者临行时，最放不下心的就是小七。
毕竟，传说中有太多例子，说明人类的卑鄙无耻。
她三令五申的警告小七：人类都不是好东西，特别是人类中的男性，统统该死！小七，你绝不可与人类接触，切记切记！
没想到小七还是闯下了这样的弥天大祸，她竟然将人类带进柿子谷！
愚蠢啊愚蠢！
男人的嘴，就是骗人的鬼！
那些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幼崽，还有人人带伤的姐妹，燃烧的家园。这一幕幕如根根钢针扎在施云心头，她心头滴血，她恨不得一掌拍死小七。
“待会再跟你算账！”
大敌当前，施云冷冷抛下这句话，继续迎战人类。
情况异常凶险，玉树临风的阿文命悬一线。若是被杀神般的施云接近，他定尸骨无存。
人类修行者不再犹豫，亮出兵器一拥而上，试图依靠人数优势阻拦。
一件件灵光闪耀的宝剑组成剑网朝着施云罩下。
“呵，土鸡瓦狗！”
利刃及身，赤手空拳的施云无所畏惧。她身形不八不丁，沉身下气，双掌掌心缓缓游动上抬，倏地猛烈拍下。
裂山！
大地剧烈晃动，一股掌风形成的强大冲击波以施云的身躯为中心爆开。
人类修行者密织的剑网，被狂暴的掌力击碎，连带着后面的人全部被吹得七零八落。
当他们灰头土脸的爬起来时，人人双脚打颤，眼中惊惧。
这头神秘狐妖，竟强大如斯。
“当心！”先行被打飞的修行者终于喊出来，“她是妖将！”
妖将，人类无法匹敌的存在！
在这平淳要塞的近郊，怎么会遇上妖将！
大惊之下，修行者们不再藏拙。他们催动心法，身前密密麻麻升起法宝。面的妖将级别的强者，所有人都抱了拼命的心思。
但暴怒出手的施云，岂是区区法宝可以阻拦？她是一位强大的武者，她的怒火就是她最有力的武器。
“花里胡哨！”
施云侧身鹤立，扭步送肘，双眼微闭，似是敏思苦想。
但当她下一秒怒目圆睁时，右拳已化作摧枯拉朽的重锤，轰向人类。
崩云！
一拳，仅仅一拳，浮在半空的数十件法宝被还原成粉末，伴着尚未完全消散的灵光纷纷扬扬落下。
全场哗然。
这可是法宝！竟然被她赤手空拳击碎。这种实力，哪怕在妖将中也屈指可数。
施云对人类的惊恐视而不见，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必须死，杀害姐妹的卑鄙人类，统统都得死！
现在！马上！
因此她一拳之后，并未收势。她双拳顺势横于腰际，化而为掌，同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惊心动魄的气场自狐妖玲珑的身躯中波动扩散，这时再也没有人关注她的身材，因为这气势就像尊顶天立地的战神。
人类修行者法宝尽毁心神剧震，根本没有阻挡的力量。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狐妖蓄满力量。
她的双掌抬过两鬓，合于眉心遮住自己的双眼，似是不忍看清下一秒的惨剧。
封天！
在这毁天灭地的一式落下的瞬间，一颗红丸飞向施云。
这并不是一件很强大的法宝，但是施云的余光发现这颗红丸之后，她双眼中的怒火喷薄而出。
“舒自谦！”狐妖转身咆哮，“你竟勾结人类！”
舒自谦满头大汗，他刚刚在远处和人商量事情，哪晓得电光火石之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急之下，这位谦谦君子说话都不利索了
“施施，你你你你冷静点，听听听我解释！”
“解释？这还有解释？”施云仰天长笑，而后恶目相对，“舒自谦，你若拦我，我便，杀你！”
杏核眼的眼光，杀气有如实质。舒自谦吞了口口水，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关键时刻，真正主事的人终于跑了过来。
田甜田大导演一手提着个大喇叭，风风火火的从远处的机位冲过来。
“怎么肥四怎么肥四！”她冲着施云大喊大叫，“你是哪个单位的！存心捣乱是吧！你知道这一场群演要多少钱啊！”
可能觉得自己娇小的身材不够说服力，田大导演一手卷子袖子，露出自己没二两肉的小胳膊。
一介凡人，顶着妖将的气势毫不畏惧。田甜超拼的！
施云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她并非怕了田甜的小胳膊小腿，而是盯着田甜肩头一左一右趴着的两只幼崽。
这两只，是她一开始看到的躺在地上濒死的幼崽。现在它们却睁着黑豆似的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她。
施云抽抽鼻子，幼崽身上看起来血红一片，但根本没有血腥味，只有……番茄味……
甚至整个山谷，只有几缕人类的血腥味，还都是她刚刚打伤的那几个修行者。
施云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她环视周围。
人类自然躲她远远，吓得瑟瑟发抖。
甚至她的姐妹们也和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特别是小七。她不哭了，好像有什么想说，但又不敢靠近犹如天神下凡的大姐。
只有那两只幼崽不在意大人们的气氛。它们两并不认识施云，但是现在已经闻到施云身上有熟悉亲切的气味。
因此两个小家伙跳下田甜的肩膀，绕着施云的脚打转玩耍。
舒自谦终于踏出一步。
“施施……”
他刚一开口，施云抬起一掌示意他停下。
“赶路很累。”施云像无事发生一样淡淡道，“我需要休息，明天再说。”
说完，她掸掸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大步走向浅潭后的山洞。
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高人做派。
所谓武道家，就是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遇到任何突发情况都能保持心如止水的境界。
施云，不愧是真正的武道家！
轰隆一声，她在山洞中举起一块巨石堵住洞口，示意自己今天不会见任何人。
舒自谦痴痴的站在洞口。
“他怎么了？”小蝶问舒小琴。
“我哥的青春回来了。”舒小琴摇头晃脑的回答道。
第四百二十九章 冬柿4
平淳岗附近有一窝狐妖，实际上要塞指挥官蒋平等人是心知肚明的。
巡逻的城防军经常可以在密林的缝隙中瞥到一闪而过的魅影。
偶尔，会有落单的士兵失踪。再找到时，那些倒霉的家伙浑浑噩噩的躺在荒地上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他们全身上下完好，但只剩一条裤衩，衣物武器和食物不知所踪。
这便是不小心着了狐妖的道。
几次三番之后，蒋平不胜其烦。他打算率领部队找出这窝狐狸的老巢，给她们点颜色瞧瞧，让她们知道，什么叫做规矩。
但孙大掌门不答应，他给出的原则是：对于中立的妖族，既不主动接触，也不主动挑衅。总之视而不见。
所以蒋平也只能忍了。
真正让狐妖姐妹开始主动和滨海接触，还是舒自谦的原因。
众所周知，这位君子大人现在是滨海的唯一指定有机绿色果蔬供应商。
每次宁泉洞天开门，他就会开着自己的小吉普，装满水果蔬菜往滨海出货，回来的时候装着宁泉村村民所需的用品。
他最近赚了很多，把小吉普换成了一辆大皮卡，衣服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华丽，佩戴的玉饰，也越来越昂贵。
这一切当然落到了小七小六等狐妖姐妹的眼里，她们和宁泉本来就算邻居，而且舒自谦和自家大姐有点暧昧。嘿嘿。
于是某一次舒自谦送货刚出宁泉，就被狐妖姐妹拦住。她们摘了很多柿子，希望舒自谦帮着在滨海卖掉，换一些生活用品和食物。
“特别是油豆腐！”小七当时撒娇说，“他们人类在路边吃油豆腐，我们都要馋哭了！姐夫，帮帮我们吧！”
这声姐夫自然是把舒自谦喊得心花怒放。不过在商言商，舒自谦很明确的告诉狐妖姐妹，这些柿子没有捂过，卖不了几个钱。
“想赚钱，你们得销售高附加值的产品。”
已经是一位成功商人的舒自谦给狐妖姐妹找了一条出路。
滨海产一种高枝叶，其研磨之后获得的方麻是高级灵材无纹布的原料。
但是方麻的纺织异常复杂，无法上纺织机，需要极为手巧的人纯手工纺织。因为这个原因，无纹布的价格一直居高不下。
狐妖天生双巧手，做这项工作再合适不过。
经过舒自谦的居中协调，柿子谷的无纹布迅速在滨海打开市场。这种布料拥有“自净”和“防穿刺”的特性，是高级灵装的首选材料之一。
甚至许多外地游商慕名前来高价求购。
所以柿子谷的狐妖姐妹就这么发了，而且她们得到的不止是油豆腐。
当施云躲进曾经熟悉的山洞时，她差点以为跑错了地方。
原本阴冷狭窄的山洞，被扩建了十几倍，里面暖洋洋的。
头上，是明亮的灯光，脚下是柔软的地毯，墙上还踏马装着壁暖！
原本那堆小小的篝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超过一百平的大厨房，冰箱里塞满了食物。
原本姐妹们挤在一起睡觉的湿漉漉的茅草堆没有了，变成了一排独立的卧室。卧室中有大床，床上铺着洁白厚实的床单，还有梳妆台。旁边有两间婴儿房，几只幼崽趴在婴儿窝里睡觉，嘴里叼着奶瓶。
山洞中，原来还有一汪山泉汇积的池水。每天，姐妹们会在这里洗漱。
而现在，变成了一座贴满马赛克瓷砖的浴室。施云将手放上，笼头处哗哗流出热水。她沉默半晌，化作一只白狐踏进热水池。
水温滚烫，白狐也不嫌弃，整个身体没入水中，只把头搁在边沿的瓷砖上，两只漆黑的眼睛无神的盯着蒸汽弥漫的天花板。
过了很久，洞口处传来响动。小三，小五，小六和小七四个姐妹走进来。她们同样化成狐狸，凑过来帮白狐舔毛，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好了，别矫情了！”白狐扭头将她们喝退，“我又不是不知道烘干机。”
落地镜两侧吹出来强劲的热风，很快将白狐湿漉漉的毛发吹得蓬松。她抖抖身体，又化作人形离开。
四姐妹见状，也赶快化形跟着。
在山洞的尽头有一处浅坑，里面覆盖着枯枝和树叶。坑前有一个小小的香案。
施云走上前，点上三炷香，跪在案前双手合十。
“小二，小四，我回来看你们了。”她喃喃道。
烟雾弥漫盘旋，久久不散。
身后传来脚步声，施云没有回头，淡淡道：“幸好你们没有动这里，否则我是不会饶了你们的。”
姐妹们噤若寒蝉，赶紧跟着跪下。大姐对大家恩重如山如同生母，但是有时太过严厉。每当她语气这么沉重的时候，就代表她的心情很糟。
“大姐对不起。”还是小七胆子大一些，求饶道，“我们不该和人类接触。”
施云叹了口气。小二当年是冻死的，小四是被活活饿死的，她怎么可能会为了吃饱穿暖责备姐妹。
她难过的是其他的方面。
“世人皆知，我狐妖一族靠卖笑为生。我施云不信这一点，结果拖累你们多年，也算是我的固执吧。”施云语气冷漠道，“既然你们现在活得如此惬意，那我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是姐妹一场，我最后提醒你们，男人都靠不住。趁着他们还没玩腻的时候，手里多留些钱，免得到年老色衰的时候被扫地出门。”
小七小六等人面面相觑，小七辩解道：“大姐，你在说什么啊，我们的钱都是劳动所得！”
“是啊，我们织的无纹布供不应求呢。要不是我们有良心没怎么涨价，现在何止这个居住条件。”
“大姐你不会以为我们在给别人做小三吧。啊，三妹，我不是在说你！”小五拧了一下小三，“我们柿子谷在滨海有专营店，大姐亲自去看一眼便知。”
四姐妹七嘴八舌，说的施云目瞪口呆。
“劳动所得？还想骗我？”她恨铁不成钢的骂道，“通电通水要花多少钱！你们真当我只懂武功？”
“姐，通电通水是不花钱的。”小七抓抓头，“这是滨海的村村通惠民工程，还是姐夫给申请的。”
“嘿嘿，他在外面等了好久了，大姐去见见他呗。”
第四百三十章 冬柿5
施云并不想见舒自谦，更不想参观柿子谷在滨海的专营店。她是妖族联军的大将，与人类势力不共戴天。
本来见到姐妹们与膨胀的人类势力和平相处，施云的担忧已经烟消云散。她想早点回归妖族的军营，否则时间久了她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离开。
但是临行时尊者下达的使命尚未完成，她也无法就此别离。
连接古与今的人，是谁？关乎妖族未来的邀请，又是什么？
她是一位单纯的武者，很难想清这样宏大的命题。好在施云认识一位读书人，可以请教。读书人总是比武夫懂得多嘛。
这位读书人就是在外面等候多时的舒自谦。他开着小车，擦得崭新锃亮，停在柿子谷外的一条小路上。
施云走出洞府，四处打量，舒自谦便滴滴按喇叭，示意自己在这里。
“哼，这东西还没有跑得快。”施云满脸嫌弃。
“跑的累啊，还不能带很多东西。”舒自谦亲自为施云拉开车门，“快坐吧。”
施云不情不愿的坐上副驾驶，顺手把安全带系上。
“你坐过车？”舒自谦纳闷。
“哼，你别当我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村姑！”施云抱着胸，“说吧，找我有什么事情。”
“你走了这么久，我很想念你。”
舒自谦很认真，但施云只是扭过头看着车窗外。不过舒老板也不是很在意，因为自打认识，施云就是这个态度。
干脆谈点别的。舒自谦就昨晚的事向施云道歉。此事要从滨海制片厂海选女主角开始。
田甜拿到一个狐妖片的剧本，于是登报招募“长得像狐妖一样漂亮的女主角”。
柿子谷姐妹们看到报纸后，顿时不淡定了。什么叫“长得像狐妖一样漂亮的女主角”，这是在笑我狐妖一族无人吗！
正牌狐妖参演，田导哪有不答应的道理，这才叫本色演出。
大家风风火火的拍了半个月，最后一场大结局的戏放在了柿子谷，狐妖一族更是老少齐上阵，连幼崽都当了临时演员——结果被施云撞上了。
实际上该道歉的应该是施云，她上来就把半个剧组打伤，现在男主角——也就是那个玉树临风的阿文——还在床上起不来呢。
大家都被天神下凡般的施云吓死，再也不敢来柿子谷补拍，所以这部戏也算毁了。
所以按理说应该是施云道歉，不过舒老板是君子，怎么会让女人道歉。
施云对这件事不置可否，但舒自谦说的认真，她最后态度有些软化。
“自谦。”她说，“感谢你在我离开的时候，照顾小三小五她们。”
“应该的。”
“我…还有一件事我想请教你。”
施云将尊者的嘱托的事情向舒自谦说了一遍，这个使命有点像谜题，也许舒自谦书读得多会有些线索。
“连接古与今的人？”舒自谦眉头紧皱，“抱歉，圣贤书里从来没有这个说法。”
施云失望的低下头。
“不过。”舒自谦又道，“或许我认识这样的一个人。”
“他在哪？”
“要见他，你需要和我去一趟滨海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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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他们并非一辆车进城，小七又开了一辆车，带着其他三个姐妹跟着。
田导通知剧组成员，今天会在滨海大剧院小范围试映。虽然最后一幕戏毁了，但可以总结一下前面的剧情。外景的事，大不了换个地方拍呗。
所以干脆同行。
两辆车进城并非一帆风顺，实际上舒自谦的小车刚靠近·平淳要塞范围内，城头上的警报就嗡嗡作响。
这是玄科院的最新研究成果，可以侦测到强大妖力的接近并发出警报。小蝶白咕咕这样的小妖会被忽略，因为没什么特别的威胁。游巧也会被忽略，因为她的妖气模型已被记录在案，警报系统会将她识别为友军。
施云可不行，侦测系统的发出最高级别的警报，甚至自动升起灵气扩散炮指向目标。
面对威胁，施云几乎炸毛暴起。如果不是考虑到后面一辆车上是自己的姐妹，她想见识见识传说中的灵气扩散炮。
好在舒自谦是平淳要塞的老熟人，平日里要塞丰盛的伙食也少不了他的功劳。
他在下面挥手示意，过了好一会，刘阔匆匆忙忙跑出来，质问舒自谦干嘛带着头大妖。
舒自谦说明来意，说这是“一个朋友”，名叫施云，有要事需要亲自面见孙象。
刘阔拿对讲机向蒋平汇报此事，蒋平还在犹豫呢，一边的游巧吓得亡魂大冒。她本来是代表玄科院来为平淳要塞安装一批新式装备，听到“施云”两个字，她还以为是妖族联军的总攻呢。
“金刚狐施云，万妖尊者座下三勇之首！”游巧大叫，“别放她进来！她一个就能杀光我们所有人！”
尊者座下妖将数量众多，游巧只是偏锋之一。她自己很清楚，她是绝对打不过施云的。
我只是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机械师而已，游巧哭诉。
如果是别人，蒋平大不了撵人滚蛋。但是孙象曾专门交待他，对待灵参一族，只能客气不得为难。理论上舒自谦可以为所欲为。
无奈之下，蒋平打了孙象的电话，请求大领导的指示。
“想见我？”电话那头，孙大掌门大奇。他正在物色一位有分量的妖族，怎么就有敌对方的妖将前来寻他？
“放他们过来吧，我在滨海大剧院等着他们。”
有了大领导的首肯，蒋平痛快放行。
他的想法很简单：如果施云突然发难杀光所有人要塞陷落。这也是孙象的责任，而不是他蒋平的责任。
生死不重要，甩锅最重要。什么叫官僚，这就叫官僚。
两辆车顺利通过要塞。中途副驾驶的施云看到偷偷摸摸躲在城楼后的游巧，嘴角浮现出一丝嘲讽。
当初行山部前锋被滨海城击溃，游巧叛逃，这两件事在联军中产生巨大影响。因为人类出现了可以直接杀伤妖将级强者的武器，尊者不得不一再修改战略，对滨海的军事行动一拖再拖。
而游巧作为妖将一员叛逃，造成大家士气低落，因为在此之前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如果是别的时间撞上了，施云定要取游巧性命。但此行是见人，并非杀戮。她是一位信守承诺的武者。
一路前行，一行赶到滨海大剧院时，却发现早已人山人海，根本挤不进去。
然后舒自谦在路边捡到一只失魂落魄的导演。
“完了。”田甜蹲在马路牙子上捂着脸，“我们完了！”
第四百三十一章 冬柿6
后面一辆车下来的小七抱住田甜哇哇大哭。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导演落魄至此，电影肯定好不到哪去。先向导演表个忠心。
施云则冷眼旁观，她看不起拍电影的。但是她觉得小七做个电影明星，总好过做那种低贱的职业伺候男人。
田导见到女主，眼泪一下没忍住，委屈的诉说原委。
本来今天这场是小范围试映，但不知谁走漏风声，整个滨海城都知道今天在大剧院上映乱世以来第一部电影。
这其中的意义，自然非同凡响。
整个人类，已经整整六年没见过新电影了。
看看现场来了多少人吧。这还是没挤进去的呢。大剧院里面至少挤了上万人。
这哪是试映，根本就是公映！问题在于，这部电影根本没拍完啊混蛋！
因为施云的乱入，电影连结局都没有要闹哪样。田甜不敢想观众们满心期待最后发现没有结局会火大成什么样，该不会把她找出来杀掉吧。
而且滨海上层一定会对自己大失所望，那她的电影梦就算彻底破产。
好不甘心啊，就因为这只狐狸精！田导咬着嘴唇瞪了施云一眼，要是能打过她就动手了。
施云根本懒得理她，还是小七说明来意。
“你要见孙象？从员工通道进去，他坐在最前面的剧组区。”田甜阴阳怪气的补充道，“他老婆在身边哦，你当心被打死啊喂！”
施云捏起一只拳头冷笑道：“论打架，我还没怕过谁！”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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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拥挤的观影大厅相比，前方的剧组区稍显空旷，就像半个包厢。除了导演失联，其他工作人员都在，包括玉树临风的阿文。
他看到小七，还站起来打了个招呼。但看到后面进来的施云，马上吓得坐回去。
其他人也是面如土色，毕竟这是妖将级别的可怕存在。不过转念一想坐在最中间的人是谁，又不是太害怕了。
坐在大家中间的，正是孙象和他的两位妻子俞笑月和相菲。
从工作的角度上来说，这部电影是滨海宣传部门的第一个大动作，相菲作为负责人，理应出席。从家庭生活的角度，带着全家一起看电影是一件很有仪式感的事情。
三人盛装联袂出席，滨海上层纷纷追随。滨海城的第一家庭具有指导意义，大家闻风而动人越来越多，于是试映变成了公映。
田导不知道，坑了她的正是她的头号粉丝兼道具师傅孙象。
舒自谦示意施云坐在中间的就是孙象，但施云眼睛完全盯在俞笑月身上。滨海的城主大人自然有所察觉，她的目光从爱人的身上移开，由温柔变得冰冷。
眼神杀中两位女士爆发熊熊战意。
施云踏前一步，沉声道：“东方白盾果然名不虚传。在下施云，可否一战？”
俞笑月冷笑，拳头握紧：“求之不得，我也好久没有痛快打一场了口牙！”
孙大掌门痛苦的揉着额头。
“先看电影。”他恳求道，“你们两挡住后面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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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田甜执导，小七阿文主演的这部《狐仙奇缘》是一部爱情悲剧。主要讲述了原本无忧无虑的和姐妹们生活在森林中的狐妖小七，爱上了英俊的人类修行者阿文，最后惨遭灭门的故事。
当然悲剧是噱头，主要卖点是俊男美女，以及由专业武术指导于天宇设计的武打动作。
一次意外中，阿文带领的队伍惨遭覆灭。千钧一发之机，小七挺身而出救下阿文。
不过事后疗伤的时候，阿文经脉错乱欲·火难耐。在山洞里，小七半推半就也就跟阿文滚了床单。
放到这段真真假假的床·戏时，施云狠狠的瞪了旁边的小七一眼。小七低下头没敢做声。
故事继续。
因为有了这么一段孽缘，小七死心塌地的跟着阿文。尽管阿文表现出种种的不耐烦和厌恶，但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小七根本就视而不见。
新世会的一位长老看破了小七的身份，他没有当面戳穿，而是悄悄告诉阿文：狐妖全身都是宝，她们的皮毛，筋骨和妖核，都是可以在新世会换取大量好处。
长老和阿文一拍即合，但他们的胃口显然不止小七一只狐妖，他们要将小七的姐妹一网打尽。一张阴谋的大网向小七铺开，而她全然不知。
这里可以看出，滨海的第一部电影，夹带的私货还是很明显的。
首先是洗白中立妖族，然后是抹黑新世会，最后教育大家：妖族中也有纯善之辈，人类中也有十恶不赦之徒，应当实事求是，不可因为种族而对立。
毕竟孙大掌门亲自改的本子，他在欧洲生活多年，对西方社会白左那一套了然于胸。
从现场效果来看，这部电影的目的已然达到。
放映到这里，前面剧组区还好，后面数万观众不少人开始骂新世会。
大家很同情被骗的晕头转向的狐妖。当电影里小七一步一步带着心怀不轨的人类接近柿子谷的时候，后面简直骂声一片。
“靠！这么蠢的女人！”
“雾草，别啊，你眼瞎了嘛！”
“傻x，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听到这句脏话，施云很意外的回过头寻找，目光里充满赞赏。但是后面的观众太多，她也分不清是谁这么对她的胃口。
电影继续，柿子谷外面埋伏的修行者一拥而入，狐妖们被打得抱头鼠窜。没有利用价值的幼崽，全都被乱刀砍死。
后面的观众又骚动起来。
“小孩也杀，玛德垃圾！”
“踏马的为了修炼连妹纸都不要了嘛！”
但是到最后一幕，也就是小七说自己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阿文准备动手的时候，全场难得的陷入沉默。
同理心是人类乃至智慧生命共有的，不管前面骂小七骂得多欢，其实大家并不想看到惨剧的发生——哪怕是在电影中。
下面就是田甜的噩梦。
原本的剧情中，小七等狐妖姐妹应当惨遭毒手，人类带着毛皮和妖核扬长而去。在最后一个镜头中，尸堆中一头濒死的狐妖幼崽缓缓睁开眼睛，盯着人类背影的目光满是仇恨。
这样第二部《狐氏孤儿》便能顺理成章的开拍。这其实田甜庞大电影野心的一部分，《狐仙情缘》只是开胃菜，她要建立一个狐仙宇宙。就像漫威宇宙那样。
结局大家都知道了，施云老大毁了这一切！
第四百三十二章 冬柿7
田甜毕竟是新手导演，她缺乏必要的经验，她认为拍摄出了这么大的穿帮事故，电影必然完蛋。
但是剪辑显然比她更有经验。这位大大在剪胶卷的时候，发现施云出场前面虽然突兀，但并不算穿帮，甚至可以算是本色演出。
因此他在施云乱斗人类，施展“封天”一式时一刀剪断。后面不能用了，因为后面导演都冲进镜头了。
放出来的效果就是，施云一人打倒全部人类，最后摆出大招的架势。她双手遮住眉心，画面紧接着变成黑幕，影片就此结束。
给人留下无尽的想象空间。
这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试想一下，在一部恶人猖狂，好人受尽欺侮的电影中，在邪恶即将得逞之时。在这种时候，突然有人天神下凡般登场。
她没有偷袭，没有利用计谋，而是堂堂正正的站出来，以刚猛无匹的拳法横扫反派如土鸡瓦狗，以煌煌如山的气势震慑为非作歹之徒。
这种人我们一般用两个字形容。
主角！
当影片中放映到施云一拳揍向阿文时，整个剧院沸腾。多少人早就想揍阿文那张b脸。
“好！！！”
数万人的呐喊，惊得剧组区众人目瞪口呆。
当画面放到施云嘲讽“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时，整个剧院同时跟着高喊：大威天龙！
施云咬住嘴唇。
当电影中施云施展“裂山”、“崩云”、“封天”。一招更比一招威武，一招更比一招刚猛，打得人类抱头鼠窜，打得观众异常解气。
影片最后并没有结局，随着“封天”一式整个画面变黑。但这正是巧妙之处啊。天都封了，一招之下，那些人渣肯定全都完蛋了。
高，实在是高，狠，实在是狠，爽，实在是爽。
大家根本不想看苦情戏，只想看主角虐菜呀！施云符合一切完美主角的要素。她颜值俊美无双，拳路却大开大合。她体形修长匀称，战法却是有进无退有敌无我。这种种矛盾的要素堆砌在她的身上，却分外和谐，仿佛她本应如此。
所谓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诨号。“金刚狐”施云，岂是浪得虚名？
全场沸腾，随着演职表字幕浮现，整个剧院掌声雷动。本来按照田甜的剧本，这时应该有好多人朝屏幕扔鞋子。但恰好因为施云的乱入，这部垃圾狗血电影以令人心满意足的方式结束。
皆大欢喜。
灯光亮起，田甜忽然从阴暗的角落里冲到台上，满面春风的拿着麦一阵狂吹。首先是感谢俞城主的英明领导，然后感谢演职员们的辛苦付出，最后感谢观众们的热情，她会尽快推出《狐仙情缘》的续集。
田导起死回生，当然要抓住机会给自己宣传。观众们报以热烈的掌声，田导便顺势将主演们一起喊上台，向观众致敬。
玉树临风的阿文收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还有几双臭鞋。小七的待遇比较好一点。没有观众责备她，不过也不是很喜欢这个蠢妞。现在是乱世嘛，大家都比较暴躁，喜欢快意恩仇。
田甜最后邀请施云上台。她现在看施云怎么看怎么顺眼。
武道家施云当然不肯上台，她觉得这场闹剧已经够了。但观众已经开始高声呼喊，孙大掌门奇怪的问她：“怎么了？上去和观众们打个招呼啊。”
施云还有求于孙象，只能勉强自己站上舞台。
数万观众狂热的向她挥手吹口哨，这气氛让她颇为熟悉。聚光灯下，施云面色铁青，杏核眼血红。她想起战场上和人类的厮杀，这些狂热的冲向她的人类，都是她的敌人。
“人类，该死！”
狐妖攥紧拳头，狂暴的气焰升起，下一秒就要大开杀戒。
数万人更加兴奋，跟着齐声高呼：“人类该死！人类该死！”
因为这句话，恰好是电影中，施云登场的台词，令人印象深刻。
施云……攥紧的拳头最终放下。
一位武者，至少不能向毫无敌意真诚仰慕自己的人挥动拳头，这是一个道义的问题。
小七超级开心，看到大姐爆红，她简直比自己出风头还要开心。
她在一旁高喊：“姐姐牛逼！”
舒自谦则喊：“施施牛逼！”
因为演职表中并没有施云，观众们并不知道施云的确切名字。见前面有人带头喊，他们也跟着喊。有的喊姐姐，有的喊施施，两个口号合二为一变成了施姐，最后又被误读为“师姐”。
这当然是一个非常符合施云气质的艺名~
至于师姐之后的演艺路，自然是后话。热热闹闹的首映结束之后，孙象在办公室里接待了施云。舒自谦不放心，硬要跟着。
“孙兄。”舒自谦诚恳的请求，“施施虽然是妖族联军的大将，但她是我的…好朋友，请万勿为难与她。”
孙大掌门看看两人，笑道：“哦，好朋友啊。我懂！没事，舒老板放心！”
正式开口前，施云先是打量了孙大掌门一番。联军那边消息闭塞，大家还都以为滨海出现的种种变化源自俞笑月。但今天她算看出来了，这座不可思议的城市的真正话事人正是眼前这位看不出深浅的人类。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连接古与今的人”？
孙大掌门见施云疑虑重重眉头紧皱，便打趣缓和气氛：“一位妖族大将千里奔袭滨海，最终却成为当红电影明星。这剧情当小说写出来都没人信的。考不考虑在这里长期发展？”
施云抱拳道：
“这不过是一些意外。滨海这里的一切都很好，但大人若以为我是游巧那样的人，那便大错特错。今次见面，我是奉了尊者的命令。下次再见，我们依旧是敌人。
还请大人尊重我的立场。”
施云的性格向来堂堂正正，她不屑对任何人虚与委蛇。或许她假意答应，可以让接下来的事情变得顺利，但如果她这么做，她就不是金刚狐了。
幸好这性格也相当对孙大掌门的胃口。
“人各有志，妖族也是如此，我不过是随口一提，倒是冒犯了。”他先告罪一声，又问，“那么，请问找我所为何事。”
施云却道：“在我说明来意之前，请你先证明自己是连接古与今的人。”
孙大掌门的目光忽然变得锐利。
“谁告诉你这个词的？”
“尊者！”
又是万妖尊者！
孙象当然是连接古与今的人。孙潜虚和孙象师徒两代人，利用拓天法将上一纪元的全部修真成果携带到这一个灵气时代。用“连接古与今”这个词是恰到好处的。
问题在于，这是孙象的核心秘密。当世之人，除了他身边最亲近的人，他人无从知晓。
那么万妖尊者为何知道这件事。
不止这一次了。上次小蝶提到“摇光化神”的理论，同样来自万妖尊者。要知道，哪怕在上一纪元，这个理论也没有最终完成。他又从何知晓？
这万妖尊者，究竟是圣人，还是数术大师？
都不像。
若万妖尊者是圣人，那么作为敌对方的滨海应该气运受阻，处处艰难。但现实并非如此。
至于数术演算出孙象的行为，那更是无稽之谈。这种大神通并非没有，但是抛开别的要求不谈，想精确预测出孙象的某个行为，对方的神念至少要达到孙象的一千倍。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神念心法无出《云耀观想法》右者。孙象绝对不相信当世有人在神念算文上超越他，还是一千倍的碾压。
那么万妖尊者的身份就很可疑了。
孙象想起白泽的话，果然，和万妖尊者的碰面已是当务之急。
孙大掌门并不想证明自己是连接古与今之人，无奈施云认死理。寻死一番，孙象泡了杯茶，便从这头三尾自身说开吧。
“我看电影里，你一共使了三式，你现在是三尾吧。”
“正是。”施云道，“不过这是公开的秘密，这一点并不能说明你是连接古与今的人。”
“那么我们就说点现在人不知道的事情吧。”孙大掌门笑道。
妖族的修炼和人类并不相同。人类需要从师门寻求功法。而妖族天生便有本命功法，这一点，人类是输在起跑线上。
妖狐的本命功法分为魅系和斗系两个方向，但绝大多数妖狐会选择魅系，施云这样的斗系极为另类。
因为斗系的修炼困难重重，需要修炼者意志坚定性格直率吃苦耐劳。而狐妖这个种族嘛……哈哈。
施云所不知的是，她达到三尾的实力，能够施展封天一式，已经走到了斗系修炼的尽头。
“怎么可能！”施云听闻此言，有了一丝慌乱。任何武者得知自己的修炼道路已经终结，都不可能冷静面对。
“怎么不可能？”孙大掌门品了口茶，淡淡道，“你的实力，多久没提升了？”
施云低下了头。
说真的这个问题对施云很不公平，狐妖后面的修炼是怎样的，她当然不知道，因为她本身就是当世最强大的狐妖。
但讨论这个问题，孙大掌门可真是降维打击。此世大家刚起步，施云有三尾已经很了不起了。可在玄门的传承记载中，九尾飞天的是一抓一大把。
斗系九尾虽然罕见，也不是没有。施云不知道的诀窍在于，斗系的狐妖在三尾之后，需要修炼人类的功法才能继续提升。
人类虽然没有天生的本命功法，修炼输在起跑线上。但人类的学习和创新能力是妖族无法比拟的。所以到了缥缈后期，有许多妖族转而修炼人类的功法，以突破本命功法的关卡天堑。
“斗系生出九尾之后，便可修炼最终神通天狐开眼。效果嘛，那就不清楚了，反正见过的人都死了。”
孙大掌门就上一纪元的逸闻一阵神侃，施云听得目眩神迷。此时再也不怀疑孙象的身份，只当他是个从古活到今的老怪物。
既然如此，施云便说明尊者嘱托她的事情，询问孙象是否有一个对她的邀请。
“本来是没有的。”孙大掌门被神神道道的万妖尊者搞得头痛，“但很显然，你是更好的人选。所以你们的尊者真的是神通广大，孙某佩服得紧！”
“那么究竟邀请我做什么？在下定当万死不辞！”尊者也说了，此事事关妖族兴衰。这种天下大事必定是极难的，施云已经有了粉身碎骨的觉悟。
“啊，没那么严重，不是让你去西天取经。”孙大掌门道，“你需要做的，只是二选一。”
“有罪，或者无罪。”
第四百三十三章 辩方律师
“武冰玉，有人要见你。”牢房外传来守卫粗鲁的传唤声，“出来！”
放在以往，被一介凡人如此使唤，这位骄傲的符箓师一定会大发雷霆。但她现在并没有这个资本。
松河一役，孙象以邪厌宗的绝大神通团灭松河全部修行者，武冰玉也是其中的一员。
之后，她没有像她想的那样被残酷处死。而是被废了一身修为，一直关在牢房中。
甚至还有修行者使用灵药，为她恢复了下巴上的巨大创伤。
对于这些所谓的人道主义救助，武冰玉心中冷笑。在乱世之前，她就特看不惯那种“花费大量医疗资源将杀人犯抢救回来然后再一枪毙了”的做派。尽管她是知名藤校法律系的高材生，但她认为这完全是脱裤子放屁。
没想到同样的做派竟然落到自己的身上，真是不知该哭该笑。
在牢房中，武冰玉度过了一段平静的时光。不时有松河抵抗组织的工作人员前来提审她，问她一些问题。
这些武冰玉都是知无不言相当配合。
第一，虽然她不认为自己错了。但是输了就是输了，胜者为王强者为尊。
第二，无论说真话还是编造谎言，甚至跪地求饶，武冰玉不认为这些对自己的结局有任何影响。横竖都是死，至多由尖桩改成枪决。
实际上武冰玉本人对提审人员询问的内容感到吃惊。按照她的想法，对方感兴趣的应该是松河修行者的藏宝库，或者在哪里埋了值钱的东西。
成王败寇，赢家通吃，胜利者继承失败者的一切财富，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然而对方事无巨细盘问的都是原屠鹏集团针对平民的种种政策和内幕，包括有组织的杀戮和强迫劳役等行为。
这些东西，还用得着问吗。长眼睛的都看得见。
但她现在被废除了一身修为，并没有对抗审问的资格。为了让自己最后的时光能够舒服些，至少不会被几个大汉日夜轮番伺候，武冰玉很明智的选择配合调查。
但是她知道的实在不算多。
在屠鹏集团覆灭两周前，武冰玉才刚刚加入松河城。虽说她实力强大努力表现，但直到进攻抵抗组织的地下要塞时，她才刚刚进入城主屠鹏的视线。
如果没有孙象，精明狡诈的符箓师武冰玉有很大可能被屠鹏委以重任，成为松河城的又一位魔头。
不过很可惜，孙象为她的事业强行按下终止键。武冰玉如同四九年加入国民·党一般憋屈，尚未“大展宏图”便沦为监下囚。
所以对松河城的高层事务，她几乎没有参与，一切知之甚少。
“今天又是例行盘问吧。”武冰玉罩着一袭囚服，摇摇晃晃的跟着守卫走出单人牢房。
失去灵力，她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弱女子，长期的羁押令她相当虚弱。她个头很矮，面色蜡黄，头发虽然有每天打理，但还是乱糟糟的。
在熟悉的审讯室，武冰玉见到了卓瑶。她对这个娃娃脸的女人有些印象，似乎是抵抗组织中的一个小头目。
当日在要塞大厅的决战中，两人有过一面之缘。只是现在，身份却彻底转换。
卓瑶穿着干练的黑色正装，里面是贴身的白衬衫，还有一条很细的铅笔裤。看起来倒像是高级写字楼中的精英律师。。
武冰玉有些黯然。在记忆中，她似乎也曾是这样的形象在一座很高很高的楼宇当中忙忙碌碌。灵气复苏改变了所有人。
两人面对面坐下。
审讯室非常简陋，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除此以外，空无一物。照明来自头顶的天窗，墙壁刷成纯白色，令人感到压抑的不安。两个持枪守卫站在左右，另外还有两个守在门外。
卓瑶面无表情的翻看手中的案卷，这些都是武冰玉的调查结论，满满当当的写了五百多页。其中耗费的人力和时间，相当可观。
案审会早已给出结论，不过作为公诉机关，卓瑶必须把好最后一道关。她再度确认调查报告封面上的六联签名之后，抬起头，以优美而冰冷的声调提问：
“武冰玉？”
“是。”
“我们松河公诉委员会对你做出不予起诉的决定。”卓瑶啪得一声合上案卷，“恭喜你。”
这声恭喜带着强烈的不甘。
武冰玉木然的睁着眼睛，有几秒钟时间，她无法理解卓瑶的话。
“什么意思？”她问。
“意思是。”卓瑶冷冷的拿起案卷站起来，“你自由了。”
一名守卫打开审讯室的门。
武冰玉不可思议的抬起头，仿佛在确定对方是不是在拿自己寻开心。但无论向她宣布的卓瑶，还是持枪的守卫，他们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戏谑。
只有某种最深刻的冷漠。
“为什么？”沉默片刻后，武冰玉嘲讽道，“放了我，是为了展现你们的仁慈吗？但我要告诉你们，我并不会对你们感恩戴德加入你们。”
如果她的一身修为尚存，说不定会假意奉承一番。等逃出去之后，再千百倍的报复回来。
但她现在已经是废人一个，早已心灰意冷。对她来说，沦落为低贱的平民就是最大的折磨。或许卓瑶宣布处死她，她还会好过些。
卓瑶歪歪头，似乎很清楚武冰玉的想法。
“我们决定释放你。”她解释道，“是因为根据调查，你仅仅加入屠鹏集团两周时间，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你曾犯下血债。”
“如果我说有呢？”武冰玉愤怒道，“如果我说我杀过很多很多的贱民呢？如果我说我现在恨不得把你的眼珠抠出来呢！”
“抱歉，你说的没用。”卓瑶依旧是冷冰冰的态度，“人不可自证其罪。”
“你们真踏马以为这是法律社会吗！”武冰玉的情绪异常复杂，拍着桌子叫骂，“这是灵气乱世，只有实力，没有法律！”
“那你现在可算是见识到法律了。”卓瑶夹着案卷，头也不回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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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冰玉一身素衣走出监狱，厚重的铁门在她身后猛然合上。太阳有些刺眼，她揉揉眼睛。再度清晰时，松河的现状便引入眼帘。
几个月前，这里还是修行者的天堂。处处是雕梁画栋曲水流觚的优雅园林。长袖飘飘的修行者跃然其中，快意潇洒。
而现在，四处已经变成繁忙的建筑工地，到处是汗流浃背喊着号子的建筑工人。
尽管屠鹏集团精心设计的这些供修行者居住的园林建筑具有相当的艺术价值，推倒了很可惜。
但是一来这些精美的园林本身就是屠鹏等人残暴统治的标志，二来城内需要安置几百万平民，城内空地也确实不太够。
因此魏开成组织全城开展热火朝天的大建设。一排排的简易活动板房被竖起，一个个集体食堂建设完毕。其中见缝插针的点缀着一片片菜园。老魏本就是部队出身，抓生产那是一把好手。
滨海方面给予松河大量的支持，不仅是神光剑和离若布衣的灵气武装，大量的货物也随着铁路线往来。所以松河城现在的实体经济发展的不错。
武冰玉走出监狱不到一百米，就有一个小小的骑路市场。两边的大大小小几十个铺着塑料纸的简易摊位，有游商，也有本地居民。
贩卖的物品五花八门。小吃，生活用品，粮食，甚至有游商将黑黝黝的神光剑放在摊位上公开贩卖。
几个工人大约打算合伙买一把，因为价钱谈不拢，双方口沫横飞。
一位妇女带着自己的孩子摆开了一个旧书摊，两人都在看书。武冰玉路过的时候，发现书摊上有一本《论法的精神》。她犹豫了一下，买下了这本书。
因为无罪释放，她的私人物品被悉数退还，所以可以支付这一笔交易。但她在松河的房子已经被推平，其中的奴仆，当然更不可能在原地等她。
行囊里还有一些符纸和符箓所需的用具，这些都是她以前做冒险者辛苦攒下的，没想到最后陪伴自己的还是这些。
贸然扔掉或者卖掉，还是舍不得。虽然她已经用不上，但是谁知道以后会怎样。也许哪一天，因为机缘巧合，她又可以使用灵力。既然没死，就暂且活着吧。
这是一个神奇的时代，一切皆有可能。
因为房子没了，武冰玉不知道该去哪，只能漫无目的的在城中游荡。大建设时期，一切朝气勃勃。从来来往往的居民的脸上，丝毫看不出他们哪怕在几个月前还是猪羊一般的奴隶。
武冰玉行走其中，与众人格格不入。她顺路又买了一个苹果，这花掉了她剩下所有的钱。松河监狱中条件尚可，但绝不会提供水果这种奢侈品。
一条小河边，一座精心点缀的亭子矗立河岸，顶上还冒着喷泉。
魏开成并没有推平所有的建筑，这座亭子和周围的草地被保留下来，变成了一个小小的街心公园。毕竟人类还是需要那么一点点的生活情调的。
但因为是工作时间，这里人烟稀少，只有一个男人坐在其中出神的望着潺潺的溪流。
武冰玉在另一边坐下，一边吃苹果，一边读着刚买的《论法的精神》。在许多年前她还是中学生的时候，因为这本书，武冰玉走上了学法的道路。
多年后再次相见，还是那样熟悉，她记得书中的每一句话。
曾经，她是一位坚信法律的理想主义者，她坚信一切罪行都应绳之以法。但是在这样一个时代，她的信仰随着人间法律一起崩溃，她成为一位为所欲为的法外狂徒。
“自由并非无限，自由是做法律许可的一切事情的权利！”
读到这一句，武冰玉泪如泉涌。她深刻的领悟到，当人类失去法律时，同时失去的还有自由。
亭子中那个看风景的男人回过头。武冰玉伸手擦擦眼泪，毕竟在陌生人前哽咽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
但当她看清男人的脸时，仇恨和恐惧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牢牢抓住了她的灵魂。
眼前之人是孙象。那个鬼神般屠杀她的同伴，毁了一切的男人。
武冰玉扔掉手上的东西，抱着头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孙大掌门尴尬的摸摸鼻子，其实他一向自认为自己很和善。
“我在这里怀念一位朋友。”孙大掌门不得不退开一点距离，免得这个女人被自己吓得精神失常，“你也不用这样，我并没有什么恶意。”
说完，一枚静心咒落在武冰玉的头顶。明黄色的微光闪烁，武冰玉的心神稍许安定下来。
不过依旧低下头，不敢看孙象的眼睛。
“你找我有事？”
她只是修为被废，眼光还在。孙象这种顶级强者和她这样的人不存在偶遇。
对方在此地就是在等她。但她并不认为自己现在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其实这件事本来应该由卓瑶，也就是刚刚释放你的检察官向你提出。”孙大掌门无奈的笑笑，“但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抵抗组织成员恨你们入骨，她实在不想亲口对你提出邀请。”
“所以只能我自己来。”
武冰玉爬起来，顺便捡起自己的书，闷闷道：“她看我不顺眼可以一刀杀了我。”
“那样她可就要坐牢了。”孙大掌门哈哈大笑。
武冰玉不觉得有什么好笑，她平复了一下精神，开口问道：“什么邀请？”
“在此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孙大掌门问道，“你认可屠鹏他们的做法吗？就是将平民当成奴隶，甚至随意杀害的做法。”
武冰玉陷入更加长久的沉默，但最终她抬起头，直视孙象的双眼：“我认可！这就是我加入松河的原因。”
说完这句话，武冰玉闭上眼睛引颈就戮。这个回答相当于死不悔改，反正她本也不是很想活下去。
未料孙象却点点头。
“好！”他长舒一口气道，“那么这项工作交给你就再适合不过了。”
武冰玉睁开眼睛，觉得孙象简直莫名其妙。
“你不杀我？”她问，“我可是死硬分子！”
“一个人只能因为自己的行为被定罪，没有哪条法律会对人的想法定罪。”孙象笑道，“你曾经是位优秀的律师，总不至于这个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吧。”
武冰玉瞥了一眼手中的书，然后开口道：
“看来你们真的打算在灵气时代重建法律体系，我不得不说，你们很有勇气。
但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会加入你们！”
孙象笑道：“道不同不可强求，但我并非邀请你加入我们，而是邀请你做一件你有责任必须做的事情。”
“什么事？”
“我正式邀请你担任屠鹏的辩护律师。”